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落日——树梢

作者:树梢  录入:09-04

罢,疾步走出营帐。刚到门口,又转了回来,把那匕首亲手别入他腰间:"这匕首能削铁如泥,带着它防身吧。"


出得帐来,只见几个巡夜的兵士正对着城内的方向指指点点。月光清冷,清晰的映出天边一块怪异的乌云,黑压压的
遮住了半边天空。无风之夜,那云竟如同长了翅膀般直奔军营的方向而来。不详的预感倏忽涌了上来,我令人取来一
架远望镜,对准那云的时候脸色骤变。

"吹响号角,召集左先锋军在操练场集结,速速派人去禀告三皇子,有怪物来袭。"
转眼间,"乌云"便已接近。明亮的月光下,清楚的照出那云的原形,声声怪唳回荡在旷野。
那竟是无数只黄昏时我所遇到的怪鸟!

三千左先锋军迅速排开队列,杀敌无数的兵勇们在看清那形骸恐怖的怪鸟时,惊骇之情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来。最前
面的弓箭队搭起弓箭,我运起真气,将声音清清楚楚的传了出去:"要先射瞎怪鸟的眼睛才能杀死它!有临阵脱逃者,
杀无赦!"

手落,无数箭羽纷纷飞出。
怪鸟夹带着风声由空中俯冲了下来,我拔出长剑,明晃的剑光划破了黑暗。

士兵们纷纷拔出配刀,举起长枪。转瞬便与怪鸟混战成一片。弓箭队再难取准,最后索性也抛下弓箭,投身厮杀场中

我舞开长剑,只觉周围尽是黑影飞窜,竟像是杀不尽一般。一剑封住前方两只怪鸟的来袭,突然身后又冒出两点绿光
,竟是又有一鸟尖叫袭来。眼见它爪上的长刺已及背上,我却再无法分手去挡。这一刺刺下,便将贯穿心脏!

心底正在暗叫不妙,一柄大刀夹带着雷霆之风扫过,猛地砍下了那鸟的怪头,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精神一振,长剑
一扫,一剑刺瞎了两只怪鸟的眼睛。
回头看去,刚刚解围的人正是祁风。
"他奶奶的,哪来的这些怪物?"他举起大刀,"弟兄们,给我杀啊!"
原来驻扎的最近的右先锋军已经闻讯来援。
怪鸟数量众多,北潞士兵也是骁勇善战之师,越来越多的士兵卷入了拚杀,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清朗的月色。

一夜搏斗,天色将明时,大部分怪鸟已被诛灭,余下的少数几只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在阳光射来的时候突然振翅而去
。被杀的怪鸟尸身化为灰烬,在地上堆起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上去,留下一个脚印,接着便有无数灰沫扬起。一个清
扫的兵士弯下身,捏起一点细细观看,喃喃道:"这分明就是骨灰嘛。"


第六章
"昨晚一战,左前锋军共阵亡将士17人,伤者179人......"一个乎近乎远的声音传来,我侧耳倾听,好不容易才分辨出
那是自己的声音。
左臂的伤口经过一夜的厮杀早已裂开,阵阵作痛。昨晚被楚名烈肆虐的地方似乎也裂开了,有潮热的液体流下。失血
的后果是大脑阵阵眩晕,周围的景物和声音都逐渐远去模糊了起来。


一早击退了怪鸟,我便准备去向楚名烈回报昨晚的事情。一旁的亲兵走上来劝我先去裹伤,我脸色一沉----上半身布
满了吻痕,如何在军医面前除衣裹伤?至于那里的伤口,更是杀了我也决不会示人的。

想了想,只吩咐人取了件黑衣披上遮掩了血迹,便来到了主帐。

本想回禀之后再自己悄悄处理伤处,可是血液涌出的速度却远比我预计的要快。结果只说到一半,眼前一黑,身体便
软软的向地上倒了下去。
没有预想中撞击地面的冰冷和疼痛,身体倒入了一双温暖坚实的臂膀中。耳边传来了祁风粗着嗓门急急的呼唤:"喂,
路兄,你怎么了?呀,是血,你受伤了?怎么不先去裹伤啊?"


