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起末弘啸虽未亲见却已可以将几个小细节都串连起来:
前天,亦霏以十一福晋的身份去棣亲王府为允迪的侧福晋乌雅氏送百日礼,偶然间见到了邱雨凉(这也就是她那日回
府之后神色有异的真正原因),回郡王府后她便找个借口支开了晓晓,第二日她便可以独自待在房中,待到了天黑,
便又只身去到棣亲王府,却意外见到了棣亲王与人(也许就是邱雨凉)商议阴谋篡位,将传位诏书偷梁换柱之事,这
才不顾生死夺回了允迪篡位的证据:开启小金匮的三枚钥匙。
想到亦霏此时生命垂危,弘啸死死盯着允迪,眼中几要喷出火来,却突兀的发现允迪望向弘远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掩饰
不住的异样亲切,不由得疑虑丛生。若说这份假诏书中无论传位给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位阿哥,乃至允迪索性胆大包天
的将皇位留给他自己,弘啸都不会象现在这般感到奇怪,但这份诏书居然把皇位传给弘远?!
弘啸忍不住转头瞧了弘远一眼,只见他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憾中,望向允迪的眼神却有些个古怪。弘啸不由自主的咬了
咬唇,弘远难道有什么事儿瞒着他不成?不,不会的,弘远是不可能和棣亲王勾结篡位的,这绝无可能......虽是这
样想,但弘啸的心头却避无可避的掠上了一层阴影,挥散不去......
乍闻皇上的遗诏是传位给弘远,大阿哥弘伟和八阿哥弘笙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昨日皇上的话犹自历历在耳,怎么这
遗诏却与皇上口谕全然不同?
弘伟略一踌躇,此时情形,他若冒然说出昨天之事,是必要无端得罪十一阿哥弘远,且是弘啸这个正主儿这会儿也尚
未提出异议,想到这儿弘伟忍不住侧首瞟了一眼跪在他右后方的弘啸,只见他紧抿着唇,眉头紧蹙正若有所思的直盯
着棣亲王允迪。
弘伟突然想到,弘啸与弘远平日里素来交好,且皇上昨日的口谕与他相关,他怎好冒冒然站出来为自己说辞?想罢,
弘伟便不再迟疑,撩着袍子站起身来,与此同时,跪在他左后侧的八阿哥弘笙也在同一时刻站起身来。棣亲王允迪令
人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沉声道:“弘伟、弘笙,怎么,你们两个难道不奉诏?”
弘伟不动声色的踏前一步,淡淡的道:“三叔切莫误会,实是事出突然,究竟阿玛是意欲传位于何人,还得从长计议
。”
允迪双目炯炯直逼视着面前这位素来淡泊名利却甚得人心的大阿哥,双眉一挑缓缓的道:“皇上遗诏之中不说得明明
白白,着传位于十一阿哥弘远。弘远自小甚得皇上喜爱,是十五位阿哥中唯一以军功晋封为郡王的,可见皇上对他之
器重。我瞧不出,此事可还有什么好计议的?”
棣亲王所言确是无懈可击,当下众人都转头向弘伟望去,瞧他有什么话好说。弘伟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是说十一弟
当不得一国之君,只是我和八弟、十三弟、阿砺等四位一等侍卫,还有阿玛身边的贴身宫女周瑾昨天在法华寺可是亲
耳听到皇上的口谕,是传位于十三弟弘啸,怎么隔了一晚就改了诏书呢,是以觉得有些个奇怪罢了。”
听罢弘伟的话,站在一旁的弘笙、阿砺、周瑾等人俱是点头附合,证明弘伟所言非虚。弘远转头望着跪在自己身边的
弘啸,神情十分诧异,压低了声音问道:“真的么?为什么昨天没听你和我说起这事儿?”
弘啸没有答话,他犀利的眼神直望进弘远的眼底,在弘远那毫不掩饰的眼眸中,充盈着对帝王之位的渴望。弘啸太了
解他了,甚至可以猜透他的心,他此时此刻必定是想着若他能坐上皇位,便可以肆无忌惮和自己在一起,还有诸多方
便之处,乃至于可以免去自己不得不娶福晋诸如此类的麻烦,这种思绪也许是自私,但......
