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底寒松 下——烈日凉风

作者:烈日凉风  录入:09-04

的书本,在元翎初的目光指引下安放在旁边。“不过是些闲书,有什么宝贝的?”

军医小跑过来一搭脉,皱眉道:“大人内伤本就没好全,又加重了,行路中也不能好好休养可怎么办……”

“没事,我到大宛再安静养养。当初的药都带着,按量吃就行了。”

军医左思右想:“大人切不可忍耐,不适就说出来。若气血翻涌也不可强压,吐出来好些。”

元翎初点头,一边的吕?道:“到下个绿洲多休整几日,大家都累坏了。”

元翎初知道吕?体恤让他好好休息,也不反对。入沙漠以来日子确实辛苦,大家也需要作调整。反正也不急着赶到大宛

,到也可行。

此后元翎初一直歪在骆驼上,脸色极不好。他一生中未吃过这样的苦,在北地不过冷些总是安顿的,不像如今舟车劳

顿。行了几日总算见着绿洲,那一瞬间万人喜极狂吼,杂乱扑向绿洲小湖中嬉戏。元翎初几年来头一回感受到从心底

深处流露的喜悦,全身沐浴在暖流中。

他病后,元靛照料越发精细,一到绿洲立马动手煎药。药香飘进帐内,元翎初忽觉他堂堂男子病弱歪歪躺着,着实难

看。不如出去看看绿意美景,大夫也说他需开阔胸怀,躺床上只会病上加病。

天高云舒,风带着沙漠热气,掠过湖面却沾湿凉,此情此景,空气有清新香味。元翎初仰首闭目,缓缓张开双臂。

赵日晏知道自己手握的山河是何等壮美吗?

他眼底余光感受着细腻的日头光线,四周绿意丛丛湖面波光粼粼。又重重闭目,在脑海里掠过此刻美景,深深映入心

中。

漫长单调的荒漠黄沙,之后才是这颗碧绿明珠。任何经过大沙漠的人都会把它当做至宝,它不仅是羊皮纸上一个小圆

圈,它是生的希望与命脉,它该有一个世上最美的名字。

看到吕?走过来,问:“吕大人,这绿洲有名字吗?”

“地图上没,但沙漠游民叫它赤勒塔,也就是月亮湖。晚上看这湖中月亮倒影甚美,若是有人吹个笛子就更好了。”

元翎初笑道:“今晚我吹笛子邀吕大人一同赏月可好?”

吕?微笑点头,又说:“元大人可体味出旅行的好处?”他接着说,“我年少高中探花,却落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形

象,进鸿胪寺当文书小吏,起初总觉施展不开心头郁闷。随团出使一次才知道,这片山河远不是你我书中所见那副模

样。山河的美,没有亲身感受是想像不出的。我若一直闷在书房只会心胸狭隘怨天尤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大千世界

,也体味不出什么叫人生。对了,大宛北边有个地方叫喀纳斯,大宛有句俗语“带她去喀纳斯,因为她是爱人”,最

美的地方只和最爱的分享。我好想和贱内一同去看,可惜她是妇道人家出不了门经不得风沙苦。”

吕?侃侃而谈,眼中神采飞扬。元翎初一旁看得怔忪,多年来他只觉困于一隅喘不过气,觉得周围的人都在逼他,可回

头想想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在逼自己。他想让母亲满意,给妻子幸福,皇帝赏识,朝臣赞扬,天下美名传。是他要的太

多,反而给自己筑起栅篱。他也不过是这寰宇中的普通人,该得的得,该舍的舍。

他出仕的初心应该是匡稷济民,不是家族荣光也不是和赵日晏情爱纠缠,但他却陷于两处不脱身,错的是他。

元靛煎好药捧给他喝,然后左顾右盼的。

“什么事?”

“陆侍卫怎么还不来?今日不该到了吗?”

