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皮膏药 上——张果果

周涵凝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冰凉的触觉顺着我的手臂传到了我的心里，“立文，对不起……”我愣愣的看着她，只见她嘴巴动了动，近乎耳语的说，“我喜欢你。”

我觉得什么僵在了脸上，身体哆嗦了一下，一种恐惧油然而生，抽出了手，慌乱的说，“不要喜欢我……”

周涵凝咬着嘴唇，就快要哭出来了，我赶快的安抚她，“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不值得别人喜欢。”我苦笑了一下，喜欢我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为什么？你挺好的，性格人品都很棒，为什么不能有人喜欢你？”周涵凝带着哭音低吼着，“还是因为你段缺失的记忆？”

我少了段记忆，怎么大家都知道了，我冷冷的笑着，原来我已经接近阴谋的中心，或者一切都源起于我。

周涵凝看我不说话，自智自己失言了，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谢了，我该走了。”站起身，拉开了门，我暗自吃了一惊。

韩萌萌带着嘲讽的笑走了进来，“我说涵凝今天怎么有兴致出门了，原来是来和你道别的。”停在我的面前，韩萌萌不断的打量着我，“你是长的真不错，男女通杀，不过，我家涵凝马上就要出国了，你没有什么机会来勾搭她了。”

周涵凝冲上前拉住韩萌萌，“姐，你不要说了，我们回家吧。”

“姐，你走到哪儿都这么热闹，不知道该说你带动气氛还是制造混乱。”一个斯文的男生靠在门边，不冷不热的看着包厢里的我们，嘴巴说出来的话却尖酸刻薄。

周涵凝神色慌张的推着我，催促着我，“立文，快点回家吧。”

男生把门关上了，靠在门上笑眯眯的看着我，“你就是涵凝喜欢的人，你是冉立文，对吧。”

“表哥……”周涵凝焦急的挡在我的面前，男生对周涵凝温柔的笑着，走到周涵凝面前，手放在周涵凝的肩膀，“涵凝，你的眼光不错。”

绕过周涵凝，那个男生对我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韩萌扬。”看到我伸出了手，韩萌扬立刻握住我的手，“我是萌萌的堂弟，涵凝很给面子喊我一声表哥。”我被他握的手疼，废了很大力气才抽出了手，“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既然立文有事，我就不强留了，我送你出去。”韩萌扬客气的给我开了门。

我对周涵凝点点头，“再打电话。”

韩萌萌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要打快点打，后天涵凝就出国了。”

我看了眼周涵凝，红着眼睛看着我。我微笑着，“等我电话。”

韩萌扬送我到店门口，却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严煜涛他在你那里吧？”

我眼睛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没有吱声。

“他是我舅舅家的孩子，算是我表哥，你见到他，和他说我很想他。”韩萌扬抄着口袋淡淡的说着，像是和老朋友叙旧一样。

韩萌扬伸手找来一辆出租车，给我开了门，“天气还是很热，小心中暑。”温柔的对我笑着，说话的语调像对情人一样。在他关门时，我听到他说，“我会再找你。”

回家的路上，我脑子里拿狗皮膏药和韩萌扬不停的对比着，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相似之处。如果硬要有共同的地方，就是两人喜欢穿休闲服。狗屁膏药一脸忠厚老实，而韩萌扬却阴沉到了极点，眼睛犀利如射线，说不来的话也尖酸刻薄到了极点。虽然这个韩萌扬长的不错，但找不到让人喜欢的地方。

没有回家，而是转了弯去找了姑姑，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姑姑。可老人家却说，用不着那些罗里巴索的东西。

姑姑一直盯着我，我心里有点毛毛的。过了许久之后，姑姑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小文，小静的事不是因为你，你别有什么不好受的。”

我点了点头，淡淡的笑着，心里还是有浓浓的愧疚感。

“小文，实习的事怎么样了？”姑姑突然提及我的事，我认真的回答，“我爸已经给我安排好了。”

姑姑点点头，笑笑就让我回家。我隐约的感觉姑姑一定有什么事想和我商量，又好像有什么顾及。

出门时，姑姑拉住我，“小文，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从姑姑家出来，姑姑担忧的眼神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在不知不觉中连累太多的人，这些人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是不是我错了？老妈曾经说，人生不能任性，不然会影响到很多的人。我原来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回到家，家里只有老妹和苏硕。苏硕穿着围裙故意在我面前转了好几圈，老妹则坐在沙发上投来鄙视的眼光。

“今晚吃火锅，不用炒菜还围围裙。”老妹翘着二郎腿小声的嘀咕着，“真怀疑是不是有变装癖。”

“我高兴，如果你不高兴，右手边有门，可以自行解决。”苏硕翻了一个白眼，顶了回去。

老妹腾的站起来，手指指着苏硕，咬咬牙，放下了手，抱着胳膊笑眯眯的走到苏硕面前，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苏硕，“我说苏硕，我是该叫你哥呢，还是叫你小嫂子呢？”

苏硕楞了一下，对老妹嫣然一笑，“随你高兴。”

