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主尽欢 下——几何

路衡说：“差不多，刚进入验收阶段。”

“过两天你去找一下康正达，他说他手头有个政府规划正要启动，你去看能帮上什么。”

“好。”

“好个屁！！你看看，才二十多岁的孩子，你这是干的什么事？”路父猛然一拍桌子。

我的心就跟着搁在桌子上的景泰蓝杯子一样，跳了一跳。

路衡倒是面不改色，淡淡说：“妈不是也比你小十多岁？”

“臭小子！你还敢顶嘴？！”

“景，不是说好的，你怎么还发这么大的火？”路母抚着路父的背，帮他顺气，埋怨道。“路衡，倒杯

茶给你爸，老头子本来血压高，你就少顶嘴。”

路衡依言倒了杯茶。

路母看了看我说：“这孩子性子不错，我看就挺好的。前几年路衡不是最后也依了你的意思，现在你这

个做爹的怎么不帮孩子想想？”

路父哼了一声。

路母说：“你现在也退下来了，别管那些个事了。现在孙女也有了，路衡这下半年也就升了，没少你什

么。”路母转头看着我，拍了拍我的手：“只是确实委屈了你，毕竟是还年轻。”

我现在已经感觉自己完全像在梦中一般了，又惊讶又感动，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摇了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为了你的事，路衡专门过来求我，你可能不知道，他可是从小就是谁也不求的冷性子

。再说两个孩子又这么喜欢你，你说我能不依他吗？难得我也见到路衡有这么在乎的人，就想见见你，

把你叫过来吃顿饭，你不会介意吧？”

我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哽住，使劲摇头：“不会的。”

路母笑：“这孩子性子真是对我的胃口。路衡工作忙，我身体也不大好，你以后有空就多过来玩。”

这时候方姐带着两个孩子过来，“老爷，夫人，可以吃饭了。”

“爷爷!”两个孩子机灵得很，看到爷爷马上就跑过去抱住路父的手臂使劲摇，路父顿时眉开眼笑：“好

，好，过来。”

贝贝看着路母：“奶奶，你喜欢哥哥吗？”

路母刮了她一个小鼻子：“喜欢。”

楠楠抬头问：“那爷爷呢？”

路父咳嗽了一声，没说话。

贝贝问路母说：“跟喜欢我们一样喜欢吗？”

路母说：“对，我和你爷爷跟喜欢你们一样喜欢哥哥。”

路父瞪路衡：“看你做的好爸爸！！”

楠楠闻言扁嘴：“爷爷骂我。”

一看宝贝孙女就要哭了，路父连忙好言相劝：“爷爷不骂，不骂。我们去吃饭，好多好吃的，吩咐他们

做了你们最爱吃的酱油鸡腿，还有豆沙小面包……”

两个孩子咯咯笑着。

路父路母一手牵着一个胖妞，走了，看得出两个胖妞真是两个老人的心头宝。

路衡走到我身边，说：“去吃饭。”

我站起来，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入他的肩窝。“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我闷闷地说。

“你这人本来就爱胡思乱想。”他抬起我的下巴，深深看进我的眼睛：“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

“我……会的。”我和他对视。我之前就跟他说过了，我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动摇

过，尽管我知道后面真的会很艰难。今天我怀着一个惴惴的心来到这里，真的让我大感意外，没想到路

衡的母亲是如此温柔可亲的人，而路衡的父亲，虽然人很严肃，但也没有表示过一丝的不善意。直到现

在，我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尽管我明白路衡这个人一般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不希望很久。”他吻上我的唇。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的季度销售总结大会实在大会议室开的，所有销售按照时段述职，因为程经Kevin下面还有好几组

销售，就是说，他下面还有几个职位和贺差不多的人。我们被分在了第三组。

所有人的心情都不一样。老销售如果成绩好，那么话语权自然也大，总结随便做做，单列几个数字就够

让我这些新人吓一跳的了，展望下未来我们就只剩下景仰的份。程经对他们自然非常客气，只是说了些

鼓励的话，比如我们组的傅伟等人。我对Andy的指标并不清楚，不过依我看，他应该也是属于混得不错

的一批吧。

在Andy做报告的时候，Kevin的态度有些奇怪，没说几句好话，反而拿他的成绩说事，意下就是都是小单

子等等。我感觉有点不对， Kevin今天似乎有点针对Andy，而超出了一个上司该对下面销售该说的范围

，本来这种话在私下里说比较合适吧。

Andy却很奇怪地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做任何的解释，把报告做完就下去了。倒是贺有点担忧地看了他

