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有没有一个机会,让你真的就成为我的。"
凌少一没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他知道,莫问累了,这句话不是真的,事实也不会成真。拥抱的人在阳光下扯出
一个影子,凌少一拍了拍莫问的背,说:"谢谢你。"
"两位,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可不可以走了?"爵冷着脸打断两个人。
"呵呵,走吧。"
莫问和私下进了一批货,这条线本来是安排好了要给陈兰的,可是当时被陈老爷子盯得紧,又加上陈兰的势力也不稳
定,莫问就把事情暂时缓下来了。这种利益虽然可观,背着的压力也相当的大。
一旦这事被陈老爷子发现,鹰帮的日子就会不好过,到时候其他小势力一拥而起,他十年的心血岂非毁于一旦。
爵领路去了城郊一个非常隐蔽的仓库,路上不肯多说一句话,凌少一很淡然,没有想过莫问会带他来看这么重要的地
方。
"莫问,这批货压的这么久,不会有问题吗?"
"暂时不会,看货的人我信得过。"莫问想到了些什么,欲言又止,"这个人不大喜欢陌生人,待会他不理人你不必往心
里去。"
仓库其实并不像真正的仓库,城郊的一排排的大棚院子,隔着几个空户,他们来到其中一间比较大的院子,大铁门里
传来了狗叫声,随后,铁闩声响,大门上的小门拉开,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很瘦,眼神很漠然,像是没什么朝气,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有多余的表情,他显示看到爵,点点头,又对莫
问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却在视线转移到凌少一身上的时候,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
"你们认识?"莫问愣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眼前人有了类似喜悦的表情。
"呵呵,凡,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凌少一叹了口气,他开始明白一个道理,有缘分的人终究还是有缘分。
"凌少一,你什么时候和这种人混在了一起。"凡带着不解的疑惑,在凌少一和莫问之间巡视了一下,摇头。
"和你一样,算是虐缘。"
"走吧,屋里坐。"凡不理会的其实是莫问和爵,径自拉着凌少一往屋里走。
凌少一进了院子才发现两只黑色的德国军犬趴在地上根本没拴绳,那双油亮的眼睛盯着他的时候,浑身的寒毛都立了
起来。他笑着对凡说:"你养的东西和你有点像。"
"骂我是狗晚上让你和狗睡。"凡回眸一计冷眼。
"好啊,很久没抱着你睡了。"
"你还是那么欠揍......"
凡无可奈何,他不大善于和凌少一开玩笑。可是尽管如此,身后的莫问和爵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
凡像是一个正常人。
进了屋子,莫问和爵问了问货的事,凡简单的答,验货的时候,凌少一还拿出了一小包看了看,有些调侃的说:"白面
,石灰。"
凡一把从他手里拿走,瞪了他一眼,说:"你别碰这东西。"
"下周我要把货送去另外一个仓库,凡,你去守吗?"
"不去了,有这个家伙在,天下不会太平,莫老大找个安全的人吧,我不行。"
第二十一章 离索
这一夜,像是所有怅然若失的夜晚,是习惯了这样无法确认的生活,心里很空,几乎没有一个可以填充的感情,凌少
一手里拿着烟没有吸,从床上走下来,靠在二楼的窗户边上,外面很黑。
手指夹着烟有些生疏,风建,我们这辈子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真的有那么一刻放开手,觉得有点淡淡然的忧伤,多
少次试图放弃,却在最终放弃的时候这样平静?这颗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还有没有再特别点的反应?
敲门声很轻,凌少一没有开门也知道是谁,凡拿着酒进门来。
相互无语的漠视几秒,凌少一扯出笑容,"凡,活着真累。"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凡递给凌少一酒,拿出火机要给他点上。
"我不想喝酒也不想抽烟。"
"转性了?"凡的眼神很亮,自己喝了一口。
"看明白了而已。这些东西都是假相,你说你有没有那么一秒是爱上我的?"迫切的需要肯定,甚至有些在所不惜的感
觉。
凡愣了一下,继而回答:"你知道我这里有你的位置。"
"真冷漠的回答。"
"不少人都这么说,可是,凌少一,你我不都很清楚,这个位置的重要。你怎么了,想让我安慰。"
"聪明的凡,我们会不会因为太聪明所以被上帝遗弃?因为聪明所以苦恼,不能获取所爱,甚至没有任何希望?"
"你该庆幸,上帝至少还让你聪明。"凡笑笑,"缘分,是天注定了的。"
"你怎么认识莫问的?"
"我曾经认识他的爱人。"凡把酒瓶子放在窗台上,靠在墙上,"我有时候会想,这世上还有什么感情能天长地久,亲眼
见证着一些人的爱恨情仇,最终他们的选择都是悲剧。"
"那个人怎么样?"
