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个态,哥哥唱的好不好?不然不放你。”刘思齐加重力道按住他,顺便摸两把。
苏郁于是开始装死,实在是不想给出评价。
刘思齐讨了个没趣,抬头望天,不见月亮也没有繁星点点,慢慢地松了手上的力道。
“是你自己写的?”苏郁抬头问他。
“是啊。”
“怪不得没听过。”苏郁往旁边一滚,挨着他躺下。
“那到底唱的好不好?”把头撇过去看着苏郁。
苏郁能感觉到他呼出来的热气,脸微微有些发烫,忽的站了起来。“嗯……还好。”
想了想又问:“写给谁的?”
“没有写给谁,只是想写。灵感来了,懂伐?反正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儿,小波他们都没听过,你是第一个听众。”
苏郁觉得有些晕乎,应该是起身太猛,大脑缺氧了。
刘思齐拽拽他的裤脚,“苏郁,今天是我生日,二十岁的生日。别人都送我礼物了,就你没送,连一句生日快乐也没
有。”话语里却夹杂着明显的失落。
“生日快乐。”苏郁很是直接,但是该有的诚意一点都没有少。
“你看,明明是我生日,这么晚了我却还要跑到天台上来给你唱歌,你就一句生日快乐是不是太少了?”
“对不起。你事先没有告诉我你生日,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我明天补上可以么?”
“不可以。”
“可是我没有可以送你的东西啊。”苏郁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又端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所谓的态度。
刘思齐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直视苏郁,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眼睛,这样的黑夜,只有他的眼睛还是在闪着光的。思
量再三,认真地说道:“我只是想要了解你,仅此而已,不要再对我露出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刘思齐说的了解明显不是社会交际中最直接的对某个人的了解,而是更进一步的了解,不再只是停留在表面,往往带
有一定的目的。
苏郁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也不知黑灯瞎火的对方瞧见没有。刘思齐的话让他觉得暧昧,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理智
告诉这是刘思齐在表达友情,可直觉却告诉他,并没有那么简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刘思齐是不同的,他也隐隐的
觉得现在的刘思齐和那些所谓的正常男人不同了。起码,在对待他的时候。
苏郁承认,他是有些窃喜的。他对刘思齐有好感,是的,他承认了,他从看见这个人抱着吉他唱歌的一瞬间,心境就
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那么,要答应这个人吗?他真的不知道。
苏郁很少这样,脑袋里就像有无数个小人儿在打群架,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却怎么也分不出胜负。渐渐的,这种混乱
就变成了烦躁,莫明其妙的想生气。而这怒气的剑锋,自然是让他这么无措的罪魁祸首。
他敢肯定,刘思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仅仅这样,就扰乱了他素来淡然的心,于是苏郁莫名的怒气里,就有了
那么点儿忿忿不甘的意思。
刘思齐不知道沉默的苏郁在想什么,只是隐隐觉得眼前的男生好像变成了一只猫,正警惕地对着想要抚摸他的陌生人
,慢慢的弓起脊背炸起毛。
苏郁眯起眼睛,问:“为什么一定要了解过我?”
没错,猫,眼前的苏郁,确实像极了一只警心大作的猫。刘思齐曾经养过一只优雅的波斯猫。原本是他家亲戚的,因
为工作的原因没法亲自照顾,于是送给了他,不过送给他的时候那只猫已经已经一岁了,很难接近,费了他好大的劲
儿才取得信任。想想当时,真的是一碰就会炸毛,或者在他企图接近之前就跳到高高的衣柜顶上。
可是现在苏郁的这个问题将他问住了。为什么一定要了解他?刘思齐说不上原因,或者没有原因,就是发自内心的想
要了解。因为想要了解,所以要去了解。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刘思齐就是没法马上作出解答。于是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不是此时此刻,而是未来的好
长时间都要思考这个问题。
总而言之,刘思齐没当场想出答案,让他更觉得他需要了解苏郁,因为只有了解了,所有困扰他的东西才能解开。
苏郁把问题问出去后就后悔了,虽不至于心乱如麻,但免不了会胡思乱想,他在心中做出了很多种假设,猜想刘思齐
可能会做出的回答,然后尽可能快的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来应对这场“危机”。
不过事实证明苏郁此时只是在做着毫无意义的内心挣扎,在刘思齐给出答案前他就是在空想。
刘思齐看他又开始发呆,就用力抓过他的肩膀,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又说道:“答应我!”