老妹的眼睛瞪的好圆，我还第一次看到老妹短短数秒钟变换这么多的表情。气愤不过的老妹，拿出她的绝世功夫，走到苏硕跟前，狠狠的踢了苏硕一脚，然后对苏硕得意的笑着。

苏硕龇牙咧嘴，抱怨的看着一旁看热闹的我，拉了拉我的手。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快点准备，不然我们要吃到明天早上了。”我走进厨房，把苏硕准备好的菜拿了出来，对老妹招招手，“妹，你过来和我们一起择菜。”

老妹虽然不情愿，还是坐在我的旁边，揪着菜叶，时不时瞪苏硕两眼。

苏硕也不时的回瞪，“小心把眼睛瞪出来。”

老妹把菜往盆里一摔，站起来，“我瞪你怎么了，给你面子不知道啊。”

苏硕看着老妹支着脖子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刘静你和你哥挺像，你挺漂亮的。”

老妹明显的被苏硕的话弄懵了，有点傻的看着苏硕，不知道该怎么接招。苏硕看了看我，又继续说，“我小时候，看女人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我就想如果某天一个女人在吵架时也能漂亮，那个女人就是最漂亮的。”苏硕把手里择好的菜放入洗菜盆里，抬起头对老妹微笑着，“这阵子天天和你吵架，有时也挺生气的，但我从来没见过你失态，刘静你家的家教真的挺好。”

老妹皱了下眉头，苏硕连忙摆手，诚恳的说，“我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第一次见到冉冉，我就被他身上的那种气质所吸引，气质这种东西，带着先天的遗传，和后天良好的家庭教育。”苏硕摇了摇头，“可惜，我就没有。”

老妹什么没说，隔着我踹了踹苏硕，“喂，如果想进我家的门，就要先学会自信，懂吗？”

苏硕低头继续择菜，但我看到苏硕脸红了，眼圈也跟着红了。老妹接受他了，是从心里真正的接受他了。看着不时还继续斗嘴的二人，我心里有点空，什么人都比我活的坦白。

一段早已遗忘过去，快要人尽皆知了，可我却依然蒙在鼓里。我的过去里有过什么，让周涵凝温柔文静的女孩子怒吼，让老妹躲闪不及，还有那些知道那段岁月的人都沉默着。

Chapter 42

听着苏硕和老妹不停的斗嘴，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老妹脸红红的，苏硕不停的擦着鼻涕，真佩服他们两个能吃辣的东西，看他们碗里红红的辣椒油，我就害怕。

老妹抱着肚子靠在椅子上，不停的哼哼着，“撑死我了，该死的苏硕，和我抢什么，让我吃多了。”

苏硕白了老妹一眼，手里收拾着碗筷，“贪吃鬼，活该。”

老妹拉拉我的衣服，“哥，消化药，我要消化药。”

“起来活动活动，一会儿就没事了。”我把老妹从椅子上拉起来，“去洗碗。”

老妹噘着嘴，不情愿的走进厨房，结果又被苏硕给轰出来了，“冉冉，看好你老妹，我怕她把厨房拆了。”

老妹走到我的身边，“某人出去了，可能要晚点回来，让你等他一起睡。”

我低头擦着桌子，老妹歪着头盯着我的脸，“哥，你说句话呀，今晚你怪怪的。”

我支着桌子看着老妹，“你让我说什么呀，他想干嘛就干嘛吧，我该干嘛就干嘛。”

“莫名其妙，哥说的什么话呀。”老妹摇摇头，“我听不懂，不过，我希望你搞清楚自己喜欢那个，不要两个都勾着，最后受伤的是你。”

苏硕从厨房里走出来，听到老妹的话，愣在了厨房门口。老妹瞥了眼苏硕，“你对他是喜欢还是什么，这几年应该闹清楚了吧，如果不喜欢了，就放开他，不要死不死活不活的，你难受他更难受。”

苏硕冲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冉冉，明天我要出门，跟我回家收拾东西。”

“苏硕，你害怕什么？好男人有的是，没了他你过的比现在可能会更好。”老妹抬头看着我。

苏硕紧张的抓紧了我的胳膊，手有点抖。

我有些累了，太多的灰尘堆积在心里。我看着老妹，无奈还是悲切，我说不清楚，只希望老妹不要再逼我。感情上我从来没有主动过，一直是被动的接受接受再接受。我顾虑很多，我的家人是我的死穴，但我对喜欢过我的人总是抱着一种愧疚的心情。如果不是记忆突然掀开了一角，我可能还会乐观的面对我的感情，可现在我还有什么资格……

我和老妹对视着，三个人沉默的站在房间里，谁也不想打破这种沉默，因为打破了沉默之后，会是什么，谁都不知道，谁也不敢冒险，因为惊涛骇浪就在沉默之下。

苏硕的指尖开始变得冰凉，慢慢送来了我的胳膊，沿着我的胳膊滑落。我转头看到苏硕失望而悲伤的脸，垂下的眼睛还有长长的睫毛。

反手拉住苏硕的手，“回家去收拾东西。”苏硕抬起眼惊喜的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了泪光叠叠。

