师弟怒火中烧:“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的就这么轻易被劫走,你是怎么管理医院的?如果人有个三长两短,医院付
得起这个责任吗?”
周佳任低声提醒师弟:“老师不是来过电话了吗?没三长也没两短。”
师弟悄声说:“这叫声东击西。好好吓唬吓唬他们。”
“呃。”周佳任不免佩服师弟情商之高,深不可测。
师兄附和道:“我们老师可是国家栋梁,你们把栋梁搞丢了,那国家这座大房子不就塌了?”
周佳任对师兄竖起大拇指赞道:“好比喻!”
佳任青睐,师兄登时来了精神,挺起胸膛有板有眼地数落起来:
“房子塌了,国家这个大家就毁坏了,让人民何处容身?这样看来,医院不仅是丢一个人的问题,你们在拆国家的台
啊,这就要上升到政治高度了!”
老院长和朱医生脸色惨白,怎么也想不通,堂堂医生怎么在这几个学生面前就成了政治犯了。
师兄继续慷慨陈词,上纲上线地质问道:“在这个案子里相关医生和护士甚至院长都严重失职,已经构成了过失犯罪
,如果我们告上法庭,胜诉!”
老院长终于发话了:“错是在院方,眼下要紧的是,要尽快找到病人,我看还是先报警吧。”
师兄怕医院推卸责任,还待他们给出明确补救措施,被师弟劝住了,师弟小声提醒师兄:
“别报警,报了警就要公了,老师又没出事,不如私了。”
师兄一想对啊,此时不讹更待何时,于是拍拍老院长的肩膀和蔼说:
“此事不如大家私了。”
院长一听私了放下心来,只要不闹到官方那里,医院的名声就保住了。
于是问道:“怎么私了?”
“我们要求院方免掉皇甫良的一切医疗和生活费用,并且把他转移到高级病房,并配备专人看护,起码得两个,一男
一女,男的管拉屎撒尿,女的管一日三餐,要年轻的不要老的,我们老师如花似玉的,不能被老的占了便宜。”
此言一出老院长立刻气绝晕死过去,师兄弟们交相握手庆贺,三人V起两指:
“GAMEOVER~”
观赏完这一幕司徒宵开始冒冷汗了,皇甫良则大快朵颐,说司徒宵怎么样,还不快溜,否则你就要成为第二个棒下亡
魂。司徒宵问小良啊,借我点油。皇甫良说你要油干嘛?司徒宵擦着额汗:我跑不动了,往脚底下抹点油能跑得快点
。皇甫良哈哈大笑,说那你得自给自足了,我可没有,刚才你还豪言壮语说爱怎么打怎么打呢,现在又要溜之大吉?
司徒宵说不是我要溜,是你这仨徒弟太厉害,我就是一小妖禁不起这么折腾,被他们一打我还不立刻现原形?
皇甫良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我还真想看看你的原形。司徒宵也回望着,若有所指地柔声道:亲爱的,有你看到的那天
,眼下保命要紧。然后司徒宵把皇甫良推到安全地带,说我会再找你的,就开溜了。
司徒宵走了后皇甫良惆怅了些许,走前他并没任何交待,这么想来司徒宵说过今晚要与唐小冉解除婚约的话是假话了
,骗骗着自己高兴的,自己还真高兴到现在。原来他只是随便说着玩的,那么带他远走高飞什么的也是说着玩儿的,
皇甫良埋怨自己太自作多情,心里还抱什么期望呢,这个男人玩心这么重,若是不早抽身,自己早晚有一天得被他玩
死。
想到这里他挺起了脊背重新振作,朝师兄弟们挥手:
“谷木、佳任、小生,师傅回来了!”