刘思齐是急了,他就是那种一旦决定了什么就一定要做的类型,如果苏郁不答应他,他想也许自己肯定纠结死了,即
使无法给出答案,还是想要了解,所以他下意识的就几乎半强迫的让苏郁点头。
苏郁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那种曾经见过的热情与诚恳,愣愣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
刘思齐目的达到,高兴得不得了,心里面好像有个小人在跳啊跳,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苏郁。
至于答案,以后再说吧……
第十九章
像很多学校一样,苏郁所在的大学也是一到规定时间就断电的。
苏刘二人折腾了大半夜,回到寝室,学校自然是早已把电闸给拉了,要洗澡只能靠手电筒照着。最惨的还是苏郁,因
为在五楼,没了水泵抽水,水压不够,连水都没了。多亏了王灿帮他事先接了好几桶水。
可惜拿几桶冷水浇过身子,心里还是一团乱,爬上了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怎么就糊里糊涂地答应刘思齐了呢?!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王灿其实也一直没睡着,看苏郁在对面瞎折腾,就发了个消息过去。“快睡吧^_^”
“嗯。(~﹃~)~zZ”
王灿不问他晚上发生了什么,问了他也不会说。王灿这个人很细心,做事也很有分寸,一直以来都很照顾苏郁,给了
苏郁很多帮助,苏郁从没有觉得对方为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但真的很享受他的照顾,也很感激他的关心
。
还想那么多干什么,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不过还是要给刘思齐提个醒儿,发个短信吧。“是你要了解我的,好奇心害死猫,别后悔。”
刘思齐今晚终于跟苏郁的关系有了历史性的突破,这会儿正兴奋着呢,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了,竟然对一枚不过是长得
比自己好看的忧郁男子来了兴趣。一收到苏郁过来的短信,立刻就回了。“不要紧>O<死而无憾了!要是不让猫好奇,
猫会憋死的。”不过你比我更像猫。最后一句,刘思齐没按上去。
苏郁笑笑,关了手机。睡觉!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刘思齐和苏郁两人的相处方式并没有因为那一晚的小插曲而产生什么变化,苏郁没有刻意地躲避
刘思齐,刘思齐也没有特意去挖掘苏郁的隐私。他们还是像之前一样,一起玩网络游戏,一起上公选课,偶尔一起出
去吃个饭;刘思齐期间问苏郁的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苏郁也都会诚心诚意地回答。
又下了几场雨,S市一下子冷却下来,刘思齐和苏郁趁着周末去市美术馆陶冶情操。
自然是刘思齐先提议,然后苏郁审核通过。
S市美术馆新馆落成,短期内免费开放,苏刘二人最看好的还是“免费”二字。这一期展出的都是二十世纪一些知名画
家的作品,馆内设备一流,由于很多作品对温度湿度要求很严格,所以需要展柜二十四小时恒温恒湿,光这一项就称
得上是大手笔了。
街上寒风萧瑟,馆内暖气十足,温差很大,苏郁一进去就觉着热了,刘思齐更是直接把外套脱了。
来参观的人很多,其中大多数都带着相机,看到自己中意的作品会拍上一张,这些行为都是明令禁止的,却屡禁不止
,虽然工作人员不少,但管理起来难度依旧很大,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郁有些被广大市民对艺术的热情吓到了,但也为那些逝去的大师们遗留在人间的作品感到悲哀,不过他境界还没有
那么高,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下。
“早知道我也带相机来了。”刘思齐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平成一个框,眯着眼做了个取景的动作。
“手机也能拍啊。”
“像素不够,拍出来效果不好。”
“那网上去看好了,我可以帮你把人用Photoshop做上去。”
刘思齐抽了抽嘴角,“不用了,这种一定要自己拍的才有意义。”
“先去看什么?”苏郁问。
“先去看展馆3D布局图。”
“那看一下米罗的作品在哪儿。”众多大师中,苏郁只认识米罗一个,但也仅仅知道他是西班牙现代画家三杰之一,
另外的甚至连他的代表作也说不上来。
“你喜欢他的作品?”
“呃……也没,就听说过。”
“哦,那先去看他的好了。”
刘思齐查完布局,带着苏郁直奔米罗的作品所在三号展厅。
有人说,毕加索胡思乱想,没有意思;米罗活泼可爱;达利变了世界,像从另外世界来的。可是都太抽象了,苏郁没
法从中读出那么多东西,在他眼里那都是鬼画符,远没有中国的山水花鸟来得意境深远。
当然,只是因为他读不懂才会那么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不能勉强一个学法律的来搞艺术。
米罗的画色彩鲜艳,线条简洁,一般都是由几个图案组合而成,苏郁看了之后觉得心情很好,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
种收获。
一旁的刘思齐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一直都颦着眉头。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刘思齐虽然是搞音乐的,但好
歹也算是艺术的一种,还是能从这些晦涩难懂的画作中听出一些画外之音。
“不喜欢?”苏郁问得直接。
“也不是。”刘思齐摩挲着下颔组织语言,“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感觉。”
“不懂。”
“呵呵。我说出来你也未必懂。”
“那不要说了。”
“你好扫兴……”
“那你说吧。我听着。”苏郁觉得心情更好了。
“这些画粗看也许没什么,或许你还会觉得有些幼儿园的小朋友画的都比他好吧?”看向苏郁。
苏郁知道,这类画家并不是不能把画画得具象逼真,让一个小孩来画这些也许很正常,但是上了年纪的人的视角跟儿
童是不同的,要在画作中展现出童心着实不易。但苏郁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刘思齐继续道:“要从这些抽象的画中看出具象的东西,很难,但我还是想要从中读出一些画者想要表达的东西。想
要看懂,却又没法看懂,这种滋味,啧啧,你懂么?”