这个大嗓门的家伙,一定要当着众将嚷出来吗?
意识到自己还倒在他的怀里,我努力的想要推开他爬起来,结果手还没有触到他的胸膛,身体却突然离开地面,霸道
的被走来的楚名烈拦腰抱了起来。
"本王带他去疗伤。"
想要反抗,可是他的声音像是从好远的地方传来,在到达我的耳朵的时候,意识再也难以支撑片刻的清醒,我竟在他
怀中失去了知觉。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在恶狼面前不幸晕去,醒来的时候却还没有被吃掉。
上衣被脱去了,楚名烈站在床边,居然亲自屈尊纡贵的用清水为我擦拭左臂的伤口。他瞟一眼遍布的吻痕,邪邪笑道
:"难怪你不肯让军医疗伤,呵呵,原是让人看不得的。谁能想到剑术超群不苟言笑的路大将军会被男人吃掉呢?"

我狠狠瞪他一眼,他却像是没看到似的,反而把手伸向了我的裤子。
"你作什么?"我立刻警觉起来。
"治伤啊,搏杀了一夜,你那里又在流血了吧?不然你以为是作什么?还是你在期待什么?"
我冷笑一声,不去理他语中的调笑。

褪下长裤,果然那里乌紫一片,潮潮的鲜血留下,在双腿蜿蜒出两道醒目的长痕。楚名烈却不急着疗伤,反而在一旁
带着淫笑细细观看:"伤的好严重啊,昨晚你若是听话一点,我也不至于那么狠,何苦呢?最后伤的还不是你自己。"

不假思索,右手一抬,浑厚的真气借着拍出的一掌激荡起空气的震动,直袭向楚名烈。偷袭而已,难道我就不会吗?
没料到他竟站在原地,不闪不避,更丝毫不出招反击。如此近距离的一掌下去,纵然不死也难活。虽然心中万分恼恨
,我毕竟不能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了当朝皇子。眼见这一掌就要他胸口,危机之中我慌忙撤掌,真气不及收回,只能
微微左侧,堪堪擦着他的身体而过。楚名烈左侧身后,一张紫金檀木桌应声而碎。

"好厉害的掌法。"他悠然道。
"为何不躲?"我问。
"有必要吗?你,不敢杀我,不敢公然杀了当朝皇子!"他阴冷的一笑,"你和云然不同,他是外柔内刚的人,而你是外
刚内柔的人。他恨我当初骗了他,恨我是北潞皇子,恨我下令屠城,就会狠狠的报复我,会像昨晚那样用冷言冷语来
伤我的心,用冷漠清傲的眼神拒我于千里之外。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能......"

"只能拿相像的我来发泄你的怒气和伤心?"
"没错。"他狞笑道,"而你,凭你武功盖世形似刚强,却拿我毫无办法,我能蹂躏你而你却无法报复我,因为我是皇子
,是王爷,是你的主子!京城中有你的父兄,朝廷中有你路家多人,你要顾忌的东西太多,再恨也不能把本王怎样。
你不必咬牙切齿,没错,这场游戏是不公平,不过这世间原本又有多少公平之事呢?"


