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菲尼克斯拒绝留下合练时,就涉及到我的职业了。而我一向很敬业。
很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你也很累了,可是这是马上就要录制的曲子……
先礼后兵。百战不败的秘诀。
他摇头,已经在收拾东西。
可是如果耽误了录制--
他们可以自己练,明天早晨我来的时候录。菲尼克斯淡淡回答,似乎笃定了需要练习配合的是其他三人,和他完全无
关。
可是鼓点是决定节奏的……
我用仅有的理论来试图说服,结果他终于抬了头。
安小姐。
啧啧,真是彬彬有礼的叫法。
我的和约上最重要的条件之一,就是可以按照正常上班时间作息,除非在现场演出时段,否则晚上6点就可以回去。
我发愣。不知道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朝九晚六的上班族吗?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我等着,期待他说出而且你也不是我
经纪人之类的话,那我就有充足的理由落泪或者做出其他符合女人身份的事情。事实证明这点经常在意外的地方收到
意外的效果。
然而他没有继续说。仿佛说出条约就一切自动解决,拎起袋子绕过我就走。我只好不顾形象,死缠硬打。
不可以走。今天不合完明旎岷懿摇!br 他想掰开我的手。笑话,若是那么容易就给你掰开,我就不叫安,也不是我那
神经质的母亲生下来的具有袋熊特质的女儿了。
他终于还是投降。
最多一个小时。他说。我只好装做同意。反正一个小时后还可以继续装树袋熊。
结果证明我错了。一个小时后,就算是最严格的混音师也挑不出毛病。于是大家都可以回家,皆大欢喜。
菲尼克斯不停在看表,似乎真的是有重要事情。我那剩下不多的良心开始发作。
耽误了你的约会吗?我问。他看了看我。
我不知道。
事实证明人是不该乱发同情心的。那天半夜,好容易得机会早睡一次的我被从被卧里拎了出来。
喂?
我的口气不好。睡眠被打断我的口气一向不好。
电话里的人报了个名字,我过了会才反应出来那是菲尼克斯的自然名。或者说出生名。身份标志证的名字,等等。
是的,我认识。我小心回答。
请你现在过来一下。电话里的人这么说,接着报了个医院的名字。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赶到医院,逮住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就问。对方似乎被我吓倒,问清我到底要干什么后,立即叫过护士让她带我去紧
急病房。我跟着进了一间病房,看见菲尼克斯躺在床上。
我摸了摸他的胳膊,还有隔着被子的腿。然后大大松了口气。都还在,而脸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伤痕。最起码不至于
破相。
可是他为什么不醒?
我是在问身边的护士,然而回答的却是个男声。
医生说用了镇静剂。
我转头,看见闪着红光的烟头。用嘴夹着烟的男人走了过来,我不知为何有向后退的念头。
对不起,请不要在病房抽烟。身边的护士出声提醒。那男人似乎才想到,取下烟,看了一眼。
哦,我忘了。他说,一边将烟头按在菲尼克斯露在床单外的胳膊上,拧熄了烟头。
我倒吸了口气。菲尼克斯的身体一动,因剧烈的疼痛,而从镇静剂造成的昏睡中睁开眼睛。眼神似乎还在涣散,只反
射的缩回了身体。过了好一会,他注意到身边站着的男人,似乎才清醒过来,抬起头,眼神中露出我从来就没有见过
的什么。
对、对不起,凯。他说着。我眨眨眼,看着向那个男人伸出手的菲尼克斯,又抬头看了看床边的男人。
那是我和凯的第一次见面。
5
陪着我一起去法官那里的是费希特,公司的律师。
到了那边,除了名字年龄之后,不要说其他的话。他对菲尼克斯简单地叮嘱着,扭头看了看我。
安,并非是私人的,但能不能请你换套--怎么说来着,更稳重点的打扮?
所谓更稳重的打扮,包括黑边大眼镜,以及从上到下裹得严实的黑色套装。我们要让法官觉得,我们是正经做事业的
人。费希特解释说。
我点头,从善如流。其实他完全不用对我费这些唇舌,想好如何去对付对面的人才比较好些。
没有证人。对方坚持完全是菲尼克斯的错,而费希特则坚持是对方的错。
我们在外边的大厅里等了半个小时,直到庭警过来叫我们。法官是接近五十岁的男人,有严厉的眼睛,但其中带着疲
惫。
费希特,真难得,这回竟然在这么简单的案件里见到你。
这是他对我们公司的御用律师大人的招呼语。我想了一下,记起上几次费希特出面辩护的案子,似乎是一桩预谋杀妻
案,一宗绑架撕票案,还有一件则涉及到8位数以上的毒品。
看起来也许和公司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也是当然。有直接关联的人,都在事件捅到公众媒体前就被消除了。
而这次不过是区区的交通违规案子。确实屈才。
我在听众席上坐下,而菲尼克斯被带到了法官面前,把手按在圣经上发誓,那一套。
双方的律师开始辩论。双方的律师,我们这边当然是费希特,对方是个接近40岁的中年女人。我仔细看着她的服装,
从心底升起由衷的敬意。
还以为费希特已经把我弄成了无法分辨男女的怪物了。看看这,才叫做无法分辨男女呢。
双方似乎不是第一次交手,提问时走的路数也满接近。一开始我是打算仔细听来着,可是听着听着,我发现自己开始
分辨不出左和右。
甚至连他们问题所想要表达的东西,我都不明白了。
比如费希特问对方当事人,那么你是说你已经打了让对方超车的手势。
对方表示赞同。
你是用右手做的手势?
