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房檐处的一排瓦片。
“乔璟!你竟然敢耍我!”
身后是袁阙恼羞成怒的吼声。
马步停蹄地穿过了池州,然后不分昼夜地继续赶路。
我记路很准,所以很确定乔璟并没有走原来的方向,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来到了襄阳。
我们走的非常快,一天半的时间便感到了襄阳城,不醉山庄三成的人全都聚集在襄阳,以至于我刚刚看到襄阳的古城
门的时候就已经虚脱。
这一路太过心惊胆颤,总算可以松松弦了。
城门口有人接应,乔璟见状向那人询问了两句。
“没有,暂时还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过来。”
乔璟点点头,道:“封锁消息,就是我两天之后才到这里。”
“是,庄主。”
我没法确信我们这一路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但是确实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天气回暖,花朵竞相吐艳,连阳光都变得柔和。
鞍马劳顿了半天,乔璟趁傍晚带着我去了襄阳北边的河边处看日落,我听说这是汉江水的一处分支,夕阳下显得格外
宁静。
有妇女在河边洗衣服,鱼贩子大约都收摊了,星星凌乱地残杂物散了满地,被潮水一卷就没有了。
我走在竹桥前面,乔璟随后。
我看着那群妇女洗衣服,道:“天气还没全暖就洗衣服,还是蛮冷的。”
乔璟在后面笑着说:“你是不劳动,其实习惯了也就不冷了。”
“真的?难道你洗过?”我调笑。
乔璟没理我,往我这儿靠了靠道:“我看你手经常是冷的,就是因为你不动。”
我“切”了一声,碰了碰他的手——果然是热的。
我停下来扶着竹栏杆看着火红的江面,一时间有些疲倦。
乔璟学我样子把手肘架在栏杆上,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乔璟很喜欢《诗经》,听说还千方百计地想复原当时的十五国风,可惜也就找到了几首。大多都被时间遗失了。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轻哼出来的曲子又软又柔,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我看着他,额角的头发随着他清唱时微微摇摆的身体一下一下贴住眼角,顿时觉得对方简直是极品。
刚想凑过去,没想到乔璟便道:“看你嘴咧的这么大,莫不是想亲我?”
我有点尴尬,扑腾了下眼睛看着他。
乔璟已经准备凑过来了。
我看着对面还有几个妇女在洗衣服,担心她们受不了这样的场面,想想摆了摆手还是算了。
我优哉游哉地往前走无,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乔璟突然郑重地在我身后叫我的名字。
我疑惑地转过去看他,他却箭似地朝我这边冲过来。
“怎么——”
我刚说着,发现脚下竹板一滑,一块长板沿着转轴呼噜一下转了下去。
我倒吸了口凉气——板刚转过一个很小的角度,暗藏在水下的竹箭嗖嗖两下从水里刺了出来,乔璟抱着我转了几个全
才躲过几排竹箭的攻击。
不能再往前走了,所有的竹板下下面都藏着水箭。
我们正想掉头,却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用匕首割断牵桥的绳子。
乔璟粗粗地喘了口气,一脚踢出了一只落在桥上的水箭,正中那个人的手腕。
只听那个人惨叫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和绳子,可惜绳子已经断了,那人一松手,桥就猛烈的摇晃起来。
“扑腾”,桥端已经没入水中,桥面扭曲着以惊人而恐怖的速度落了下去。
“快走清浅!”乔璟提高了嗓音,勾住我便往前面跑去。
我喊道:“前面有水箭!”
“没问题的,相信我!”乔璟足尖点地,惊鸿一般掠过桥面,身后的水箭一排排地从水里刺出,最后居然万弹齐发。
不知道水下面究竟有多少箭,可是我们连桥的一半都没有走完。
水箭四面八方不按规律地朝着我们刺过来,乔璟抓起竹箭加以抵挡,他的力气很大,水箭都被他打飞到两旁。
突然他停了下来,就在桥面迅速下沉的时刻,他徒手掷出一枚铜板,硬生生地切断了整条桥绳。
我惶恐地看着他这种自寻死路做法,下一刻,水箭四面八方地齐齐朝我们刺了过来。
乔璟瞬间发力,腾空而起,迅速地掉转了方向,脚踩着空中横刺过来的水箭三步飞身上了岸。
脚下是剧烈的水花激起,溅了我们一声,冰冷刺骨。
我惊魂未定,扯着他的衣服大口喘气,想说他什么都忘了。
乔璟靠在树干上,扯出树后的一张大网。
“这边一个,水里面一个,那边的树林里还有一个。”
我停止了喘气,愣愣地看着他嘴上勾起的一抹微笑。
“你有没有看出那水箭有什么特点?”