“十三,如今你是什么主意?”弘远见弘啸不答话,又低低的问了一句,眼中的光芒更是炽热的坦荡。弘啸不由自主
的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他自然是不在乎这皇位是由他来坐还是由弘远来坐,更不会与弘远争夺皇位伤了彼此和气。只
是,心中那片莫名的阴影却是愈来愈大......
那边弘伟和棣亲王仍在计议此事,允迪自然执意要以皇上遗诏为准,毕竟皇上昨天的口谕也只有几人听到而已,实在
是作不得数,弘伟和弘笙虽对这份遗诏心存疑惑,却也无处可辨,一时众人都拿眼睛瞧着弘啸,瞧他是什么计较。
弘啸忍不住伸出手指探进衣袖中轻触着那只荷包,指尖所触之处,只觉得一片冰凉。他心中明白,自己身边这荷包中
的三枚钥匙才能够真正开启皇上那份真的传位诏书所存放的小金匮,棣亲王所用的其实是偷梁换柱之计,他自光明正
大匾额后头取出来的必定是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那只装有假诏书的小金匮。真正的传位诏书此时必定还在光明正大的匾
额之后,他只需站出来道出真象,一切自将大白。
但,若这么做,弘远会不会受牵连?在这件事里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弘啸望着众人的眼光,迟疑片刻终于站起身
来。
陷入矛盾漩涡的弘啸心情异常的沉重,只因他明白现在一旦跨出第一步便再也收不回来。这每迈出的一步都是向着皇
位靠近了一些,每迈出的一步都是向着汤若望预测的命运靠近了一些。
弘啸心头一阵抽搐,这每迈出的一步是不是也在预示着弘远的命运也会一如汤若望的预测般不可违抗......而这一切
终究将由他亲手造成么?上苍待他何其残酷!
弘啸双手握拳,坚硬的指甲掐得掌心都快要滴出血来,这几步虽短,于他而言却犹如遥遥万丈般漫长。
052 真命天子
弘啸双手握拳,坚硬的指甲掐得掌心都快要滴出血来,这几步虽短,于他而言却犹如遥遥万丈般漫长。内心在纠结挣
扎着无法解脱,蕴涵着情感的血液在沸腾着冲击他的理智,让他几乎便要停下步来,跪伏于地向那假诏书磕头奉旨。
就在这时,弘啸的眼神和允迪的眼神在空中相遇,此时此刻,棣亲王那双熟悉的黑瞳瞧起来却分外陌生,其中蕴藏着
丝丝寒意,有一种只有弘啸才能感受的到的邪魅和阴鸷在他眸子后面闪烁不定。
危险!弘啸只觉得自己身体的每根毛发都快要竖直起来,若他此时再踏上一步,那么弘远的危险是在两年之内。而若
他此时退让一步,那莫名的危险就近在咫尺之间。
弘啸不再犹豫,当机立断跨出最后一步来到棣亲王和陈尧川的面前,平静的道:“此事的确有蹊跷之处,皇三叔、陈
大人、砺侍卫,你们三位是我皇阿玛委托共同保管这传位诏书金匮钥匙之人,请问,皇上这传位诏书于何时置于干清
殿内?”