师兄弟们一看皇上无恙回宫,嗷嗷地扑了过去,泪如雨下。
周佳任抱住皇甫良大腿哭诉:“皇上啊,你被何人给劫去了?害得我们哥几个朝思暮想的,差点就把医院给炸平了啊
——”
皇甫良也佯装配合气氛:“没人劫朕哪,朕就是觉得很闷,自己乔装了出外走走啊——”
师兄拽着皇甫良胳膊哭诉:“皇上啊,你恁地贪玩啊,你看我这急得满头白发了啊——”
众人闻言均立刻停止哭声,齐向师兄瞪去,师兄惊惶。
然后皇甫良冷冷问道:“谷爱卿有头发吗?”
师兄摸了摸光头笑了,皇甫良跟着笑了,周佳任也笑了。
师弟笑道:“皇上是太寂寞了,我看得给您纳个妾室好解闷儿。”
皇甫良敲了一记:“不许和谐老师!”
师弟摸头叫冤:“不是我,是我们老板要和谐了您,打算派个美女来勾引您。”
皇甫良惊讶万分:“什么美女?”
三个人神秘兮兮地笑道:“您见了就知了。”
53.这该死的爱
之后的日子皇甫良积极配合治疗,身体康复的很快,司徒宵又来探视过一次,但没有再提解除婚约一事,皇甫良也不
知自己该以何种态度与他相处,便淡淡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出院那天,除了师兄弟们,周晓雯也来了。
周晓雯是以皇甫良今后生活护理人身份出现,皇甫良万万没想到,司主任派来和谐自己的“美女”就是她。
皇甫良本能地抵触。但周晓雯却一改往日的痴女状,忧郁地望着冷漠的皇甫良,那目光是伤痛疼惜的,神情是楚楚可
怜的,仿佛变了一个人,周晓雯那副被青春痘折磨过后的,好似月球表面低凹不平的面孔,也瞬间散发出祥和滑润的
光辉。皇甫良乍见之下也惊异不已,这个自己一向不假颜色,甚至数次冷嘲暗讽的对象,竟能如此为自己堪虑,想起
以往对她的态度,竟有些懊悔。
周晓雯主动帮他收拾衣物:
“皇甫老师,以后你的衣服都我来洗,医生说彻底康复还有段时日,学院给了一个月病假,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你
。”
“周老师,让你做这种工作,我怎么过意得去?”皇甫良真心诚意推诿,态度是谦卑而和善的,这让一心只想帮他渡
过难关但不敢心存妄念的周晓雯再度怦然心动。
“皇甫老师不用客气,反正我也是住在学校附近,很方便来去,洗打买烧都由我来,你只管修生养息,其他不用理会
。”
皇甫良觉得不妥,周晓雯与自己非亲非故,不过是一般同事,就算被她心仪,自己却从未给过好脸色,这样频繁接触
,不仅自己尴尬,还欠下这么大的人情,于情不忍。于是他打算婉拒:
“只要请个护工就行了,周老师那么忙,还要给学生上课,照顾我会太吃力了。”
周晓雯连连摇头:“不辛苦不辛苦,是我主动来的,外面请的人总不如自己人用得遂心称意,你不必推辞了。”
皇甫良一凛,见她眼圈微红,低下头哽咽又道:
“出了这事儿我才知道,原来皇甫老师是个孤儿,没有亲人照顾关心。哎,难为你一个人生活这么久,好可怜的。。
。”
皇甫良越听越心惊,她口口声声称自己为“自己人”,怜爱之情溢于言表——女人大多是由怜生爱的,况且周晓雯本
来就对皇甫良很有好感,以前或许只是单纯的喜欢,现在恐怕没那么单纯了,称爱也不为过。
皇甫良感到事情的棘手,又不好当众拂逆对方美意,只得先应承下来,侥幸期望于她忙于工作而无暇顾及自己,两人
相处的机会不会太多。可惜不久之后他便意识到,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周晓雯为了照顾皇甫良,竟申请减了课时,推迟和搁置了许多科研项目的开展,连去外地开会培训的机会也放弃了,
每天上完课就是到皇甫良那里照顾他。
人一旦认真起来,就会不自觉地把这种执念传递给其他人,皇甫良不得不认真了。
