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点头。
随手把口供本往桌上一抛,那警察抽着嘴角一笑, “人家小姑娘的男朋友就在旁边你也敢去撕她的衣服耍流氓?!你
能耐啊小子~ ”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希望这警察能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你他妈说什么?!”
“我他妈说..!!”
“我没问你!!” 庄意扬吼懵了警察,猛扭头瞪着一脸淡然的少女。 “八婆你怕他报复不帮忙也就算了,这口供算
什么?!妈的你害我啊?!!”
“你就一流氓。” 她态度从容得像个从圣多年的修女,却缓缓抬起胳膊,朝他比了一中指。
“呵...” 难掩慌乱地笑着,他抓不住状况了。 扶着桌沿慢慢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这时。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两个人的脚步声。拐着弯由远及近,来到身边。
江谦站在桌子对面,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后面跟着一样呼吸困难的宋欣。
“你要死啊...来这么晚。跑哪儿去了啊?” 看见江谦,莫名松了一口气。
但是...江小子的口供未必有大用处。
—————— 怎么这女的也跟来了?
“我是看见那男的欺负他女人才动手的,这小子当时跟我在一起,他能作证。”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10点半左右吧。”
“你胡说什么啊..10点半的时候江谦正在和我挑期末奖品。 在五一路那。” 宋欣说话的时候连气都没喘匀。
“哼~ 想串通作伪证?被捅出来了吧。” 警察顶着一雪前耻的表情。
“意扬..” 他欲言又止。
他看着他。 看着。 不明白怎么回事。 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五一路,跃进路....隔着两条街。 单车的话也就几分钟车程。
这几分钟,蹂躏了庄意扬脆弱的逻辑。
你干了什么,江谦?
(十三)
智晶唱到, “就算用双手捂住双耳,现实也会穿过双手来将我迷惑。”
验伤报告下来了。 鼻骨粉碎性骨折。
庄小子被保出来,费了好大的功夫。
却立案起诉了。
罪证昭昭。 受害方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庄意扬这,却只有一套空洞的说词。
那男生死咬着他不放,追着扯着往他身上挂故意伤害罪的木牌子。
毫无喘息之机。
环环紧扣如同早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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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庄意扬!” 庄妈妈气到不行,下唇都微微的颤着。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你又打人了?!”
“....恩。”
一记耳光带着回音空空。
“你老毛病又犯了是吧?! 才学好不到2年又手痒了是吧?! 你还记得当初和爸妈怎么保证的么? 你现在...现在这
事要怎么收拾?!”
庄意扬抬手抹过脸颊上刚刚开始充血的红印, “这如果是我能收拾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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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就是一系列的谈话。
于是见到了奇形怪状幕前幕后的校领导,在这种状况...
庄意扬轻轻地笑着,困倦地扶了扶额头,望着太阳了人心意般地向西沉去。
这一天几乎没怎么上过课,下午5点半从教务室出来就直接回教室去取书包。
从窗户看进教室里,没有人,门却没有关。
推开虚掩的门。头一眼就望住了坐在讲台台阶上发着呆的江谦。
“....你回来了。”
“恩,回来了。 ———— 你等我?”
“...恩。”
“等很久了?”
“啊..恩。”
他走回自己座位上拉起书包,拿了两本书,才发现要用的书都放在包里,从来没有放出来过。
“你是来跟我说明点什么的么?”
“...恩。”
“那说吧。我还真的想听..真的想听呢。”
“..我算计你了。”
“恩,你算计我了。猜出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没说话,大概不想回答。
“是从前天早上十点半...还是去年九月的教师节?”
“我..我不是..”
他结巴地想要重新解释什么,庄小子却不想听。
“那就是教师节了。 ———— 我几年前动过的你人是么?”
“不是。”
“哟,那我还猜错了一步...那是什么?”
“我说我单亲家庭你记得么?我爸,是因为你爸才死的。”
“..谋杀?”
“高危肠胃手术,两块止血的棉花球漏在他肚子里。他身子太虚,十几天,人就没了。”
“你们没告么?”
“你外公是当时的院长,有用的证据改的改,毁的毁。告了,白搭了诉讼费。”
“所以呢?”庄小子看着有点莫名,“....为什么你不去找他跑来找我?”
