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紫瞳摩利子

作者:紫瞳摩利子  录入:08-14

男人抬起脸,脸形一点都没变,但给人的印象和五年前完全不同。那种僵硬的感觉会消失,并不是因为自然的发型或

身着轻松的服装而已。
“啊……好久不见了,瓜生。”
营业部的头头……不,该说整个三泽企业的中坚份子,在床上露出平稳的笑容。也许是因为多了几根白发的关系,他

看来比五年前温和了许多。
“真的……非常抱歉。”
再度深深鞠了个躬。这时,辰宫部长才注意到瓜生背后,有个体格相当好的年轻人,一脸担心地站在那儿。
“……不要站在那里,进来吧。再把你后面那个人介绍给我。”
听到辰宫的话,瓜生立刻抬起头,通红的脸上写着“糟了”。这部分也与过去不同,过去,他总是像机械一般冷静沉

着,并没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不好意思,这是秋季异动时调来福利课的高坂一也。”
“是的,辰宫部长,我是高坂一也。”
反手关上门,年轻人结实地行了个礼。
“……抱歉打扰您休息。部长……今天真的很对不起。明知道部长的身体状况,还强求您……”
头也没抬,瓜生站在床边打从心底向对方道歉。辰宫为了和他说话,微微坐起身。
“你不要想太多。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一兴奋过头就会变成这样,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没这回事。是我们考虑不周……部长现在有那么重要的计划,我们还请您参加这种……”
“瓜生,我也是大人耶,你不用什么都替我想到吧?不要在意了,真的!”
辰宫温和地制止更惶恐的瓜生。他一定很了解瓜生的个性。这样一说,瓜生也不好再反对。
“……蛮有精神的嘛!”
辰宫的语气中含有相当的怀念之情。可能是刚清醒的关系,表情多少有些倦意,不过脸色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瓜生似

乎松了口气,露出微笑。
“……是,托您的福。”
“工作还顺利吧?今天的活动很成功……恭喜你。”
“……谢谢。”
有如见到久违了的儿子有所成长的父亲一般,感觉上辰宫虽然相当高兴,不过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瓜生也含笑

心领,率直地低下头。
“……你也是不可思议的男人哪?”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辰宫突然冒出这句话。话出突然,不只瓜生,连一也都不禁望向他。
“在我手下的时候,我认为再没有比营业课更适合你的地方了,但是……直到今天我都没想到你会适合待在福利课。

你应该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吧,表情圆润了许……你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吧?”
包含千言万语的眼睛温和地讯问着瓜生。瓜生一瞬间直直地凝视着辰宫随即坦白地点点头。
“……是,很喜欢。”
辰宫像是打从心底感到满足般,也点了点头,仿佛表示那时自己阻止瓜生辞职的判断是对的一般。
“……你叫高坂吗?”
“是的。”
突然被叫到。一也慌忙立正站好。辰官淡淡地微笑,摆摆手叫他轻松点。
“就是你啊!从九州的和田那里调来的。”
“是……是的……就是我。”
一也被吓了一跳,声音不觉有些颤抖。他的层级这么高,应该不会知道自己的事呀,难怪一也会感到冲击。
“……在瓜生手下作事很快乐吧?”
被这么促狭的一问,一也更紧张,但是,看来对方不像是在作弄他,所以一也就老实回答。
“……是,很快乐,非常快乐。”
辰宫再度满意地点点头,神情愉快地看着微笑的一也,再看看苦笑的瓜生,慢慢倒回床上。
“……是吗?那就凭着这股气势继续加油吧。谢谢你今天特地来看我,瓜生。好久没和你说话了,真是高兴。”
他把毯子拉到肩膀,若无其事地暗示他们可以回去了。因为今天最忙的就是他们福利课,而负责主要工作的他们一定

已经非常累了。
“……我也是,部长,那么……我们先告辞了,改天再去拜访您,请您多保重。”
因为辰宫从过去就一直这么体贴,所以瓜生也很坦白地这么说,接着深深一鞠躬,催促一也离开病房。
静静关上门,紧张感终于消失了,瓜生深深呼了气,目光与凝视着自己的一也相对。由于不能在这地方说话,两人静

静地走在医院走廊上,探病时间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所以接待室里没有半个人。穿过大厅,走到外头,瓜生终于停下

脚步转头看着他。
“……非常谢谢您。”
在大庭广众下受到这样深深一鞠躬的大礼,一也吓得几乎跳起来。
“课…课长……请不要这样,怎么突然……”
他慌张地把瓜生拉起来,两人视线相触的那一瞬间,一也的胸键又如雷鸣般鼓动起来,而身体却变得不听使唤。
“……不,请容我这么说。我好久以前就想来拜见部长了……他那么照顾我,我却知思不报。但是……怎么也做不到

