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斗志在他的心头燃烧。他付明光从来没怕过什么!
陈向东的心他一定会得到的。
付明光的眼神坚定起来,脸上再一次带着一贯大度的微笑。
“原来东弟是这样看大哥的,象苍鹰……呵呵,真是让大哥感到脸红,你是想让大哥无地自容么?”
轮到陈向东感到尴尬。因为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从来没想过用言语讽刺别人伤害别人。更何况,他只是
将所有的现实坦露出来而已。但是真相从来是伤人的。
付明光眼见东弟的脸涨红了,心里想,果然还是他,脸皮子薄成这样。
“东弟,走了这么长的路,不如上茶楼歇歇脚?!”
总之这是一次并不愉快的邀游。
更何况乐凡镇地窄人稀街道冷清也没有什么诸多看头。两人只是卖了一些杂物便回了。
潘娘子接过相公递给她的绸缎,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摸着光滑的缎面,心里想,她也有穿这蚕丝衣服的一天,象是在做梦一般。
陈向东见娘子这般欢喜,仿佛天上掉下金子。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这匹锦缎其实是付明光买来送给他的。
他故意挑选艳丽的花色,付明光也只是但笑不语。
他实在是看不透付明光这个人。总有一种蚯蜉撼大树的感觉,象一缕微弱的光之于深暗的大海如此的不自量力。
一切看似平静无波,可是身在其中的任何一人都知道底下的波涛汹涌。
陈向东麻木的看着冷升含笑的脸,口口声声称呼他为堂妹夫。
潘娘子皱着眉头发愣,因为随后付明光送来一匹匹淡雅的丝绸显然不是为讨她的欢心的。
冷升看着潘娘子忧伤的双眸心里五味杂陈,难道你还没有下定决心离开你的夫婿么,那么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付明光微笑着让自己不要太在意东弟冷漠,他相信东弟也是有情人。
没过多久,一日晚饭后,范生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几张贴子。
范生素来跟陈向东要好,所以一有事便第一个来知会他。
将搁在身前的烫金红贴推到陈向东身前,范生一脸神密道:“陈老弟,你可知晓付明光是什么人么?”
陈向东拿起身前的红贴打开细看。却是一张邀请贴。
发贴人是付明光,地点便在趣园。
他……想干什么?他还要搞什么名堂?
陈向东合上贴子,重新放回桌面上。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而且我也不想去……你帮我送回去罢!”
范生惊讶道:“你跟付大人不是一向交好么?怎么了?他可是大人物,咱们可得罪不起,而且县丞大人特意吩咐过,
不止所有的人要去,而且还要携家眷。”
“携家眷?”付明光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去,“范大哥,你也是知道我的,最近身体一直不
太好……”
范生一脸为难道:“听说是趣园百花盛开,以牡丹为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才广邀才子……咳……佳人同赏,
普通人还拿不到这贴子呢!——不过我看来,咱们这帮穷教书的能前去,恐怕还是指着你的面子呢!”
陈向东一脸的不豫:“你胡乱说些什么!”
潘娘子从帘后走出来 ,一脸好奇的问道:“范相公……是不是你家夫人也要前去啊?”
“是啊——家里的孩子只能先抱回老宅让我娘先带几天!”范生说起家长里短来也是长吁短叹。
陈向东冷冷 的道:“男女同行成什么体统!简直不象话!”
范生忙道:“陈老弟这你可错怪付大人了,听说他有特意的安排,放心!这样的错误他怎么可能犯!”
潘娘子展颜笑道:“相公……奴家也是许久未曾出门,若能同众位夫人小姐一同赏花,那岂不是天大的美事么!我要
去!”
陈向东望着妻子的笑容,所有拒绝的话只得往肚里咽下去。
有这许多的人,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谅付明光只手遮天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胡作非为罢?!
如此想着,只得收下贴子。
范生匆匆来又匆匆去,他还得去下一家送贴子。
第 12 章
有诗为证: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静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至于京城有没有轰动,小小县城乐凡镇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据说某位大人在此地的院林因牡丹的盛开而广邀各方名仕同赏,如此美谈也够大家叨念上一段时间了。
为此,潘娘子还特地做了二身新衣。相公送的那匹花缎还有付大人送的素缎还没用呢。
当日这夫妻看起来真的体面不少。
相公穿上了淡绿色的衣服,看起来更加的文雅温润如玉。
但真正艳惊全场的却是潘娘子。
雪白肌肤称着艳艳红唇泛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便有大家出来的夫人私底下说:“瞧得美是美,只是俗艳罢了!”