陈尧川和阿砺没有多想便异口同声的道:“是在今年三、四月间。”
棣亲王双目直盯着弘啸,淡淡的道:“弘啸,怎么你是怀疑有人私下里换了皇上的遗诏么?此事绝无可能!莫说这干
清殿日日夜夜有二十四名侍卫不间隔的守卫,就能进得来,也没有人能在这些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攀得那么高,在光明
正大的匾额后取得存放传位诏书的金匮。就拿到金匮,没有我们三人所持之钥匙同时开启,也无法替换传位诏书。你
的无端猜疑,真是可笑之至。”
“金匮中的传位诏书的确难换,但索性换个金匮还是方便的。”弘啸说罢,便走到摆放那只小金匮的朱几前,冷笑一
声道:“按说这金匮存放于匾额之后已有两三个月,但诸位请看,这只金匮晶亮清洁,简直光可鉴人,没有一粒灰尘
,难不成看守干清殿的侍卫们每日都搭起梯柜爬到匾额后头擦拭此金匮么?请问皇三叔,这岂不是大大的奇怪?”说
到最未一句,弘啸清冷犀利的眼眸直凝视着允迪,话语中已是有了咄咄逼人之意。
允迪千算万虑却没料到在这个小细节上被弘啸看出了破绽,一时竟无言可辨。听罢弘啸所言,众人凝神一瞧,那朱几
上的小金匮果真光亮得可以照出人影,当即齐刷刷的目光带着怀疑纷纷向允迪望去,因为,刚才可是棣亲王单独一个
人取下这只金匮来的。
众人的目光使得允迪眼中不由得掠过一丝慌乱,半晌,才按耐住了加速的心跳,强慑心神勉强开口道:“这可有什么
奇怪的,将这金匮拿下来时,我已是用衣袖将其擦拭了一番,自然干净。若说这金匮有假,那里面的遗诏又怎么会是
皇上的笔迹。”
弘啸轻哼了声道:“这有何难,皇阿玛的笔迹在座诸位哪个不熟悉,便要将这遗诏上的几十个字临摹的一模一样,就
我们这些人中至少便有二三位可以做得到,焉知皇三叔府中有没有能人异士也有这个能耐?!”
弘啸这话已是指名道姓的怀疑棣亲王假冒圣旨,允迪听罢大怒,面上的青筋根根爆起,“啪”地一击案,老羞成怒的
咆哮道:“弘啸!为了夺这个皇位你简直目无尊长,如今你不过是一郡王,我乃是当朝代理朝政的棣亲王,爵位在你
之上,容不得你在此胡言乱语!来人呀!”
听到召唤,候在殿外那几十个棣亲王的随身侍卫们便要一涌而进,就在这紧要关头,陈尧川踏前一步,大声道:“我
乃是内阁总理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没我的命令,其他无关人等谁敢擅入这干清殿半步,一律杀无赦!”
允迪强笑道:“陈大人,你这是何意,难道我做为长辈训斥晚辈也不能够了么?”
“棣亲王切勿焦燥。”陈尧川不卑不亢的向着他欠了欠身,从容道:“事有轻重缓急,这会子最紧要的事是断明皇上
遗诏所传储君到底是哪位阿哥,既然十三阿哥提出疑虑,不如就由老臣并十五阿哥一起再上光明正大匾额后探一究竟
,也是为棣亲王去去疑。”
十五阿哥弘心是诸位阿哥中年岁最小的一位,陈尧川邀他同往,在场其他人自无异议,允迪也无话可驳。于是,在众
目睽睽之下,一老一少便互相搀扶着费力的爬上尚未拆去的梯柜。片刻,弘心便从匾额角落处取出一只蒙满尘埃的小
金匮,惊呼道:“十三哥,这里果然还有一只金匮!”
见弘心和陈尧川取到另一只金匮,允迪的脸色由青变白,由白变灰,显得极为难看,僵直着身子木然无语。弘啸面无
表情,从袖中取中那只明黄色的荷包,又从中掏出三枚银色钥匙,向着陈尧川道:“陈大人,这是我手下之人从棣亲
王府拼死夺回之物。若不是今天见你们三人开启这金匮,我再不知这三把钥匙有何用,如今看来,却应该是开这个金
匮的了。”
说罢,便将其中两把递给阿砺和陈尧川,三人同时把钥匙塞进那落满灰尘的金匮中,只轻轻一旋便已打开,陈尧川抖
着手从中取出黄绫封面金线镶边的诏书,颤着声轻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十三子弘啸人品贵重堪为人君,
必能克承大统,着传位于皇十三子弘啸——钦此!”
这一份诏书一念完,若大个干清殿中顿时一片死寂,气氛压抑的让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泛白。望着朱几上那两份截然不
同的遗诏,和正中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棣亲王、宝郡王两个人,这接二连三的巨大变故让在场的诸位阿哥们都是顿
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细细思量了一番,陈尧川便转身向允迪道:“王爷,这第一次的金匮可是由您一个人取下来的,怎地匾额后头还会有
第二只金匮呢,不知王爷可有什么解释?”
