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梦都如此相同了。
"你说话!"忽然何先生大叫了一声,吓得汉辰翻转过身,依稀的月色透过窗帘洒在屋里,何先生睡得安详,蠕动了嘴
:"你说,你答应我~~来世~~你不造反了。"
汉辰把被子向上拉了拉,用拳头堵了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会被何先生的梦话带走。
"伙计,你把威儿送给我做弟弟吧。"
"喜欢你尽管带走。"
"那我可却之不恭了?你别后悔。"
"伙计,你还同我分得那么清,我的就是你的,你尽管开口就是。除了老婆不能给你。"
"贫嘴!"
"老头子就喜欢养奴才,他根本养不了人才!他若敢让我跪在地上自己抽嘴巴,我转脸就走,偏是云老西这些奴才养了
老头子的底气了。"
"子卿,你说话也看个场合,小心被人听了去。"
依稀的话语在汉辰耳边回荡,脸上的伤肿还隐隐做痛。
"水~水~~给我杯水。"何文厚由弱渐强的呼声。
汉辰微坐起身,披衣起来。打开床头灯压低灯罩,屋里只剩下暗暗的光。
"先生,喝水吗?",汉辰走到厅里的茶几旁,端起何文厚用过的那只杯子,里面还有晾好的凉开水。汉辰摸摸冰凉的
杯子,倒出半杯水,用暖壶的水兑了些温水。
扶起何文厚,何文厚微睁了眼,喝了几口水,抬眼看是汉辰,才愣了神问:"明瀚么,怎么是你?怎么能劳顿你做这个
,侍卫呢?"
"怕声音小,他们没听到。这点小事,举手之劳,就不必惊扰他们了。"汉辰接过杯子放在一边,"还有什么吩咐么?"
"睡吧。"何文厚摆摆手,示意汉辰关灯睡觉。
"明瀚。"黑暗中,何文厚叫道。
"是。"
"我有没说梦话?"何文厚问,"一夜都在做噩梦,吓得我一身身的冷汗。"
"这个~"汉辰犹豫说,"汉辰睡熟了,没留意。"
"没扰了你睡觉就好。"何文厚喃喃说,又入了梦乡。
汉辰闭了眼,这回真是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听了有人唤他的名字:"明瀚。"
汉辰惊醒的微睁惺忪的睡眼,侧身起来,答道:"总座,有什么吩咐么?"
"明瀚~"
汉辰才发现是何文厚在说梦话,也就躺回床上,才要入睡,传来何文厚长长的叹息,那声粗重无奈的叹息后,呢喃的
梦呓:"降汉不降曹,你我真要走到华容道么?"
汉辰心中一紧,如彻骨的朔风透骨钻心般,整颗心都砰砰跳个不停。
他此刻才开始怀疑何先生的话到底是梦话,是醒话,是试探,是真情。
过了一会儿,汉辰听到何先生的床吱呀做响,想是他醒了。
"明瀚,"何先生轻轻唤了声,见他没应答,就起身躋鞋下床,轻手轻脚的奔了洗手间。过了会儿,汉辰听到脚步声,
那声音在他床前停止了。汉辰的心都绷紧了,还是假寐了不做声响。
汉辰感觉到何先生在帮他把被子往里掖掖紧,拿来件大衣搭在他身上。
安静了片刻,但汉辰能感觉到何先生坐在他床边的气息。
汉辰能感觉到温暖的鼻息,一只冰凉的手拂过他的脸颊,轻轻的在他那肿胀的面颊上停留。
久久的,汉辰听到一声从鼻子里发出的叹息,那手将他额头的散发向后捋了捋,渐渐的脚步声远离。
庆功宴上,张灯结彩。虽然战时一切从简,但是仍挡不种社会各界的热情,要为抗战告捷的英雄们庆功。
胸挂勋章的廖永华随了赵祖信司令及各位战总指挥部作战室的同僚们,被记者和中央赶来的大员和各界人士包围得水
泄不通,殷勤的接受着大家的敬酒。笑语喧盈中流露着出师大捷的豪情。
杨汉辰坐在灯火寂寞的一个角落,靠了壁炉,看了落地窗外的夜色。
"快去呀,赵将军在那边呢,何总理也亲自来给他庆功了。"
"听说赵将军才四十五岁,就这么神机妙算指挥若定,真是给中国人露脸。"
两个女记者模样的人挎了相机从汉辰身边经过。
"这位长官。"汉辰回过头,几位穿学生服的男男女女的学生立在他面前,为首一个梳着齐眉流海的女学生和颜悦色的
说:"我是东南联大的学生代表,请问,您知道哪位是赵祖信将军么?"
