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拐的,终于从电梯摸到了门口。任我怎么努力,钥匙就是插不进锁孔。定睛一看,原来是拿反了。
“喀擦”门被打开,一股强烈的瓦司味顿时冲醒了我被酒精麻痹了的头脑。
“小绿!”我不敢再往下想,急忙冲到他的房间。
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闭合着眼睛静静地平躺在床上,被子盖到头胫下。可我却瞬间被一阵惧意所笼罩,伸出颤抖的
手慢慢放到他的鼻翼下。
“啊?!”我相继倒退两步。
我不相信,他还活着,还活着,一定还有救的。
脑子混乱地像一团浆糊,我搞不清楚倒底是要先检查瓦司呢,还是先开窗。用手紧紧捂住刹那间胀开的大脑。
“小绿!”我终于想起最最重要的事,连滚带爬地挪到电话机旁,慌乱地按下急救电话……
第三章
“蓝!接一下电话,我走不开!”
电话铃声响得叫人心烦。可岩在厨房里叫我。小绿去逝的半个月以来,他始终不离不弃地陪在我左右。
我不喜欢吃口味很重的食物,对辛辣的东西更是敏感得厉害。可岩就每天变着花样煮各式各样的清淡的菜色,但我还
是没有胃口,一点也吃不下。
他就想出办法,把它们切成细小的丁,混着饭里喂我。每次我都是和着泪吃下的,可岩对我很好,我也一直很爱他。
可要叫我在这段时间相应成倍地给他表示,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喂!”我无力地接起电话,另一头是短暂的沉默。
“呃……林绿在么?”
我听得出是妈妈的声音,她的普通话一向不标准,夹杂着浓重的上海口音。
“妈……”我强忍住哭腔,“我好想你!”
眼泪好像已经在这几天彻底流干了,真不知道人原来有这么多的泪水可以流。
可当逐渐开始麻木的我一听到妈妈的声音,所有的悲伤还是如决堤般一泄而下。
我强止住哽咽的声腺,尽可能摆出最自然的一面。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目前不能让爸妈知道小绿的事,这
个消息会让整个家在一瞬间完全地垮塌。
“傻孩子!”电话一头到传来妈妈的哭腔,“想嘛就回来一趟呀!身体好么?那边天冷么?”
“都蛮好的。”我强迫自己保持镇静,手却不能不去抹已经泛滥的眼泪。
“弟弟呢?叫他早点好回来。”
“他……不能回来……”我把眼睛看向天花板,以抵挡眼泪无止境地涌出。
另一边的亲人、朋友可能已经翘首期待他的归来;盼着他带回我的消息;寄希望于他在7月的那场考试。可这个主角却
已经永远不能再继续饰演下去了,所有的梦想到头来只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空等。
“怎么了?”妈妈开始显出焦急。
到广州3年来,和家里的通话一向是由我和小绿完成的。爸妈几乎不听,我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们来接听我的电话说上
几句。我想他们是永远无法再接受我的了。
所以我明白这次打来也主要为了小绿。
“这里又查出‘非典’病例,回去又要隔离,还要居委里送菜送饭,弄得邻居们都像避瘟神一样干嘛啦?还不如等形
势好一点再走,省得麻烦!”
我编谎的速度快得连自己也吃了一惊。我没有勇气去面对爸妈的痛苦。他们要打我、杀我都可以,是我没有照看好小
绿。可我无法看着他们和我一样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那你自己也要当心点,身体一定不要搞坏掉,不要以为年轻就样样逞能。他……对你还好不好?”妈妈有所指地谈
及可岩。
“嗯。很好的!他对我很好!”
“那就最好了,但在外头总不比家里,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不再出声,听筒的另一方传来纸巾的抽
动声。“你这个小囡从小就不听话,我和你爸爸都不在你身边……”
她断断续续地说不清楚,最后干脆直接对着电话抽噎起来。
我心头一紧。她还关心我吗?她不是一直认为我和可岩之间的爱恋是不道德的行为。鄙视得很么?
从我向家里摊牌和可岩的关系后就从没奢望过他们能接受。相反我蔑视他们的肤浅。小时候他们没有好好地管过我,
长大了我同样用不着他们管。
在我最需要人关怀的时候,爸妈在哪里?
他们在小绿的身边,为他送水递药,为他忙前忙后。
我承认当时的我忌妒小绿,我不明白为什么爸妈在有了一个孩子之后还要再生第二胎?
就是为了再培育一个孩子么?
那他们又有没有想过这有可能会伤了第一个孩子的心,在他们的心里他又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在小绿没有出世前,我可以肯定自己是一点也不叛逆的。每天上学放学照着他们的意思成。可为什么要强加给我一个
弟弟,什么都要与他相比,以他为优?
