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欢慢慢喝水,想起了昨天看的那本书。
《变态心理学》,同性恋那章,原来在中国仍然把同性恋划在疾病一栏,虽然在后面加了限定语——对于那些对自己
的性向有心理困扰的人。那么他现在这么害怕犹豫,算不算也是有病的人之一呢?
有人说同性恋是天生的,也有人说是后天环境影响。排斥同性恋的说基因决定论不过是同性恋给自己的病态找的借口
。
左欢无辜地想,可是他家庭幸福,身边也没有同性恋,真的没有受什么所谓的环境影响啊!
换一句话说,同性恋要真是病,那谈永瑜得的可能性比他大多了。父母离异,母亲焦虑偏执,父亲不停娶新妇,从小
不敢对异性交托感情——除了那个隔壁的小姐姐。
所以啊,如果真要是病,他就抱得美人归了……
“小孩子家家,大清早叹什么气!”谈永瑜刚抹过脸的毛巾随手就砸了过来,左欢接了个正着。
“叮——”
“吽,玛尼呗嘞吽!sars退散!”
“胖子在干嘛?”谈永瑜站在门口,搭着左欢的肩往床上看。胖子一脸肃然地跏趺坐于床上,一手拎着一只黄铜小铃
,一手拿着一个金属小勺,念一句就敲一下……
“念咒呢。”
瑜帅摸着下巴严肃地点点头。
“有理想!”
左欢瞥了他一眼,一手拿着玻璃杯,一手拿着毛巾,想了想,抹了把脸。
瑜帅看到了,挑着眉。
“你不洗过了么?”
“再擦一遍。”左小欢同学面不改色。
“我记得你有洁癖啊,用我擦过的毛巾没问题?”瑜帅用食指蹭着下巴慢悠悠地问。
这动作怎么就这么挑逗呢?左欢想,心里就有一股滚烫的液体在窜。他把毛巾往谈永瑜脑袋上一扔就走。
“胖子,结束了就恢复正常啊,sars还比你正常一点。”
胖子一脸怀才不遇的悲愤之状。
“还有三天校禁就解了,你不知道这是吾表达喜悦的方式么~”
“不知道,我看你像撒魔附体!”
“撒魔?”胖子立时呆愣。
“sars它祖宗嘛。去吃饭不?我要吃汤包!”
“靠!你是汤包它孙子!”胖子十分郁卒地爬到扁豆床上。“豆豆,你有没有觉得自从昨晚瑜帅被压,咱们家欢欢突
然变聪明了?”
“吾儿有望!”扁豆感动抹泪。
“家门不幸!”胖子同抱。
*****
三天后解禁,校园里的崽子们一下疯狂了,回家的回家,找朋友的找朋友,玩儿的玩儿,偌大的校园顷刻冷清下来。
左欢自然也是回家。
回到家左妈妈捧着脸左看右看,眼睛里闪泪花,左欢又是安慰又是讲笑话,总算把泫然欲泣的老妈劝了回来,一家人
其乐融融,左小欢左邻右里亲戚好友地四处窜,坐在关心他的人之中,偶尔会想到,谈永瑜现在怎么样?
不会又跟谈妈妈吵架吧?明明关心得要死,但那样一个人,整天面对着,不想心烦似乎也是不可能的。
这么想着,左欢心里就一时发紧。突然记起来人家刚交了个女朋友呢!说不定现在正小别胜新婚,情到浓处花正开!
“啪!”杯子重重地落在玻璃茶几上,把自己从心事里惊醒,呸,这么酸!真娘们!
“小欢,怎么了?”
“没事没事!”左欢连忙呵呵笑。
*****
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回校的时候左欢觉得自己肿了一圈!比较郁闷的是五天来谈永瑜一个问候的短信都没有,胖子
和扁豆还发消息过来了呢!
胖子说“哥回去后将再带十斤肥肉,兄弟们等着瞻仰啊!”
扁豆说“欢欢,我怎么老吃了就拉啊,难道天生贱命?留不住肥水?”
左欢看了哈哈大笑,终于要回去了,我亲爱的兄弟们!还有混蛋谈永瑜!我想你们!
左欢万万想不到,回来后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场景。
谈永瑜近乎慌乱地站了起来,脸色微微涨红,嘴角有明显的濡湿痕迹,背对着左欢的女孩十分冷静地理了理头发,转
过头,对他笑了笑。
很漂亮。可是很刺眼。
左欢想都没想扭头就走!
“左欢!”谈永瑜追了出去,一把抓住他,“你往哪儿走啊!”
左欢慢慢转过身,盯着谈永瑜余情未消的眼。他比谈稍矮,平视的目光简直能直着看见他的大脑里,那光仿佛是有实
质的,让谈永瑜有种莫名的穿透之感。不舒服,很不舒服。他不喜欢左小欢这样看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坏事,什么对
不起他的事。
他肌肉收缩,下意识地想去挡他的目光。
左欢突然笑了,摸了摸脑袋顿时清醒的样子,侵略的目光向内变成自嘲。
“你看我,糊涂了。把女朋友带过来也不早说,害我出丑!”
