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赵天放下报纸,舔了舔干涩得破了皮的嘴唇,沙哑着声音,问了一句,“有烟吗?”
坐在他对面的人眼睛一亮,掩饰着脸上的得意,掏出一根烟递给了赵天,等到赵天吸了一口之后,说道,“怎么,想
说了吗?”
“不想说,成吗?”赵天狠狠的吸了几口烟,然后一下子就把烟按熄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看着手背上那个焦黑的原点
,赵天像是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疼痛,有些木然的开口说道,“你问吧,我全说。”
反正他是绝对出不去了,他给赵德盛当了三十多年的乖儿子,临到头,却还是被他这个狠心的老子给扔了。与其自己
在这里扛到死,还不如,拉上他老子一起垫背!
审讯赵天的人也被赵天突然改变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拿起了笔,问道,“那么,就从陶楚的事情说起吧
……”
陶楚?
乍听到这个名字,赵天就是一愣,他还以为他们会问他和之前一样的问题,无非就是他从华生贪污,洗钱,还有那个
被他杀死在仓库里的女人。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问道陶楚。
陶楚,赵天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有些奇异的笑。那是他第一次真正喜欢上的女人,
也是,第一次亲自动手杀掉的女人……
“陶楚,我认识,那女人,就是我亲手勒死的……”
郑慕枫放下电话,坐在办公椅上,架起两条长腿,拿起面前的文件翻了翻,随后就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还以为赵天能再扛一阵子呢,没想到,才只是一天一夜,他就招了。不过呢,摘下眼镜,郑慕枫揉了揉睛明穴,反
正事情的发展也和他预料的没什么出入,只不过,这其中的乐趣可能少了很多就是了。
“总裁,”jeff敲开门走进来,一眼就看到郑慕枫桌子上还没有处理好的文件,又看了看自己拿进来的这些,皱了皱
眉头,“您如果不在下班之前处理好这些,恐怕,我不能让您按照正点回家。”
“啧!”
郑慕枫撇了撇嘴,重新拿起了笔。看到jeff还站在原地,抬起头问道,“还有事情吗?”
“总裁,赵德盛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那又如何?”
“我不相信,您明明就知道赵德盛现在藏在哪里,为什么还继续放任他?赵天已经全都说了,如果我们把赵德盛藏身
的地点说出去,他绝对跑不了!”
“jeff,”郑慕枫笑着摇了摇手指,“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赵德盛吗?我如果照你说的做了,就没那多乐趣了。”
“乐趣?”jeff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嘴角,他没听错吧,乐趣?
“我只是想借机找点乐子罢了,另外送给我父亲一个人情罢了。让他有事情可忙,别总是守在我家门口演苦情戏。”
说到这里,郑慕枫一脸的扭曲,他都不知道,原来,他父亲还有这么白痴的时候。
“哦。”
Jeff虽然不明白郑慕枫话里的意思,可也清楚,郑慕枫这是打算把处理赵德盛的事情完全丢给郑哲东。虽然这没有什
么不妥,不过,jeff却觉得总裁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有些奇怪,哪里奇怪,他却说不出。
郑慕枫看了看表,又翻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二话不说的把jeff赶出了办公室,他得赶快把这些做完,否则,来不及
回家,不知道杨林会不会正经吃饭!
趁着郑慕枫今天不在家,杨林去看了看钱大柱和赵霞,虽然钱大柱一家人对杨林还是亲亲热热的,可是,杨林还是能
从他们的态度里,隐约察觉出一丝客气的疏离。杨林不想去追究原因,毕竟,他们一直都对自己母子俩很好。放下带
去的东西,又和守在病房里的钱大柱说了会话,杨林就起身要离开了。
走出病房没多久,钱大柱又追了上来,看着杨林,钱大柱的脸有些发红,“小杨,你别怪钱叔,前阵子,你妈,还有
,那个小柱说的……”
钱大柱支吾其词,杨林已经能猜到他话里的意思,估计是前段时间张娟真的吓到了钱小柱,就算再不计较,可心里还
是会有些别扭吧。
“钱叔,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杨林打断了钱大柱的话,继续说到,“我妈已经火化了,我准备过段时间带着我妈和我爸的骨灰回一趟县城,毕竟,
人总要讲究个落叶归根。”
“这样啊……”钱大柱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那个,就是华生的那个郑老板,和不和你一起回去?”
“钱叔?”杨林一脸诧异的看着钱大柱,“你怎么说这些?”