“在他那没处下手。我能力有限,要报复他我只能伤害你。”
“父债子偿啊....嗯~ 说得通。 你真的害到他了,他这几天都睡不好呢。” 庄意扬淡淡地笑着,抬头望向他。
江谦偏过头避开对面变了味儿的目光。
“叹为观止啊,你演了一年的戏,都不带停的。”
“我并不是全部都..”
“你连床戏都没漏,江谦。”
“庄意扬!”
“你跟我吼什么?” 他神情极尽纯真。
江谦眉头轻蹙,没有接话。
“我欠你么,江谦?—————— 你他妈跟我吼什么?!!” 他微微眯着眼,忍着那些让他觉得掉价的东西。
“父债子偿说得通。我爸欠你的,我还。”
庄意扬扯起书包,攥紧了背带,一回身朝江谦抡过去。
被满着书的书包砸了个正着。 他一点也没料到。 捂着胸口和上腹生生的疼。
“我来还!我给他还!!行了吧?满意了?不用再演了吧?喘口气了吧? 大结局了!今天可以杀青了!”
“庄...” 就想说些什么,忽然发现说什么都太讽刺。
“你以前有句话说对了。”
“.....”
“我爱死了自作多情。”
“江谦,” 庄意扬像是一下子镇静下来,抬了胳膊,朝他举起大拇指, “还你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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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大后天就要开庭了?!现在还有什么其他门路可走么?!” 庄妈妈一下憔悴了许多。
“妈,别想了,判下来没几天就要进少管所了,都快冬天了,帮我翻我那几件厚衣服出来。听说里面条件挺差的。”
他自己收拾着秋天的衣服头也不抬。
“你怎么那么不操心啊?! 你进去了档案上得留着一辈子的记录! 以后你怎么找工作?!”
“没事的,妈。您别想得那么坏。我成绩好,总不会影响太多。谁一辈子不犯点错的。”
“你这是小错么?!你这相当于坐牢!” 妈妈恨他太单纯,无力地坐到沙发上...唯一的儿子啊。
庄小子停下手,望着她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成熟。“是我的逃不过。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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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清了脉络,忽然就像一盘转着的录像带,一按键,一路的快进。
进了拘留所等候开庭的几天,日出日落。什么都还来不及察觉,最后一页日历“啪”一声就脱了。
法庭真冷清。未成年人的案子,不说旁听,连父母和朋友都进不来。
不冷不热的审判,我只记得法官肩章的颜色和麦克风的型号。
其实有什么好审的,这样的案情,直接拿来认罪书研墨画押就完了。 硬是让一个孩子孤单地走完冰冷的程序,承受来
得莫名其妙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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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期,十个月。
少管所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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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下来了,不过居然还能保出来。真信我人品了..
离执行判决还有8天。庄意扬在家点着烟上了两天的网,第三天凌晨他电源也没按,扯了电脑的插头倒头就睡。
下午两点,一道连响了5回的电话铃声终究吵醒了死鱼一样睡着的庄意扬。
他一身怨气地翻身起来,抓起床头的听筒, “神经病啊?!”
“是你么?!”
“.....江谦?” 他抓了抓额发,觉得有点耳鸣。
“你爸妈在不在?!”
“你打电话来干嘛?”不耐烦的。
“让你爸妈现在找关系去上诉!立马的!花钱托人情什么的都行!....开庭以后我有办法。我打理好了,你不用进去
。”
电话的两头忽然都沉寂下来,一根电话线,只连着一先一后的呼吸声。
庄意扬把电话挪到枕头上,他重新躺下。
“你后悔了?”
“...嗯,后悔了。”
“呵,但是我没悔啊~ ”
不知道接什么才算好,对面默默。
“ 江谦,你安排这个安排那个 ———— 你安排得了我的想法么?”
“...意扬,别拿这个赌气..现在”
“呵呵呵...”
畅快的笑声清澈如阳光,滑进窗帘里,汲取阳光里有它却失去的温度。
“江谦,你也少再自作多情了。”
拔了电话线。
他的蓄谋哪里会是从教师节才开始....能摸出我以前闹事的黑底,清楚我的身手,了解我的个性,缜密地规划这个
局....又哪是区区一年能拿下来的。
这电话,会是您老第二局的开盘么?
