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随后发现站在房间门口的许少央才打了个招呼。
“搬过来啦?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哥说。”许少央大度的呼撸一下秦晴的脑袋,反正事情已经到这一步,轮不到他说话
了,大家长们随后会说什么才是关键的。
“谢谢哥。”秦晴红着脸低着头说。
温凯搂住他的肩膀,“谢什么?他是我哥,也是你哥,都是自家人……哎,对了,哥,你好像有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温凯探头看了一下对门,压低声音,“有个女人,拿着钥匙一开门就进去了,我跟亲亲那个时候刚把
东西搬进门……跟着我们后边上来的……你不知道?敏子哥也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钥匙啊!要不是敏子哥给的钥匙,她哪来的钥匙?”温凯抬抬下巴指指对面,“进门后她就一直没关门,我也没关
,就想给你望望风呢……”
“哥,我觉得可能是敏子哥的什么亲戚吧,虽然打扮很年轻,可是一看就知道是有年纪了……”秦晴倒是个老实厚道
的孩子。
听他这么一说,许少央一直发赌的胸口总算是顺畅了点儿,可是,如果是亲戚干嘛钟魏敏不跟自己打个招呼?还自带
钥匙?难道说这女的去找钟魏敏拿的钥匙?!
总之,怎么想都不太合乎逻辑。似乎只有先前的那个猜想才是合乎常理的——旧爱呗!
“什么有年纪了?秦晴你看女人什么时候也这么用心啦?有我在你身边你眼里还看得见别的女人?”温凯搂着秦晴夸
张的呜咽起来,“你好花哟……”
“秦晴,你什么时候想把这家伙人道毁灭了算我一个。”许少央恨不得直接挖个坑将温凯就地掩埋算了,忒讨人厌!
许少央扔下书包,走进洗手间去解开皮带,将嵌在皮带扣后边的微型录音机取下来,他差点儿忘记这玩意儿还在工作
了。取下录音机,他出来找到一根牙签才算是关停了这玩意儿。可惜东西太小,他又不是专业人士,没法将后边录下
的温凯的混话给处理掉,得,等着让钟魏敏笑话吧。没准儿他会以为自己在闹吃醋什么的吧!切,谁吃醋了?许少用
得着吃醋!!许少央给自己鼓气。
将录音机收好,许少央开始想要不要过那边去看看情况?大门洞开,可自己却没勇气去一探究竟,如果让钟魏敏知道
自己面临这样的情况却怯场了,那不是该笑掉大牙?
臭警察,都是你惹的“好事”!
心里狠狠的骂了几句臭警察以后,许少央赏了两枚卫生球给在一旁叫嚣着什么“爱情保卫战”温凯,大步走进了506。
该面对的总得要面对,许少央不会逃避——哪怕是为了面子,他也得去面对。
屋子里似乎除了那大红箱包和红色手提袋外,没有多出什么东西。稍微转了一下,许少央才在阳台上发现了一个女人
,正在打电话说着什么,因为背对着屋里,所以她没发现屋里来了人。
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很苗条,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大衣,大波浪的中长发,格子长裙,高跟鞋。
从身后看,这女人可算是比较典雅的那种女人,很有女人味。
许少央默默的换上拖鞋,不管这女人是什么身份,反正这屋的主人如今是他。换好鞋,许少央顺手将书包放回他跟钟
魏敏的卧室,顺手带上了卧室的房门。虽然平时他们不需要关门,但是这会儿有外人在,还是要注重一下隐私的。
终于,屋子里的动静引起了那女人的注意,她转过身来,看见了许少央,冲许少央点点头,又说了会儿电话才挂断了
,走进屋来。
人再会保养,终究也还是抵不过岁月的飞刀——这女人少说也有四十多岁了,无论如何不会是小警察的“旧人”,小
警察又不缺母爱——母爱?!
许少央吓了一跳!难道是钟魏敏那个远嫁大洋彼岸的妈?
两人就这么在客厅里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温凯和秦晴扒在506的房门口伸长脖子往这边窥探着。
“您好,我是许少央!”最终,为了拿出主人的身份,许少央先开了口。“请问您……”
“我叫魏玉珍,钟魏敏的妈妈!”
轰隆隆……晴天一声霹雳!
果然是钟魏敏的妈!钟魏敏的名字就是父姓和母姓的叠加。
臭警察,你死定了!许少央暗暗咬牙,竟然敢给我来个这样的突然袭击!
“哎哟喂……”对门的温凯脚站在门里,为了看得更真切身体拼命探出门外,严重比例失调的结果就是五体投地的趴
下了,秦晴正好压在他身上,两人挣扎半天没起得来。
许少央扫了一眼对门的狼狈,没理会,旋即在脸上堆满了笑,“原来是伯母,您好!”
让座,端茶送水,许少央做得殷勤周到。
“对门那俩孩子你认识?”
