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推人法律是不会制裁她的。不过现在,那女人诬告别人又作了伪证已经触犯了刑法。这是我对她的惩罚。”
邹清荷与姚风对视,实在想不到这个人是出于这个目的。
“你这样做害了无辜的冯铭。”孟欣不赞成这种怪异的正义论。
“哼!他一样也有罪!见死不救冷血的年轻人!”蒙斌搁在桌子底下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膝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姓冯的年轻人眼睁睁地看着站在前面的老人病发居然不伸出援手,眼睁睁地看着老人被车撞倒。如果他有一点点善
心有一点点同情心施舍给人,于董事长就不会被车撞到。当时,我急急跑过去还是慢了一步,可当时姓冯的离于董事
长才几米远啊!”
“他当时睡……”邹清荷没有说下去。有一股凉意从心里涌出来:冯学长是真的在走路时睡觉么?不可能,人再怎么
疲倦眼睛再睁不开也不可能在过马路的时候不打起精神来……他居然能眼睁睁地看着车祸在自己眼前发生……
“清荷。”姚风连叫了他几声。他眼里满是担忧,清荷就这么走了出来,静静的整个人有点哀伤。姚风能感觉到他的
心灵受到冲击。
邹清荷回头看了看他,这一动抖落了身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不知名新生嫩叶。邹清荷捻了起来细看,这绿还没有经历风
霜,颜色是轻薄通透的浅淡的黄绿。
这座城市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换了新绿,树木花草结束了冬季的枯黄,开始展现新一轮生命的骄傲,呼吸间闻到了米仔
兰的幽香。
“姚风,如果当时是你站在于贵江的身后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姚风摇头:“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我能回答,你宁愿自己被车撞到也会救人。而我
却不一定,我比你自私,会不会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这,我无法在事前回答。”
姚风的话奇异的减轻了他心里的难受。是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人准则。也许,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根本无法仔细思
考怎么做,全凭本能在行动。自己也不能把自己的道德标准安装在别人身上。
柳下溪听完清荷的描述后静默了会才道:“蒙斌不是一个能以常理看待的人。但是,我不相信他说的话。”柳下溪虽
然没有亲眼见过蒙斌,却从清荷的字句里听得出蒙斌是心机深沉的社会人士,这样的人怎么会以这种怪异的出发点布
置整件事?
邹清荷愕然:“柳大哥你认为他在说假话?”
“他的出发点绝对不是他说的惩罚。”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就需要你去调查了,你相不相信冯铭?”
“我不了解他。”对这位冯学长,清荷是不喜欢的。
“当初你帮他的理由是什么?”
“其实,真要说起来了……理由吗?偶然遇到了孟律师,然后知道冯学长涉入案件里,我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觉得
他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从一开始,你甚至不了解案情的时候就直觉认定了冯铭是清白的。并以这个为前提来进行调查,目前调查到的事实
也确实是不关他的事。冯铭这个人我见过。这位年轻人也是有意思的人,北大大二的学生表现得如此弱智,怎么也说
不通的。老实说我无法理解走路也能睡觉的人(柳下溪的身体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就算平时睡着了,身体自动保持着
一分清醒。)。他说的证词一直就含糊不清,怎么可能给人让道后会闭着眼睛站着睡觉。当然,也找不出证据来证明
他在说谎。至于蒙斌,他在整件事上的行为、语言频繁,他的用心就显得奇怪了。”
“柳大哥依你看他的目的是什么?”
“清荷,你认为一个人花心思做一件事有些什么目的?并且,这件事还牵涉到法律。”
“最起码的会涉及一定的利益。”邹清荷想了想回答道。
柳下溪拍掌:“没错,是利益。人总是盘算着自己得到的好处大过所要冒的风险,才会做出不合常理的事,除非他与
冯铭有私仇。”
“只是,整件事里并没有利益的影子啊。有的只是伤害。”
“钱。”
“钱?”十块钱蒙斌没有要啊。
“赔偿,交通赔偿。开悍马这种名车的人是有钱人啊。不过……也许另有目的。蒙斌既然是被撞之人的下属就有可能
牵扯别的事。”柳下溪托着腮陷入沉思。
清荷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我决定了。”
柳下溪抬起眼睑,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眸带着笑道:“你决定了什么?”
“去见于家的人,我要弄明白蒙斌跟他们说过些什么。”
“嗯,去吧。”柳下溪翻了一个身:“今天已经晚了,先睡吧。”
第二天中午,邹清荷在学校食堂找到了冯铭。
看到他,冯铭显得有点意外又有点高兴的样子,两人找了人少的地方坐下:“谢谢你。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那样
对待你,你还帮我。”说话间冯铭难受地捂住了眼睛,叹着气道:“我都不知道该跟你跟些什么。”
邹清荷看了他良久才道:“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个。”
冯铭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眼眶有点发红:“是什么事?”