才说着就听人群有人惊呼,循声看去,只见远远一青年腾挪跳跃,闪避身后一只巨鹰。他高速奔跑并且动作灵活,巨

鹰几次如箭簇般从高空俯冲下来都啄不到他身上,最后一次反而被那人手中长枪挑中腹部划开一道口子,惨叫着飞走

“这是什么巨物,怎有如此大的老鹰?”元翎初惊奇,那人走近看清是陆侍卫。

吕?道:“这鹰叫食狼鹰,体型巨大以捕食沙漠周围的狼为食,就算再凶猛的狼遇到它都只能成为口中猎物。那侍卫真

是好武功。”

元靛跑过去问:“陆侍卫你没受伤吧?”

青年傲然轻松笑着,到了元翎初身前单膝跪地,奉上信件:“元大人,主上的信十万火急,着属下日夜兼程送到您手

中。”

元翎初刻意看了看他,抖开信件看看,原是赵日晏知道他沙暴受伤的事。他拢信想想,此地离京千里,不过三天赵日

晏讯息能打个来回,这信使的本事超过军中八百里加急许多,怎么可能?陆侍卫的武艺和气度也非宫中的普通侍卫,

定是赵日晏格外豢养的。心中突突跳着,又觉不可思议。赵日晏超出他的想像许多,也不知这些年干了什么,但绝对

不只贪玩任性。

“陆侍卫,太子要你们出来传信的一共多少人?”

“六十四个。”

“个个如你的身手?”

“是。”

元翎初来回踱了几步,走向主帐。“你跟我来。”

他写着“平安”字条,口中问:“我使团中有没有你们的人?”

陆侍卫默而不答。

他写好字条递过去:“传口信给太子,问他想要做什么。”

第 25 章

近两个月的奔波,终于看到了大宛的都城。元翎初脱去头上包的布巾,透了口气。大宛人,荒漠中的悍族,在干燥风

沙中伫立起塞上璀璨的明珠——大宛城。细作回来消息老国王已死秘而不宣,各王子的争夺已到白热化,如今大宛城

草木皆兵。

前方城门大开,一队人马携带漫天沙尘呼啸而来,为首男子一身黑,有西边男子的高大狂狷,眼珠子和元靛一样暗绿

色的,只是元靛稚嫩透亮,他鹰鼻吊目,看起来凶煞邪佞。

男子看看元翎初,好整以暇按在腰佩弯刀上,嚼着生硬汉语:

“还以为是怎么了不得的美人,也不过如此。”

吕?到元翎初身边,悄悄告诉他是四王子庭萨。

元翎初遥遥拱手:“四王子,本官奉我天朝皇帝之命出访大宛国。”

“天朝富庶地,皇帝出手真是阔绰。”庭萨直身望车箱,“贵国皇帝等不及要灭五胡平天下,看不到那天是无法瞑目

的。”

不敬的话,元翎初一听黑了脸色。当年大宛兵败皇帝手下,已死那位老国王跪地投降,愿意永生永世称臣。这么多年

过去,大宛已无诚心附属大汉,当着钦差使节的面说出如此大逆的话来。在他国领土,也绝不能失泱泱大国帝王的尊

严。

“我皇听闻贵国国王病体不适,想起当年一面之缘,特赏赐灵药。”他刻意提起当年的事,提醒对方大宛俯首称臣。

庭萨阴阴一笑,不以为意。此时城门出来一队礼仪阵仗,为首男子与庭萨样貌相似,只是多些正气。吕?附耳,是大王

子庭禹。

“奉我王之令,恭请特使钦差元大人。”

老王都已去了,哪里还来的令。

元翎初不动声色顺着台阶下来。大王子手握重兵势力最强,只是出身不好,国中贵族反对声响。此次出使他们有意促

使大王子登位,而后商谈联盟。

宗主国钦使,特地划出行宫给他们居住。庭禹代替老王接受了礼物,移交过后出使一半任务算顺利完成。

元翎初躺上柔软的床,舒适一叹。

“爷,好沐浴了。”

