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凤儿全名叫覃凤鸣,文武全才,在头一批二十个学生中是头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他天资过人,学医学武都能很快上
手,进境极佳,本来有些恃才自高,前年因耽误得顾峋风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被顾七狠狠教训了一顿,磋磨了棱角倒
真成了器——去年回春堂福州开分号顾峋风兄弟带他去历练了一回,今年杭州分号就是他和魏义雄、郑嵘三个全程操
持开起来的——后来福州如意楼掌柜的雪川闹家务,福州离得远七爷也不耐烦来回跑,最后还是派覃凤鸣去了福州,
其实是把如意楼和回春堂的福州分号交给他一并执掌了。
陈湘道:“咱们当初培养学生这一步真是走对了,如今孩子们都算起来了——要论医术,凤儿、郑嵘、培文和范臻是
第一等——嵘儿是家学渊源,就是性子清高;臻儿虽言语不便,悟性却好;培文是有些学究气,外场上他们三个都比
不了凤儿——可福州那边咱们鞭长莫及,我看凤儿和培文还是不要动;林清品性敦厚,是个守成的人才,他家就在杭
州,让他去和嵘儿一块儿执掌杭州,把义雄换出来去帮阿七好了。”
顾峋风点点头道:“义雄人情练达,能文能武,口才也不错,倒是真能上得场面——回头我带他去和徐州武林中的朋
友打个招呼,有阿七暗中提点,应该顶得起来。林清好脾气,跟嵘儿也能处得来;这里有五哥帮衬着,臻儿是个省事
的,想也能罩得住。”
人事上商量定了,顾峋风早饭后去找周若谷,果然半个月之后就有船队去南边——顾峋风让他给收拾出一条快船,到
时候和做生意的船队一起走,遇上风浪海盗还能彼此照应。
没想到陈湘这边找林清谈话竟有些不顺——林清本在如意岛作常驻大夫,陈湘从自己本部四名弟子中选了个性子沉稳
的去如意岛顶替他,调他去作杭州回春堂分号的副堂主——无论身份薪水、还是日后前程发展,副堂主都是绝好的机
会,林清素来与人为善,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没想到这回竟坚执不肯,跪在地上求陈湘收回成命。
林清在诸学生中年岁最大,为人又敦厚沉稳,早在学社成立之初就被任命为大师兄,处事一向持正公允——去年众弟
子学成出师,本来想让他去义学,以后好作总领管的,他却选了如意岛——后来因梁成学和小山愿去义学;陈湘等又
想着如意岛俊男美女无数,人品轻浮的也不敢随便派过去——顾七让人留意着,他处身美人群中,却一向洁身自好,
从不招惹任何一个,这才放心让他常驻。
陈湘见他这一次竟舍了前程和杭州老家不要,执意不肯离开如意岛,料来是有别情,遂禀去其他弟子问道:“清儿,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如意岛上的什么人?”
林清一张脸涨得通红——学徒吃住都在东家,学成执役当凭东家调遣,男女私情是第一戒,就是怕年轻人不知轻重搞
出事来——回春堂相待宽厚,生活上工钱上从不刻薄他们,人事安排也问他们自己的意愿,但七先生规矩严,犯了戒
从不轻贷——林清是管事的大师兄,这规矩自然心知肚明!但他迟疑片刻,仍是低头跪了下来。
(七)
陈湘见状已知所猜不谬,看着他道:“你今年也十九岁了,少年人知好色而慕少艾,也是人之常情——你们到哪一步
了?”
林清低了头道:“陈先生,我,我没敢犯戒!我就是,就是远远看着她!”陈湘微微一笑,道:“先生知道你不是那
等轻薄浮躁的,要不然岂能放心让你呆在如意岛?那里是个美人窝——你喜欢上哪一个了?先生帮你参详参详!要是
合适,我替你跟七先生说。”
林清眼睛一亮,旋即又摇了摇头:“我,我,配不上她的。”
陈湘今日心情甚好,微笑道:“虽说如意岛来的客人非富即贵,可你是咱们回春堂的大师兄,就算现在年轻,只要好
好干,以后要么是一方堂主,要么是惠及乡里、受人敬重的大医师,何必妄自菲薄?那位姑娘难道贪慕富贵,根本看
不上你?”
林清赶紧摇头:“不,她,她根本不知道。”陈湘奇道:“她不知道——你没跟人家姑娘提过?”林清低了头道:“
她聪明能干,我,我比人家实在差得太远。”
陈湘且不问他喜欢的是谁,听到自己大弟子说出这等没出息的话,没上战场就先认了输,也禁不住心头不快,脸色一
正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在岛上就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常驻医?看着她飞上枝头变凤凰?”