变化太突然了,眼前的这个左小欢已经在笑,脑中的左小欢还在质问。谈永瑜也笑,又来了……这帮子人!
“你小子!走,带你见见嫂子!”
于是见面,客气的寒暄,热情的招待。
怎么能装的这么像呢?左欢都快以为自己是真心的了。
下午的时候扁豆胖子都回来了,又是惊讶又是一顿夸。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艳福么?左欢仔仔细细用最挑剔的目光去看,确实,完全挑不出毛病!
陈怡喝了口水抬头正好看到左欢打量的目光,惊讶后微微一笑。
左欢有些被捉到的窘迫,再不敢去看。
第十章
晚上一起到校外吃喝,趁着陈怡去卫生间,胖子贼兮兮地问,晚上弟妹住哪儿啊?
左欢手里端着茶一抖,立刻竖起了耳朵。
“我给她定了房间。”
“哦?单人床还是双人床?”
“嘿,我说你小子思想怎么这么淫荡呢!”
“这叫与时俱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好不好!”
“好好,单人床,行了吧!你嫂子回来别胡说,人家很单纯的。”
左欢举着杯子立时露出一笑,杯子里的水纹晃得一漾一漾的,显得那双平静的眼睛也在狡黠得意地眨。你高兴什么呢
?这关你什么事?
左欢质问自己,可还是高兴。
“靠!你小子也太不会把握机会了!这是千载难逢啊!快去换房间!我帮你把弟妹拖住,现在还来得及!欢欢,你说
是吧?”
左欢呛了口水,连忙把杯子扔下。是你个头!
谈永瑜帮他拍了拍背顺着气。
“别瞎说!我们交往时间短,而来日,方那个长……”谈永瑜故意拖长音调,吹着气要把幸福撒四方。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和陈怡长相厮守的。
左欢点点头。“有道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谈永瑜一把拖过左欢,爆栗子扣在脑壳上。“你说谁心急,嗯?”
“哎,转眼新妇换旧妇。”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被打入冷宫还被暴力对待的皇后娘娘。”
“独坐红帐中的十三姨太。”
“为什么是十三?”
“笨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痛,痛!”左欢叫,眼角挤出泪。
“真这么疼?我没用劲啊!”谈永瑜奇怪地看了看手指,松开左欢。
左欢又拿起瓷杯喝,喝着喝着又呛。一边咳一边愤愤地想,胖子扁豆杀人不见血!一只猪爪一只竹竿,不停地在他心
上戳戳戳,还一戳一个印。不知者无罪,你还只能忍着痛什么都不能说。
“我醉了!”左欢扑进谈永瑜怀里。
谈永瑜哈哈笑,拍拍他的脑袋。
“你们谁灌他酒了?”
“没有!”
“我也没有!”两只爪子竖起来,配合着两张无辜的脸。
谈永瑜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左小欢的杯子里一丝酒没沾!
“好哇!你骗我!”谈永瑜抓着毛把某人拎起,笑话某人拙劣的骗局。
左小欢吃痛地皱起眉。我哪能喝啊,万一真酒后失德把你按地上就地正法怎么办?
*****
饭毕,左欢三人先回宿舍,谈永瑜要把女朋友安全送去宾馆。
“兰苑啊兰苑!瑜帅这次可真算是花的血本了!”
“我要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也舍得!”
“看来是玩真的了!”
“我靠,谁说是假的了,你自己不正经别往瑜帅头上扣啊。”
“帅哥容易花心嘛。”
“瑜帅属于个别现象。”
“怎么说?”
“你见过帅哥这么抠门的么?”
“……也是!”
那个抠门的某人听了估计要吐血,这晚饭都喂到白眼狼嘴里了。
左欢卷着毯子坐在床上,脑袋有些发胀。十一点,灯熄了,楼管阿姨要锁门了。
谈永瑜还没回来。
“瑜帅难道真的交代在那里了?”
“看来是的。艳福不浅啊……”
扁豆顺着床杠摸到胖子的耳朵。“哎,今天欢欢有点不正常啊……”
“是啊,没见他话这么少过,回来后还没开过口呢!”
左欢把金属杠敲得当当响。
“我老公刚刚另结新欢,就不兴我默哀三分钟么?”
“兴,兴!亲爱的,难过可以,可别伤了身子啊……”
*****
陈怡走后,日子又恢复到正常。
宿舍,食堂,图书馆,教室,来去划着直线,生活的指针围绕着校园这个小社会一圈圈地转。
左欢还是一样,只是变勤奋了点儿。
谈永瑜还是一样,只是变唠叨了点儿。
胖子和扁豆还是一样,贫,贫,除了贫还是贫!
最开始的话题总是围绕着done,还是not done?