“没。”我干脆地说了,反正乔璟也不会鄙视我。
他豁地拉我坐到了地上,指着已经完全没入水中的桥道:“每一个桥板下面都绷紧的绳子,你只要一踩,身子绳子就
被扯断。踩第一个板,水箭是从下面刺出,第二块是从左边刺出,第三块是从右边,第四块是从前面,第五块再从前
面,顺序逐个逆回去。可是不管怎么样,左边和右边刺出的竹刺都是挨着刺出的,让它们来做桥,岂不省事?”
我咂咂嘴,觉得我媳妇儿还真是聪明过人。
第43章
我们平安地回到了长安。
不醉山庄离这里还有数百里,今天便在长安西面的一家客栈里歇息。
看到客栈我就有些尴尬,每次乔璟跑到掌柜那里要房,要一间我就全身绷紧,血压上升,要两间就松口气,又感觉不
舒服。
这感觉太细微,我可没脸跟乔璟说这事。
夜半时口有些渴,起来到大堂里找水喝,路过乔璟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便推门进去了。
乔璟睡在床上,头发散了满枕。
我坐到他旁边轻推了他一下道:“乔璟。”
乔璟转过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往我这儿看过来,黑暗中目光闪烁夺目。
“浅儿……”
我老脸一红,手扶过他的脊背撑他起来,把茶抵到他嘴唇边道:“喝口水再睡。”
漆黑的夜空中没有繁星,京师的灯火却比繁星还要璀璨。
墨色深处的世界,几家熟睡,几家苍凉?
苏轼曾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客。”我们太过渺小,就像是微尘一般,在浓密的夜色中醒来,不会破坏丝毫的
轮回。
乔璟的眼神柔和而明亮,似乎是这长空里唯一一抹亮色。
他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又缩回被子里,宛如婴儿般乖巧。
“乔璟,谢谢你。”
他拉着我的手,一点点摩挲:“我有点累了清浅,你也要早点休息……”
他看来是真的累了,话声渐渐转小,到“息”字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丝声音。
我眨了眨眼睛,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走出房门。
马还在马厩里,我咬了咬牙一跃而上,冲出客栈。
“咚咚咚!”
铁锁铜环和木门相撞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后院。
“段离楼!你给我开门!”我怒气冲冲的摇门,无奈门被锁的死紧。
风吹过苗圃响起绿叶摩挲的声音,那些新长出的嫩芽比起浓绿的古树在黑夜中显得淡而亮。
可是这冬天毕竟没有走远,天气还冷的可怕。
就在我疯狂的吼声中,门突然开了,里面是段离楼万年冰封不动的脸。
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就把他往墙上撞。
一时间房间里尽是我粗重的呼吸声。
我愤怒地盯着段离楼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看不出任何的心绪。
“你说!你跟你老爹就这么想致我们于死地?”
“……”
“你知不知道,我们去聊城再回来,中途几次都是捡着命才过来的?”
段离楼把眼睛挪向别的地方,不再跟我对视。
我使劲地把他往墙上撞,震得旁边桌上的茶杯都有些移位,乒乒乓乓地响作一团。
“人家不醉山庄好好的,你们凭什么对人家玩这种把戏?”
段离楼突然开口:“你是不醉山庄的人?”
我一愣,随即大吼:“没错!”
“你不要你爹了?”
我身体一僵,一下子定在原地不动了。
说话的人不是段离楼,而是坐在屋子一角的男人,此刻他正把玩着茶杯,玩味地看着我。
是苍玉?
人到气愤之极的时候根本就是胆大包天,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也不管对方到底有多强悍,一股脑地就想着怎么打死
对方。
正如同我现在看着悠闲喝茶的苍玉,愤怒地几乎无法思考。
“王八蛋!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了?”
段离楼在后面死命地抱住我,声音有些担忧:“清浅,你冷静点。”
“你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拿着我爹当人质,就妄想扫平整个不醉山庄?你他妈的做梦去吧,我告诉你苍玉,我爹
我不要了!”
段离楼的手略微有些松动,但在我要挣脱之前又把我抱住。
我吼得声嘶力竭,却看见苍玉只是抿了一口茶,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笑话一样,轻蔑,不屑。
他突然大笑起来,还跟着拍了两巴掌:“好好好,夏清浅,我还以为你只会跟在乔璟后面吃喝玩乐,没想到你也是个
有情人,有情到生你养你的父亲都不要了。”
我脸涨得通红,执拗地看着他。
他慢慢起身,对段离楼扬了扬手:“离楼,松开。”
“庄主……”段离楼的声音,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惊恐。
“我让你放手。”苍玉的语调连同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冰冰冷。
“我看你很像打我,来啊夏清浅,你怎么不过来打我了?”他的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渐渐朝我逼近。
我眯起眼睛,站在原地不动。
一瞬间有些晃神——苍玉走路的步伐,我好想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细想,他已经来到我面前,下一刻,一拳打在了我肚子上。
“呜……”我猝不及防地往下滑,见他又出手连忙往旁边躲去。
“爹,别打了。”段离楼用力地把苍玉往离我远的地方扯,不让他过来。我自下而上的看着他逐渐通红的眼睛,咽了
口唾沫站了起来。
段离楼不是苍玉的对手,几乎瞬间就被他挣脱。
苍玉走过来扣住我的下颌骨,眼中血丝遍布,然后他残忍地一笑道:“你以为江湖是什么?桃花源还是蓬莱岛?这里
面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不过是想灭一个不醉山庄,你是天皇老子不成,居然想来管我!”