似懂非懂,苏郁若有所思。
“如果能遇到米罗本人,我一定会忍不住向他请教的。”
“米罗已经去了二十多年了。”
“我知道。我是说如果。”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苏郁摊手作无奈状。
“你今天真的好扫兴。呐,这看画呢就像看人,一个人也就好比一幅画。有的人很好看懂,就像那些好像照片一样的
具象派画作;有的人却像米罗的作品一样抽象难懂。但是这抽象也是从具象中抽出来的,所以还是有读懂的可能,人
也是一样。所以在遇到感兴趣的人,却又无法读懂那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想要去接近他,了解他。”刘思齐不再看着
墙上的画作,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苏郁。
刘思齐的意思很明显,苏郁也是在高等学府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没道理听不懂,除非他装傻。苏郁狡黠地看着他,不
发表意见,就问了句:“为什么?”
一句为什么,又把话题转给了刘思齐。这个问题刘思齐生日那天苏郁也问过刘思齐,现在又一次问起,时间变了,地
点变了,只是人没有变。
刘思齐眨眨眼睛,从容道:“因为你说的,人生没有如果,当然要抓住机会啊。”他把苏郁刚刚调侃他的话原话奉还
给了苏郁。
上一次他无法回答苏郁的问题,这一次虽然回答了,但很宽泛,也可以说是耍了一点小聪明,并没有把问题的实质答
出来,不过还是能看出,他跟苏郁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对对方的了解是有所加深的。还有,他应该感谢米罗,让他
顿悟了。
苏郁一时间无言以对,撇过头去怔怔地看着那副《金蓝》。呵,似乎有一些懂了。
…………
美术馆很大,里面有十多个分馆,两人囫囵逛了一圈,基本上都是一扫眼就过去了,再没有像在三号展馆里那么仔细
地品评。
逛完了两人就在馆里的咖啡厅歇息,刘思齐给两人要了两杯最便宜的咖啡。
咖啡厅位置较偏,人不多,所以很安静,但布置得很有气氛,采光也很好,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进来,把人烘得暖洋
洋的直打瞌睡。
苏郁喝一口咖啡,又想起方才看的那些二三十平米的巨幅画作来,特别是画那些山川城郭的,端的是气势恢宏,要是
家里面也能挂一幅……啧啧,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城里面那些鸡笼般的公寓楼层高还没那些画来得高,没法儿挂。
刘思齐跟苏郁碰了碰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累了?困了?”
“我在想那些画,这么大一幅,得画好几年时间,没得奖的那些画家怪可怜的。”
“没什么好可怜的,这是他们自己的追求,而且能被挂在馆里展出,说明已经被人们认可了。很多搞艺术的人都是一
生清贫,死后才出的名。他们追求的是艺术,是自我人生价值的实现,而不是名利。像我们乐队,都是几个志同道合
的朋友凑在一起,平时学校也没给我们经费,但还不是照样每天都有刻苦练习,图的是啥?!”刘思齐说累了,停下
来喝了一口咖啡。
今天他的大道理一堆一堆的,但苏郁并无反感,反而觉得对刘思齐的了解更加深刻了,也不知这一番是否是他有意为
之。想要了解一个人,必然要让对方先了解自己,看来刘思齐还不笨。
“你们乐队不是有参加比赛还得了奖么,这是追求名利吧。”
“非也非也。可能别人看到的是名利,但我们身在其中,看到的是大家对我们的追求的一种肯定,两者是不同的。没
想到连你也这么说,哎,真叫我伤心啊。”刘思齐做戏做足,抹抹莫须有的眼泪。
“强词夺理。”苏郁抿嘴笑。
“嘿嘿,要是理在你那边站得住脚,我怎么能抢得过来?”刘思齐灿烂一笑,迎着阳光,有些晃眼,“唔……还有一
点,如果自己追求的东西能够得到自己在意的人的认可,那就是对他努力的最大肯定,那才是最令他感到快乐的。”
苏郁突然想起来那天深夜在天台,刘思齐非让他给自己的新歌一个评价,当时只觉得他烦,现在想想原来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