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吧……也好过现在把合贺里惹急了好。”
也只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文玘挥挥手,让他们去做了。
回到寝宫,看到麦飒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文玘就来气。
“是你让八都儿去抢劫的吧!”文玘掐着麦飒的手臂不高兴地质问。
麦飒一笑,道:“谁让你们拖着呢?我可是想朝日把你迎回草原呢。”
“哼!”
文玘咬着下唇扭头就走,但才走出一步就被麦飒拉了回来。
麦飒亲亲他,笑道:“别生气,我的宝贝儿。我爱你,不过在你成为我的可敦之前,你就还是我的对手。况且,你不
也拖延着想要对付我吗?”
文玘撇撇嘴,没争辩。
“让我猜猜,你让你的小跟屁虫去干什么了?”麦飒笑眯眯地说,“让他到术通城?准备来一场大决战吗?”
文玘冷笑道:“怎么,怕了?到时候我用六十万大军合围你们,看你们怎么跑!”
麦飒哈哈大笑:“那你就试试看吧!”
麦飒根本不把文玘的合围放在眼里,过往千百年间中原和草原之间的战争已经很清楚地证明了,步兵和骑兵之间的差
距不是简单地能用数量能弥补的。别说步兵,就是骑兵和骑兵之间也有着显著差距:中原不产良马,加之人数众多,
骑兵只能勉强做到一人一匹马,精锐部队则是一人两匹马,而突厥骑兵却是一人三四匹良马交替使用,一旦打战,突
厥军队是来去自如,只有他追人没有人追他的份儿。合围?六十万大军听上去是很多,但真正四面包抄拉开战线之后
,每个方向上的人数就很单薄了,突厥骑兵一旦冲锋,那些步兵根本挡不住!
第 44 章
议和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大雍的官员们提出用金银财宝换取退兵,合贺里对此表示赞同,只是在具体数额上双方
发生了分歧。大雍官员说合贺里狮子大开口,而合贺里觉得大雍朝廷给的数额是打发乞丐。至于麦飒让合贺里提出的
用“文玘抵财宝”的建议更是被不由分说地驳回,为此双方差点就打了起来——主要是大雍的官员们忍不住要扑上来
咬人。
双方争执激烈,大雍的官员们纠着那些细节软磨硬泡,锱铢必较,让整个议和过程变得无比漫长,令合贺里心中有气
,却说不出话来。
麦飒让他去跟八都儿说再次动兵威胁。不过这次大雍的官员们可学乖了,别说让突厥的信使出城,就是连只鸟也飞不
出京城,变相地把突厥的使臣软禁了。不过麦飒也不是笨蛋,对于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早有准备,进京前曾和八都
儿约定,若是超过五天没有音讯就意味着出事了,突厥大军马上发兵攻城。因为留了这么一个后手,所以到了第五天
朝廷也不得不让合贺里放出了信使。
合贺里要求八都儿出兵给个教训,但是等了几天都没有音讯传来,不由得心生疑虑。
麦飒想了想,找上了文玘。
“你把我的信换了?”麦飒双臂抱于胸前,斜倚在门框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淡去了往日的温柔,换上一个草原君王应
有的锐利和冷酷。
文玘睁圆了大眼睛,很是无辜地反问:“不然呢?让你去通风报信?”