我伸手想给他一巴掌,手腕却被他捏住,钻心腕骨地疼。
“爹!”段离楼急忙把我的手腕从苍玉的手中救回来,他若是再晚一步,我的腕骨就被苍玉捏碎了。
“不醉山庄素以和平著称,你这么做只会被天下人耻笑。”
苍玉瞥了我一眼,疯狂地大笑起来。
“耻笑?”他表情止不住地狰狞,腿一抬,倏忽一下把我踢到对面的桌子那里,我的后背撞倒了桌脚,疼的跪在地上
起不来。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抓过我的手臂往门上甩去。
我被门撞得什么都看不清,浑身如同散了架疼的无以复加。隐约之后似乎还听到段离楼奋力阻止的声音。
我摸了摸擦破的嘴角,努力看着苍玉:“凤竹果你不会找到,不醉山庄你永远不会也不会打倒,你若是真想在江湖上
称雄称霸,就该像乔璟那样光明磊落,而不是整天做些偷鸡摸狗的卑劣之事。”
“你这畜生居然还敢说话?”苍玉估计是被我说的生气了,不顾一切地朝我这边冲过来,段离楼拦都拦不住。
他把我整个人拎起来,另一只手狠狠地打在我肚子上:“你算什么东西,杀了你就跟杀蚂蚁一样简单。”
“咳……”一股腥甜的液体从我嘴里涌出,我毫不客气地全都喷在苍玉的脸上。
他大吼了一声,按着我的头就往旁边的墙上撞。
“乔璟?你以为乔璟是万能的?你以为他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我段苍玉几十年的功力难道抵不过一个弱冠的男子?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天下谁才是王!”
“呜……”我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只是反应过来原来他真的是段离楼的爹,只是多年来把自己的姓抹去了而已。
“爹我求求你了,停手吧。”段离楼挡在我前面,带着哭腔。
那个永远不喜形于色的,淡漠不语的人,居然就这么在我前面向他的爹跪了下来。
“你小子给我让开!”苍玉的武功确实强的惊人,单手就把段离楼这种顶尖的高手甩到一边,“既然他爹也不想要了
,我干脆把他们两个人都杀了好了。”
我一惊,喊出声:“你敢把我爹怎么样!”
苍玉冷笑,随即俯下身:“你爹好的很,唯一缺的就是一个小小的凤竹果。”
“……”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从四处密探那里得知,要找到真正的凤竹果,还得需要一本《凤竹解录》,你跟你亲爱的乔庄主在一起这么久,他
不会没告诉你吧。”
我愤然别过头去。
他像仍旧衣服一样把我甩到旁边,然后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一脚踩到了我胸口上。
“不知道?”他哼哼笑了笑,脚挪了挪躲开了我嘴里呕出的血,“那看来,你是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他一抬脚,准备跟我做个了断。
门被人踹开来,人影须臾间窜到了苍玉那里,手上飞快地出招。
苍玉一边抵挡,一边笑了起来:“哼,乔璟……你怎么也来了?看见你家小情人被我踩在脚下心疼了?”
房间里只有苍玉一个人放肆地大笑,乔璟一袭白衣背对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只是从来没有看过他出手这么快。
苍玉抵挡的游刃有余,还不忘恶语相撞:“乔庄主好像是生气了,不是说从来不对人发火的么?怎么,看见你的老冤
家就这么气了?”
他突然出手,向乔璟腰腹攻去。乔璟见状一个侧身躲过,没想到苍玉比他的速度还快,已经转到他的身后踢腿朝乔璟
的肩膀处劈去。
乔璟反手抓住苍玉的脚踝,连腿带人往前甩去,可苍玉像是早就想到了似的,扣住乔璟的肩膀另一只腿准备抬起。乔
璟侧了侧头用力将手肘往后击去,两人一下子挣脱开来。
乔璟掠过旁边的桌子,“啪啪”两下将桌上的茶杯与茶壶向苍玉震去,苍玉头往左右两边侧了侧,青瓷茶盏嘭地撞到
了墙面上,水花碎片集于空中。苍玉的手法眼花缭乱,竟瞬间将一只碎了的茶盏整合成原来的模样,碎片齐齐攻向乔
璟。
乔璟一踹桌子,以桌面做抵挡,碎瓷片深深扎在了桌子里,却没有停顿而是直接从桌子里穿过,我在旁边心惊胆颤地
看着乔璟躲过,再晚一步就要扎在他的胸口上了。
他们两个人时而相近时而远离,分分合合已经过了五十几招。可是我看的出来,苍玉的武功确实比乔璟高,而且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