陈向东瞧着娘子精致妆点的侧面,想起新婚时那个天真娇美的女子那双纯真闪着爱慕的双眼,恐怕他再也难以忘怀。
为什么此时此刻心脏痛的几乎要爆炸掉般?在这袅袅春光之中,他感到他的心是如此的惨淡!
当夫妻分开来各走各边的时候,陈向东随着人群不由自主的向前走。而他的心呢?是不是还紧紧的为了这个女子而牵
挂着?
与此同时,和一众家眷同往另一方向而去的潘娘子她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放在一个她即将要抛弃的男人身上。
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见到如此多的人,潘娘子的心里不免多出一点点的兴奋和担心。
当然兴奋是理所当然,至于为什么要担心,就算不用大脑想也会明白付明光不会无缘无故办这场游园会。
他究竟想干什么?
付明光今日也是盛装出场,更显风采。
他老练的周旋于丛客人间,面面俱到而又不失礼数。
但是陈向东显然不在众客人中间。
远远望去,陈向东独自一人坐在离众人不远处的一个临水小亭中。随性的斜靠着栏杆坐着,一副意态阑珊状。
“东弟,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那边牡丹长得正好,不如和大哥一同观赏?!”
付明光亲自邀请引来无数惊异、猜测、羡慕、妒忌的目光。
眼见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当众拒绝的话,那么不知道会引来多大的麻烦和难以承担的后果。陈向东如此想着不禁有
些气馁。
抬起头,见付明光笑吟吟的,说不出的随和。
只得随着付明光的脚步缓缓向前走。
但是令付明光恼怒的是,不禁他们二个并排同行观赏美景,其他人皆效仿竟二三成群的跟随其后。
付明光只携了陈向东赏花说话,将一县之主都扔在一边不冷不热的。其他人心中虽然不快但却说不得。
据闻付明光在朝中极有势力,而且性情乖张,令人难以揣测。
谁知道附近有没有耳目,若是说了什么得罪他的话让人听去,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今日虽说是游园赏春之会,但是众有财有势的大家夫人个个是穿金戴银相互攀比。
显然潘娘子美则美矣,穿了新衣服但是跟那些金钗珠玉满身的贵夫人相比,就显得有些寒酸。
她心里有些难过。但是同是教官夫人的其他妇人也是打扮朴素却也不象潘娘子穿得这般花梢。
当下有人便道:“瞧这朵花开得多艳啊……对了陈家娘子,这朵花若戴在你的头上刚刚好配上你这身衣服。不过说实
话,你头上倒真的是空了一点,我摘下来给你戴上罢!”
潘娘子心里怒极,不过不得不强笑道:“我不爱戴什么钗啊珠的,打扮的朴素一点才是我们妇道人家的德行!”
弩张剑拨的气氛仿佛一触即发。
在前头领路的张婶微笑着道:“各位夫人太太不要为赏花担误了时辰了,大人已经备下宴席,等大家用过餐饭,有得
便是时间出来观赏呢!”
潘娘子抿着下唇恨恨的别开脸。
视线刚刚好又对上那朵花,心里压抑不住的怒火。
故意落在后头,看四下没人,一把摘下那朵惹人狂怒的鲜花,扔在地上,用力踩踩踩……
“你在干什么?”冷哥从假山后头转出来时,便看来如此这般的景象。
潘娘子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里?”
“大人呢?”他看看四下,将潘娘子拉到一棵大树后面。
“我哪里知道啊!男女是分开来的!”
冷哥低声的说道:“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办这个游园会么?”
潘娘子睁大眼奇道:“不就是赏花嘛!”
“这可是千年难得的机会,我已经准备好马车了——”冷哥期待的眼神,努力抑制住某种迫不及待的情绪。
潘娘子倒吸一口气,迟疑道:“你突然说要走,我……我还没准备好呢!家里的衣服首饰还没拿出来……”
冷哥急切着拉着潘娘子的手:“大人已经将一千两给我们了,你的那些什么衣服不值钱的首饰不要了也罢,咱们立刻
走!”
现在?!立刻?!