林清脸色一变,道:“陈先生,我也知道男人应该努力上进,可我这人笨,学医也好,学武也好,费了好大力气也只
能做到中上;说话办事连几位师弟都不如——更不要说到岛上来的那些官员老爷们,我,我什么都没有,”
陈湘哂道:“到如意岛那些官员老爷多大年纪?你才多大?更不要说那些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出来挥霍的二世祖?凤儿
比你还小一岁,不是一样独当一面?“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若真是有见识的姑娘,又怎会计较眼前这一丝
半点?就算现在什么都没有,以后做多大的事业谁能说得准?”
林清道:“可我既没有凤鸣师弟那么聪明;也不比郑嵘满腹诗书,斯文漂亮;更不如义雄有眼色爱交朋友,我,我,
”
陈湘叹了口气道:“清儿,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你别老拿旁人的长处比自己的短处——你的性子好比药中的甘草,
和中益气,调和诸药,这几年凤儿嵘儿他们哪个不服你管?你若不成器,我怎会调你去当副堂主?你怎么这么没志气
?”
林清低下头道:“先生教训的是,可是,可是谢姑娘貌比天仙,才情绝世,又那么精明能干,整个如意岛百十号人打
理得井井有条——我,我就是再怎么着,也是配不上她的!”
陈湘这才知道他看上的是谢青罗——要说这位姑娘,也真难怪林清自惭形秽——陈湘也认识她,那一份惊才绝艳,风
华气度,寻常男子真是望尘莫及。听说她从十八岁就在福州如意楼执掌门户,无论真才实学还是容貌见识,人品性情
还是外场应对,真是面面俱全——所谓曲高和寡,所以耽延至今仍是小姑独处,林清跟人家相比真是没一点占优势的
地方!
陈湘道:“谢姑娘比你大了四五岁吧?”林清点了点头,望着窗外道:“也不知是哪一世的孽缘,我从三年前跟七先
生到如意岛办事,第一次见到谢姑娘,我这颗心就不是自己的了——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她,也不敢奢望她会嫁给我,
我只要能远远看着她就好——也不知道谢姑娘哪一天遇到跟她般配的如意郎君,就会离开如意岛——我只盼着她在如
意岛一天,我就替他把诸弟子的身体调理好——她每天那么多事情要管,旁的我也帮不上她。”
陈湘听到他这番痴话,蓦得想起自己当初对璐王爷的心思——当时何尝不知道他有妻有女,就是王妃后来身故了,以
他的身份地位自己也绝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结果!可还是爱上了,为他可以舍弃一切——并不是为了什么结果,只要呆
在他身边,看着他过得好就行了!而今林清对谢青罗,和自己当初何等相似?
林清听不到先生回复,收回眼神看着他道:“几位先生教导我一场,又对弟子如此看重,弟子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可我,我是个没出息的人,辜负了先生厚望——我愿意把这三年学徒的费用十倍偿还,先生若要依戒规罚我,这一百
戒尺我也甘心领受——只求先生体谅,别让我离开如意岛。”说罢俯身叩下头去。
陈湘暗暗叹息一声,这孩子也是这般不管不顾的一片痴心,无论结果如何,他自己要选这条路,走到哪里也由得他去
吧——当即苦笑一声,道:“回春堂也不指望收徒赚钱,你不想去就算了,我罚你做什么——起来吧。”挥了挥手,
让他退下。
顾峋风回来后陈湘跟他说了林清苦恋谢青罗不肯去杭州,顾峋风也唏嘘不已——“这孩子也怪,谢姑娘固然才貌双全
,他去杭州从副堂主到堂主,以后越发展越好,不就能配上谢姑娘了,怎么这大好机会反而不要呢?”
陈湘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最在乎前程发展,何况谢姑娘眼界一向就高——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非富即贵,比一方堂
主有钱有势的多了去了,清儿就算作到堂主,就一定能得到她的心么?”
(八)
顾峋风道:“有钱有势也未必有清儿对他这一片真心。”陈湘道:“着啊——清儿比其他人有优势的也就是这一片无
怨无悔的爱她之心,咱们又不是缺人缺到非清儿不可的地步,又何必勉强他呢。”
顾峋风道:“我倒不是为咱们,是替清儿可惜。”陈湘身子一颤,看着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清儿牺牲了这么多,
最后谢姑娘也未必肯嫁给他,结果两头不落好,实在是太傻了?”
顾峋风道:“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既然真心喜欢一个人,总要给人家预备个差不多的宅子,出门有车有马,让人家
嫁过来舒舒服服,走出去和当年同伴在一处既有里子,又有面子——虽说有情饮水饱,做男人的总不能——我觉得清
儿至少也要做到一方堂主,要不然岂不委屈了谢姑娘?”
陈湘是因自己当初为心中所爱拼尽一切却全无作用,所以对此分外敏感,听他这一说才知道顾峋风和自己想得角度根
本不一样——想想从跟了他开始,他带着小睿让自己全心学医,帮自己经营回春堂,招募学生分担杂务,让自己可以
安心钻研经穴药理——岂止是照料自己衣食无忧,而且撑起一片天地让自己尽情发挥!