一眼，弄的我心里也挺不好受。

好不容易捱过这一天的折磨，晚上又接到孔尧的电话。

“晚上有空吗？去喝两杯吧。”

这还是上次他送我回去看到路衡之后我们第一次联系，我想起我上次确实有言在先说要请他喝酒，再说

我心里对他也有种莫名的愧疚。

“行，地方你定。”

“就1980吧。”

哦，我想起来了，是上次和江晖一起喝酒的地方。他们那一带写字楼的白领基本都在那边聚。“行，半

个小时后到。”

我到那边的时候，孔尧已经在了。他穿着一件铁灰色衬衫，依旧神采熠熠。

看我坐下来，他问：“喝点什么？”

“黑啤吧。洋酒喝了头晕。”

刚好这时吧台有人驻场，是个女歌手，脸上妆化得浓，看不清楚表情，只是有副中低音的好嗓子：

“……

谁藏匿欲言又止的渴望

夜的手指轻轻一碰就渲染

我那沉默的心慌

曾有个人来解放

……

你还欠我一个深深的拥抱

解释的眼光

所以我不停回头盼望

只是在每个思念的夜晚

哀伤编成网夜从此又黑又漫长

……”

哀愁复古的歌声一落，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来。

孔尧说：“是萧亚轩的歌，《夜奔》的主题曲。”

我点点头：“原来是她的歌。”对流行乐并没有太多研究，但也知道萧亚轩是

个红极一时的女歌手。

“知道吗？《夜奔》这部电影大陆是禁的，因为题材特殊，涉及同性题材。”

“……是吗？”

“还要瞒我吗？”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猜你也知道了。”

他摇摇杯子里淡褐色的液体：“我知道你的性子，即使有话一般都不爱说。”

大概刚才那首歌也勾起了我心里的一些东西，这次和他的谈话不像重逢后的那几

次，带着些试探和回避。“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实在没法回答。也没有去想过，我为何会喜欢路衡，只是第一次见他心里感觉就

十分不一样。明明忐忑又紧张，却忍不住想靠近他。

孔尧看着我，摇了摇头，自嘲说：“我又问了个白痴问题。其实如果别人问我为什么就这么放不下你，

我同样没有答案。”

我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虽然认识这么久，他确实第一次对我说的这么明确，我也知道他是个不喜

欢把话说的很绝对很明了的人，他做什么都喜欢给自己留些余地，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吧。

“有些话放了很久了，总想说出来，你就当故事听吧。你可能不相信，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也许这话说

的俗了，但确实是在你们学校第一次见到你以后就开始念念不忘。刚好你又发邮件给我，我当时是欣喜

若狂，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

“见到你，和你接触以后，发现你真的很特别。怎么说呢，我讲不出具体哪里特别。大概是你的性格吧

，有时候感觉你对什么都不在乎，也并不世俗，独立又有主见，但有一颗热心肠。对于外貌，当初注意

你确实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但后来又发现你是那种从来不在乎自己长怎么样的人，就是好看也觉得自己

普通的人。因为高中毕业以后就出去念书，对社会上各种人认识也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还真没几个。

”

我说：“其实我是懒，不想争取。”再说我哪有他说的那么好呢？外表什么的，我只是想得少，谁会天

天在一个男的面前说你长得真好呢？那天在路衡家被路母一口一个漂亮，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在我的观

念里，男人不能以漂亮冠之，像路衡那样的英俊的长相最好。至于性格，我从小性格就像我妈一些，不

如我爸那么好强。

“听我说完。当时我虽然已经有女朋友了，其实我的生活一直挺不自由的，高中毕业去英国留学是因为

父母周围的朋友孩子都这样，所以我也得去。包括女朋友，也是世家的女儿，我一直觉得这样就好了，

反正有人给我安排好一切，我何必那么不知好歹呢？羡慕你随性的性格，越接近你越觉得你身上有很多

我没有的东西，你可能无法理解我当时的心情，真的恨不得天天跟你在一起。我生活中从来没有这么想

要亲近过一个人。”

“起初我也以为我对你紧紧是因为朋友之间的吸引，有一天我和女朋友亲热的时候我脑子里竟然想起你

。我才意识到我对你的喜欢已经超越了友谊，但我知道你仅仅把我当好朋友看待，所以我也不敢说，怕

给我们的关系带来不必要的负担。”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处理我们的关系，没想到我那点小企图最后还是被你识破了，你提出以后少见面，

我真的心虚，我什么都不能说。当时我女朋友也怀孕了，我们就要结婚了，我意识到我今后开始有家庭

的责任，我更不能凭着自己那点私心来打扰你了。”