记得念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家里丢了钱。爸爸认准了是我偷了去,用像手臂这么粗的撑衣杆往我身上打,不听我的任何
解释。家里一共四个人,除去他和妈妈,小绿是没有可能动家里的钱的。只有我,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是最有可能
偷钱的,因为我的眼睛里刻着字——我讨厌这个家。
妈妈茫然地站在一边。在她心里或许也早已确定了同样的想法。直到小绿回到家才搞清楚是他偷拿去给了一个班里丧
父的同学。
之后我一个人跑向下着雨的大街,任幼小的心灵在雨中经受着洗礼。雨水不仅淹没了我的哭泣同时也彻底冷却了我的
心。
这样的毫无公平可言的家根本无权操持我的感情。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关怀就把我多年的衰怨化得一干二净?心底又重新升起温暖,中间还夹杂着无
限的歉意呢?
这些年我又做了什么?
投开日渐年迈父母远走他乡,就连唯一的弟弟也因为来看我的关系而……
“妈……对不起!”已经没有丝毫力量站立着举起那个沉重的听筒,任笨拙的身体抵靠着墙壁缓缓下滑。“对不起…
…妈……我对不起你……”
双肩不断地颤抖着,我泣不成声地重复着这句话。
“蓝蓝不哭了!”
另一头,思儿心切的母亲强忍住哭泣,像哄小孩子似地逗着我。
此刻她是想念我的,我确定。可一旦知道了小绿已经逝世,又会是怎样的状况呢?我不敢想像。
“过年在家里玩玩就好了,不要带弟弟出去乱跑。你由其要当心,不要老是往人多的地方钻!”妈妈仍忘不了叮咛。
“妈,有事做,我挂了。”
迅速地挂断电话,良知已经不允许我再对着她说一些小绿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怎么样的话了。艰难地撑起如同被撕成一
片片的脆弱身体,扶着桌椅,我勉强地站稳。
※ ※ ※ ※ ※ ※ ※ ※ ※ ※
“再等一下下,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听见我的脚步声,可岩没有回头,仍忙着煲汤。
虽然知道我没有胃口,但他还是坚持每天都煮新鲜的菜、汤,就算是硬逼,也会灌下我两口。
“可岩!”我上前抱住他的后背。
他抚着我的手转过身,看到我又一脸泪渍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又掉眼泪了?眼睛都快弄坏了!”
“我想冲凉,陪我!”
我的意思已经表白得再透明不过,此时此刻,我只想被可岩好好地抱在怀里。
“不可以,晚上再冲。你看你这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要喝点汤补一补。”
“不!我好冷!现在就要冲!”我撒娇似地钻进他的怀里。
这几天可岩一直抱着我睁眼睡到天亮但从来没有要过我,可我明白他心里的感受。当然我也不是完全地无动于衷,可
在小绿过逝的阴影下,实在是没有心情。
“拿你没办法。”可岩关了火,走进浴室替我放水倒泡泡。
浴霸照得我晕晕暖暖的,看着他为我忙进忙出的背影,我好想冲上去抱他、吻他。
和可岩的交往曝光后,爸妈一致认为是他勾引我。他们无法相信一向循规蹈矩的林家会出这样心态的一个我。一定是
因为有人教唆,哪里又知道可岩做出的牺牲远大于我。
回想起当初与可岩的结合,也完全是顺水推舟的自然。在系里的4年,他的身边就从来没有缺过仰慕者。
而我呢?我望了望镜中看似清秀可人的自己。
相恋之后他的付出一直大于我。时常要配合我的矫情与蛮不讲理。而这样一个几乎令所有人都受不了的我也被可岩给
深深地降服了。
在离开上海的前几天,我试着把可岩带到过家里一次,但没说上话就又回到了学校里。原因是我父母根本不让我们进
门。小绿探头探脑地想出来接我们,却又被爸爸硬拉回去。
这样的结果其实在我们心里也早已有了准备,所以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我爱你比你爱我多!”可岩有时会这么开玩笑地对我说。
而我每次则冷冷地不做回应,其实心里早就驳回了这个观点。为了他我远离了生长多年的故乡,远离家人亲朋,我对
他的爱又怎么会少于他?只是我嘴硬加上自尊心强,不肯承认而已。
来到广州,可岩面临同样的家庭问题。他的家人不惜以断绝关系相要挟。但他宁愿与家人绝裂,断了所有来自家里的
经济支援,自力更生,也要和我在一起。
除了父母和两个姐姐,可岩还有一个很厉害的阿姨。第一次和他的家人见面时,我还特地精心准备了许多,可一看到
她那种要吃人的眼神,所有的说辞又重新吞回到肚子里。
可岩紧紧地搂着我,在他家人的面前。
原先他就叫我不要做什么多余的准备,他只是想把我带给家里人看一看。他说我是他的问题,不是他们的问题。至于
他们的想法,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可岩的爸妈、两个姐姐都很和蔼慈祥,甚至是有些木讷,不像我爸妈那么严肃。但对于我们的事他们还是坚决反对,
言语中更多流露出的是惋惜与难已置信。
到是那个泼辣的阿姨给我印像很深,她的粤语说得很快很急,让我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到她恨不得当
场就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最后她竟用桌上的茶水直接泼到我的脸上。
可岩立即站起来帮我擦干,他也很快地用我听不懂的广东话和家里人说了些什么,随后马上带着我离开。
他知道我是听不懂广东话的,这么做只是不想因为和家人间的事影响到我的情绪。
从那以后,可岩就再没带我去见过他的家人。有几次,我主动提出,但他都说怕我受委屈还是没让我去。
浴室里已经升起了雾气。镜子也变得模糊起来。我不敢再往上看,因为里面的我又有几分像小绿。
“好了,可以洗了。”可岩试过水温后把我抱进浴缸。
这是个三角形的大浴缸,我一旦用它来盆浴就舒服得不想站起来。
“嗯!不要走!”见可岩要离开,我赶紧拉住他。
“乖!我还要去煲汤给你喝呢!”可岩朝我笑笑。
“我喝不下的,不要去了,陪我好不好?”