瑜帅总是神秘一笑,一副不可言喻自己猜想且听下回分解的模样。
用胖子的话说“像只偷了腥的猫,怕别人不知道那腥味好,一次性不肯吐出来。贱兮兮的。”
可是我觉得这个表情很可爱啊!左小欢咬着切片面包想。除了里面包含的深层意味让人有点儿不爽外。
但是左欢还是敏锐地感到有一点不同,谈永瑜每一次和女朋友谈情说爱时似乎都会刻意避开他。
难道被发现什么了?
一瞬间的心慌夹杂着莫名的期待,很快地,左欢严厉地批评自己,又胡思乱想!以前对谈永瑜的想法还少了么?还不
是什么也没发生?
其实左欢这想法也不是空穴来风。
那晚陈怡就跟谈永瑜说她不喜欢左欢。谈永瑜问为什么,她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说是女人的自觉吧。
“因为我觉得他也不喜欢我。”一个合理的借口,而且说不定是真的。
谈永瑜笑了,“不会的,欢欢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和人交往,他简直没有讨厌过谁。”
“啊,是么。”陈怡有些迟疑。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在脑子里形成,想了想还是太可怕了。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
的,也只是让她觉得那人很可怜。
谈永瑜看起来很珍惜这个朋友,那么作为一个爱着他的女人,她也不应该随便去猜测什么。
他爱的,即是她所珍视的。
谈永瑜也算是个相当敏锐的人了。表面装作不在意,暗地里却观察了一下。于是发现他每一次谈起陈怡,左欢都有意
无意地回避。
看来是真的呢。
谈永瑜心里叹气。究竟怎么才能调节好兄弟和恋人之间的关系呢……麻烦啊……
第十一章
看你最后一眼,从此不再幻想……
……
晚饭后,左欢看到谈永瑜往校外走,就跟了出去。谈永瑜回头看到这小子,捏着手里的银行卡敲敲他的脑袋。“来干
嘛?”
“看你去干嘛。又存钱?”
“嗯,前段时间的海报帐到齐了,存上。”
“瑜帅,你真的挺不容易的。”左欢真心实意地说。
“才知道啊!你小子整天跟着那帮崽子敲我竹杠,怎么就想不到我的难处?”
左欢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其实谈永瑜不必担忧学费和生活费,他知道谈叔叔每学期给他的钱多的令人咂舌。除了学
费,谈总是把钱存下来,不奢侈不随意消费,自己还拼命有机会就赚钱。用他的话说,鸟儿的翅膀早晚会硬,而有时
候往外飞并不是自己愿意,而是不好意思再待在那个家里。
“不为我自己,也要为我妈着想。她没有工作,以前大手大脚的习惯又改不了。”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如果没有钱又
没了老公,像他妈那样,就会拼命地想抓住些什么,于是虚荣,偏执。
离异的女人如果嫁不了想要的男人,只会把压力加在孩子身上。谈永瑜是不甘束缚的男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孝顺的儿
子,似乎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用金钱补偿。
左欢理解,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谈妈妈就看不到自己儿子的难处?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知道,这几年谈永瑜为了赚钱费了多少心力。可是他心疼他的饮鸩止渴,却只能站在旁边看。
这男人骄傲地拒绝任何人的帮助,连表露的关怀也会视为侮辱。有时候左欢想,谈永瑜只要肯低一低头,把难处告诉
他爸,以他爸对他的疼爱一定会出面处理。可是他就是这么骄傲,宁愿就这么直挺挺地顶着,不肯低头。
谈永瑜存完钱,回头看到左欢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旁边。
“怎么了?刚才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了?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没那么不济事儿!”
谈永瑜好笑地拍拍他的胳膊。
左欢迅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脑袋撇到一边,咕哝。
“对我这么好,都快让你给宠坏了,以后跟谁过去啊……”
左欢一把拽住正往外走的谈永瑜。
“借我两百块钱!”
“不早说!”谈永瑜郁闷地转头看那事儿多的小孩,却愣住了。他一直知道左欢是长的几乎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那种
帅,但同吃同住在一起三年,再怎么漂亮的人印在眼里也是平常。也许是灯光的原因,没错,他从没有在这种光线条
件下看过这小孩儿,学艺术的人向来对光影敏感,于是看到一些美好的画面心生悸动也是正常。
左欢咬着嘴角慢慢说,“借我钱。”
谈永瑜指着存取款机说“都在它那里。”
“那就帮我取。”
谈永瑜挠了挠脖子,认命取钱,心里想,哎哎,至于么,这么一副委屈的样子?好像我没借过给他似的。
左欢夹着两张红票子晃了晃,笑嘻嘻地说。
“谢了,今晚有钱出去混了~”
“啊?晚上你要出去?”
“嗯,偶尔放纵一下嘛~”
“嘿,别把你的小身子骨给掏空了——说老实话,你小子是不是要去约会?”
“……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