“那天在A公司那边见到你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后来看了好几次，确认是你无疑，才过去打招呼。这几

年你几乎没怎么变，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一样，浑身透着股干净味儿。唯一没想到就你也转行做销售了

，而且还是在KT。”

“那次在动物园见到你和路衡还有他的两个女儿，我真的特别吃惊，我承认我那时候真的想错了，以为

你是为了那个项目才去接近路衡。我心里特别失望那时候，同时又很嫉妒。后来我回去想的时候，却始

终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你是那样的人，后来立扬告诉我路衡根本没有对你们KT有特别的照顾，我才知道自

己误会你了。”

“那天送你回去，你可能不知道路衡看你的眼神，那种眼神我一点都不陌生。那时候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也许你和路衡的关系是真的了，我当时又震惊又痛苦。后来回去我就老是想，如果当初我能更

主动一些，我能放开那些世俗的阻碍，我是不是能拥有你。立扬看不过去，带我去佛寺散心，抽到一签

：命里无时莫强求。我那时候真的明白了，我这辈子真的错过你了。”

“今天找你出来，主要是见见你，我跟你说这些你千万别有负担，只想见见你，有些话我怕今天不说以

后再也没机会了。因为我妻子她不太喜欢国内的环境，加上她娘家很多亲戚都在美国，挺早的时候就在

考虑移民的事情了，本来是准备让我妻子和孩子先过去，现在看来，还是全家一起过去吧。”

我当下惊讶地说不出话。听他讲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真的很混乱，觉得很突然。“那……你的

工作呢？”我并非是完全不在乎他，大学那时候我是喜欢过他的，只是我也基于一些考虑，没有再越雷

池一步。过了这么多年，这种感情已经变为友情了，但程度还是一样的。

“我已经申请调到美国工作，总部已经批准了。”

“什么时候去？”

“下个月吧，这边七七八八的事情也要花点时间处理。”

“……说真的，挺突然的。下个月你走之前通知我一下吧，我去送送你。”

“好的，到时候联系吧。”

“还有，这次酒一定我请。”

“呵呵，好。”

第五十九章

第二天一封公共邮件让我们全体大吃一惊，是Andy发给我们的辞职公告。

坐在我旁边的方雪也是一脸吃惊地望向我。

事先都没有一点征兆啊。

她喃喃说：“我想起来了，前天你去培训那天，我经过贺的办公室，看到Andy气冲冲地走出来，贺一脸

无奈。我还以为可能是因为销售指标的事有争执……”

我打了Andy的电话，已经关机。

随后传出更加令人吃惊的消息，原来Andy越级投诉了程经。越级申诉可谓是外企最严重的行为之一。虽

然申诉本身得到公正结论的可能性很高，被申诉的上司也会受到重创，但这同时也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

笑，没有人会再重用一个申诉主管的人。

而Andy申诉了程经的不作为以后，毅然辞职离开KT。

这是Andy的选择，我突然想起他刚回来那天讨论会后和我们一起吃饭是说的话。

“我应该还赶得上喝满月酒吧。”

没想到一语成谶。这才没过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对方雪说：“我不相信Andy会做这样的事。”是的，平心而论，从认识Andy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他

是个挺靠谱的人，做人做事都那么有分寸，这根本不像是Andy 的作风。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在这件事情上，贺保持了缄默。当然大多数人都会这么做的，因为对于直属上司来说，下属的越级申诉

他也并非完全没有责任，但内情就像Andy那封简单几个字的邮件一般，再也看不出更多内容了。

再说在外人看来，也仅仅是一个销售的离职，惊不起多大的波澜，外企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身试

法，本来就是要付出相应代价，这是大家的共识。

大概最不开心的就是我和方雪。

特别是方雪，她和Andy搭档了一年多，两个人情谊已经很深了，两个人一直是无话不谈的。而我虽然和

Andy一起工作的时间不多，但是他确实是真的教了我很多，我们平常都以哥们相称，这不是无缘无故的

。

想起第一次参加A公司的研讨会（seminar）时Andy边抽烟边问我，“你觉得销售最重要的是什么？”

那时候就觉得这哥们挺不错的。

现在我们两都觉得A公司那项目没什么心思做了。以我的推断，Andy申诉程经肯定和他想让程经engage我

们项目的事脱不了干系，但具体如何走到这一步，我真的想不明白。

因为今天是周五，下周三就是A公司标书截止日期，我们再没有更多时间再去如何讨好常立扬了，我们能

做的是把技术部分再完善一些，向上面申请更低的折扣，当然这事随着Andy的越级申诉过后我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