麦飒想想觉得也是,他的小公主还真是倔强。
不过无所谓,他要让他的小公主彻底认输——征服的快感不就来源于此吗。
文玘能杀了他的信使,麦飒自然能派出新的信使,上天入地,偷梁换柱,飞禽走兽,各种方法都用上了,斗智斗勇,
两个人一会儿你皱眉头,一会儿我揪头发,对于麦飒来说是别有乐趣,他觉得文玘时而苦恼时而得意还要假装无辜的
模样实在很可爱,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不过调戏美人归调戏美人,对于正事麦飒也没掉以轻心。
朝廷很明显在拖延时间,麦飒一直小心提防着,让属下查探消息看看大雍的军队有无异动。但各路消息回复的情况都
没有任何异常,八都儿撒出的探子发现术通城以西以北的几处军队都有调动的迹象,似乎晋王在术通城真的打算调动
大军包抄合围。但麦飒觉得明知道步兵包抄战术不可能拦住突厥骑兵还要蛮干,文玘和那些将军们不可能这么愚蠢,
想来想去,觉得大军调动很有可能是个幌子,而真正的目的是偷袭。
汉人的骑兵部队虽然一般,但是胜在基数多,如果从各地集结精锐,那么凑出一支七八万的可以长途奔袭的骑兵军队
并不难。当初大雍建国之初突厥人也曾攻入过中原,后来就被雍军突袭给摆了一道,硬是在大好形势下功亏一篑。这
种出奇制胜以少胜多的战术不得不防着。
麦飒让八都儿注意雍军的动向,哨兵远远撒出去。果然,八都儿发现雍军有偷偷调动小部队的迹象,突厥立刻做出相
应的防御态势,对方的行军就立刻停止了。
麦飒赞扬了一下八都儿的机警,继续和他的小公主纠缠不清,争取从肉体和心灵上征服对方。而文玘则是态度暧昧,
来者不拒,但也很少给好脸色。麦飒觉得小公主就是个别扭的美人
麦飒和文玘两人床上做爱,床下交战,你来我往,有声有色。
就在麦飒的使臣突破重围和八都儿联系上,八都儿领兵出外劫掠,消息传到朝廷令议和的官员火烧屁股直跳脚,麦飒
无比得意刚刚对文玘吹嘘完,另一个消息抵京——
大雍孤军深入草原,斩杀突厥部落无数,并有拙利联合外来部落作乱!
合贺里急急来报,麦飒顿时愣住了。
突厥这次进攻中原乃是倾巢而出,赫狄部落里的所有青壮年都上马出征,只剩下老弱妇幼留在草原上。现在大雍以精
锐骑兵深入草原,自然是所向披靡。而另一方面,麦飒的幼弟拙利联合离赫狄部落最近的塔出部作乱,企图推翻哥哥
的统治自称可汗。
事实上突厥可汗之位的继承是选举制和幼子继承制相结合。选举制的意思就是,原则上可汗之位由长老选举部落中的
人——并不局限于可汗的子嗣——继承。但是由于一个人当上可汗之后都会想将权力留给自己的子嗣,所以被选举人
一般都是旧可汗的孩子,外人想要得到这个位子就必须以武力夺取,但这在一个资源完全由可汗占有的部落里是很难
的。而如何在多个子嗣间做出选择,则涉及到幼子继承制。
和汉人的嫡长子继承不同,突厥人在婚前性生活开放,为了保护血统的纯正,他们采用的是幼子继承。但是就和汉人
的嫡长子继承一样,这时候往往会出现一个分歧:最年幼的不见得是最优秀的。这时候保守的传统派会倾向于支持幼
子,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支持更优秀的那个。
麦飒和拙利之间就是这种状况。
麦飒是赫狄部落最优秀的勇士,但他是长子,而拙利身为幼子,却远没有兄长那样出众。赫狄部落的长老分为两个派
系,一个支持麦飒,另一个支持拙利。最后麦飒战胜了幼弟,获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登上汗位,拙利则成为他的副
手。
如果麦飒始终留在部落里,维持着他的强势统治,拙利自然翻不出波浪。但现在麦飒率军远征,部落内本来就有质疑
声,又逢雍军入侵,草原大乱,内部矛盾尖锐,只要有人稍微怂恿一下,拙利就按耐不住了。至于塔出部则是趁火打
劫。
现在草原上赫狄部、塔出部还有雍军,三方乱战,其中塔出部和雍军都是精锐人马,死得最惨的自然是赫狄部的妇孺
。
消息已经传入突厥大军,将士们忧心家中老小,一个个急着想要回去,军心不稳,已经炸营多次,但都被八都儿强压
下去了。
麦飒听完已是面色如霜。
文玘故意做出调动大军和暗中行军的迹象,让麦飒认为对方是要偷袭,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
突入草原,来一个釜底抽薪!被派往草原的孤军只有一万五千人,这个数字和在前面做幌子的六十万大军比起来简直
就像蚂蚁一样渺小,稍微发散一下就看不到影子了,又是在突厥使臣进京之前调集的,那时候战况混乱,谁会注意到
这一点儿微不足道的调动?如果用一万五千人用来袭击突厥大军,那根本就是找死,但如果用来对付留在草原上的几
万妇孺——绰绰有余!