“当时……我说就是四月九号那天,你真的没看见你面前发生的事,我是指于贵江身体不舒服,被人推到车道上的那
一幕?”不问清楚邹清荷心里始终搁着块石头。
冯铭看着他很长时间,然后嘴裂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原来,你并不相信我的话啊。”
清荷自己也知道这个行为有点愚蠢……问了,如果冯铭真的没有注意到当时发生的事,自己会伤害到他。可是,要寻
找隐藏的线索非得认真对待任何疑点。
“你认识蒙斌这个人么?”
冯铭摇头。
孟欣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得到蒙斌的口供后,冯铭的清白是事实。她一大早去了检察院提交冯铭的诉状。
在新的证词下这案子被检察院退回给交管局,现在这案子只是一桩交通事故,由交管局方面招集原、被告双方进行协
商调解。
孟欣昨晚与冯铭见面后,冯铭跟她商议后决定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状告指证诬告假证他的各位目击者(他没有把华
叔的名字写上去),以及于贵江的家人曾经对他拳脚相加,与他们口口声声诬他是“杀人凶手”。
邹清荷找上她要去见于贵江的家人她很意外。
“我想调查清楚蒙斌所作所为的真正目的。”邹清荷是这么对她说的。
孟欣本人当然不想节外生枝,她跟进的案子以目前来看是极好的结果了。她只是律师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可是,她
欠邹清荷的人情。蒙斌的目的是什么,她也有兴趣想知道。
“好吧。”所以她回答得很爽快。
于贵江有一儿一女都在华汉酒店工作。
华汉酒店是由国企转私营的试验型酒店服务业,而且是成功的典范。于贵江数年前接手濒临倒闭的星级酒店。靠着大
刀阔斧的人事改革与服务质量的提高,杜绝了白吃白喝白拿等社会之古怪现象,把隐藏在酒店内部的蛀虫、蝗虫、蛆
、苍蝇剔除。加上这酒店本身就处于繁华的地带,设施硬件都不错。短短几年就被评上了四星成了北京市有名的大酒
店。
于贵江是酒店服务业的名人。
他的倒下对华汉酒店冲击很大。
邹清荷与孟欣到于家时,家里只有于贵江的妻子在。
于贵江的儿女另有住处,这里是他与第二任妻子的住处。
她非常冷淡地接待了他们。
于家并不大红大金俗气的豪华,却很舒服。色调是暖色的,木地板、配上藤的木的家俱。室内在空间的分隔很有心思
,在电视后面的背景墙开了洞,弄了些装饰性绢制长春藤制成绿色的帘子……啊,隔断阳台与室内的地方种植了真的
翠竹。虽然套房的面积比清荷他们住的地方要小一些,在装饰布置上繁杂多了。
于贵江的妻子,看不出她的年龄来,依孟欣认为:她应该不到四十。典型的老夫少妻,相片上的于贵江只是上了年龄
的身材不高的胖子。
这是一位风韵犹存目光清冷的妇人,她无论是在站或者坐,都显出极为雅致的风情。她的肤色很白,是细腻的嫩白。
如果不是眼角的鱼尾纹泄露了她年龄的秘密,孟欣是不敢随便猜测她的年龄的。唯独嘴角眉梢下拉的刻痕有着岁月的
洗涤。
在她起身去为客人倒茶水的时候,邹清荷悄悄地问孟欣:“她姓什么?”
孟欣摇头:“官方资料上没写。于贵江的事都是他儿女出面的,于贵江本人在私生活上很低调。”
五位目击者-10
于贵江的妻子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并泡上了两杯热茶。拿起孟欣的名片看了一下:“孟欣。律师啊……”她欲言又
止。
“有什么法律方面的问题需要咨询的吗?”这种神情孟欣在办理离婚时常在女性脸上见到。
于夫人看了一眼邹清荷,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说话。
邹清荷看懂了她的神色,知道有自己在场她不方便说。邹清荷微微一笑着道:“这样吧,等我们问几个问题,我先走
。”
于贵江的妻子点头。
“先前电话联络过,我们是为了四月九号车祸而来的。您贵姓?”
“我姓蒙。”
“蒙?”邹清荷与孟欣诧异地重复道。
“蒙斌是您亲戚?”
“堂弟。”提到这个名字,于贵江的妻子微皱眉头,这个名字显然不受她欢迎。
“那天是蒙斌过来告诉您,您丈夫发生了车祸的吧?”
“嗯。”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这位蒙女士并没有马上回答,静静地看着孟欣。
邹清荷看不懂她的目光含有些什么。
孟欣柔声道:“您放心,您说的话不会传出去。我不录音。”她把关上的小录音机放在茶几上。“我只想知道蒙斌诬
告我当事人的理由与目的。”
蒙女士淡淡地开了口:“他,那天急冲冲地上来,告诉我说:‘机会来了。’”
“机会来了?”