凡接着黑暗中唯一的光点看向凌少一,"那个人,明知道被背叛还是义无反顾的去爱,死了。"
"你别刺激我。"凌少一苦笑,"我可不想像是个傻子一样义无反顾的去爱风建。"
"怎么?"
"他快当爸爸了。"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深渊,"我知道,他不服气,爱我......也许吧。我心里不敢去想,可是,我看
到他看着那个女人的肚子的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爱他什么呢?我真的不知道。"
"干吗?你还想哭?"凡的手摸上凌少一的脸,尽量带着轻松的笑,有些心疼,有些难过,"做了这个决定一定不能再反
悔了,知道吗?就算你心里苦死,也不能反悔。"
"过来。"凌少一略张开怀抱。
凡靠进去,两个身体都很冷,只是静静的抱着,汲取温暖,"我想的很清楚,那是因为自己从未得到,所以一直觊觎,
是不是爱根本不值得去提。"
"嗯。"凡闷声回应。
"凡,我累了。"
"睡吧,我陪你。"
那是声轻佻的笑,两个人摇摇头,像是忘却一切烦恼,倒在床上,酒被放在一旁,烟扔在地上。闭上眼睛的时候,那
是些轻松愉快的回忆,凡的手紧紧的抓着凌少一的。
"谢谢你。"
那声谢谢,和一个深不见底的梦,也许醒了以后,真的就能风淡云轻了。没有了风建,只是这样而已,那些闹剧早就
应该翻过,不应该被提起。
第二天,爵租了一辆车,把货搬上车掩饰好,一个人走了,凌少一本想和凡多待一段时间,可是凡却把他劝走了。因
为和一个更寂寞的人在一起只会让两个人更寂寞,还不如回去作些无聊的事缓解。
回去的路上,凌少一问莫问:"你说我是不是比较倒霉?"
"人生总会失去很多次,习惯就好了。"所谓地狱的煎熬,不过如此。
"我还记得一段故事,你讲给我的故事。"凌少一看着前方,"离于爱者,无忧无怖。"
"差不多,因为没有了爱的牵拌,所以一切都可以风淡云轻。"
"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大乘了?"凌少一自嘲的一笑。
"等你心里一个牵挂的人都没有,差不多。"莫问摇摇头,"可惜你要是能,就不是凌少一。"
"我放不下很多东西。"
"那就学着就放下。"
凌少一点点头,像是好孩子听老师话那样,刚好莫问的手机响了,莫问接起来,脸色有些冷,却在几句话之后呆愣了
。他看向凌少一,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怎么了?不方便?"凌少一说着要保持距离。
"不是。"莫问一把抓住他,"我们先回城,有重要的事。"
凌少一莫名其妙的被拉上车,莫问很少开车,却主动抢过驾驶权。
从这里到城里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时间,凌少一本来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情绪,可是莫问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偶尔看
他一眼,眼里有许多的忧愁。
"莫问,你干吗这么看我?"
"嗯。"回答只是一个单独的音符。
等到抵达鹰帮时,凌少一在会客室里看到了陈兰,略微吃惊。
"陈兰?"
"你回来了。"陈兰并没什么欢喜雀跃,"少一,我有事要告诉你。"
"你说。"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陈兰低着头,看了一眼莫问,"你母亲前段时间找你。"
"呃?"凌少一一愣,没明白怎么回事。
"少一,你父亲,过世了。"
呆呆的,凌少一啊了一声,音调不高不低,他先是困惑,然后是失神,眨巴着眼睛。
"回去一趟吧。"陈兰说。
"什么......时候的事。"胸口很闷,像是被锤子重重的敲着。
"一周前。"
"出了吗?"
"还没有,等着你见最后一面。"陈兰叹了口气,这是造化弄人,凌少一爱情亲情两重打击。
"我先回去了。"
这时候那还有人拦住他,陈兰和莫问各自低头,没看到那个匆忙离去的背影多么仓促不安。
家里是一片惨淡的白色,凌少一翘开门的时候是母亲哭肿了的眼睛,他几乎毫不犹豫的抱住了这个生育他的女人,喉
咙里有说不出的话,只汇聚成了一个字。
"妈......"