"我现在是不能把你这个王爷如何,可是总有一天我会报复你的。"
他冷冷的看我一眼:"很好,我等着,拭目以待。"
寒冰般的一瞥带来阵阵刻骨的阴冷,下一刻同一张脸上却又绽开了面具似的笑容:"何必呢,路天行,你斗不过我的。
我虽然不爱你,却一样可以宠你,乖乖跟了我,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去喜欢云然!"也根本没有资格让云然为你暗自神伤烦恼!
他一愣,那一刻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可是下一秒他却放声大笑:"资格?哈哈,你居然和我谈资格?我没有,难道你
以为自己就有了吗?没错,云然是那么高洁无暇之人,在他面前我确实是肮脏不堪的,可是你以为自己就是正人君子
了吗?戎马生涯,你手上所染的血腥绝不比我少,无数白骨砌就了你的官运亨通。哼,你这样的人居然是云然的弟弟
。他就像沁人心脾清凉的一股长烟,袅娜飞转的身姿,暗香尘动的安宁,在他面前,不仅让我自惭形秽,更会引出人
心中仅藏的善良。而你,不论容貌有多么的像他,也永远学不来他的心性神气。"他把手中的白布浸了清水扔给我,冷
然道:"自己擦,擦净了伤口就上药,想要流血而死也不要选在我的软塌上。"


我接过白布,胡乱擦拭着下体,他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继续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军人,却偏偏要去读什么中土的诗书礼义。放下圣人之书,立刻又提起刀枪继续靠杀人来成就你的功名。那晚宴席上
居然还跑出来教训朱厚是兽行,别忘了,攻落西贺全国让那些孕妇沦为阶下囚,也有你一份!云然的清高圣洁是真的
,而你的仁义道德是假的,哼,假仁假意!"

我勃然大怒,才要反唇相讥,却听得帐外有人回秉道:"王爷,京里来人了,有旨意给您。"
"知道了。"楚名烈望我一眼,冷笑一声,道:"伤药和绷带在那边的箱子里,包扎好了就快滚。"说罢,起身而去,留
下我一人望着他的背影磨牙。

才刚包扎好伤口,便听的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忙穿戴好衣装,进来的人却不是楚名烈。那轻摇着折扇一派逍遥神
气的人竟是我同父异母的二哥路幽明。原来京中来的传旨官竟然是他!

"稀客啊,你这个万事不理的逍遥公子居然也会讨了差事来这纷飞战场。"
他倒转折扇,在我头上轻轻一敲:"你当我爱来,还不是为了你。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不回家也就算了,连书信也不多
传几封来。父亲惦念的紧,才派了我这个路家唯一的闲人借这个机会来看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居然看出来一个受
伤晕倒的将军来。"他一脸的关切,"怎么样?可好些?"

我笑道:"没什么大碍,劳二哥挂念了。"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好大的面子,居然让三皇子亲自抱你进来他的营帐,又亲自给你疗伤,虽然这些年都不见你们
来往,到底还是多年师兄弟的情分啊。"
"什么?什么师兄弟?"我一惊。
"师兄弟就是师兄弟啊,对了,就是指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
"我知道。我是问我怎么会和他是师兄弟?"
二哥奇怪的打量了我两眼,伸手就来摸我的额头。我伸手挡开,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事不知为什么怎么也记
不起来。我究竟在哪里学的武艺?我的师傅又是谁?"

二哥沉吟片刻,敛了嬉笑,正色道:"十余年前,东瀛国突然有人来到我北潞国。'
"东瀛?东瀛国与大陆相隔茫茫大海,从来无人能安然渡海,那人是如何来的?"
"驾云。"
"驾云?"
"正是。那时我还年幼,也不曾亲眼见过,只是听父亲说起过。那日皇宫上方突然出现五彩祥云,接着便有人从云间走
下。那人仙风道骨,自称是东瀛国蓬莱仙岛上的赤松仙,奉天命来大陆收有缘人为徒的。皇帝陛下对此将信将疑,恰
逢那时北潞已三年大旱,颗粒无收,便请仙人降雨。赤松仙拂尘一拂,风卷云起,大雨倾盆而下;拂尘二拂,粮食作
物便由田间冒出青苗,转眼成熟;拂尘三拂,雨收天晴,彩云遍天。至此陛下才终于信服了他是仙人下凡。后来赤松
仙在我国停留了三日,显了不少仙术,后来便收了三皇子和你为徒带回蓬莱,约好十年后送还凡间。那年三皇子才两
岁,而你也不过七岁。"