他晃晃着起身,转到后间大浴池。此地缺水,大宛人比富裕向来不拿金银珠宝衡量,而是家中浴池的大小。国王行宫

圈了整个房间的浴池,四角狮头嘴里齐齐流着热水。

去了衣物钻入水中,闭目靠在沿边,元靛帮他搓头发。

“你也下来洗洗吧。”

“我是小厮。哪有小厮进这种池子洗的,被人知道非砍了我。”

元翎初叹口气:“你刚进府多听话,动不动眼眶子就红,元菡都说你是泪人。现在我说一句你顶一句。”

元靛红了脸,反驳:“哪里是我顶话,谁让你不好伺候。走的时候元菡哥哥让我盯牢你。”

“你到只听他的,压根不听我的。”

若在京城,他不会跟元靛这样闲散说话,出门旅行两个月感觉亲近了许多。远离家乡,只一个元靛是身边人,虽然长

着西边异族的脸,却能勾起他对家的思念。

元翎初仔细看他,发觉只半年长了不少,禾苗一样摇一摇就抽高。

“进城有没有看到大宛的姑娘?”

元靛一愣,从他家爷口中听到姑娘两字,还真古怪。

“看见了。”

“怎么样?”

元靛苦着脸,不想回答。

“说啊。你若喜欢西边的姑娘,挑一个回去过几年给你作媳妇。”

元靛腾得满面通红,别扭得不帮元翎初洗头了。

“爷是跟容大人处久了,怎的像他那样打趣人?”

“我是跟你说认真的。”元翎初正色,“出门前陵叔特地嘱咐过,你要喜欢西边姑娘的模样,就让我帮你相一个。”

元靛跺脚,少年暴躁的性格一起,扭外间不理人了,元翎初只好自己洗头。他真的在说正经话没有拿元靛开玩笑的意

思,不过想起刚刚元靛的表情,抿了抿唇,抑不住嘴角上翘。

洗漱干净到外间,元靛不在,案台上多了几份公文,正中牛皮袋是鸿胪寺信使专用的,里头有容深雅夹带的书信。

信开头写了赵日晏摄政后的朝政种种,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好的是王者气焰大盛,众臣开始忌惮他,当初朝臣以为他

仁厚有余气势不足,事实证明多虑了,坐在九龙御座上平白都能生出王气来。不好的是依然玩心很重不够用功,上去

的奏折一旬能有个回应算早了的,身强体健的延续了皇帝病后的朝制一月三朝,每天在省清院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看到这里元翎初放下信,拿了纸笔一气呵成写了封奏折,看看搁一边,拿起容深雅的信继续看。

京中的回鹘商人突然纷纷离开,看来北方将起战事,杨少将军请缨镇守燕山渝关,武将一派纷纷保举,已在三月初领

兵十万开道北方。杨家战功卓著名满天下,少将军自小武艺卓绝。元翎初忆起小时候围猎,他嫉妒杨云放的头名,自

己总是屈居第二,赵日晏还偷偷帮他作弊要胜杨云放一回,如今这位少将军终成一代英豪,有他镇守燕山回鹘人也讨

不去好。

信中又写道雍州的案子已经审结完毕,十多官员秋后问斩,小半坐牢狱,大半撤职永不录用,轰轰烈烈的雍州舞弊案

第一场落幕。今年空缺官位多,春闱的举子摩拳擦掌,想一举中试填补好位置,原本打算秋贡再试的举子们也都决心

提早赶考,礼部忙得团团转。京城里到处都是学子,纷纷奔走在公卿门下投卷,容深雅不无得意地说,有上千考生投

他门下,他已经成为京中投卷一大热门。

信最后才提到据梁的案子,查到问讯档案有差,再有待进一步详查。

元翎初阖上信,呼唤元靛进来。

小孩儿脸上红晕还未消,不甘愿地走近。

“你去军院里喊,只说元大人有折子上奏,今日之内叫人来取。”

“喊给谁听?”