“我这位堂弟野心勃勃。老于看在他是我的堂弟份上已经对他百般容忍了,没少在我面前抱怨。蒙斌在老于面前不讨
好,他转而巴结于家富。于家富是老于的大儿子,他是酒店的财务部长。那天他到了以后打电话叫来了于家富。从电
话里蒙斌提到,老于出事可以向对方要求巨额赔偿。我前些日子听到老于在电话里对于家富发脾气,于家富不知在外
面做了什么事挪用了酒店的公款。后来,于家富来了以后跟蒙斌在里屋商量,我不清楚他们后来说了些什么,我去医
院看老于去了。”
邹清荷为那位躺在医院的于贵江悲哀:这一家子好象没有人为他出车祸而感觉伤心。
邹清荷骑上摩托车才走了一里突然转了方向。
他去了医院。
“老于,您一定要醒来啊!”想不到于贵江的单人病房挤满探视的人。
“大家小声点,这是医院。”一旁的护士提出警告。
邹清荷鼻子有点发酸,他没有进去悄悄地离开了。
柳下溪取下了耳塞看着缩在沙发上的邹清荷:“怎么了?”
“心里难受。”邹清荷闷声道。
“心里硌得慌?调查得怎样了?”
“这事是蒙斌跟于贵江的儿子弄出的,主谋是蒙斌。我的假设是:车祸发生后的一瞬间,看着事情发生的蒙斌有了一
个主意。当时,现场只剩下何秘书与苗彩凤以及前来看热闹的华叔。蒙斌便说了那句:‘他是被人推到马路上去的’
,正如他所设想的,苗彩凤为了保护自己胡乱地指证冯铭。正常情况下,冯铭在这个时候就应该被人抓起来受到质问
的。可是,现场的人各有各的盘算,谁也没理这事。接着,何秘书用十元钱让华叔与苗彩凤作证等交警等警察他们的
到来。而蒙斌去了于家通知于贵江的儿子鼓动他告肇事者。才会有后来安在冯铭身上的谋杀罪名。蒙斌肯定是认识马
洪刚的,在北京市开悍马的没有几个。以马洪刚与于贵江这种有身份的人,出现交通事故一般会采取私下协商,很少
会弄上法庭。马洪刚请名律师辩护,就表明对方要求的赔偿一定是狮子大开口金额太大。”邹清荷说得有气无力的:
“可是,我不明白。给冯铭安上谋杀的罪名是什么意思?”
“为了打赢官司。”
邹清荷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所谓冯铭推人谋杀的罪名本来就破绽百出,但却容易迷惑对手。如果这事坐实,马洪刚的律师很容易打赢官司。对
马洪刚而言,冯铭是有目的地把于贵江推到车前,车祸发生是难以避免的。无论是马洪刚还是他的律师就会有所松懈
,会在组织材料时陷入对手布的圈套里。冯铭完全是布局的假棋子。啊,冯铭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就是写文章诽谤
你的人。”
“嗯,没错,是他。”
“不错不错,你居然不计前嫌帮他。”
“也不算是帮他啦。”邹清荷恢复了一点生气:“这事刚好被我知道了,出了点微薄的力气而已,不值得一提。”
“不要再想了,饭还是要吃的。去去,今晚久等你不回来,我在外面买了熟食,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可是我一想到蒙斌就生气,他太卑鄙了!”邹清荷气愤地猛捶沙发:“有什么法子阻止他们吗?”
柳下溪摇头:“接下来的事就只有等法庭给他们一个答案。”
“真不甘心。”邹清荷靠在柳下溪的肩头:“亏我初见他还以为他是好人呢。真让人泄气。”
“你呀。”柳下溪摸着他的额头,把他的人往怀里提了提:“当事人个人品德的优劣以及藏在人心深处的贪婪或者阴
暗,不是你我能把握的。为这种事钻牛角尖就不好了。”
邹清荷想了想,是啊,为这些人不开心也是不值得的。
“我还有什么可做的?”
“这事你不要插手了。马洪刚也不是好惹的人,想占他的便宜不脱成皮能脱身?”柳下溪冷冷一笑。
邹清荷抬起头看着他:“柳大哥是不是私底下调查过呀。”
柳下溪拍拍他的头:“察觉了。嗯,我稍稍地找人打听了一下马洪刚与蒙欣这两个人。比较了一下,马洪刚更不简单
。”
在运动会结束的那天下午,孟欣找清荷、姚风以及姜远华一起吃饭。钱是冯铭出的,他回到学校上课了。
邹清荷借口人太累没有去。
爱打听八卦的姜远华告诉过清荷。罗静早跟温如山分手了,她现在跟冯铭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