老妹堵住了门口，严肃的看着我和苏硕，“哥，你选择了苏硕，是吗？”

苏硕往前迈了一步，“刘静，别逼你哥了。他有他的苦……”

老妹的眼睛变得犀利，“苏硕，你是不是知道那件事？”

苏硕点了点头，“我知道，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老妹和苏硕对视了很久，老妹给我们开了门，苏硕离开时看了老妹一眼。

路上，我和苏硕都沉默着，我考虑着如何从苏硕口中挖出大家缄默的秘密，而苏硕脸色沉重的看着车窗外。

沉默一直延续到了苏硕的家，他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我给他准备了随身洗漱的物品递给他。

苏硕这时才对上我的眼睛，以前明媚如春光的眼睛，如今蒙上了一层阴暗的光。苏硕拉我坐在他身旁，搂住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肩头，“冉冉，过去的事不要再去想了，只要你愿意，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吧。”

苏硕的疲惫从他的声音里透了出来，看来他因为我不记得的那段过去，也承受了很多。大家越是不希望我知道，我越是好奇，隐约间我感觉那段记忆不可能是美丽灿烂，极有可能是我无法承受的。

“你知道多久了？”我不带任何情绪的问，我感觉苏硕身体一振。

苏硕直起身体，看着我的眼睛，“几个月，就是我和你闹脾气的那段日子。”

原来是我给老妹送书被苏硕看到的那次，从那时起，苏硕在外面开始疯玩，越来越不安定，不是和我吵架，就是喝得烂醉。直到后来我忍无可忍，才和他冷静的说出分手的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从苏硕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的脸，平静的如一汪死水。

苏硕捧住我的脸，“别再问了，那段记忆不重要，我不在乎……”苏硕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我在乎的是你，你是不是还爱我，知道吗？”苏硕戚身吻了上来，悲切的吻着我，温柔的舔着我的唇，温柔的和我的舌纠缠，温柔的舔过我口腔的每一处，然而温柔中却带着悲伤。

当苏硕放开我的唇时，我发现我们已经滚到了床上，苏硕压在我的身上，双手在我胸上。苏硕坐在我的身上，深情的看着我，眼泪滴到我的身上，“冉冉，不许再碰他，也不许他再碰你，不然……”苏硕俯下身子，趴在我的胸口，“不然我会忍不住伤害我自己。”

苏硕为我付出的，我感动过，有些事今天想起来依然会感动。苏硕抱紧了我，我也抱紧了他，就算没有明天，哪怕今夜相拥，已经足够，这是我现在的想法。明天，我无法给任何人，而我明天如何，已经不受我控制了。

我和苏硕在他家的床上什么也没做，安静的拥抱了一夜。狗皮膏药给我打了很多的电话，打到手机没电，甚至于苏硕的手机也没了电。

当晨光一缕缕投进房间，我睁开了眼，苏硕对我微笑着，“早安！”

我想着为我跑下楼去买早餐的苏硕，心里有些不舒服，我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站在穿戴整齐的苏硕面前。我失去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黑暗的？还是龌龊不堪的？一个16岁的少年能遇到什么样的事，而忘记了几乎全部的记忆。

握紧了拳头，是谁告诉的苏硕，除了我的家人，还有什么人知道当初的一切，我要找到那个人，我一定要问清楚当时的一切，还有那个已经不在的胖子，和我是什么关系。

陪苏硕吃完早餐，看着他上了车，我溜溜达达的回到了家。

家里很安静，好像没有人，走到老妹的房门前，狗皮膏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回家了，昨晚就被你姑叫回去了。”

“自己回去的？”我转过身，慵懒的看着狗皮膏药。

狗皮膏药端着一杯牛奶，透来复杂的眼神，瞬间又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的一道美丽的弧线，“我送她回去，昨晚太晚了。”

我皱了下眉，姑姑这么着急，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掏出手机，看到没有反应的手机，我怏怏的抓起家里的电话，老妹的手机很快就接通了，传来嘈杂的声音。

“在哪呢？”我尽量轻松的问，隐去声音里的不悦。

“哥，我和几个同学在一起，”老妹好像换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是不是担心了？”电话那端老妹呵呵的笑着，“我回家住两天，你过两天再过来，别打扰我们一家三口的团聚。”

“哦。”我轻轻的应着，继而惊喜的问，“姑父回来了？”

“对呀，所以你不要过来打扰我们。”老妹乐呵呵的说。

“好，大后天我过去。”我满心欢喜的挂上了电话。

狗皮膏药端着空了的杯子，愣愣的看着我，眼睛里没有焦距。我心情大好的走到他面前，抽走他手里的杯子。他被我吓了一下，看着我勾起嘴角给我了一个亮眼的微笑，“吃早饭了么？”

“吃过了。”我拿着杯子走进厨房，他跟着我进了厨房，看着我洗杯子。

“我们出去玩！”没有征求的意思，像是在阐述一个已经约好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