皇甫良越来越觉得寝食难安。
本以为会对她的变相骚扰不胜其烦,谁知周晓雯并不多说话,来了就干活,烧饭、打扫、洗涮,叮嘱皇甫良按时吃药
,为他放热水,铺被,等皇甫良上床睡觉后再把脏衣服拿回去洗,天天如此。
天长日久,皇甫良渐渐感觉出她的好处来。
虽然周晓雯外表平庸甚至丑陋,但确实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好女人,勤劳耐苦,绝没怨言,而且烧得一手好菜,每天
变换花样为皇甫良营养配餐。在她的悉心调理下,皇甫良渐渐丰腴了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很快就回学校上班了。
但皇甫良并不感轻松。
身体恢复得很快,但煤气中毒的后遗症也直接影响了正常的工作生活,他的记忆力有很大衰退,常常转身就忘了东西
的来去处,与熟人见面也会尴尬到想不起对方的姓名以及与自己的关系,以前只需准备一遍的讲义,要看上十遍八遍
才记得住,上课时还经常遗漏了要点,有时课堂上也会突然忘记接下来要讲的内容,眼巴巴地僵在那里,次数一多,
就引起了学生的不满,学院领导也找他谈过几次了。
皇甫良因此而倍感压力抑郁不快。周晓雯觉察到他的苦闷,就想了很多办法帮他,比如把东西的归纳处全部记在本子
上,只要皇甫良一看记事本就能找到,把皇甫良认识的人的姓名年龄职业背景电话号码都抄录下来,还为他制作更详
尽的PPT,逐条逐条把教学内容打在PPT里,上课时皇甫良就不会遗漏。
这样一来,皇甫良便彻底改变了对周晓雯的看法,重新认识了这个女人,但同时心情也是矛盾的:一方面自己的生活
已经离不开她的照料,一方面却深知自己根本无力报恩——对司徒宵是如此,对周晓雯亦如此。恩情固然可贵,助人
之人也固然值得称赞,被受者的心理却往往被忽略,那样的恩情随着日久积累会成为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恩情越大
,这块石头也就越沉重。皇甫良在这样的压力下,患得患失地熬着日子。
司徒宵约过他几次,他都避而不见。不是怕,只是不想与这个人有任何交往,既然殊途异路,又何必为伍?渐渐地,
大多时候竟忘了司徒宵这个人的存在。
皇甫良没任何牵挂,只是觉得不该误了周晓雯的终身,周晓雯是个好女人,好女人该有个好归宿,而自己,绝对不会
是任何人的好归宿。他思考了许久该怎样对她婉转表达,也曾有过几次暗示,但周晓雯只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甚至
司主任竟也私下当起了媒人,劝皇甫良不要过分挑剔,赞周晓雯如何如何贤良,如何如何对他深情。
皇甫良觉得必须明说了,否则误会加深,不只害己,也伤人。
那天正好吃晚饭,皇甫良望着麻利收拾碗筷的周晓雯,忽然很有冲动表白心志,便直言不讳地把心里话说出来:
“周老师,别忙了,过来坐坐。”
周晓雯预感他有话对自己说,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里的活儿慢慢坐了过来。
“皇甫老师。。。”
“周老师,你照顾我也有一个多月了,我真心地感激你,真的。。。”皇甫良从没觉得拒绝一个人会这样艰难,就像
在完成一个十分艰深的课题,必须耗心耗力,严阵以待,不能犯一个错误。
“我的身体也好多了,我想,我想。。。”他留意了一下对面周晓雯的神情,发现对方把头垂得很深,只看到一刀齐
的留海遮住本就模糊的五官,深吸一口气,打算再婉转些:
“你为我耽误了那么多工作我很过意不去,我想不能再耽误您了,您该专心工作。。。”
周晓雯突然抬起头,眼中噙满了泪水,皇甫良一惊,很快后悔言之过早了。