对方再次点头。
费希特开始做一些手势。
那么你是怎么做的?象这样摆摆手,还是画了个圈,还是……
我开始感觉厌烦,对方显然也有类似感觉。
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也就是把手伸出车窗,打个手势而已。
可是在刚才的对话中--庭上允许的话请将对话翻到第114页--在那里你说……
我看出对方的律师不是容易打交道的人,但是费希特显然比她还要精明。
最后达成的协议,是对方放弃对菲尼克斯的起诉,而菲尼克斯也不对对方用容易让人产生混乱的手势,以及在询问当
事人的过程中显示出的,对方在出事当天的午餐中喝了一小杯开胃酒的事情提出进一步调查的提案。
法官敲了小锤,双方律师握手。我先到门外等着,心想将来如果我实在忍受不了手下的那几个家伙而把他们都干掉后
,一定要找费希特来给我辩护。
过了一阵,费希特从侧门中出来,一边走一边和菲尼克斯说着话。到了我面前他停住。
这次没事了,法官也说不会写入记录。但是还要小心些。
他似有所指的一抬下巴。我朝他指的方向看,正好看见微微的闪光。一个手上拿着微型相机的人站在隔了10米的柱子
旁边,正对着我们大照其相。
我想都没想,大踏步向那方向走去。距离那男人只有两步,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我是朝着他呢,转身想溜,被我加快几
步拉住背包。
教训是,不要背那种一旦被拉住就无法挣脱的包。
对对方的,则是,不要以为穿着3寸银色高跟鞋的女人就一定行动比你br
我把相机后盖打开,把微型胶卷往外拉呀拉,过程中觉得非常享受。这是老早就想做的事情,可真是好容易得到机会
。
你不能那样。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说着,一边推着眼镜一边向后退,我几乎能读出他的心思,想跑,却又舍不得落在我
手上的相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鼓起了勇气。
你这是妨害新闻自由。
哦?我向他挑眉,笑的一派邪恶。那去告我呀。
这是电影上学来的台词。事实证明非常好用。那人已经准备不要相机转身落跑了,被走到了他身后的费希特给拦住。
长长的手伸出,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他胸前的记者证。
还给我。那人跳着脚,费希特将证件举到一边,歪着脑袋。
每日新闻社……实习记者。
他把那证件还回去。开口时一片温文尔雅。
你还没有采访权。而且每日新闻也没有娱乐版。如果你是对安小姐有兴趣--我假定--当然也不排除你的兴趣对象是那
位年轻人,我们可以告你侵犯隐私。
那人拿着证件落跑。我问费希特。
真的可以告他吗?费希特看我,一脸有趣的神情。
当然不能。
可你刚才说……
那个,他笑,自然是在骗他。
然后他突然转了话题,可以请你去吃饭吗。
我犹豫着,律师确实是高收入的职业,然而嫁给律师也意味着若离婚则可能会一分钱也得不到。
我权衡,然后摇头,笑的一脸惋惜。
对不起,我还要陪菲尼克斯回公司--
菲尼克斯看了看表。已经六点了。他说,然后就不顾我,转身走开。
我张大嘴,过一会才想起形象问题,赶紧闭嘴,转头看费希特看我的眼神似乎很有兴趣。
现在,我是否有荣幸请你共进晚餐了呢?
6。
我对法国没什么意见。完全没有。对法国菜也没有意见。
只除了看着手上的菜单,一个字也不认识之外。
我放弃伪装,把手上的菜单啪地合上。连菜单的封面都是绸缎的,这个无论叫什么的地方,想来价格一定不菲。
不过反正我也没有想过要付帐。
费希特抬头看我,我朝他笑,尽量温柔和婉。
我不认识,所以得麻烦你帮我点了。
他的表情有点诧异。我不知道带一个自己承认连法文都不懂的女人到这种地方来,是不是会很没面子。
他于是转身和侍者交谈。我听不懂,但想来应该是法语吧。听起来倒满悦耳,象催眠曲。
我再抬起头时就发现他在看着我笑。他似乎很喜欢看着我笑。然后他端起杯子来说。
你看起来很困。
是啊,不但是看起来,而是从骨子里都感到累。过去的48个小时内我一共只捞到了不到5个小时的觉睡啊。
他对我举杯。我机械回礼。
干杯,为你美丽的眼睛。
……中倒映着的我的身影。
我喃喃低语回去,喝了一口。他微觉好奇。
对不起,你刚才是说--?