汉辰温和的探身向大厅繁华处看看,指指那边说:"你看,那个,正在讲话的戴眼睛的就是。"
"谢谢!"几个学生手牵手的往汉辰指的方向跑去。
那个女学生忽然跑回来,对了汉辰说:"将军,您也是这回参加津普战役的功臣吧?"
汉辰看了女学生那天真样,反想起了亮儿媳妇肖婷婷,就笑望了她说:"功臣谈不上,战役是参加了。"
"这个送你!"女学生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容,从身后拿出一多绢纸叠的大红花递给汉辰,退后一步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你,谢谢你为国家和民族争光。"
汉辰动容的接过那朵花,小姑娘莞儿一笑转身跑掉了。
汉辰看着这朵纸花,心想,这怕是对他苦心奋战的两个月最好的褒奖了。
"杨司令。"汉辰抬起头,发现廖永华带了几位作战室同甘共苦过这段时光的将领们过来给他敬酒了。
汉辰忙端起酒杯起身。
"杨司令,兄弟们敬重你对津浦大捷所作的一切。津浦大捷的首功,你杨汉辰司令当之无愧。"
"小廖!"汉辰打断廖永华的话,"津浦大捷,绝非一人之功,是战总上下兄弟们齐心协力的战果,是赵司令指挥有方。
来,为早日驱逐日寇,还我河山,干杯!"
"干杯!"
"司令,你身体不好,你随意,兄弟们先干为敬!"
杨汉辰冲众人拱拱手,又对小廖说:"快去陪客人吧,我喝了几口凉风,胃里不自在,在这边歇歇就过去。"
"明瀚,你怎么在这里。"赵祖信端了酒杯过来,"明瀚兄,这种场合冷落了你,才是我的不是了。"
赵祖信喝得有些多,脸色绯红着对汉辰说,舌头都似乎有些发僵:"总座那边我左右不了,等下让战总的兄弟们一起给
你杨司令杨诸葛敬酒庆功我还是做得到。"
"哎呀,老赵,你少来~还是去陪客人吧。"汉辰推着他,"我难得在这里清静一下,你别把人都给我引过来了。等下我
就过去寻你。"
待客室里,何文厚推门进来,何夫人忙上前小心的关了门。
张继组正打开那个神秘的方方正正的大礼品盒,一串别致的鲜花点缀的花环跃然眼前,在百花凋零的冬季显得如此夺
目。
"好漂亮!"张继组张大了嘴赞叹,"我要是汉辰,戴了这花环真要感动得热泪盈眶呀。"
何文厚看了看那典雅别致的花环,小心谨慎的都不忍动手,感叹说:"夫人就是夫人,果然别具慧眼。"
"我的慧眼识花,也比不了你慧眼识人呀。"何夫人说,"这是刚从昆明空运来的,我特地挑选的。你不是总夸汉辰‘人
淡如菊'吗?这几朵绿菊找起来还真费了我一番周折呢。"
"夫人辛苦,大功一件!"何文厚满意的笑了安慰何夫人,拉了她坐下。
张继组试探问:"总座,您看,怎么安排?什么时候,我去布置。"
"你先把赵祖信司令叫来,我同他说。"何文厚兴奋的说。
何夫人小心的摆弄着沾带着露水的鲜花花环,素雅的淡紫色的‘君子玉'兰花、淡绿的‘春山水'绿菊,几朵洁白的百
合夹杂点缀些淡色的‘手足草',浓妆素抹的颜色搭配得错落有致,看得出设计者的一番苦心。
"古人说鲜花赠美人,这回是鲜花赠美男了。"张继组故意酸酸的说,"让人羡慕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总座还说公正呢
,我看对汉辰可是偏心了。"
何文厚听了笑骂说:"不过是些花,就让你眼珠落地了?不开眼的东西。"
"那也要看是什么花,这可是夫人苦费心思,千里之外寻来的冰天雪地的春花夏草,这不是天边奇葩,怎么不新奇?"