“那个,”钱大柱挠挠头,“他和你不是那啥吗?陪你回去是应该的吧?咱家乡出嫁的闺女,回乡的时候,女婿都是
跟着的……”
钱大柱接下来的话,杨林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了,通红着脸止住了钱大柱的话头,之前不是还不让他和郑慕枫来往吗,
怎么现在钱叔会说出这些话?更何况,他是个男的,什么闺女女婿的。
钱大柱看杨林不好意思了,呵呵笑着拍了拍杨林的脑袋,直说别害羞,半大小子了,处个对象没啥。其实,撇开郑老
板是个男的,太过有钱之外,他的模样好,对杨林也不错,还真的没啥说的。
“钱叔,你快别说了。”杨林脖子都红了,只和钱大柱说,会找时间再来看赵霞,医药费也别担心,然后就一溜烟的
跑了。
等到钱大柱回了病房,就看到赵霞靠坐在床头,钱小柱正拿着一本书读着。听到响声,钱小柱转头看到钱大柱进来,
笑着说道,“爸,你回来了。”
“恩,回来了。”
钱大柱走到床边,搂着钱小柱,紧紧抓着赵霞的手,这是他的亲人,他的家。杨林跟着那个郑老板,会幸福吗?会的
吧……
杨林到家的时候,就看到郑哲东正靠站在门外,见到杨林回来,连忙掐灭了手上的烟。杨林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虽
然郑慕枫说可以把郑哲东关在门外,但是,杨林总觉得,这么做实在不太好。
“请坐。”
把郑哲东让到客厅,杨林脱了外套,就泡了茶放到郑哲东的面前。
郑哲东有些忐忑的看着杨林,很多话在嘴里,就是说不出来。而杨林就只是静静的坐着,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可他
已经在走神了。他在想着,晚上该吃些什么才好。
“峥嵘,”终于,郑哲东开口了,“峥嵘,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抱歉,郑先生,请叫我杨林。”杨林正色说道,“虽然我有文峥嵘的记忆,但我不是文峥嵘。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文
峥嵘。”
“我不明白,你明明是峥嵘……”
“郑先生,”杨林坚定的说道,“我是杨林。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郑哲东愣住了,低下头,是啊,他知道,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不想承认,他总是抱着一丝希望,或许面前的这个人就
是峥嵘,只是,样子变了。
但是,越是这样想,他越是能清醒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峥嵘,不是当年握着他的手,笑着叫他哲东哥的孩子
。那个孩子,被他害得失去了亲人,昏迷在床三十年……
过了一会,郑哲东抬起头看着杨林,低声说道,“杨林,那块血玉,你能不能让给我?”
“血玉?”
杨林沉默了一会,然后站起身,走回房间,把那块血玉拿出来交给了郑哲东。
“玉,我可以给你,但是,你想做的事情能不能成功,我不能保证。”
郑哲东神色复杂的又看了杨林一眼,拿起玉转身离开了。
等到郑哲东走后,杨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仍冒着热气的茶杯,有些失神。峥嵘,这样就好了吧,是不是?
郑慕枫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杨林坐在客厅里发呆,换了鞋子,几步走过去,弯下腰亲了一下杨林的额头,“想什么
呢,我回来了,也不见你给个笑脸。”
“我又不是卖笑的。”杨林被郑慕枫身上带的凉气激了一下,随口驳了一句,然后就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不好,抬起
头想要道歉,却看到郑慕枫笑得眯起了双眼。
郑慕枫一把把杨林搂到怀里,连连在杨林脸上亲了几下,又咬了杨林的鼻子一口,这才开口说道,“就该是这样。你
才多大年纪,整天就喜欢想东想西的,说话都要在嘴里转过几圈才出口。想什么就该说什么,实在气不过或者不喜欢
,动手都成,早这样多好!不过,只限于在我面前,明白吗?”
目瞪口呆的听完了郑慕枫的一席话,杨林不由自主的探手摸了摸郑慕枫的额头,这男人,正常吗?
不过,看到郑慕枫笑着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连吻带咬的时候,杨林笑了,揽住郑慕枫的后颈,吻上了郑慕枫的嘴唇
。
是这个人,就是他了吧。
第七十七章
赵德盛死了。
他跟着孟冬穿过边境之后,本以为可以逃得升天,却没料到,孟冬突然翻脸,用枪顶着赵德盛的脑袋,搜走了他身上
所有的钞票和值钱的东西,然后将他绑了起来。在被蒙上眼睛之前,赵德盛狠狠的盯着孟冬,恶狠狠的怒骂着,结果
做惯了这些事的孟冬却只是无可无不可的掏了掏耳朵,然后吹了吹指甲,“赵德盛,你看开点吧。和我这种损阴德的
人讲这些?老子自从干上这行开始,就没想着善终。再说了,你是给了我不少,可有人给得更多……”
“是谁?究竟是谁?!”