“不行!你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哼!”我甩开他的手,用力地拍起水上的泡沫。
见我生气了,他立马脱掉衣服踏进浴缸。我誉出足够的空间好让自己靠在他的肩膀上。
“妈妈刚刚打电话来了。”我倦缩在他怀里,“我不知道怎么告诉她?他们一定不能接受的,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会陪你一起去上海跟他们说的。”可岩把我裸露在外的后背轻压进水里以防我着凉,“上午,警署打
电话来说小绿的案子已经归为自杀,叫我们快点带走他。”
“好,明天我就带他去火化。”
“蓝?”可岩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我。
“干什么?”我抬头问。
“不是……”他用唇轻蹭我的鼻尖,“我以为你还想着为小绿申冤,不肯火化呢!”
“尽早让他入土为安也好。”我叹了口气,“不过小绿属于上海,他的骨灰和遗物我都要带回去。他房间的那把钥匙
你可以给我了么?”
“你想开了,我当然要给你。”可岩心慰地吻了吻我的唇。把我翻转到他身上。
隔着水花,我依然感觉到他对我灸热的欲望。这几天他都是强迫自己不准碰我。我亲吻上他的脖子,手从他的肩膀一
直抚下去,和他十根纤长的手指紧紧相扣。
“嗯?”我发觉有些不对劲,抬起他的左手。“戒指呢?”
我有些生气地问。
我和可岩在左手的无名指上都配有一枚镶有细小碎钻的铂金戒指。虽然是碎钻,但也是我辛辛苦苦出关到香港淘来的
。要找到一对更是难上加难。
“呀!什么时候掉的?”可岩不无紧张地看向无名指,“蓝,你不要生气!你的那枚先借我一下,我找人另外再定做
一个。”
“另外再做一个,已经是另一个了,怎么凑成一对?”照我以前的脾气,早就跟他闹个没完。
“对不起,要不我们重新买一对?”可岩抱着我啃噬我的肩膀。
“啊呀!”我嘟着嘴扭开他,“戒指掉了其实没关系,只要你不是转送给哪个男人、女人或者是你的心没掉就行了。
”
“我的心早在大学的时候就被一个叫林蓝的拿走了,怎么掉啊?”
可岩的欲火已经烧到了顶点,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泡沫都溅到了我们的脸上。我轻舔他的脸庞,不自觉地发出呻
呤。
“嗯……可岩……”
我环住他修长的脊梁,手像两只纤巧的猫爪紧扣住他皮纹下的肋骨。可岩把我的腰抬高至水平面。泡沫下他看不到我
令他销魂的身体。我的双腿像自己有意识似的缠绕到他的腰间。
“……蓝……”可岩轻唤我的名字,红蕊般的乳尖在他蜜意的啄吻下变得越发红润。
“……嗯……”我紧咬下唇以至不会发出太大的呻吟,双腿不自觉地崩直。
可岩已经进入了我的身体并越发地深入。我感觉到他的欲望仍在膨胀。狭窄的私密处一张一合地收拢张开着,迎合着
另一具身体的进入。
有多少光年没有结合在一起了?导致我们的身体如同原本就一体般地互相粘合吸引着。
我把头靠近他的肩窝,充分感受着我们彼此带来的快感。无意间,我被雾气蒙胧了的眼睛瞟向浴缸正面的落地镜上。
“扑”脱离开可岩的臂挽,我滑到浴缸底部,猛呛了几口水。
“……咳……咳……”
可岩把我拉坐起来,小心地拍着我的后背,关切地问:“是不是太累了?怎么一下子滑下去了?我前面就意思不要做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