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语。他是我的表亲,因身体不适不曾出门过,自然也无名江湖。」易悱文不想书生知道竹君的名。
「哦,原是如此,我是感到如此人,竟不曾在江湖上见过。」
「那二位到此可是游玩,如不嫌弃小可能否与二位同行。」话对着易悱文说,目光却看着竹君。
「哈哈,虞江书兄言重了,愿与我两人一同前行本是快事一件,但身有急事,不便耽搁,如他日有缘,再一圆今日之憾。」带着笑,易悱文用语婉转,语气强烈的拒绝。
「那小可只有等着下次,希望还有缘相见。」书生是个明白人。
竹君一直坐着,表情冷淡,只觉眼前二位,脸在笑,而眼无笑,看语看态,本是和睦气氛,但却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竹君不知道,竹君不明白。若笑容会拔衣,竹君的衣服就是穿了二十件都已经被拔下了。若笑容会杀人,书生是二十条命的也早已经死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易悱文借事,向书生告辞了。
易悱文对这事不高兴,但其中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直到最后书生也不知道竹君的名字。他如果知道从头到尾,竹君连正眼都没有瞧一眼书生,他会更欣慰的。
途中有不高兴的事也有高兴的事。易悱文最喜欢这次外出的地方,就是他可以只叫一间房,即使房间内有二张床,他也可以抱着竹君到天明。在风竹园,易悱文也可以抱着竹君,但不到天明,竹君就会执意离开回房或是叫易悱文回房,竹君不愿兰子知道,虽然最后还是被兰子知道。
竹君是天生的寒体,不仅手是冷的,连身体也是冰的,即使是在这样的七月。易悱文喜欢这样的竹,明明全身都羞得起红了,但身体还是冰的,不是冷冰的冰,是温冰的冰,明明身体是温热的,但却带着淡淡的清凉。
竹君的腰软但身体并不软,竹君的颈细便全身骨头不细,君竹有一副好的男儿身。虽然抱着没有女人那么软那么香,但是易悱文发现,他越来越喜欢抱着竹君,一个清冷而倔傲的身体。
现在他们到了恶虎阁的门前了。
门是开着的,门外没有一个人。
竹君有些紧张,轻轻的易悱文拍了拍他的手,小声对着他说:「我进去,你在外面。」
如果,竹君会听易悱文这句话,竹君就是不竹君了。
恶虎阁虽有恶字在,但里面却是另一风景,鸟语花香,景色怡人。随着大路走,路上未遇任何人,但二人都知道无数的眼睛从他们站在门外就一直盯着。不一会便到一楼阁「耵水阁」。楼阁边自做的戏泉随着假山的间隙,流下水滴,击出的水声与鸟声到是浑成一体。
恶虎阁很美,恶虎阁很雅,只除了一个败笔,从恶虎阁边的一个侧门传出的声音。
传出的声音很大,很粗。如果熟悉恶虎阁的人会知道,那声音是大老虎发出的。恶虎阁养人老虎,大老虎开恶虎阁。大老虎有个妹叫做母老虎,大老虎和母老虎是这里的主人。
「去他的巴子,老子这次一定要你们死。」
「是谁死,还不知道。」前面的声音,易悱文也许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但后面的声音一听便知,是兰子的。
「还嘴硬,临到死还不知道。」
几乎不用多想,易悱文推开了阁楼侧门。
门里的人很多,门里的人很少,门里的人数恰到好处。
里面只有四个人,二个易悱文认识,二个易悱文不认识。
易悱文认识其中的一男一女,易悱文不认识其中的一男一女。
认识的女的叫兰子,认识的男的叫松伯。
不认识的男的长的武大三粗,满脸胡子,名符其实的大老虎。不认识的女子长得纤细娇弱,好是一朵花,楚楚动人。名不符实的母老虎。
四个人正眼瞪眼,鼻对鼻的激战着,对着一张桌子激战着。桌子上不用数也猜得到有一百四十个木块。那些木块有个总的名字叫麻将。
屋子不是很大,现在却挤了四个人还包括才进来的二个人,人太多了。
恶虎阁的老大老二在这个屋,恶虎阁却没有其他人伺候着,人太少了。
麻将是「国粹」,不会打的人也知道麻将要四个人,四个人少了一个多了一个都打不成,四个正合适。六个人打不成麻将,所以易悱文和竹君只能在旁边看。
易竹二人看他们,但他们并不一定要看易竹二人。正眼也没有瞧一下进来的二个人,四人专心专意的看着牌。仿佛少看一眼,自己胡的牌就跑别人那去了。