麦飒盯着文玘,他一直都知道这个美人很有手段,当年和自己合谋除掉了前太子,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总是爱往人头
上插花的美丽小公主不是好惹的小白羊。只是这次他依然是太大意了:他以为自己拉开了大雍的防线,陈兵术通城下
,占尽优势,就可以有恃无恐了;他以为自己看穿了美人的诡计,还在为自己应对得当而沾沾自喜;他以为美人顺从
地在他身下婉转呻吟就是屈服,而他所要不过是剥去美人口是心非的外衣!
“我真是小看你了。”
麦飒抚摸着文玘的面颊,美好的手感就像从牛奶中掠过,滑腻得留不住手。他们刚刚才结束了一场情事,但他并没有
从这双残留着情 欲余韵的媚人眼睛里看出太多得意、兴奋或成就感,这双眼睛沉沉的,黑色的眸子就像是冬天里的天
池,静得令人感到比冬风更加深入骨髓的寒冷。
第 45 章
“你从来没有笑过。”
麦飒突然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他试图从记忆里搜寻出朝夕相处一个月来文玘的笑容,但
他却失败了。麦飒记得十几年前,文玘笑的时候这双眼睛就会微微弯起,浸染了醉人的陶然笑意,像是刚从美酒中捞
出的月牙儿。但是十几年后的今天,他却没能尝到这抹香醇。
文玘默默地抚摸过麦飒的嘴唇,从枕头下摸出那块碎裂的玉佩。
抚摸着玉佩上残缺的龙纹,文玘轻声道:“你知道吗,这块玉佩是我送给我心爱的人的……”
麦飒怔住。
“他不是最好的男人,他总是很笨,总是将我放在次要的位置上,也总是要离开我,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爱我还是
爱我的容貌,但是我还是很爱他……”他是我心里最好的记忆,在那个最美好的年华里,我爱他,爱他们。
“可是你杀了他。”杀了我唯一美好的记忆。
麦飒微微张着嘴,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能说出来。
文玘也数不出自己曾多少次在心里埋怨,为什么自己需要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总是不在,为什么所有的难过都要自己
独自承担,为什么那个人的快乐自己无从分享,为什么两个人靠的那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为什么自己和那个人之间
有那样多的不可以不合适,为什么他想要的自己给不了而自己想要的他也给不了,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迁就他为什么只
有他能让自己这样迁就。
无数个为什么,文玘喜欢坐在蓝天白云下静静地思考这些为什么,在身边无人的时候,在那个人远离的时候。
但不论千山万水,天涯海角,那个人终究会在某一天回来。
文玘总是抱着这样的期待,在期待中度过每一个日夜,期待着那个人回来,拥抱自己,亲吻自己,逗自己开心,再惹
自己生气。
你不能进宫,没关系,我出宫陪你。
你不能抛弃妻子,没关系,我做你的地下情人。
你不能和男人亲密,没关系,我做你的女人。
你不能放弃的,没关系,我任你海阔天空。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
碎裂的玉佩贴在心口,一片冰凉,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他。
文玘总是会在梦里看到,那年春年薛璁第一次拥抱他的情景,他们在桃花树下接吻、抚摸,赤 裸的身体纠缠着,香甜
