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肖文亮不给银子。白欣皓再看看有气无力的平宁,没想到,都到了这个田地了,他还是有利用的价值呢。
到这个时候,肖文亮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策。不该那么急着要救平宁,而是应该装作义愤填膺地要拖平宁出去,亲手处
置他。可是,事到如今,平宁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也不想活了。即便他给白欣皓弄到那么多银子,到那时,平宁和自
己的命,真的是要看他心情了。从白欣皓的手段来看,肖文亮可不信他会放过他们两个。
白欣皓正得意于自己扭转了形势,不料,肖文亮一个起身,白欣皓下意识地以为他要朝自己扑过来,赶紧躲到一边。
肖文亮哪是要抓他,而是径直扑向牢房里饮水用的陶碗。咣当一声,陶碗在他手上碎成数片。没等白欣皓明白发生了
什么,肖文亮已经把陶碗的碎片锋利的地方,对准自己的喉咙。碎片并不十分锋利,但是,已经划破肖文亮咽喉上的
皮肤,划出一道口子来了。
肖文亮死不要紧,关键是,那一千五百万两的银子。白欣皓大惊失色。
“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肖文亮好像是在和人讨论天气一般的神色。他朝平宁那看了过去,后者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不由得心
都提了起来。
“你如果不去医好平宁,我绝对不苟活于世,马上在这自杀,你那一千五百万两也别想要了。”
什么?!这是白欣皓和平宁两个人心里同时想的话语。
原来已经可以全身而退了,可是,偏偏为了自己,把命都豁上了。如果,当年真的是他要杀自己的话,他又何苦这么
做呢?难道,自己真的是误会了吗?
那边的楚王可没有平宁的感慨,他瞪了眼肖文亮,又瞪了眼平宁。这两个真好,一个个都不要命的东西。要不是关系
到一千五百万两的银子,他真想索性把他们两个都剁了算了,横竖都不要命。
可是,他是楚王,一个王,注定不能义气用事。即使心里再怎么不甘心,他还是认了。
“你可以出去了。我保你开始交二百万两银子的时候,平宁安然地出现在你面前!”
“谢过楚王了。”这下,肖文亮总算放下心来。他带着胜利的笑容,指了指牢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不过,还是
先请你出去吧。我还要和平宁待一会呢。”
其实,用不着肖文亮请,白欣皓自己本身就不想在这待着了。眼前的这两个人,按理说,都是做生意上的一把好手,
可是,最后都没有按照生意的买卖规则做下去,这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一拂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的确,从做生意来看,肖文亮和平宁两个人的买卖最后根本不可理喻。但是,感情不是做生意。不是投入了以后,便
需要回报的。
平宁凑到肖文亮身边,婆娑着他咽喉上还在渗出的血,一点一滴地,不知道为什么,平宁自己看着都觉得心疼起来。
明明应该是恨,明明是恨到骨子里,明明是……可是,那么多道理,到最后,在平宁看着肖文亮拿碎陶抵住喉咙的时
候,彻底土崩瓦解。末了,他还是割舍不下肖文亮啊。无论当年的是是非非,他还是放不下肖文亮。而肖文亮拼了性
命,要救自己,自己可以理解成,他和自己一样,放不下自己吗?
才要开口询问,肖文亮还是回到先前,拥抱着平宁的姿势。他的脸贴在平宁的颈项上。
“什么话都别说了。”肖文亮不想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对辩解什么。过去什么样,有什么关系,只要宁儿现在在自己
怀里就行了。
算了,算了,不去问,也不去说,这个怀抱,太久没有依偎,太久没有拥抱,自己挺了很久,让自己好好放松放松,
撒撒娇也不错呢。
尾声
瑞雪兆丰年的,兴庭这个靠南的地方,竟然也下期了雪,是不是预示着来年的丰收?不过,肖文亮看着窗外纷纷扬扬
的雪花,把街道妆点得银装素裹,不由地一声叹息,丰年是不错,但那些都不是自己指望的。
诚王事件最后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白欣皓为了那一千五百万两,对外宣布,郑如梦是给人诬告,本身不是敏王子嗣。
这个事情的真假,没有人在意。毕竟,一个弱质女流,兴不了多少风浪。出狱以后的郑嬷嬷没有重开馆娃坊,而是选
择了离开,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临别的时候,她看望了肖文亮,算是最后的告别。褪去了往日的浓妆,郑如梦好像苍老了许多。她没有多说什么,只
是一再关照肖文亮要好好待平宁。
肖文亮自己倒问出了疑问,郑如梦给平宁那么算计了,怎么还这么关心她。
她只是惨淡一笑。“这就好像平宁无论对你做什么,你都无怨无悔似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许,是上辈子欠
他的吧。”这话说得,很是无可奈何。每每想要恨他,最终还是恨不起来。最好的选择,便是离开,索性眼不见为净
好了。
相对于郑如梦,赵梓便没那么好运了。放走郑如梦,纯粹是无关痛痒。而放走赵梓,无异于纵虎归山。他白欣皓好容
易逮到桌面个机会搬到赵梓,又怎么可能放了他呢。从牢房里出来的时候,肖文亮还特意问赵梓,要不要自己再找找
白欣皓,让他放了赵梓。
赵梓摸着嘴角上的痣,微微一笑,根本没有在乎能不能出去。“不用担心。”他明亮的眼睛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倒是你要快点追回银子,平宁可撑不了多久了。”赵梓到底是国舅,对王室的事还是有些了解,白欣皓给平宁服了
绵骨醉这点,他还是看出了端倪。“我们主仆一场,现在,我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只能祝福两位,早日在一起了。
”
肖文亮依旧记得诚王赵梓的眼神,那是一种看透一切,忘却生死的神情。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赵梓了,没过多久,便