……因为我不想再想起五年前的事……一直想逃开。好在有你,让我了了一件心事,真的谢谢你。”
街灯的照耀下,端正的容颜白晰得近乎透明,但却平静而温和。的确,至今瓜生一直都很温柔稳定,但是现在的他看

起来特别可爱。对方比自己年纪大,又是自己的上司,这样想也许很冒昧,但一也真的这么认为。
“我一定要谢谢你,你想吃什么?”
瓜生这么说,似乎是为了隐藏自己的不好意思。细长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温柔,甚至有些困惑。他又不是小孩子或动

物,用食物犒赏真的是最有效的方法吗?不过也不是说一定不对啦。
“……不对吧,课长,我说好的哟!”
他看着那双睁大的眼睛说。……这个人才是小孩吧,经历了那种丑闻,竟然还能如此纯粹无垢。
“如果活动圆满闭幕的话,不是要跟我去唱卡拉OK吗?你忘啦?”
淡茶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当初的奖赏说好是今天的工作顺利完成,就一起去唱歌。瓜生展颜一笑,似乎相当高兴。
“……我记得。还好明天放假,今天就陪你一下好了,当然,我请客!”
“……太棒了!”
一也高兴得拍手大叫,简直像得到奖赏乐昏了的小狗,不过应该算是可爱的大型犬的幼犬吧。
“那就走吧,不过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今天我付钱,地点你来挑。”
“是!”
仿佛看得到一也身后有个尾巴拼命摇动,瓜生不禁笑出来。
才几小时前,他还濒临崩溃,而今和他在一起,却觉得心中十分平和。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和另个人在一起会感到心动

的感觉了。
在对自己的心境变化多少有些困惑的情况下,瓜生催促着一也向前走。怎么想都好,总之现在先让自己待在这个愉快

的感觉里吧。
凉凉的秋风在今晚似乎也带着几许暖意。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先转电车回到市内。
辰宫住的医院在往横滨方向离一也住处较近。因此要到六本木或涉谷起码得花上一个小时左右。
一也挑的地方,是学生时代起他就常去,一间在六本木附近的意大利餐馆。不愧是年轻人常去的地方,份量够、味道

好、价格又实惠,在这里请客不必担心上不了台面。不过,瓜生很快就注意到自己陷入了窘境,他实在不了解一也—

—如果一也真的放开胸大吃大喝,他的食量可以说是牛饮鲸吞。
虽然之前他们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但可能是刚认识吧,一也一直表现得相当节制,所以瓜生从不知道一也真正的食量


不过,看一也吃得那么满足干净,虽然相当引人注目,但却不会让人不快,渐渐,瓜生也开始喝个几杯,盘子也吃得

底朝天。两人喝得开始有点醉意,肚子也胀得再也塞不下后,才开始步向下一摊。
“欢迎光临。”
从十字路口向新桥方向走,经过一段下坡路后,在一栋大厦的二楼,就是那间店了。
一也之前一直要拉瓜生来的就是这间店。这是他读大学时经由朋友介绍知道的店,念书的时候常常一票人杀到这里来

,所以和店长很熟。
由于店长自己喜欢,所以西洋音乐的卡拉OK带很多,在外国人聚集的六本木,这间店称得上是屈指可数的名店之一。
“……哎呀!高坂?怎么这么久没来了。”
吧台中一位酒保打扮的男生大喊一声,遣词用字虽然有点娘娘腔,不过服装和举止倒不会让人反感。年纪大概三十左

右,身材修长苗条。
“喂!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特地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装潢得很前卫的店内只有三张桌子,而且早已高朋满座。
“……久违了,杉山,一个月前左右回来的吧,今天特地来拜见你呀!”
边脱夹克和围巾,一也和这位应该是店长的男人说道。
“那太好了,这样又能常看到你啦!”
眨眨眼,说完这句应酬话,店主领着他们坐到吧台上,一只手抱着他们的外套。一边拉过两张椅子。
“……这位是?”
店主满脸笑容地催一也把瓜生介绍给他。一也得意地开口。
“这是我们课长,瓜生先生。”
“哦,课长?好年轻哦。你好,我是杉山。”
杉山热烈地伸出手,笑得非常灿烂。
“……你好,我是瓜生。”
原本相当怕生的瓜生,在这张笑脸面前也不由得放松戒心。这个男人的眼中满是天真气息,又有股猎犬般的俐落身手

。不知怎么,最近自己身边出现很多狗型的人,也许因为自己喜欢狗,才会被这些人围绕吧。
“你可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哦,杉山,这个人看起来一脸温和,但是磨人工夫一流。”
“没关系啦!高坂你操不死的嘛,要喝什么?”
一口打断还想说话的高坂,杉山转头问瓜生想喝什么?
“这个嘛……请给我加冰的苏格兰威士忌。”
“是,马上来。高坂,你也喝一样的吧?”
不等一也回答,杉山就拿起了苏格兰威士忌的瓶子,不只是吃的东酉不挑,一也一看到酒瓶就立刻绽放笑容,点了点