兰子盯着牌盯的神轻气爽轻松无比,母老虎盯着牌盯得脸色发白嘴角咬紧,大老虎盯着牌盯的吹胡瞪眼大汗淋漓,松伯盯着牌盯得面无表情颈子僵硬。
麻将属赌,有赌必有赌金。平常赌金是钱,是黄金是白银是珠宝,再高点就是人命了。大老虎,母老虎,兰子,松伯他们一没赌钱,二没赌命,只在赌手上的纸片。
纸片不是白纸,纸片上有字。只有二行字,一行是名字,一行是人身某部分。人名就是现在四个人的名字,人身某部分就是人身上的十个少或多都不影响性命的部分。
兰子里的纸片很丰富多彩,十六张纸片,兰子自己的一张都没少,还加上了母老虎的鼻子,大老虎的右耳加左脚,松伯的舌头,左眼加右眼。
母老虎里的纸片也很多,比兰子还要多一张,但母老虎不高兴,因为她的鼻子在兰子那里,女人爱美,再美的女人,少了鼻子都不美。
大老虎里的纸片很少,只有五张,他的快被刮分完了,保留下来是就只有自己的右手,左手,右脚加舌头,别外一个就是松伯的左耳了。
松伯里的纸片最少,只有二张,最重要的是这仅有的二张都是别人的,别人不是别人就是大老虎的,他的的左耳加左眼。
其实最希望悱文出现的人,不是兰子,而是大老虎。
现在大老虎充分体会到请神容易,送神难。
第三章
人之所以请神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大老虎也不例外。
松伯不是神,是一个平白出现的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失踪的,又不知怎么突然出现的人。松伯的消失出乎意料,松伯的出现也无比的神秘,松伯只记得自己是在三月的某一天在风竹园被迷倒,却在六月的某一天在百里之外的恶虎阁门外被叫醒。松伯没有被鬼剌杀死本是正常,毕竟没人付杀松伯的钱。
兰子不是神,兰子也是人,只不过她有个叫赌神的爹。虽然兰子的爹死了,并不代表兰子从她父亲那里学的赌术没有了。
他将兰子请来了。只用一个肉饼就把兰子请进来了,一个松伯做的肉饼,兰子只在九岁时吃过一次,但那味道直到现在兰子也记得了,由于太难吃而记住。而现在他的请神的目的达到了,但这神却不走了,用了二十一个死士,加上他的右耳加左脚,也没请走。
大老虎用松伯引来了兰子,再用兰子引来了易悱文。大老虎真正要请的是易悱文。其实大老虎不用那么麻烦,他只需要直接将松伯在恶虎阁的消息传到风竹园,易悱文自然会出现。但大老虎手痒,难得遇到赌神传人这种机会大老虎怎么会错过
大老虎好赌,大老虎爱赌,大老虎善赌。但别人却不敢与他赌,因为大老虎喜欢用人命做赌金,大老虎手下的死士足够他赌,大老虎的赌运也特别的好。别人就没有那么多人命和运气和他赌。
易悱文静静的看着,竹君更是静静的看着,竹君没有打过麻将,竹君很好奇,四个人围着一个桌子,对着自己手里的十三张牌看来看去,对于摸在手里的牌是小心翼翼,打出去牌是深思熟虑,对于他人打出的牌更是咬牙切齿。
「这张牌你也敢打,不怕老子胡你的。」眼闪金花,指着兰子打出的四万,大老虎大叫。
「胡呀,我怕你胡。」兰子轻声说。
「老子不胡,我…」
「自摸。」很深沉的,松伯发出一声。
松伯不是接大老虎的话,而是松伯胡牌了。
这一局下来,兰子十五张,母老虎十六张,大老虎四张,而松伯五张。
接着又开始了一局,大老虎其实已经不想打了,但是不打,以后他的的四肢就只有手了,他也只能骂人,因为五官也只剩下舌头了。
看来,易竹二人的到来,带来了松伯的运气,不一会,松伯又一次胡牌了。
终于母老虎忍不住了。毕竟现在她只有鼻子少了。手一推,娇声的说:「不玩了,坐了那么久,太累了。」的确很久,这桌麻将他们已经打了整整一天半了。
既然妹妹都说不打了,做哥哥的当然要敬老爱幼,再加上他真正请的神已经达了。自然要先办正事。
这边把麻将一推,那边便满脸笑容的对着易悱文,如果说慈笑书生的笑是自然亲切,那大老虎的笑就是做作可怕。但大老虎不在乎,因为不是他看。
「哈哈,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医魔,易悱文。好好,果然是英雄少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请请那边大厅上坐。」说着便在前面带路了。
「耵水阁」正门进去是一个大厅,四四方方,与寻常大户没有什么差别。这边各位坐下,那边便有人上茶。