那么,也就是说,她再也不能见到相公了,是这样么……
一瞬间,她的表情是如此的茫然。
正当她迟疑之间,一位相识的夫人匆匆顺着原路回来,眼尖的瞧见正站在树后的潘娘子。她吊着大嗓门叫道:“陈家
娘子,你快去内堂,要准备用膳了,就差你了——”
突然声音嘎然而止,显然是瞧见跟潘娘子站在一处的冷升。
孤男寡女……
潘娘子慌忙回道:“我跟我娘家堂哥,说会儿子话,就来——”
冷哥探头瞧瞧那个莽妇无奈道:“先跟她去罢,吃一会儿假装小解就可以出来,然后一直往左走,遇到弯路也是往左
……”
“往左走……往左走……你在哪里等啊?”她好害怕。
“我会一直在园子里等你!你放心!”他站在树边神情坚定而且温柔。
潘娘子走出几步,又回首望了望他,然后随那寻她出来的夫人一起去了内堂。
宴席是男女分席而坐。中间还用轻纱相隔。
透过薄纱远远的还依稀可以看见与付明光比邻而坐的相公。
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坐在那里,感觉与这个红尘那样的格格不入。
“唉……就让我再这样静静的看着你罢……”她思想着。
轻风吹皱了纱帘,也泛起了她对往日的思念……
那个如玉般的男人就象一阵风只是在她的人生里轻轻的掠过么……
所有的点点滴滴就象流水在她心底淌过。
别人见她发愣,好意请她用膳。她也中是茫然的举筷不知吃什么好。
席上山珍海味亦如同嚼腊一般。
突然间,相公被人扶起来,往后堂而去。
糟糕,想来是那些人灌他酒了。潘娘子不由自主的站起身。
也不顾别人惊异的眼神,慌忙离席,往相公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经过一道游廊的时候,后面往来威严的声音,“站住!”
显然大人也离开了席位。
潘娘子心慌意乱只得住了脚发,站在原地。
付明光越过她,随意的站在她的前头,轻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在他的迫视下,潘娘子努力强硬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你把我家相公带到哪里去?”
“他喝醉了,自然要扶他去休息了。”
“那我去照顾他——”
“你不是拿到了一千两了么?怎么还不知足么?冷升呢?”已经安排好的事他是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的。
潘娘子苦笑道:“一千两——在我这种乡野女子看来犹如天价一般的数字,现如今却……”
付明光冷冷的怒道:“怎么?嫌少?还是说好事,你想反悔!”
潘娘子瞪大眼奇道:“说好?!说好什么?什么时候说好的?反悔?!反悔什么?”
付明光不怒反笑:“好,多说无益,想不到付某也有失策的时候。那你待怎样?”
望着游廊的另一头,谁又能明白切谁又能身体会到潘娘子刮心般的痛苦。
血淋淋的却不得不忍住眼泪的痛苦,想要嘶吼却不得不捂紧嘴巴的痛苦……
难以向人倾述独自徘徨的痛苦……
付明光你想花一千两银子就要我承受象失去心脏一般的痛苦,那么你得到你想要的,也一定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拿一万两来,我立刻离开!”潘娘子颤抖的说出她所能想象的最多的钱钞数目。
“一万两?”付明光探索这个女人的眼神,发现的不是贪婪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深切的痛。
一万两银子对他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但是这个女人凭什么认为陈向东值一万两,又凭什么认为他会给?!
潘娘子突然觉得她一点也不害怕了,变得很坦然。付明光的眼神再凌厉也不能影响到她。
有时候有一些斩不断的情丝会落在心上人的身上缠绕住……再也挣不开放不下。
没多久,一叠的票据还是落在潘娘子的手上。
她拿这些银票,依稀感觉到它们滚烫的几乎拿不住。象火红的铬铁深印在血肉这躯上。迟缓的将银票塞到贴身衣物里
面,转身离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给我站住——”付大人冰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怎么?”轮到她了,但是没有回头。
“拿了我一万两银子就想这么走了么?一万两银子可是一位王爷级人物几年的俸禄!”
“那么你想怎么样?”潘娘子转身看着他,难道只转身工夫他又反悔了?!
“现在,我给你一万两,我要你永远的消失,再也不许在任何认识你的人面前出现,否则的话——”声音仿佛从他的
齿缝里挤出来,表情说不出的狰狞。
“永远的消失……”潘娘子只觉得有股子寒气逼人。
在得到潘娘子的肯定的答复后,付明光转身朝相公离去的方向快步而去。
第 13 章
张开双眼,陈向东望着绣着芙蓉的粉色纱帐。
在以前的某一天,他也曾张开眼时注意到过的。
当时他有一种睡在某个美女闺房的感觉。
他明白了他躺在那里……
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十万锣鼓同时敲击似的。
半支起上半身的手再也使不上劲,整个人又倒回床铺上。
“东弟……你醒了!——快去把温好的醒酒汤端来——东弟,你躺着不要动!”
付明光坐到了床边,神情温柔。
陈向东平躺着,长叹了一口气。
“我娘子呢?其他人呢?”宴席上这些人都合起来劝酒,害得他宿醉不起,扔下娘子独自一人。
付明光见他醒来便想到那个女人不由的生气。
“东弟,你先喝了醒酒汤……这样头就不会这样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