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非弥——挑琴

快熄灯的时候，萧涵才过来。伸手就敲了林江额头一下，“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们小心，他现在家里郁闷呢。”

林江急了，“发生什么了？”

萧涵横了一眼，“你下午是不是接到他妈妈的电话？”

林江一惊，“他妈妈？原来那个电话是……”

“嗯。”

林江心里一凉，“他、他们家知道我们了？”

“他们家看到那些照片了。”

“不是有李杰的道歉信么。”

“那现在呢，看到颜勤的通话记录，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什么又想我了是不是，这样一来能不怀疑么？”

林江一愣，半晌无语。

萧涵摇摇头，“让我说什么好，我也只能跟人家父母说你们就好哥们儿，玩玩而已，这才多长时间，刚给林竞撒谎了

你们又来了，唉——”

“那、他呢？他怎么说？”

萧涵反问道，“你希望他怎么说？”

林江一愣，“呃，我当然希望他不要冲动，为自己想想。”

萧涵一乐，“这还有点大人的样子，颜勤这方面比较脆弱，怕父母责怪暂时还不敢承认什么，你能这么想也不枉他那

么对你了。”

林江呼出一口气，“那他是不能出来了？”

“还想见面呢，他们家虽然不追究了可是也看紧了他，手机也收了网也断了，估计出国之前是不会出门了。”

林江心里一沉。

30

有了颜勤的资料，这次依然顺利。只是写字的时候，余光瞄到左手上的明显的伤痕，一阵心悸。摇摇头，继续答题。

考完当天晚上，几个人来到酒吧放松。

楚天衡翘着个二郎腿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容光焕发的样子，看起来不仅感冒好了，和杨云关系也好转了。一问才知道

，杨老板说了，你想来就来想干嘛就干嘛，不过别想让我离婚。楚天衡眨眨眼睛低声说，不就个女人么，怎么能满足

他。林江一听喷了口饮料，连声说有道理有道理。

杨修和小远的亲密程度几日不见居然增进了一大步，现在任凭杨修怎么调戏，小远也就抽抽嘴角毫无反抗随他去了。

林竞带着沈泓到舞池里摇头晃脑去了。

萧涵第一次带云安过来，陪她坐在一边聊天喝酒。

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成双结对的在眼前晃动。

林江喝了口酒，暗骂一声，TMD，就我孤家寡人。

正郁闷着，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有气无力叹一声，“喂？”

那边沉默了下，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柔的声音，“你、你怎么了？”

林江一听紧张得心脏骤停，“颜、颜勤？是你么？”

“……嗯。”

“你在哪儿？在外面么？”

“我在剧院门口……你、能过来么？”

原来颜勤陪母亲听音乐会，中途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来到天桥下，下车抬头一眼看到颜勤站在那天晚上的位置。月光下熟悉的修长身影，看得林江胸口隐隐作痛。

台阶上的积冰还没化掉，林江走得太快差点滑倒。

走到他身后却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是个幻觉，不敢一下子抱住。于是伸手扳过对方肩膀。终于看清了他在月光下美丽的

脸，以及脸上的水光。一阵心疼。轻轻擦掉他的泪水，将人抱在怀里。

颜勤伸手紧紧抱着林江的身体，脑袋埋在对方怀里，喑哑出声，“佛说痛苦的根源是欲望，这话说得很对。我既想做

他们的乖孩子，又想和你在一起，是我欲望太多了才会这样……”

“别哭……”林江抚摸着他的头发，“这不是你的错。”

“你会不会怪我？”颜勤抬起头，“你会不会怪我太胆小？”

林江捧着他的脸低头温柔亲了下嘴唇，“不会，换了我也会这样做，我不希望你和他们有冲突，不然我会担心。”他

们能给你很多我不能给的，现在的我能给你的，太少了。

颜勤闭上眼睛任对方亲吻，泪水又滑了下来，“真的？”

林江用指尖蘸了一滴泪放进嘴里，表情坚定地点点头，“嗯。”

“如果以后不能在一起呢？”

“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代表我不爱你。”

颜勤忽然笑了，重又埋在他怀里，“你总在关键的时候表现得很成熟，我都快忘了你比我还小两岁。”

林江也笑了，收紧了手臂，“谁让你是我的宝贝呢。”