"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回来了,再后来你又出去打仗,再然后就到了现在。"二哥一摊手,耸耸肩,"你也不须太过烦恼,说不
定是你师傅不想你记得仙岛之事,才施了什么法术令你如此。"

我转念一想,自楚名烈来军中,却也不见他提过同门之事,或许他也和我一样不记得了?于情理上似乎倒也说的通,
只是我心底却隐约仍是觉得哪里不对。

与二哥又盘桓了一会,他便要回京缴旨了。临行前告诉我,皇上此次的旨意是要大军就地休整,然后一鼓作气,攻入
南瞻国,一统大陆。我精神一振,以大军此时的实力士气要取下南瞻一小国指日可待,北潞最辉煌的时代终于要到来
的!


送走了二哥,我便径直回帐。将到帐门遇到祁风正带领属下出去,经过昨晚我对他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远远的便招
呼道:"祁将军,这是去哪里啊?昨晚累了一晚,不好好歇歇吗?"

"是路兄啊,身体好些了吗?昨晚平白无故被怪鸟搅了一晚,兄弟们心里都觉别扭,今天倒要到城里好好杀他几个西贺
人,让兵刃沾沾血,泻泻心里的火。少陪了,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我拱手为礼相送,眼望着他提着大刀一路走远,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几句就日读过的诗文:"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巳时。
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鸟鸢啄人肠,冲飞上挂枯枝树。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
得已而用之。"中土诗书所讲所述不过是"仁爱"二字,一手拿着书本另一手却提着杀人的刀剑的我难道真的如楚名烈所
说,是个假仁假意的人吗?

转身,却见李云然站在帐门外,伊人身姿挺立,随风起舞的黑发飘入眼际。爱噢,原来不在"之乎者也"的书文中,就
在回首相望视线胶着刹那间的心动。风起,剑磨,古来丈夫天下志。及到见了他,才知道何谓"花落东,人千里,一点
情动凭谁寄"的惆怅和甜蜜。爱情的网是柔软却坚韧的蛛丝,挣扎,沉沦,只为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是那结局却云遮雾
罩,望不到明天的去路。


正在出神间,却见李云然青黛颦眉攒起,怒容骤现。糟糕,刚刚祁风那几句话定是被他听了去。

 

第七章
他姣好的双眉紧紧纠缠在眉心,微微颤抖的身体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悲愤。终于,他深深吸了口气,紧张的气氛也随
之缓和了下来。
"你受伤了?"他问。
"啊,没什么,旧伤而已。"
"是昨天傍晚受的伤吧?如果那时我没有叫你出去就好了。"
如果?如果我从来没有去那个会遇到你的地方就好了,如果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没有被你的眼睛所震慑魂魄就好了
,如果你不是这样美丽纯洁又坚强得令我心动就好了......
太多的如果,太多的可能,是否每一种可能都会把人带向同一个命运的终点?

算不算是幸运呢?因为受伤,所以可以躺在床上,把头枕在他的腿间,鼻间嗅着他淡淡的幽香,装作撒娇般的要他抚
着我的发。
"我小的时候,母亲常这样抱我。"他轻柔的说着,"那时我还很小,她的容貌在我的记忆中就象是罩上了一层烟雾,怎
么也记不清了,只有她纤细的手指穿过我的黑发时的感觉依然是那么的清晰,温暖的可以解冻人心。"

"是么?"
"我忘了,你们北潞人是不敬母的,你和母亲并不亲近吧?"
我苦笑:"北潞人虽然重男轻女,但是母亲毕竟是不同的。我和她不亲近不是因我轻视女子,而是因为彼此不喜欢,她
憎恨又害怕北潞人,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我,所以我也不喜欢她。"

"你们毕竟是母子啊,血肉相连的亲人,难道连这样也躲不过仇恨的侵袭吗?"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我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家庭是被北潞士兵毁掉的过去,也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儿子是个北潞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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