“你只管在院子里喊上三遍。”

元靛面嫩,咕哝着:“这不是丢人嘛,随便对空喊喊,还当我毛病了。”刚跨出门槛就转回来,“我去喊可以,今天

你要把晚饭吃完,一点不能剩。”

晚饭未开,大王子派人来邀宴。元翎初穿好正装,头发还有湿气,拿了大毛巾细擦了几遍才束发,和吕?一同出门赴宴

异族不讲究礼仪,老国王“病”着王子宫里还能歌舞升平,大王子脸上没有一点悲色,举杯畅饮开怀大笑,倒弄得他

们很不适。

元翎初想起卷宗上写大王子只知打仗不通世故,虽有正气也不过一介莽夫,这样的性格正中下怀,反是最佳的盟友。

与吕?交换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应付起来卖力了些。

异族的舞娘格外大胆,坦胸露乳还空了一截腰肢出来让人观赏,看着宾客的眼神充满挑逗意味。一曲舞罢,不停旋转

的舞娘乘势倒入元翎初怀里,含情脉脉看他。

“元特使,我宫里最漂亮的舞妓对你一见钟情,呵呵呵……莫要辜负她的一番情意啊。”大王子左拥右抱,豪迈地说

元翎初当然知道什么意思,虚虚应付几句,先让舞娘下去。可大宛女子素来直接,舞娘搂着他不肯走,一杯杯敬酒。

吕?帮他解围:“元特使新婚燕尔,怕家中娇妻伤心,不能领姑娘的情意。”

“应该是怕贵国太子雷霆大怒吧?”廷外传来阴嗖嗖的声音,四王子庭萨阔步走进来,轻蔑扫了元翎初一眼。“王兄

不知道元特使是天朝监国太子的枕边人吗?”

庭禹吃了一惊,舞娘也敛了笑容脱落玉臂,站一边疑惑打量。

元翎初沉了脸,吕?摸摸鼻子出声:“四王子真会说笑……而且,这笑话还不留我国皇帝钦差颜面啊……”

庭禹一回神,提防地看着庭萨。他即位最大障碍是大宛贵族的反对,如果有天朝支持,那些向来依附天朝商贸的贵族

也会动摇。庭萨是想从中搞破坏吧。

“吕大人,咱们走。”元翎初起身甩袖离开。吕?当然知他意思,假意慢一步落下,庭禹果真拉住他。

“老四,你可真阴险!”庭禹恨恨道,拉着吕?到内间说话。

“大王子,元特使位高权重,可没受过这样的羞辱。没想到是在您宫中……”不待庭禹说话,继续道,“特使大人自

小是我国太子的伴读,年少高位招人眼红,没想到流言蜚语传到大宛。”

“吕大人,老四与本王有仇,他是在陷害。本王根本没请他,他不请自来分明是要刻意搞破坏。”

吕?作色思量:“元大人素来明理,心中有数。不过这流言……”

“你放心,本王不会让它蔓延中伤特使大人的。”

第 26 章

吕?匆匆赶回行宫,元翎初散着头发拿着一本书坐案后看,闲适自得。

吕?一愣,踌躇了还是忍不住:“大人不用往心里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要嘴碎堵也堵不住。”

元翎初搁书起身,拢了外套:“吕大人以为我是清者?”他和赵日晏的事在朝中压根不是秘密,他整日出入东宫能瞒

得了哪个。

吕?道:“清浊还不皆由人心。世间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清白,又怎么来衡量。于你我来说,能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

他与元翎初相处几月增添许多好感,此人确有本事,就是受情爱桎梏世人偏见。想想出使前自己对他也有诸多偏见,

以为是骄纵的世家子弟又与太子牵扯不清,臣不臣妾不妾的,当朝一大丑闻。对不认识的人妄下断言是人的通病,流

言蜚语就是依此传扬,只有了解一人才能对他下个公正的论断。吕?突有所悟,看元翎初沉默过后对自己长揖,慌忙还

礼。

一揖过后元翎初静静望着吕?,只是一会儿开始拉着吕?商议正事。今日晚宴四王子庭萨很不友好,是为了争夺王位还

推书 20234-09-07 :爱上旧情人——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