“周老师。。。”
周晓雯的眼泪就像坏了的水龙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皇甫良登时慌了阵脚:
“你别哭,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你不必为我付出这么多。。。”
“我愿意付出!”周晓雯大声喊了出来,感情的闸门一旦打开立刻倾泻,“你是不是怕别人误会?如果你怕,我会向
周围人澄清的,我只是单纯照顾你而已,你也只是单纯接受我的照顾,我们没有任何其他关系,你不要赶我走,呜呜
~~呜呜~~~——”
皇甫良直愣愣地瞅着她狂哭不止,震惊而焦澡,好似被放在烈火上烧烤。
这感情,已经很深了。
他自觉苦涩。他日他受他人伤,今日他又伤他人,他想起了与司徒宵说过的那句玩笑话:难以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
情。皇甫良觉得自己就像个牙科医生,不仅要为别人拔去痛苦,更要为自己拔去痛苦。
想到既然说了不如说得明白,伤了不如伤得彻底,伤过之后痛定思痛,避免日后更深的伤,他更坚定了自拔的决心,
:
“晓雯,我明白你的心意。。。”
周晓雯哭着说:“你明白什么?你真明白吗?我一直都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
你想拒绝我,不过我不后悔,我就是要喜欢你,一定也会让你喜欢我的!呜呜~~~”
皇甫良没话说了,在这种对方十分清楚你的态度而无所畏的情况下说什么已无用,因为对方已经置之死地而后生,无
论怎样都不肯悬崖勒马了。
皇甫良思忖半天伤了大量脑细胞还是不知该怎样说服她放弃,只得说:
“我不值得你喜欢,真的,我什么都没有,无钱无房无亲无故,无权无势更无社会地位,比三无人员还三无,我一无
所有,你跟我只会受苦。”
“我才不怕受苦!”周晓雯依然无怨无悔。
皇甫良叹道:“你不怕我怕啊。。。我不懂得照顾别人,更不希望被别人照顾,从出生起我就被父母抛弃,没人爱当
然不会爱人,你愿意要一个无爱的婚姻和不懂照顾你的丈夫吗?”
周晓雯一抹脸说道:“没关系,我会爱你,我会教你怎么爱,我就是见不得你这样的人孤苦伶仃,如果你这样的好男
人都没人疼,那生活还有什么希望?”
“我哪里是什么好男人。。。”
周晓雯的一往情深让皇甫良深感无奈,他不知该怎么解释和劝慰,感情不能勉强,而他这种人的感情尤其不能勉强,
勉强了就是两人一世的悲哀。
“哎——”他一声叹息,颤抖着点了烟。
屋内静谧,只听见钟表的指针在嘀嗒作响,两个人都各自沉默在复杂的心事中。许久,透过青袅的烟雾,皇甫良看到
周晓雯满面泪痕的脸和痴情无悔的双目,忽然感到无尽的悲凉——
爱,这就是爱啊,这该死的爱,这莫名其妙的爱,这该下地狱的爱!
他狠狠地诅咒着,此刻很想大声呐喊。
54.玛丽与停电
维亿立康上了华商晨报头版。
很有意思,华商晨报的一个双开版面,正面是在赞扬维亿立康斥千万资金整修高校濒危校舍,为教育事业添砖加瓦,
翻过来反面就是揭露三年前维亿立康出品的“聪明豆——让你的孩子圆北大清华梦”的健脑口服冲剂疑似铅含量超标
,并含有大量激素,长期服用不仅会导致儿童铅中毒,还会诱发高血压高血脂,维亿立康被指摘缺乏基本的社会责任
心和起码的良知,属黑心企业,数天后维亿立康高层司徒宵等人召开记者招待会,明确表态企业是被毁谤的,愿意接
受国家药监委的调查。
半个月前的报纸皇甫良是在找报纸盖饭菜时发现的,看到维亿立康和司徒宵名字时,并没立刻记起它们的出处,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