传来赵梓畏罪自杀的消息。楚王白欣皓下令鞭尸,并且曝尸七日。奇怪的是,鞭尸的第二天,赵梓的尸体不知道跑哪
去了。
至于东升昌,已经重新开张。本来,一千五百万两可以追回五百万,结果,他追了两百万。他知道,一次给足了,他
和平宁都会失去价值。反倒是始终拖欠着,白欣皓为了那笔钱,始终不能动弹他们。他正是瞅准了这点,依旧派人进
货,然后和亚目启做生意。
连兴庭都开始下雪了,成皋那带,早就大雪封山了。不过,肖文亮并不担心。他已经存够了货物,足以支撑到来年。
到了来年,还要加上牲畜的生意,一定比现在还赚。
唯一能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还在白欣皓手上的平宁。自己的两百万两已经交了上去,可是,平宁还是不见踪迹。该
不会是白欣皓反悔了吧。
肖文亮正担忧着,外面的马掌柜上气不接下气地,连门都没敲,就跑进来了。
“东家,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肖文亮纳闷了,这个马掌柜什么时候变得一惊一乍了。
“有人来捣乱了。”
这倒奇怪了,诚王事件里,肖文亮平安无事,反而因祸得福,白欣皓在很多方面给东升昌优惠政策,生意做得比往常
更红火了。怎么还有人捣乱?
他跟着马掌柜来到了当铺,前脚刚一进去,嘴角马上翘了起来。
站在当铺柜台前面的,是一个穿着淡绿色衣服的男子,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原先一头花白的头发,调理得重新发黑
。不错,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半年前,拿着一块玉璧,大闹东升昌的平宁。不过,他如今在白欣皓的精心调理下,
宛若换了一个人似的,也难怪马掌柜没有人出来。
肖文亮让马掌柜忙活别的去了,自己把平宁引进了内堂。平宁见肖文亮不动声色,也假装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听说
,你这什么都给当?”
呵呵,平宁又想干什么了?“是啊,你要当什么?”
“当我自己。”平宁拍着自己的胸口,等着肖文亮说话。
“当你自己?”肖文亮抱着手,上下打量着平宁。“郑如梦告诉我,你到馆娃坊里卖身,开价可是十万两呢。”
这事肖文亮也知道了?平宁脸色一红,肖文亮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动人,凑上前去,指尖轻轻点着平宁的面颊。
“可惜,东升昌眼下没那么多现银呢。”
“怎么,这次又要拿一两银子出来?”难不成,自己那么不值钱?
肖文亮摇摇头。“这次啊,以物易物好了。”说着,他一手环过平宁的腰,凑到他耳边。“你当你自己,我拿我自己
和你换好了。”
亏得平宁看不到自己,要不然,他一定会看到自己的脸,差不多要滴下血来了。
“当期嘛,就一辈子好了。”
“不要。当期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平宁还要说下去,却被肖文亮用柔软的唇将话堵了回去。
真是的,那张嘴的话太多,占用了太多的时间了呢。
——完——
番外一:冷云烟
烛台上的红烛,黯然地流着眼泪,微弱的火苗,舔舐着烛蕾。新娘大红的盖头还在头上盖着,新郎却迟迟不见踪影。
本来,婚礼的酒宴已经散去,原本应该急着入洞房的新郎,拉着来宾,迟迟不肯进去。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想拖延时间,我知道他想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这样,好躲过对他来说,无异于灾难的洞房之
夜。
泪水夹杂着胭脂,从腮边滑落。新郎不肯如洞房,估计还是楚国有史以来的头一遭。人家都是逼女嫁人,但是,我承
认,这场婚姻,是我逼迫的。
准确说来,是我通过父亲,禁军统领冷世清逼迫的。父亲听到我要和肖文亮结婚的决定,那双刚毅的唇,蠕动了半天
,只换来长长的叹息。
“闺女,你可要想清楚啊。”
膝盖,缓缓地下沉,直到接触到地面,我跪在了父亲的面前。我知道,父亲的叹息是有他的道理的。肖文亮一表人才
,是兴庭城内出名的美男子,不知道多少女子芳心暗许。可是,百花丛中过,只叶不留身的,他身边没有红颜知己,
有的则是和他并称为王府双璧的平宁。
我还记得,初次见到肖文亮,是在一次赏花大会上。他和平宁坐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让人沉醉的画卷。而他细心地抬
起袖子,给平宁遮挡住阳光,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他们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别人的位置
了。
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我还是喜欢上那个细心的男子,成日奢望着,要是他能够对我像待平宁似的万分之一也好啊。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依旧近乎绝望地奢望着。想尽办法去接近肖文亮,收敛起平日大小姐脾气,对他百
依百顺。周围人看见心高气傲的我做出如此姿态,又是惊讶,又是嗤笑。
笑就笑吧。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感情可以由一个人控制的话,我也不想投入这么一场从一开始便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
。可是,真的能够控制的话,那么,所感情,也失去了意义了。
原本,我只希望,就那么靠近,在肖文亮的身边,默默地存在便好了。没有想到,他的一句话打破了我的这种天真的
幻想。
他皱了皱眉头。“我只拿你当妹妹看。”
妹妹吗?哪个妹妹会像我这样对待他?我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成为他的妹妹?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我要他看着我,我要他在我的身边,即便是捆绑,也要把他捆在我的身边!