呵,老子不玩了。
输出去的,我不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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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躺了一个多钟头也再也睡不着。 索性一个打挺起来,摸出班里的门钥匙,跨上自行车就出去了。
正好是周六。学校里空荡荡。
打开班里的木门,穿过一张张堆着书墙的桌子。庄意扬拿出原来准备的大袋子,把桌上的书一股脑倒了进去。蹲下来
翻抽屉,把试卷抽出来后,里头只剩他灰色的笔袋。
庄意扬发了一会的呆,拉出笔袋,一边放在手上掂量着,一边走向教室一角的放卫生工具小隔间。
把笔袋抛进箩筐里,合上门。 走了两步,又纠结什么似的回了头,把那玩意儿又捡了回来。
“你回来了?”
庄小子被吓了一跳。 “啊...哦。回来收拾东西。”
舒蓝夹着补习班用的课本,肃穆认真的神情。一向地开门见山。 “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那么回事。”
“被害了?”
“啊,算是吧。”
“....还回来么?”
庄意扬抬头看她,抿了抿唇,转头笑笑掩饰什么。
该给这个承诺么...
舒蓝想起什么,小跑回自己的座位,从桌上的书里扯了张什么,甩手飞给庄小子。
庄意扬一个小跳截住那东西———— 是军训的班级合影。
拿在手里,热热的。
呵呵,一群傻小子..
“庄班,我们等你回来。”
“...让那些小子努力点,别在滚动分班的时候都给滚散了!....你们等我回来。”
(十四)
你觉得羊儿吃掉一朵花不严重么?
如果一个人爱上了一朵花,这朵花只长在亿万个星球的其中一个上边。只是仰望星空就会让他觉得幸福满溢。我的那
朵花就在那颗星星上,一旦羊儿吃掉了那朵花,那对于我等同宇宙幻灭。
小王子哭着说。
你难道觉得不严重么?这孩子只有这么一朵花,从来就这么一朵。
怎么可能,不严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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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的时候王劲来送我,这小子憋着一股子情绪沉默了好久,最后只攥住我的手,使劲撞了我肩膀一下。
“我姐夫在里头上班,我交代过了,不会让你小子吃亏的....你他妈..早点给我回来!”
庄意扬迎着晨光弯起眼睛,笑着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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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果真是有颜色的,在那扇门于我身后合上的那阵风中,我的生活,涮掉了所有三原色能调出的颜色。
怎么的,还是觉得这地儿跟监狱有点像。
大概是因为色盲了吧。
带着路的管教不冷不热地介绍了沿途几个厅的用途。半路遇到另一个管教,管教1号立即客气起来,两人寒暄了一阵,
1号回头看了一眼,竟然自己走了。
2号朝庄意扬一招手, “跟着我。”
转了几个弯,进了大概算是宿舍的地方。 2号扭开了一间房间的木门,带着庄小子进了去。 “这就是你睡觉的地方,
” 他指了离窗户最近的一个下铺, “你的床。”
“嗯,好。”
“这里的小子都不干净,你自己机灵点。要有什么情况就找我....我是王劲的姐夫,叫李建国。”
豁然大悟。 庄意扬把包放到床上。 “真是麻烦您了,我会尽量少惹麻烦的。” 他笑。
李建国有些怔怔,大概觉得这小子的谦逊和这有点格格不入。 “那好,还缺什么,想到了就跟我说吧。”
“好...谢谢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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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剩了他一个人。 一间简单到除了床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像样设备的房间,10个人住。
庄意扬铺了床,扭着头看挂在墙上的窗户。
在哪儿的窗户,不都一样日出日落—————— 其实也没变什么。
就当没变吧。
摆着衣服的时候,门被打开了,进来了几个男生———— 舍友了。
“哟, 来新人了~ 是填王平那床的吧。” 张华雷大咧咧进来了。
“我看看! 我看看! 哟呵~ 够白净的~ ” 李新挤着他抢在前头。
姓张的被他挤得难受了, “妈的你挤个屁啊! 看你娘的看! 又不是女的,猴急什么劲儿?!”
周天成跟在后面也进来,只瞟了庄意扬一眼,有点不踏实怎么的就上了自己的上铺。
门刚刚合上,又被推开。 一个挺高的男生迈进来,径直走到庄小子这床。苏韧在庄小子边上停了会,看了看他正整理
的衣服堆, “那床底下的位子你别都占了。”
“哦,占不了你的。”
他扭头又望了庄意扬一眼,意味不明的,又熟练的上了上铺。
“彭~ ” 门被蛮力又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