魏玉珍在接过许少央手里的茶,在沙发上坐下,笑吟吟的问。
“我弟!”
“原来如此!”魏玉珍莞尔一笑,“我说打从我进这门起就老有人在偷窥,按说这小区治安一向不错,应该不会有什
么不三不四的人……你们兄弟感情挺好嘛!亲兄弟?”
“我二舅的儿子,可不就是我的亲兄弟。”
“让那俩孩子也进来见见呗,看上去都挺可爱……”
许少央招招手,让对面正在掸身上灰尘的两只过来见人。
魏玉珍是个挺随和的人,功夫不大,几个人之间就已经放得很开了。
“小许啊,你也别怪敏子,我到家了才给他电话,他可是吓了一大跳呢。”魏玉珍笑着摸摸坐在他旁边的秦晴的脑袋
,“这房门的钥匙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感觉上,像是个根儿,似乎钥匙还在,这个家就还在,敏子一直也没换锁…
…”
魏玉珍说得有些淡淡的落寞和伤感。
“伯母,您是回来过中秋的吧?”温凯大大咧咧的问,许少央阻拦不及。
“这边呢,除了敏子其实也没什么人了。我倒是一直想叫敏子过去跟我团圆,他从来不肯,说他就喜欢吃油条豆浆,
吃不惯面包牛奶——这孩子,死犟,看上去挺强,其实,心思挺细腻的,也有些敏感。”
魏玉珍顿了顿,喝了口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天看到你们在敏子身边,我放心多了,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敏子
的生活不会寂寞了。”
许少央脸上有点热,他瞪了一眼温凯,这二百五还没听出人家说他调皮捣蛋呢,在那边乐呵呵的傻笑。
关于魏玉珍,钟魏敏跟许少央说的不多,所以许少央只知道魏玉珍早在小警察初中的时候就已经跟个美籍华人结婚到
美国去了,去年好像又离了婚了,好在分到一些前夫中餐馆的股份,日子倒还清闲。只是,如今孑然一身,难怪会有
那种淡淡的落寞和伤感。
“伯母不是经常回来吧?这次回来能多住些日子吗?”秦晴柔顺的问。
魏玉珍看上去挺喜欢秦晴的,秦晴那种乖乖仔的模样很容易激发女人母性,这会儿听了秦晴的话,魏玉珍又摸摸秦晴
的脑袋,说她的确不是经常回来,以前要忙着帮人打理生意,这一两年有空了身体又不是太好,不适合长途旅行。
“这次回来,看情况再说吧!”魏玉珍含混的说。
她的心理许少央明白。钟魏敏跟父亲的关系非常好,父子情深,可是,对于这个自他十四岁开始就离开了的母亲从感
情上来说就要淡得多,而且,这次,算是魏玉珍出国后第一次回来,即使是血浓于水的母子,十几年时间造成的空白
也不是那么容易填补的。魏玉珍不能确定儿子对自己的态度,自然不敢妄言要住多久,这也是她连箱包都没有打开的
原因,虽然她有钥匙,但是这还是不是她的家,完全取决于她的儿子。她这样含含糊糊,给了彼此一个进退的空间。
面对这样的情况,许少央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钟魏敏的家事,他必须尊重钟魏敏的意见,所以当下他也没有多说什
么,一切等钟魏敏回来再说。因此,他将话题转移到了午饭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屋子的人,总要吃饭的。许
少央起身想要过505去做饭,可是秦晴却拦住他,让他陪着魏玉珍说说话,他去做饭就行了。
“温凯,你过来帮忙!”秦晴拉着温凯离开。两人去做饭了,给许少央和魏玉珍留下了空间。
面对面的坐着,许少央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跟魏玉珍说什么,他不知道魏玉珍究竟知道多少,因为臭警察只字未提他
是否已经告诉了自己的老妈,更不知道钟魏敏是怎么跟自己的老妈说的。这让许少央很被动,也很为难。如果仅仅是
寒暄,那么刚才已经寒暄过了,甚至还比较了两国间的气候,结果现在这种无伤大雅的话题就没法再派上用场了。
钟魏敏,你最好赶紧回来!
许少央默念,祈祷着人家的正牌儿子赶紧回来应付。
“敏子,其实是一根筋的。”就在许少央胡思乱想的时候,倒是魏玉珍首先开口了,她找了个很恰当的话题,孩子是
母亲永恒的话题!
“小时候,他就很羡慕他爸的那身警服,说长大了也要当警察,结果,那一年,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就只填了公安
大学这么一个学校。据说,那一年,他的成绩上北大清华都不成问题,可是,他就想当警察。”
“他实现了他的理想。”许少央说,他很高兴他的爱人实现了理想。
魏玉珍看看他,也是一笑,“是啊,他实现了他的理想。其实,要是我在他身边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他当警察。”
“为什么?”