对于我可以说是无理取闹的要求,父亲在漫长的沉默以后,总算同意了。向来明哲保身的父亲,直接登门造访诚王府
,以禁军的全力支持,换来我和肖文亮的婚姻。这,大概便是所谓的政治婚姻吧。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这样的政治婚姻里,肖文亮会这么看我,对我又有多少喜爱。我会连同他的份,加倍地爱他
。谁让我是一个沦落进爱情漩涡里,无助的女子呢。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什么样的手段我都可以用。
诚王赵梓和敏王白敏的争斗,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虽然说,赵梓有着群臣的支持,可是,文弱的文臣,怎么
可能动弹得了手握重兵的白敏分毫?父亲的加入,无疑是让赵梓如虎添翼,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了。
但是,他和肖文亮与平宁,王府双璧的交情颇深。左右为难的最后,他选择了施压。面对贵为诚王的赵梓的压力,肖
文亮还是要顾全平宁的安全,要保护平宁。唉,肖文亮啊,肖文亮,难道,我冷云烟这辈子都比不上他平宁了吗?
得知平宁出城的消息,父亲的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神色。尽管他努力背着我,不让我有负疚感,但是,我还是知道了—
—他在平宁出城的路上,设下了埋伏。
我本来可以出面阻止的,但是,我选择了沉默。
我知道,父亲是为了我好。只要平宁活着一天,肖文亮永远不会看我一眼。纵然我可以捆绑住他的身体,却无力捆绑
住他的心啊。
于是,我沉默,假装不知道。因为,从心底里,我妒忌着平宁。肖文亮为了他,可以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他被肖文亮
小心翼翼地呵护,却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他可以宛若空气似的,和肖文亮形影不离……有太多太多让我妒忌的理由了
。
有人说,妒忌,是因为得不到。
这话,也许是错的。
毕竟,最后肖文亮还是和我拜了天地。
这话,也许是对的。
即便拜过了天地,肖文亮还是迟迟不肯进入洞房。
直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他才悻悻地走了进来,一把扯下我头顶上的盖头,理都不理我一下,径自倒头就睡。
算了,算了,父亲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平宁不在这个世上了,再也没有人会和我抢他了。而我,有一辈子时间,来
让他学着爱我。
我心满意足地给他脱下了鞋子,衣衫,欣喜若狂地久久注视了肖文亮睡梦中的表情。这一刻,我真的感受到,我的确
是拥有了他。
下一刻,肖文亮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话,彻底粉碎了我的想法。
“宁儿……”
他喃喃地呼唤着这个名字,他在呼唤着平宁!
即便是在睡梦里,在洞房之夜,他的心里,依然只有平宁一个人!
他根本从来没有想过,我已经是他的妻。
我头一次,头一次开始思考,这样做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废了如此的气力,还是无法让他看我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肖文亮不肯看我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啊。
红烛燃尽了最后一滴眼泪,烛光熄灭了。
黑暗里,没有人会看到,在新婚之夜的晚上,新娘以泪洗面。
——END——
番外二:诚王赵梓
我忘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身体没有感受到痛苦,反而是一种如卸重负的解脱。
是的,解脱,一种解脱。
那个叫做安晓陌的男子来到王府,天花乱坠地说着自己的计划的时候,我便隐隐感到,白欣皓在其中肯定有动作。带
着多年从政的感觉,我敏锐地觉察出陷阱的味道。可是,我还是跳了,跳得义无反顾。直到我看着楚王皱着眉头,喝
下雪峰茶的时候,我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个喝惯碧螺春的青年改喝从来没见过的雪峰茶,要说没有阴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