不光性命是他救回来的,被自己毁得干干净净的亲情、名誉、前程,如今也一步步都恢复了,回春堂得到上至朝廷,
下到江湖一致认可,连陈氏家族也重新接纳了自己——这一切都和他十几年苦心经营分不开——他不光自己成为一代
大侠,还带着自己跟他并驾齐驱,作为夫君,峋风对自己真可谓仁至义尽!
陈湘想到这里,伸臂环住顾峋风的腰,脸贴在他后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峋风,谢谢你——陈湘何幸,这一世能
碰到你!”
顾峋风哪知道他这片刻间转了这么多心思,笑道:“这话该反过来说——顾峋风何幸,能得陈湘相伴终生!不过林清
不去杭州,抽谁去给阿七帮手?”
陈湘道:“义雄是无论如何要调到徐州给阿七做帮手的,清儿不肯去杭州,也要把嵘儿扶正,在杭州分号另两名弟子
中选个稳重些的升给嵘儿做副手,我再从本部这里另派一名弟子到杭州——好在很快入冬,来普陀山进香的人也少了
,本部有四名弟子也尽够支持得住。”
好在人事上其他变动很顺利——陈湘当日下午和一名弟子谈好,第二天顾峋风带了他去杭州,让郑嵘全面接手负责杭
州分号;两天后又带魏义雄去徐州和顾七交接——这边陈湘也教范臻跟周五爷多请教,安排好几名弟子早晚轮班。
结果第三天皇甫峻来找陈湘,原来他从周若谷那里听说了陈顾二人要去南海的消息,立刻找了来说他和阿衡也要去—
—阿衡是个善始善终的人,义学的事才接手半年,刚上轨道,这样子两人说走就走觉得说不过去;皇甫峻性好遨游,
哪里耐得住性子?阿衡拗不过他,念及师父的吩咐,也不好跟他公然破脸,便让他自来找陈湘商量。
陈湘听罢一惊,倒忘了皇甫峻是个好游冶的性子,这出行海外的机会怎肯放过——皇甫峻教孩子们武功还好说,至少
有小山代替;阿衡是义学总领兼五经教师,就算把事务管理交待给梁成学,那四书五经梁成学可讲不了——可是以皇
甫峻的性子,在义学老老实实一呆半年多已极是难得;而自己和峋风同行,不让阿衡陪他去也不好——这两人要同时
走,义学可怎么办呢?
皇甫峻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他为难什么——他昨晚就和阿衡讨论过这事了,道:“陈湘,我知道你是担心阿衡那一摊
没人能顶替——小梁做事把细,义学原来就是他管,这回仍交给他代管两三个月肯定没问题——至于四书五经的入门
课,这两月可以先教孩子们《唐诗三百》,以书写背诵为主,小梁总能应付了吧——先背会了再学着写呗!”
这话昨晚皇甫峻就和阿衡说过,阿衡是觉得梁成学本来就教着孩子们三字经、百家姓等入门识字功夫,如今学务交给
他,还要他再兼教这一块,一个人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自己二人却一甩袖子出海游玩去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陈湘听到此却灵机一动,道:“小廷的外伤再过十来天也就好了,可以让他去给小梁替替手,教孩子们三字经识字开
蒙。他也会功夫,还能分担些你的课帮帮小山。”
皇甫峻双手一拍,道:“太好了,这下阿衡可没话说了。”手舞足蹈地跑了。陈湘当即去找夏廷——他正因当着顾峋
风的面受责罚不好意思,第二天知道两人搬走虽然心中有点发空,却也难得清静。背上左臂都有伤不好练武,无聊之
际抄写经文倒正好打发时光。
陈湘过来时见他老老实实罚跪抄经,一本经书已抄了大半,字写得也越发端正,心头大慰——待他写到个段上吩咐他
起来休息一阵,着实奖勉了几句,然后将带来的千字文拿出来,让他诵读一遍——这都是陈家十岁前的开蒙读物,夏
廷虽在江湖上混了五六年,这幼时背熟的东西还是记得的,诵读起来自然无误。
陈湘甚是欣慰,这才跟他说起义学的事——说了自己和顾峋风要出海办事,皇甫峻和阿衡也同去,让他伤好后去义学
帮忙教孩子们识字开蒙。
(九)
夏廷来了半年多,闲来无事也到后山看过义学收养的孤儿病残,想想如今暴露了身份,十四叔肯定不会再让自己在厨
下打杂,去义学帮忙教学倒是正务——可是十四叔跟顾峋风一起出门,撇下自己在这里顶缸,心头总有些别扭,不由
问道:“怎么忽然就要出海?”
陈湘早想好了有人问起如何应付,道:“南边有一位故人有事,是我和你顾师叔的师长,算起来也是那位皇甫大爷的
族叔,所以我们得去看看——回春堂这边有范臻,义学那边却缺人手——你这几年虽改练武功,当年的学业倒没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