张继组说。
何夫人摆弄这花环,感慨说:"这话说得有意思,人们都说,春天开春天的花,秋天结秋天的果,若这春天结了秋天的
果,冬天开了春天的花,不应季的风物,还真不知道是凶是吉。"
何文厚暗自思忖一阵,狐疑的问:"夫人何来此感慨?"
"随便说说,这话是先时子卿讲的,他是说起杨汉辰管教他那兄弟做什么人中美玉,发的感叹。说这人都应该是什么样
的年节做什么样的事,说他自己那个年龄就该在花天酒地呢。我当时还啐他胡说八道的给自己的不长进寻籍口,现在
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祖信微含醉意的进来,何文厚笑了迎了他说:"祖信,没少喝吗?"
"盛情难却,招架不过来了,总座见笑了。"赵祖信说着一眼看到花盒里的抢眼的花环:"唉,好漂亮的花环,谁的?"
"祖信,你不是一直抱怨我对杨汉辰不公么?"何文厚说。
赵祖信眨眨眼,拼命令自己清醒些,疑惑的问:"总座的意思,这是~~杨司令~"
"赵司令,总座的意思是,等下庆功会快结束前,你和总座一起,给杨司令授这个特殊的‘荣誉勋章'。"
"今天么?"赵祖信迟疑一下,望望何文厚兴致勃勃的目光,抱憾的拍了自己的头一下说:"汉辰他走了,刚才~"
病入膏肓
赵祖信看出何长官和夫人及在座人等的唏嘘失望,忙又解释说:"杨司令他近来身体不舒服,刚才跟属下请辞回龙城养
病,属下就特批了。"
何文厚摇摇手,打断他的话,不想听他的解释。
满座惆怅的表情,何夫人失望的看着那精心准备的花环,张继组忙说:"走多久了,我去追他回来先。"
"既然不舒服,就不用寻他回来了。"何文厚撂下句不温不火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何文厚边走边摇头叹息说:"可惜了这么精致的东西,命中注定没有,终究放在眼前也得不到。
何文厚长叹口气,摔门出去,这种难以压抑的失态,令何夫人都觉得尴尬和不理解。
"总座这是气了?"赵祖信试探问。
"准备了几天的节目,都没开幕主角就没了。"
"这也难怪汉辰不辞而别,心里不痛快,津浦大捷对他是太不公平了。"
"小廖,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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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威换下军装,换了便装快步跑下楼。
汉辰在窗前回想着过去两个月那波澜壮阔的一幕一幕,忽然被楼梯方向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惊断思绪。汉辰听得出是
小弟下来了,但那本来着实的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快到楼下时忽然放缓,小心谨慎的步伐声渐近。汉辰心中忍不住一阵
笑骂,知道汉威是快跑到眼前忽然想起了规矩,才忙改慢了脚步。
"大哥。"汉威规规矩矩的立在他面前。
汉辰转过身,小弟汉威身着一件米色的丝绸衬衫,敞开的领口里掖系了丝巾,怕是在空军带回的习惯。猩红色鸡心领
毛背心套在衬衫外,显衬得原本清俊的面容优雅明润。一条辨不出质地的长裤虽没个裤线却裁减合体紧随了腿型更显
现出汉威颀长的腿。
汉辰在前线还总记挂小弟,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面就总觉他看来不尽如人意。见大哥沉默不语,眼光在他身上上下扫