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

林江把大衣敞开将对方裹了进来。

颜勤沉默了会，幽幽开口，“我——明天就走了……”

林江身子一僵，“这么快？不是说明年么？”

颜勤摇摇头，“他们怕我乱、乱来，就提前了。”

林江懊悔地叹了口气，“对不起都是……”

“不，不怪你……”

“我、是不是不能去送你？”这句话问出口才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无力地深呼吸。

颜勤抬起头笑得一脸泪光，“亲爱的，你现在就在送我。”

林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心都快碎了，忍着酸楚勉强笑道，“你到那边以后要按时起床按时吃饭不要熬夜……”

其实是照着电视里的台词和他开玩笑的，不料颜勤却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林江失笑，摸着他的脸，“我等你。”

“等多久？”

“三年。”

颜勤诧异，“为什么是三年？”

林江微笑，“三年之后你回来，或者我去找你。三年后我们见了面再续约，怎么样？”

颜勤慢慢扬起嘴角点头，“好，我们约定三年后再见。”

林江嗯了声，掸掉他身上的雪，拨开他额前微长的刘海亲了口，“我爱你，宝贝儿。”

“我也爱你。”颜勤搂着他的脖子，踮脚吻住对方的双唇……

林江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扣紧他的后脑，手指插进发间轻轻揪扯他柔软的发丝，用力叩开对方的唇齿加深热吻交换

味道……

唇齿纠缠间往事如雪花般纷飞而散，彷佛时光逆流，又回到当初相遇的时刻，回到缠绵悠扬的琴声里，回到如诗如画

的相纸上，回到那些短暂的甜蜜忧伤的浪漫时光……

吻闭，颜勤终于忍不住伏在他肩膀泣不成声。

林江将人抱紧，“别哭了宝贝，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雪渐渐大了。

“……别忘了那句话。”

“勤之勤之至道非弥，我永远不会忘。”

颜勤从包里掏出一张CD放到林江手里，顺势拉起他的左手亲了亲手背上那道伤疤，“这伤痕可能永远都会留着了……

”

一颗眼泪滑落在伤痕上，伤口一丝刺痛。林江手一抖揉了揉他头发笑道，“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

颜勤挂着眼泪一步一步往后退，挥了挥手笑道，“再见，亲爱的。”

林江站在原地忍住胸口的疼痛，挥了挥手笑道，“再见，宝贝儿。”

一样的月光，一样的雪花，一样的寒冷天气，一样的霓虹暧昧。

上一次我来，看着你哭泣我亲吻你脸上的泪水，我怀抱着你为你挡着风雪带你离开。

这一次我来，你依然哭泣我依然亲吻你的泪痕，却只能看你在风雪弥漫中独自离开。

寒风将雪花吹落在脸上，留下一片潮湿。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风雪中，终于忍不住让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这个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了吧，漫长的寒冷季节终于过去了。

可惜你却已不在我身边，陪我看春暖花开。

31

“沈泓把你阉了？”林江放下笔，转头笑。

林竞一下子按掉音响开关，“拜托你不要每天翻来覆去听同一首歌好不好，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蛮好听的啊，”林江转过身一边看书一边哼了起来，“……才一天就想念，好想抓住这感觉……多一天爱一点，我

会用力呵护着我们的誓言……”

林竞捂着耳朵再次哀嚎一声，“拜托你们每天三更半夜打国际长途，一打就是半小时，还想个屁啊……”

林江耸耸肩，“谁让时差12小时呢，他中午才刚起床。”

沈泓走过来瞪着林竞，“你看哥和学长多恩爱，你现在就打知道游戏，每天和我说话还不到半小时……”

林竞一口水喷出来，搂着沈泓笑道，“我们不是没时差么……啊——”话音未落被人踹了脚，爬起来抓起对方扛到床

上嬉闹起来……

“你们别把天花板弄掉了啊，我出去了。”林江大笑着给将躲在鞋底下的乌龟抓回来扔到玻璃缸里，然后给小白菊浇

了浇水。

“喂，又去教室啊？嫂子走后，你变上进青年了。”

林江叹口气道，“你俩如胶似漆的，你们嫂子又不在哥哥我寂寞空虚呢，只好书中自有颜如玉啦。”