"孩子,你怎么......才回来。"凌妈妈的泪水掉了下来,捶着儿子的背,"你爸他太倔,生病了不叫你回来,结
果......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凌少一是家庭观念淡薄,他早早的学会了不去依赖,只是因为年幼的时候失去过外公,他害怕那种永远无法再见到的
痛苦,害怕只能在梦里回忆起熟悉的面容,甚至有段时间他睁着眼睛不肯睡觉,呆在外公的房间里,想象着以往那个
老人抱着他玩闹的景象。
父亲这个词对于他本来不是很熟,他也以为那种悲伤至少会晚点到来,在他有足够心里准备的时候。白净的脸上滑过
水痕,凌妈妈没再说什么,母子俩各自隐忍伤痛。
"妈,别太伤心,以后我回来住陪你。"凌少一勉强打起精神,他觉得有些话哽咽在喉,无法说出口,他是个不孝顺的
孩子,永远在外面自由的飞,胡闹放肆的日子父母远远的看着他,甚至也许知道他的叛道离经却不好说他什么。
可是在最重要的时刻,他在哪里?他沉浸在虚假的记忆中,留恋在是与非之中,是那些权利欲望或者是金钱爱情在蚕
食他的神经,让他堕落的忘记了自己的家。
这个家里也许没有温馨快乐,可是在失去一角的时候才发现,天色由白转黑,要过多久才能擦拭掉这种悲伤。
外公特别宠爱年幼的他,父母教训不听话的他时,老人家霸道的阻止,那种沉默不语的威严和慈祥......现在父亲也
走了,记忆之中只剩下了父亲类似外公的那种笑容,淡淡的望着他,充满希望。
为什么要这样?
在他几乎想要坚强面对一切的时候。
那黑白的照片上还有微笑,人死后将会去哪里?凌少一有股冲动想要马上知道。
"孩子,明天送去火化吧。"
凌少一攥紧了拳头,"爸交代后世了吗?"
"和你外公一样......"凌妈妈哽咽的痛哭。
一样......你们潇洒的离开了,不许活着的人有任何的牵挂吗?
那些化成了灰的躯体和永远无法触碰到的灵魂,都会随着风随着水飘落在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从此以后,只要还能
呼吸,还能看见,还能张开双手,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感觉到你们......
第二十二章 不要你了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时,凌少一还有点茫然,好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很久之前,长大了,这种失去的痛苦也不会减弱,
他自以为是的冷静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偶尔有阵冷风吹来,吹乱了头发和心,飘散的发丝和视线纠葛在一起,凌少一的脚朝前走了几步,停下来,想要左转
最终笑了笑,毫无疑惑的招手打车。
司机师傅是个很热情的人,一路送到了目的地的时候还以为沉默不语的凌少一是外地人,不住的叮嘱他出门怎么走或
者一些风土人情的特产之类。下车的时候凌少一付给他一倍的车钱,潇洒的迈下车子,在一阵犹豫的叫唤声中走近楼
道。
这些石灰制的台阶看起来很苍凉,像是那个人的表情,让你充满熟悉感,却已经百转千徊。
敲门,没有人答应,凌少一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先是靠在门板上,有节奏的三下三下的敲门,明知道里面确实没有
人,却仍旧笑着敲门。他尝试着每半个小时就去敲一次,然后轻轻的问一声:回来了吗?
手上没有表,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觉得气温更低了,肚子有点饿,凌少一靠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偶尔有些楼里的房
主路过,多半是疑惑的看看这个陌生的漂亮男人,很少人愿意主动去问那张冷漠的脸。
手臂上原本带着黑色的孝布,想起来的时候凌少一暂时摘了下来放进口袋里,他不想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对方用忧伤
怜悯的眼光看他。
等待是漫长的煎熬,会时常想起从前经历过的事情,凌少一用整支烟在地上乱划,漫无目的。空荡荡的脑袋,时间久
了排斥所有的声音,周遭的环境像是和他再无关系,呼吸正常,活着,可是思维中止。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台阶下面传来,凌少一甚至还迷茫的看向对方。
"凌少一?你......在这里干什么?"
凌少一愣了,然后缓过神来,苍白的笑笑,"很想你,所以来找你。"
"哦,是吗?"对方绕过他,走到门口,若无其事的开门,站在门口时犹豫了一下,"要进来吗?"
"你让我进我就进。"
对方是一个随意的手势,没有关门,等着凌少一自主的走进去,轻声的关上门。
屋子里的摆设和之前大不相同,甚至洁白的墙面被涂成淡淡的蓝色,家具也都换了一些,摆设和风格也变了。
凌少一左右望望,客套的说:"比以前干净很多。"
"嗯。"
"最近好吗?"凌少一问。
"没有你,我的生活安生多了。"
"寒扬,我......"
"等一下。"从冰箱里拿出一杯牛奶的男人突然打断凌少一,他认真的表情有些犹豫,却最终说道:"凌少一,你怎么来
找我了?"
"我之前失去记忆了。"凌少一说。
"我知道......"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在河边钓鱼,看似美好回忆之中的凌少一早就不见了,假相而已。"我不管你出于什
么原因要那么做,我经受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凌少一,你现在是真正的你自己吗?"
"是我。"
"那就好。"寒扬喝了一口,叹了口气,"你可别是来找我再续前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