视,汉威垂下眼睫都不敢同大哥直视。
"从哪里弄了这身衣服,不伦不类!"汉辰一句训斥,汉威也忙往自己身上看看,又不觉得有十分的不妥,支支吾吾的
问:"请大哥明示。"
"混账,还问我吗?"汉辰不知哪里的无名火,教训说:"大家子弟,着装要稳重。又不是姑娘家,怎么穿这么艳丽的衣
服。"
"明瀚。"玉凝过来,听了丈夫教训小弟汉威,忙解释说:"是我日日闲了无事,打发时间,给小弟织的这件毛背心。"
见丈夫瞪他一眼,忙和声的哄了说:"小弟还年轻,现在国外流行这种装扮,不信我给你看画报,露西给我。小弟不是
要出国么,我一点点给他置办,总不能让他穿长袍马褂在纽约街头乱跑吧。你不觉得小弟穿红色的很俊气么?"边说边
拉了汉威靠在她身边。
"油头粉面,总在些不正经事上下功夫。" 汉辰沉了脸训斥着汉威,不依不饶的腔调。
玉凝嘟囔了抱怨说:"人家辛辛苦苦织了半个月才织成,还以为你看了会夸我呢。我还给你织了件,不过是米色的。"
汉辰没理会妻子的打岔,仍追问着汉威:"在家读书练字了没有 ?"
汉威怯懦求救的目光投向嫂子,玉凝从小弟的眼神中读懂他肯定是没练字了,就笑了拉了汉威在身边说:"威儿军里面
那么多事,我实在太心疼他,怕累坏他。是我没让他再写。再说,出了国,谁还写用毛笔写汉字?"
"好呀,串通好了。"汉辰一声奚落,又干咳了两声转身捂了嘴,玉凝忙凑过去帮他捶背。。
本来见了大哥的那份欣喜劲儿,全被大哥一通没来由的训斥弄得心寒。汉威没多作声,心想大哥怕又是心情不佳,寻
了借口拿自己出气呢。
晚饭时分,一家人聚在一起。顾师母欢喜的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汉辰小时候爱吃的小菜,大姐也赶了来,进屋就象对小
孩子一般拉了汉辰看来看去,欣喜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凤妮子做了个噩梦,说梦到你在前线受伤了,她吓得呀,在庙里吃斋念佛的求佛祖保佑你直到现在。"顾师母说,"平
安回来就好,一家人都记挂你。玉凝夜夜不睡的,光是毛衣就打了好几件。"
"小弟这件毛衣是你打的?"凤荣看了汉威问玉凝,玉凝得意的点点头。
凤荣笑骂说:"你还拼命的妆点小弟,还嫌他不够招惹是非。"
"威儿在家这段日子又闯祸了?"汉辰问。
汉威忿恨的瞪了眼大姐,嘀咕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军队到家两点一线的折返,我去哪里惹的祸?"
"这个是实话,乖儿真是乖儿,最懂事乖巧不过了。"师母握着汉威的手,轻拍了说。
"师娘就不用为他遮掩,小弟什么样,我用脚都能想得到。"汉辰看了小弟嗔骂了一句。
汉辰正说着,忽然剧咳起来,汉辰边咳边起身急步向餐厅外走去,玉凝忙追出去扶了他。汉威和凤荣都放了筷子,听
玉凝在外面低声同汉辰说:"怎么忽然这么厉害?斯诺大夫8点才会到,用不用我打个电话催催。"
"龙官儿,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大姐上前关切的问,汉辰捂了嘴点点头艰难的说:"在前线有些水土不服,不过还
好,等下斯诺大夫就来。"
重新就座,汉威小心翼翼的看了大哥略显惨白的脸,心里也生出分心疼。
"这去年不是好多了,今年怎么又犯起来了?军里是不是太累了?可报纸上怎么也没看到你的消息呀。"大姐快人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