快到中午的时候，趁阳光大好，来到教堂广场。

天气转暖，游人渐多。风景依旧，那群肥胖得几乎飞不动的白鸽依然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来回觅食。

然后来到千钟山。

虽然只是个小山头，此时也没什么红叶绿树的美景，然而游人却很多，大概是为听着钟声求个福气慕名而来。

不到半个小时便爬到了山顶。果然看到一个石头做成的大锁，上面刻着两个红漆大字“姻缘”。石锁两旁是悬崖，悬

崖边有铁锁链串着的两排木栅栏。铁锁链上密密麻麻地挂着无数刻着姓名锁死了的小铜锁。铁链延伸至一个古亭，亭

里挂着个硕大的古钟。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人过来敲钟，与此同时山腰山下的钟房里也会有人准时敲钟，因山势起伏

构造奇特，几处钟声此起彼伏回绕绵延余音不绝，听来彷佛很多断断续续敲了很多钟似的，因此命名为千钟山。

林江从卖锁人那里买了一把，让师傅刻上自己和颜勤的名字。

那晚他躺在自己怀里兴致勃勃地说要去教堂广场听音乐，要到这里听钟声，后来连续发生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居然

一次都没来过。今天终于来了，那人却不在身边。一阵遗憾。

那边是凌晨一点，想了想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啊亲爱的，这么晚了我都快睡觉了。”略带疲倦的低柔声传来。

林江听着熟悉的哈欠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还没睡，今天累么？”

“嗯，还好吧，那老师今天抽风说得太快了我没听清……你干嘛呢？”

“我在游山玩水呢。”

“和谁？”

“你猜啊。”

“哼，要让我知道你和哪个小骚货在一起，看我不飞过去抽死你。”

“哈哈哈宝贝儿你出国没几天，语气倒是变多了啊。”林江把玩着手里的铜锁大笑，眼看一个黄袍的小和尚过来敲钟

，连忙走了过去，“来来，听听这什么声音。”

“咚——”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响起，脚底的山石似乎都震颤着，余音嗡嗡作响连绵不绝……

“听到没？”林江将铜锁套在铁链上，想着对方的笑容，手上微用力，咔嚓一声合上。这没有钥匙的小锁便永远待在

这悬崖上，听着这悠远的钟声，再也不能打开。

“啊，是钟声么？”对方兴奋地叫了起来。

“还买了姻缘锁，刻了我们的名字。你不是说这样就能保佑我们么？”

“……呃，亲爱的，我发现你越来越浪漫了……”颜勤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林江微笑着想象对方害羞的样子，“好了快睡觉吧。”

“嗯……等一下——”

“嗯？”

“呃……我爱你，亲爱的。”

林江满意笑了，对着电话用力嘬了口，“我也爱你，晚安，宝贝儿，。”

傍晚下山，华灯初上。

坐在公车上，打开CD机，悠扬的熟悉的小提琴声响起。

第一首是《星夜》，想起第一次半夜陪他看星星，一条床单裹着两人的窘迫和搞笑。

第二首是《月中天》，想起风雪弥漫的天桥上，月光下他的脸，和脸上的泪光。

第三首是《I love you》，想起他在别人面前的高傲凌厉，在自己怀里的率真可爱。

音乐结束有一句对白，“要不是你陪我看星空，我不会写出这样的音乐。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夜晚，送给我爱的人。

”

熟悉的清澈柔和的嗓音传来，林江慢慢扬起嘴角，原来你从那晚就开始爱上我的么。

颜勤离开已经一个月了。

虽然不能见面，但是每天打电话给对方催他起床吃饭，听到他懒懒的叫自己亲爱的，听到他依然低沉柔和的嗓音，感

觉还不错。知道对方在那里一切顺利，感觉自己也跟着顺利了。这距离，似乎也不那么遥远了。

辞掉了校报和酒吧的工作，一心放在从来嗤之以鼻的学业上。以此养精蓄锐，在未来能为他遮挡风雪，陪他一起走下

去。

勤之勤之，至道非弥

我会勤奋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等待约定之日与你重逢。然后期待牵你的手陪你走更远的浪漫旅程。

学长，三年后，我们再见。

窗外一路景物快速向后倒退，似要将这红尘远远抛在脑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