“这个啊,”孟冬示意推搡着赵德盛的人先停下,然后走了过来,用泛着蓝光的匕首拍了拍赵德盛的脸,“我就发一
回善心,那人是”
孟冬刚要开口,停在他身后的车里就走下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大汉,打断了他的话,“孟冬,我们老板有话要亲自和这
个人说。”
孟冬连忙快走几步,到了那俩车边上,点头哈腰的说了一会,就挥挥手,示意手下把赵德盛带过来。
看到降下的车窗内的那张面孔,赵德盛的瞳孔急剧的缩了一下,“你是,文峥义?!”
“是我。”文峥义好心情的笑笑,朝着赵德盛的脸吐出一口烟圈,“没想到?”
赵德盛狠狠的挣了两下,结果押着他的人纹丝不动,“我还以为,会是郑哲东。”
听到赵德盛的话,文峥义的脸色变了,而赵德盛沾着血水的嘴角却裂开了一个扭曲的弧度,“文峥义,嘿嘿,你一定
想不到,郑哲东是为了什么要对文家下手,一定想不到你那个宝贝弟弟……”
“我都知道。”文峥义见赵德盛还想说下去,打断了他,“我见你,也不过是让你做个明白鬼。赵德盛,你不必再和
我耍心机,当初对不起文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你,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的
肚子被剖开,心肝肺一个一个的被挖走,你不是想要血玉吗?我特地派人告诉过那个T国专门走私人体器官的买家,还
有一口气的将死之人,是最好的养玉容器,你想,他会怎么做?”
“文峥义,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你杀了我!”
文峥义挥了挥手,孟冬的人便蒙上了赵德盛的眼睛,将他押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车。孟冬知机的又凑了上来,文峥义确
实不耐烦再去应付他,只让随身的保镖将事先讲好的尾款给他,然后升起车窗,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孟冬顾不上其他,打开保镖给他的箱子,蘸着口水数着里面成叠的钞票,这个大老板,出手确实阔绰,做了这一票,
他两年都不必再出来冒险了,只后悔当初没多要点。不过,反正他是知道这个人了,不怕今后没赚钱机会。心情大好
之下,孟冬随手就拿起几叠钞票扔给了跟着他的弟兄,男人们拿了钱,眉开眼笑的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该去哪个女人那
里快活快活。兴奋之余,这些人并没有注意到,那只装钱的箱子底层,还放着一块通体乌黑的玉。
文峥义的车开过边防,坐在副座上的保镖忍不住说道,“老爷,孟冬这群人都是咬住不松口的豺狼,您这次同他们扯
上关系,恐怕会有后患,不如?”保镖用手划了一下脖子,“等您回去之后,我去收拾了他们。”
“不必。”文峥义端坐着,笑得得体而温雅,“他们不会给我惹上麻烦的。”
文峥义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当年从老太爷那里学到的东西,会派上这种用场。玉能镇魂,亦能杀人。毒玉,便是如此
。
三个月后,边防人员再也没有发现过孟冬和他的手下们在边境出没,直到有人在一处藏在密林深处的寨子里,发现了
十多具男人的尸骸。这些人的死因,至今未明。只当做被仇家端了老窝,草草了结。
处理好赵德盛的事情之后,文峥义开始着手调查郑哲东究竟把文峥嵘藏在了哪里。在得知文峥嵘具体所在之后,文峥
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文竞明虽然担心,却始终不得其法劝导文峥义。一天之后,文峥义若无其事的从房间
走出来,而文竞明从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有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文峥义,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竞明,你能不能,安排我再见那个孩子一面?”
“杨林?”
“恩。”文峥义坐在沙发上,看着文竞明,表情竟是意外的平和,“我和那个孩子之间有些误会,如果我约他,很可
能……所以,竞明,能不能,请你帮我这个忙?”
文竞明对于文峥义突然改变的态度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印象里,文峥义还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过话,从来没
有。
“父亲,我不是和你说过,杨林很可能是文家三房的后人,DNA检测报告这两天就出来了。如果您想见他,再等两天也
不迟。”
“这样啊……“
文峥义迟疑了一下,也只能点了点头。
文竞明不明白文峥义为何会出现这种神色,可是,在第二天他被告知,文峥义坐最早的航班回国之后,整个人都愣住
了。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连忙打了电话去查询文峥义的航班,却发现,文峥义根本就没有回
国,在机场,他买了另一班去往M国的机票。
父亲,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郑哲东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仍然昏迷着的峥嵘,还有那块毫无用处的血玉,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用?!为什么?!
这个时候,佣人来敲了敲房门,告诉郑哲东有客人来访。
“客人?”
“他说,他叫文峥义”
啪的一声,郑哲东手中的血玉掉在了地上,而文峥义却已经站在了门口。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想看看峥嵘。”文峥义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到床边,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