大老虎很直爽,一坐下便开门见山:「易大侠,今天我们就不绕圈子了。其实这次有事相求,所以用这种方法以求相见。请见谅。」
「大当家是求医。」像是司空见惯,易悱文很平静的说道。易悱文很清楚,要毒无需自己亲自上门,求医也无需自己上门服务,除非病人已经不能移动。
「好直爽。我只请易大侠能救一人。」大老虎脸上的笑意已经没有了。
「那大当家知道我医病的规矩。」端起了放在边上的茶,易悱文浅浅的喝上一口。
「知道,非疑症不医,非重病不医,非上门不医。」
「那大当家认为所有的规矩都符合了。」淡淡的笑了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
「当然没有,这非上门不救,可不是说要让悱文哥上门。」兰子站在易悱文的边上插上了一言。
大老虎脸色微变了。大老虎变脸,兰子可不怕,笑咪咪的说道:「大老虎,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利用我引来悱文哥我还没有找你算帐。现在我们先将这几天的赌帐清清,前几天我赢的人,我先放在你这里,现在就算算你要割给我的其他东西。」
「哎,兰子妹,大家都是赌着玩的,那当真。再说我们那能割松伯的,你说是不是?」娇滴滴的,母老虎终于发话了。边说着那脸边开成了花。
「兰子不许胡闹。」易悱文知道,大老虎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粗犷,母老虎也不是像表面上那样娇弱,不然他们也不叫老虎了,什么叫老虎,吃人不吐骨头。松伯在这里,兰子没有事,那都是因为他们有事相求。否则,那此躲在暗处的人早已经将他们变成肉浆了。
「兰子年岁还小,不懂事,还望见谅。现在易悱文有个不请之请还望二位当家的答应。」嘴角边带着淡淡的轻笑,冷静而锐利的眼神轻轻的扫了面前的二位。易悱文这边笑看两人,那边母老虎的脸已经是红晕上来了,双眼如丝看着易悱文。
竹君没有看见过老虎,更没有看见过老虎害羞,但今天他不仅看到了比老虎还厉害的人,更看到了不输老虎厉害的母老虎害羞。
轻声娇笑着,看着易悱文,母老虎很温柔的说:「不知易大侠所求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易悱文自知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是一诺九鼎之人,对于赌约之事自然更是一言九鼎,但现在易悱文就肯请两位当家收回赌约。」
「这是为何?」故做为难,大老虎大声的说着。
「本大当家和二当家胜待兰子和松伯,悱文已经万分感谢,又那能让大当家二当家再破费。今天,易悱文只想带走兰子和松伯,不想再增加或减少什么了,不知两位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就做罢。」
易悱文的意思很明白了,一是他要带走兰子和松伯,带走的是两个完整的人。二是他不想带走其它的人,不管是不是完整或不完整的人。在一阵推违中,最后大老虎勉强的同意了易悱文的要求。
事情本要结束,但是大老虎依然想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这次换大老虎请求易悱文了。
「我知道,这样做不合易大侠的规矩,但事出无奈,所以才会想到借用松伯和兰小姐的名义,请来易大侠,还望易大侠看在我的薄面上,看上一看病人。」
「哦,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看一看病人,这事就算了了。」波澜不惊的易悱文很平静的注视着大老虎。
「只要易兄看了病人,如你不愿意冶,我绝不勉强。」刚才还诚惶诚恐的表情,突然却变得几乎带着得意而自信的表情,那脸只说明一句话,易悱文看了人一定会救人的。
凡人都有好奇,易悱文不好奇,竹君也不好奇,就连站在竹君旁边的松伯也不好奇,只除了一个人,兰子。兰子很好奇是什么人让大老虎如此毫无理由的自信,是什么人让大老虎如此费尽心机。
而眼前的人值得大老虎无理由的自信,也值得大老虎如此费尽心机。
竹君惊呆了,美人,竹君不是没有看过的,荆美人的媚,兰子的俏,莫大娘的艳,甚至是曾经遇到没有细看的书生的俊,那都是属于世上男女不同体态的美,也包括站在他旁边,见到面前的人有一丝分神的易悱文的魅。而眼前的人却美得无骨。