头。
注满淡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放到两人面前时,酒的颜色和瓜生在日光下的眼眸很像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一也脑中。两人

拿起玻璃杯碰碰杯子,说声干杯,放到唇边喝了一口,同时,厚厚的点歌簿也放到了两人面前。
“……好久没听你自豪的歌声了哟!有很多新歌耶!”
杉山迫不及待地说。这并不是职业话。有时客人们专注在喝酒聊天中,没什么人想唱歌。这对最喜欢听人家唱歌的老

板来说,难免有些无聊吧。
“我今天不唱,来,请吧,课长。”
他理所当然地把西洋歌曲目“砰”地一声交到瓜生手上。原本应该有所觉悟了的瓜生,还是下不了决心,偷看着一也

的脸色。一也边喝着加了水还是稍浓的酒,边笑着转头看着他。看着像是等着吃点心的小孩,或是像求主人带它出去

散步的小狗那样坦白的眼睛,瓜生终于觉悟地翻开厚厚的曲目。
“……哦……”
眼睛追看密密麻麻的曲名,瓜生的唇中不禁流露出感叹的声音。
瓜生一开始就对一也说过,他从没到过卡拉OK的最大原因,就在于没有他会唱的歌。但是,与其说是搭不上机械合成

的调子或拍子,不如说是很难找到和他有相同音乐兴趣的人。当然为了应酬他还是会参加这类活动,但那时他就装作

什么都不知道。想唱歌的时候,他就到京桥的那家俱乐部去,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不愉快或不方便。但是,当瓜生

看到这里的曲目时,唱歌的欲望立刻泉涌而出。法兰克。辛屈那、奈金高尔、贝里。可莫、威廉阿姆斯壮……所有瓜

生喜欢而且拿手的歌手的名字和热门歌曲,这里全部都有。
“……很棒吧。”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瓜生的反应,一也得意地在他耳边低语。
“首先来一曲吧,要唱哪一首?”
瓜生根本不知该从何选起,这里能唱的歌、想唱的歌像山一样多。杉山在一旁插嘴说明:还能调key、调拍子哟!
“……我想听‘温柔轻唱’,课长。”
“哎呀,好怀念的歌,我喜欢,那……真是首好歌。我也想听,点这首好吗?”
说着,杉山转向吧台后力。但是,一也或杉山都比瓜生来得年轻,这首歌在流行的时候,连瓜生都还是个小孩,这两

个年轻人竟然会知道,看来他们和自己喜欢的音乐风格果然很类似。
“好……拜托你了。”
有点困惑的瓜生回过神来,回答了他。这首的确是他喜欢的歌,何况是一也拜托的,他也不好拒绝。
“来……请到这边来。”
瓜生被催促着离开座位,走上小小的舞台,上面有两个并排的萤幕,老板又拉来两支麦克风。在杉山催促下,瓜生握

起了麦克风。这时,萤幕的画面亮了起来,看到萤幕,他比较记得起歌词了,不过这里没有吉他,他有点困惑,只能

盯着画面看。他知道自己很紧张,比在京桥的店里唱的时候还紧张。
没有前奏,一开始就是清唱,第一个音符响起的同时,他也吐出了歌声。最近晚上都没有空去打工,一瞬间他还以为

自己会唱不出来,没想到喉咙竟发出好得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声音。
他并不需要降key或调拍子,只要有原由,他就能随着旋律唱出歌词。
用你的歌、温柔地杀死我用那手指弹奏着我的痛楚,用那言语吟唱着我的一切——温柔地杀死我,用你的歌。
其他正在说说笑笑的客人们,都有些讶异地回过头。这首歌实在太有名,大家都对那旋律耳熟能详,所以每个人听到

瓜生的歌,都该知道他是业余的歌者而已。
所有人都呆呆地凝视着瓜生,男人们发现一个外行人竟唱得这么好,女人们为他出色的仪表心动不已。刚开始唱时瓜

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随即就沉没在歌唱的世界中,连萤幕都不看,完全陶醉在优美的旋律里。
不如何时起,店里一片安静,大家都专心聆听瓜生的歌。可以媲美职业歌手的美妙歌声(其实瓜生在人前唱歌是有拿

报酬的,所以应该不算是外行人才对),发音咬字都非常正确,歌声悠扬而优美,让听的人打从心底感到幸福,小小

的店如今已成为瓜生义人的个人演唱会了。

推书 20234-08-14 :织染天下 上——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