“陈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连你也疑心我不成?”允迪此时已是平复了下来,一双眸子墨黑无澜,指着原先
那只金匮冷笑道:“这只金匮就放在匾额正后方,我一瞧见自然便立即取了下来,哪里还会留意角落里头是否还有第
二只金匮!且开这金匮的钥匙可是你、我、阿砺三人分开保管,开启时又确切无误,而那第二只金匮所开之钥匙俱是
弘啸一个所持,什么自我府中所得云云纯属胡言乱语!自然,这两份诏书中定然有一份是假的,许就是后头这一份诏
书有假!”
说罢,允迪狞笑着转头向弘啸道:“你刚才自己也说,就这儿便至少有两三人能模仿皇上的笔迹,弘啸,这两三个人
中只怕你便是其中之一吧?!”
弘啸微微皱了皱眉,允迪指他能够模仿皇上笔迹这一说,他还真是无话可辩。十五位阿哥里头属他和八阿哥弘笙字是
写得最好的,而且他们俩平素也都善能模仿几位阿哥们的字,这事儿众位阿哥们也都是知道的。想到此处,弘啸忍不
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棣亲王毕竟老奸巨滑,这样一来,他自己也似乎脱不了嫌疑。
陈尧川忍不住瞟了允迪一眼,棣亲王刚才的理由找得委实是牵强之极,想当初这金匮也是他自己亲手摆上去的,这些
时日又没有人碰过,怎么会连它的位置都记不得呢。且这会子看来棣亲王的所言所行似乎一心想把局面搞乱,好让他
从中混水摸鱼,此时陈尧川的心理已是有八九分信了弘啸,便扬声道:“王爷,当务之急便是要想法子证实哪只金匮
是真,哪份诏书是假,既然两封诏书的笔迹一时瞧不出真假还是先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弘伟听了片刻,便上前问道:“陈大人、阿砺,这钥匙你们可是随身带着的么,好好想想,可会有什么时候离过身?
”
陈尧川闻言不由自主的和阿砺互望了一眼,要知道,若真的坐实了棣亲王第一次取下来的金匮有假,那也就说明他们
俩所持的钥匙也是假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俩人即便不是合谋也至少要落下一个失察之罪,想到此处,两人皆是苦
思片刻却都一时沉吟不语。
突然,阿砺张了张嘴,却是几番欲言又止,弘笙与他素来是过命的交情,见他迟疑,便上前道:“阿砺,此事事关皇
位,其重要之处无需我多言,你若有什么话,旦说无妨。”
“我有一个法子,许是可以辩明这两套钥匙哪套是真。”阿砺便不再犹豫,舔了舔唇道:“自几个月前皇上将这三把
钥匙之一托付于我,我便整日间惶惶不安,每日里随身带着却还是怕丢失。于是,我便违例偷偷描了张钥匙的草图,
这样即使有朝一日丢了钥匙也能凭这图再寻锁匠重新打一把。若我现在将这图拿来两下里一对比,许就能瞧出哪套钥
匙才是皇上所赐之物,只是我此举......”
“你这违规之罪容后再叙!”陈尧川不待阿砺说完便匆匆打断了他的话头,不再迟疑,当机立断便指了四个侍卫和大
阿哥弘伟、三阿哥弘渊随同阿砺一起去取那钥匙的草图。
不到一柱香的时分,阿砺等人便已火速回了干清殿,并将他亲笔所画之图递到了陈尧川的手中。陈尧川低头瞧时,却
是一张普通的素白便笺,上头只用细墨勾勒出一把钥匙的模样。
陈尧川抬眸望向站在一旁的弘啸,得他目光示意,便自第一只金匮中取出阿砺所持的那枚钥匙放在平铺的便笺上,不
用细瞧一眼便能看出那枚钥匙的齿序与图案中的钥匙的齿序不符。陈尧川便抬头瞟了棣亲王一眼,只见他脸色已是有
些个难看,犹自抿紧了唇不说话。
阿砺心中砰砰剧跳,忙自第二只金匮上将三枚钥匙都取下一一与图相比对,才试到第二把已是惊呼出声,只见那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