我耸肩。那是句台词,他懂得便是懂得,不懂变是不懂。
侍者过来,开始上开胃菜。我以为自己不会有胃口,结果发现想错了。
吃完开胃菜,接着是加了红酒和乳酪烤的鸽子--听起来不那么诱人,端上来却令人食欲打开。
结果是我吃完了主菜,加上甜点,满足地叹了口气。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男人。
啧啧,单身女人的食欲是可怕的。经此一役,相信他才会明白。
乐池那里开始响起音乐,很轻柔的那种。我的视线开始在隔壁桌子上飘悠。越过了前面三张桌子后,突然停下来。
费希特放下手中的酒杯。刚才在我不顾形象的大吃时,他每样菜似乎都只是动了一点,只在旁边不停地喝着红酒。
怎么?
我摇摇头,转开视线。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和一个容貌优雅,职业稳定,收入丰厚而且明显对我颇有兴趣的男人,单独在一家法国高级餐厅
,只缺鲜花和蜡烛,一切就简直是完美。
所以我才不要在这种时候被迫想到工作,以及与工作紧密相连的那些家伙。
可惜费希特不是那种你对他说没事,他就乖乖相信的男人。
哦--是他们啊。
他只朝那方向瞥了一眼,就回过了头。我皱了皱眉,他语气中有点什么,太过熟悉的什么,让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
等等--你不会是因为事先知道他们要来所以才请我过来的吧。
他看着我,一脸受伤的模样。
当然不是--我只不过知道他今天要回来,还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地就找到了斯卡拉。
我坐回椅子,叹了口气。
不错,隔着三张桌子坐着的两个,就是我手下的那个斯卡拉,还有他那个一会回来一会又消失的神秘情人。
我又朝那边望了一眼,不由怒从心头起。
我是知道这里是俱乐部性质的餐厅啦,而且到这边来的人大多也不会管别人的事情。可是两人象现在的那种姿势,还
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费希特似乎在观察我的表情,而且颇为得趣。我瞪了一眼。
现在可以确定他邀请我不是为了什么见鬼的私人兴趣,而是纯粹公干了。
公干就公干,可是加班的话就要给加班费,这种算什么?请一顿烤鸽子就算清帐?
不过这种事情现在还先不用说。
你接了一个烫手的热山芋呢。
他说得好整以暇。我开几约旱咕疲白隹床患糇湃抛雷拥哪橇礁觥br 当然是烫手的热山芋了。罗也就算了。
公司要鼎立扶植的乐队,若是没什么弯弯绕,又怎会交给一个进公司才3年而且又是女人的经纪人打理?
就算我是从Narcissus的创办开始就跟着他们在一起的,却也没有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解释只有恢帧I媳咴谑笛椤J笛榭纯次夷懿荒馨阉谴鹄础H绻晒Α凑咦咭桓隽礁雒挥斜尘暗木腿
艘膊皇鞘裁茨咽隆H羰鞘О堋欢鸢M公司自创办以来就不曾有过失败的历史。
反正历史也是由他们确定的。
你看了他最近写的那篇报道吗?
我发愣,不明白费希特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他将头向侧一歪,我明白了他在说的人是斯卡拉的那位情人。
做战地记者的情人。
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我对记者一向态度友好。毕竟他们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为了吃口饭。但是对于战地记者,我一
向避尔远之。觉得他们都该被塞进辆救护车,直接扔进精神病院。
不可避免的死亡也就算了。主动选择去接触,甚至体验死亡,这种人还不是疯子,世界上也就没有疯子了。
写的是什么?我问。
我从来就没有看社会版的习惯。而费希特则微微一笑。
内战。爱尔兰的内战。所以,现在他被英国政府驱逐了,而另一边……
他耸肩。
另一边则对他的头颅颇感兴趣,以至肯出个五万英镑买下它。
我把视线从旁边收回,克制住想大步冲过去,将他们一起拽出,随便塞个出租车直接拉到汽车旅馆的念头。
我也许考虑去赚那笔钱。
我说。
其实我是很认真地在考虑。不过费希特却笑得仿佛是听见了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
7。
结果我当然没有能拿起一把刀割下那个在公众场合就对我签约乐团的贝斯手上下其手的家伙。费希特坚持送我回去。
我觉得很好笑。
其实我很清醒,只不过是每次想站起来时,腿都会发软而已。
费希特送我到楼底,很绅士地吻了一下我的脸。冷风一吹,我感觉好了一些。
洗完澡后神志完全清醒了,我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开始坐下盘算。还没有理出个头绪,一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不想接。任何在这个钟点打电话骚扰别人的人,都应该被列为拒绝来往户。可是电话响个没完没了,最后我只有认
输。
我就知道你在家。
听筒里传来是梅的声音。我叹了口气,坐下。
她的声音听起来活力十足。我开始算她的年纪。比我小十岁,或者十一岁?
总而言之,年轻真好。
妈妈说让我问你生日要什么。
梅很干脆地先说出主要任务。我想了一下。
梅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妈妈,按照南方的旧习惯,认为女儿只要一天没有出嫁,就一天还是孩子。而孩子过生日,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