的芬芳就像他们初尝禁果的欢喜,进入的微痛都迷失在这不真实的世界里,只剩下最纯粹的愉悦。那时候两个人都很
单纯,那时候两个人都很简单。
文玘并不是真的那样痴迷于做 爱的快感,他只是喜欢被对方拥抱的感觉,温暖而踏实,只有这时候他才能真切地感觉
到薛璁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两人情意相通的妙曼,艰难的现在和迷茫的未来都会消失在最直接的表白里。
但现在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
文玘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应该留下薛璁,而不是天真地让他去追求想要的东西。
有些东西注定得不到。
突厥大军因为后方传来的噩耗而军心涣散,偷袭的雍军最狡猾的在于他并没有将部落的人全部杀光,而是留下了拯救
的希望,这让出征的青壮年们急着回去救人,而不是破釜沉舟决一死战。而对于麦飒这个可汗来说,幼弟的叛变让他
不得不回去参与这场汗位的争夺战,而不能继续进攻中原,围魏救赵,否则就算用战争阻止了杀戮,他的汗位丢失了
,就什么都没有了。
朝廷里有人建议文玘拦住麦飒,但是文玘没有同意,他让麦飒离开了。
麦飒带兵回赶,或许是因为大雍巴不得让他赶快出关,一路上都没有阻挠,但即使这样,麦飒谨慎地保留了一定的速
度,没有让军队将所有力量都花在行军上。
五天后,麦飒和他的军队进入了马蹄谷,当行走到他们伏击薛家军的位置,他们看到了因为无人收拾而暴露在野外战
争尸骸,那些爬满了蛆的尸体流出黑绿的脓水,不知是肠子还是什么的东西从腐烂的肚皮里流出来,阵阵恶臭让突厥
士兵们忍不住捂住口鼻,但依然被熏得阵阵作呕。
一般战争过后都会有人打扫战场,收捡可用的箭矢、武器,同时掩埋尸体,但是在这里发生的战斗是一场伏击,伏击
过后获胜的突厥军队迅速进军,这里成了他们的后方,他们没有时间打扫,而雍军也无法进入打扫,以至于这里残留
了大量尸体,腐烂、发臭。
突厥士兵不怕杀人,但没有人愿意触碰这些恶心的东西,他们骑在马背上,操纵马匹小心地迈过尸体和脓水,但还是
免不了踩到烂肉和内脏,虽然不是自己踩上,但多想想还是觉得恶心。
麦飒并没有让自己的坐骑刻意避开这些尸块,他坚韧的神经和高度的警惕让他对眼前可怖的场景和刺鼻的气味视若无
物,从步入这个山谷起,他就让自己保持着高度警惕,这个地方是他伏击雍军大获全胜的地方,这也就意味着雍军同
样可以伏击他!
麦飒左右旁顾,没多久,他不意外地就看到了自己杀死的那个将领的尸体。
失去肌肉的右臂露出森森白骨,莹白的蛆密密麻麻地蠕动着,腐烂的尸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目,但死者身上的铠甲
却让麦飒认出了这就是自己杀死的那个将军,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只是出于好胜和自信才拦住他单挑,而
现在,他已经从文玘口中得知了这个人的名字——
薛璁。
想到这个男人在临死前还挣扎着去那掉落的玉佩,麦飒现在才真正明白了这个动作的意义。当时麦飒便知道这个玉佩
对于男人来说是很重要的,或许是什么传家信物,麦飒将它捡回去只是要告诉文玘:看,我杀了你们最厉害的将军,
我是多么的厉害!
——在环境恶劣的草原上,只有强悍的伴侣才能带来安稳和富足的家庭,草原上的男人从来不吝于向情人展示自己的
强悍。
“他居然爱你……”
麦飒低喃,他不甘心也不理解,他觉得这个男人根本配不上他的小公主。这个男人没有保护美人的强悍,也没有敢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