人正躺在一个小园亭的凉床上,美丽无暇的脸孔,乌黑弯弯的眉,一双眼眸幽深婉柔,静静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闪亮的头发柔顺的散落在床上,苍白肌肤在灿烂的阳光下几近透明。
惟怜是个美女不但很美而且很柔,不只是她的气质柔,长相柔,还有她的身体也是柔的,她得的病叫柔骨症。惟怜活了二十年,有七年都在床上渡过。
惟怜虽然美,但还有至于美的让人说不出话,但易悱文说不出话来,因为他长的太像过去的一个人,一个易悱文记忆深处的人,易悱文的妻子,一个让他感受到十天的家庭幸福,却让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来痛苦的思念,一年时间来怀念。
易悱文出风竹园时有无数的朋友,现在回去是却是无数个朋友再加二个,一个大老虎,一个母老虎。
易悱文出风竹园时是二个人,现在回去却是五个人,易悱文,竹君,惟怜,兰子,还有就是松伯。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着,易悱文像平日一样的看病冶病,兰子像平日一样打理饮食,松伯也像平日一样料理着花草,只有竹君感觉到已经不在像平日了。
渐渐的易悱文的怀中不在出现竹君,易悱文手中握住的也不再是竹君,易悱文静静注视的也不是竹君,一切都被另一个名字所代替。面对这一切,竹君无助了,从来就无欲无求的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向别人说出自己的愿望,如何去争取自已想要得到的东西。更别说对于事情的发展感到高兴的兰子和松伯会帮助他。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一个从内到外,一言一行都让人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女人味,美丽而不嚣张,温柔而不软弱,多病而不自怜,多才而不高傲。自然兰子和松伯对于惟怜非常的喜欢,特别是兰子,从惟怜那里她感受到早已经失去的母爱。
竹君被剌痛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笑得如此开心的易悱文,也没见过如此温柔的易悱文。看着被易悱文细心的抱在怀中的惟怜,看着被易悱文轻轻的握着手的惟怜,看着被易悱文轻轻扶着能走动的惟怜,虽然竹君知道易悱文对惟怜如此温柔关心是因为她长的像一个人,而抱和握着惟怜更是因为惟怜的病。但他依然感到了一股从心里慢慢升起的恐慌,一切都在悄悄的变化中。
竹的目光在追逐着不在注意自己的易悱文,竹的微笑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易悱文,竹知道自己在等待,等待着易悱文发现自己的恐慌,等待着易悱文重新握住自己的手,或等待着自己的心全部死去,等待着自己的最后希臆的绝望,等待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快乐彻底消失。竹只敢去等待,竹没有去破坏现在的勇气,他怕,怕即使用尽一切都无法得到自己的希望。
竹很坚强,即使耳不能听,他就用眼睛去听着人语鸟叫,嘴不能言,他就用自己的手叙述着自己的故事。右手残了,竹咬着牙,用了一天时间学会用左手进食,用了一年时间学会用左手写出整齐的字,竹本想用一辈子的时间,静静的站在易悱文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学着易悱文教他的功夫,因为他知道自己与易悱文永远无法握着手相拥出现在阳光中。但现在竹发现,一辈子已经变成永远的梦,因为他根本无法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一种陌生的叫嫉妒的感情摧毁了他的平静。无法忍受的像无数的针剌在全身痛得全身像被撕裂成碎片一般,他从來沒有像此刻被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