“我嫁给他爸的时候,就想着有个做警察的男人会特别有安全感,你想啊,他能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那么做为他
的家人就一定特别有保障。后来,我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作为警察的家人,其实是最没有保障的。”魏玉珍长
长的叹了口气,“你想啊,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命,别人工作的时候他在工作,别人休息的时候
他还在工作,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能回家,我甚至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开始的时候还
想着等他回来一起吃饭,可是,有时候不是等你睡着了才回来,就是菜都馊了他都未必能回来,而且,这种等待还是
遥遥无期的……我生敏子难产,还是他们局长给签的字,他这个做爸爸的甚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都出院了,他才
回来,跟个野人一样,胡子拉碴的。后来,有一回不知道又是什么任务,出差一去就一年多,等他回来的时候,敏子
居然不认他,不让他抱,吃饭的时候还抢他爸爸的饭碗,说不让叔叔吃,不让叔叔吃……他爸开始还笑,说你这臭小
子,后来,回过味来了,就抱着他抹眼泪……”
“见不着人也就罢了,还得提心吊胆。做警察的,难免得罪人,开始为了方便照应,我们住他姥爷家,那种胡同里的
四合院儿,结果,就常常有人找上门来,当面的,塞恐吓信的,尤其是他爸当上刑警队长以后,有一回有两个瘪三找
到敏子的小学去了,冒充说是他爸的同事什么的……因为他爸的工作,学校老师也特别留意,警惕性很高,没让那两
人将孩子接走……后来我们就搬进了公安大院里住了,再后来,我意识到,想要敏子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他爸
,远离他爸的工作,我就带着敏子搬到这儿来住了……那日子过得,担惊受怕……”
“那些年,我虽然是嫁了个男人,可是,什么都指望不上那个男人,财米油盐,煤球,煤气,洗衣做饭带孩子,伺候
老人,什么都得我自个儿做,这男人,有跟没有差不多。所以后来,我就跟他爸分了。”
许少央默默的听着,心里却是极端的震撼,原先魏玉珍抛夫弃子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原来,这么不容易。这些,
那时候还年幼的钟魏敏恐怕是不能体会的。
“敏子十四岁那年,他姥爷去世了,我也就没了什么牵挂,就跟人去了美国。那时候虽然舍不得敏子,可是还是狠下
心来,我想,要让他爸也尝一尝带孩子的辛苦 ——其实,那时候敏子已经很懂事了,他爸根本再用不着辛苦。敏子是
他爸的心头肉,每次一回来,父子俩那个亲热呀,跟哥俩似的,是我离开了他爸,所以也就没脸再夺走他的心头肉…
…”
“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烦了吧?”魏玉珍突然问许少央。
“不,没有,谢谢您能告诉我这些。”
“敏子这人一根筋,对什么都是一根筋。对人对事都是这样。这孩子模样好,难得的是性子也好,热情,善良,喜欢
他的女孩子其实不少,可是,因为我跟他爸这个事儿的阴影,他一直都没动心,他怕那些女孩子最后都跟我一样坚持
不下去,结果,让孩子受累,而这辈子他是绝对不会放弃警察这个工作的,而且,他也怕会连累人家女孩子,这些,
他都没有明说,可是,隐隐约约的,那意思我都明白。可是,上个月,他突然告诉我说他想要冒一次险,因为他找到
了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他说他有直觉,这个人会坚持下去,坚持一辈子。到了上礼拜,他告诉我说他已经跟那人
在一起了……”
在魏玉珍的注视下,许少央连忙低下了头,他的鼻子很酸,眼眶发涩,他怕他忍不住那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钟魏
敏,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这份爱情和信任?!谢谢你,魏魏!
52
起身给魏玉珍的茶杯续了些茶水,许少央重新坐下,他现在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能安静的听就行了,这似乎是晚辈
对长辈的礼貌,可他实际上始终保持着警惕,那是一种守护者的警惕,任何破坏他幸福的企图在他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
魏玉珍说这些旧事的动机许少央明白,一来是给自己当年抛夫弃子的行为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毕竟这是她跟儿子之
间最大的症结所在,另一方面,魏玉珍是在以过来人的身份给许少央提一个醒,让许少央能够及早了解作为一个警察
家属的实质问题,当然,她说的绝对是事实,许少央已经有了觉悟,不过从魏玉珍嘴里说出这个事实来总有那么点—
—吓唬的味道。对,就是吓唬,或许魏玉珍希望能够让许少央知难而退。魏玉珍虽然打扮得年轻,其实模样还是有些
憔悴了。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幸福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只要你拥有幸福,它就一定会在脸上显示,同样的,生活
的不如意也会在脸上可以看到。魏玉珍浓妆艳抹,国内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少有这么浓重的妆点。其实,论年龄她和二
舅妈是一个年龄段的,稍长二舅妈两三岁而已,可是,跟那常常素面朝天却总是容光焕发的二舅妈比她至少要年长上
十岁 ——心情才是最好的美容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