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个幻影都没有……晏子殊无力地低下头,左手伸进西装口袋,摸索着那枚戒指。
——口袋是空的。他一愣,随即拉开衣襟,检查上次内侧的口袋,里面有两张名片,他的刑警证件和一张VISA信用卡
。
西装右边的口袋里,则是两张一百美元、一张五十美元的纸币,还有几枚硬币,他把口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摊
在洗手台上,小到连一张他随手从报纸上撕下来,用来记录航班号的纸片都在,就是没有卡埃尔迪夫的戒指!
怎么可能?!像是突然失去思考力,晏子殊瞪大眼睛,一时间无法理解这件事情!他记得卡埃尔迪夫说过,订婚戒指
虽然是现代的款式,但它上面的钻石取自一颗非常古老的钻石,大概和卡埃尔迪夫家族的历史一样长。
卡埃尔迪夫让家族工匠把,那颗重达五十克拉的钻石重新切割,作成两枚适合男士佩戴的订婚钻戒,以及一对与之相
配的领带夹。
晏子殊将镶嵌有方形钻石的奢侈领带夹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了,因为它价值千万美元,实在怕弄丢了,另一个原因
就是,卡埃尔迪夫为他戴上领带夹后,像求婚仪式一般,低头亲吻了他的领带。
扑通!依然记得当时的心跳像擂鼓般剧烈,卡埃尔迪夫灼热的眼神,似火般强烈!
平时,晏子殊只是把戒指带在身边,可是,那是出于「到底该怎么办?」的心理,他从来没把戒指戴在手上,也没想
过它会不见。
晏子殊的脑袋里炸开了锅,就像被人迎面揍了一拳,连眼前的景象也剧烈摇晃起来,他猛地拉开浴室门,大步走出!
「我问你,有看见我的戒指吗?」晏子殊神色紧张,又强作镇定。
「戒指?」
昆恩正站在窗户边,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观察着马路对面的动静。「没有,怎么了?我可不会拿你的戒指。」
昆恩放下窗帘,转过身,「我最讨厌戴那玩意儿,管它是黄金的,还是宝石的,不过是女人想捆住你的道具罢了。」
晏子殊不搭理他,紧咬着牙关,懊悔自己不该把戒指放口袋里,之前和杀手火拼的时候,他还把戒指的事情……完全
忘记了。
也许在他下车之前,戒指就掉在汽车里了,那样的话,在汽车爆炸的时候,会不会损坏?铂金的熔点是一千七百摄氏
度吧?
晏子殊颓丧地靠住墙壁,就算它是掉在大街上了,现在想找回来也很困难,白天的情况那么乱,到底掉在什么地方了
?有没有被人捡去?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一想到自己居然把卡埃尔迪夫的订婚戒指弄丢了,晏子殊的心情就糟糕透顶!
「警官,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昆恩靠近晏子殊,说道,「我看到楼下有人在卖煎饼。」
从近处看晏子殊,那张脸更是俊美,纤长的睫毛像优雅的蛾翅,歇落在白皙的面颊上,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让昆恩
很想抱住他,当然,只是在心里想像而已,他了解晏子殊的厉害,不敢轻易出手。
看他心急如焚的样子,是在热恋中吗?或者已经结婚了?不管怎样,昆恩对晏子殊都有很大兴趣,要不是想和晏子殊
在一起,在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就一个人溜之大吉了。
他拥有三千万美元的财产,在西班牙和加勒比海的阿鲁巴岛都有别墅,虽然他是一个窃贼,结过两次婚(诈骗),但
没有哪一国的法律规定,他不能去追求一个刑警。
「我不饿,不用管我。」晏子殊冷淡地说。他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这不仅仅是戒指不见了的问题,他该怎么告诉卡
埃尔迪夫,他犹豫着想拒绝他的求婚,而且还弄丢了他的戒指。
正沮丧时,晏子殊听到极其细微的不寻常的响动,好似楼梯上的石砾,被人踢下楼的声音,立刻警觉起来!
他们在四楼,这是一栋砖石结构的老房子,螺旋楼梯和铁艺阳台都非常狭窄。
「嘘。」
晏子殊竖起食指警告,然后放轻脚步靠近房门,转开一点门把,往外望了一眼。
堆满杂物的楼道里亮着一盏白炽灯,有三个全副武装的刺客,正悄悄地走上来。
晏子殊心里一惊,现在去找支援肯定是来不及了,他必须自救,好在和那些杀手一样,他也是职业的。
昆恩与他对视了一眼,立即拿出藏起来的子弹匣塞给晏子殊,晏子殊把弹匣装上,打开枪保险,而后无声地拉灭了房
间内的吊灯。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
晏子殊用手语示意昆恩潜伏到门的另一边,但是要离开房门一段距离,昆恩不解,他是个小偷,但也算是个半吊子的
杀手,在泰国学习过拳击和搏击。
「注意你的耳朵。」晏子殊用手势说。
昆恩将信将疑地捂住双耳,但他认为刺客会凶狠地一脚踹开门,再扔个炸弹进来。
突然,毫无预警的,九毫米口径的SIG552短突击步枪疯狂地扫射起房门,把对面的墙壁都打出一个个高尔夫球大小的
凹洞。
泥屑、碎木片不断飞溅,玻璃窗砰的爆裂,昆恩可以感觉到墙壁和地板都在震动,子弹咻咻地,从他蜷缩的身体旁边
飞过,像是从高压枪喷射出来的水柱,铺天盖地的洗劫这个不大的房间。
弹簧床垫、填充枕头、尼龙布窗帘、茶几,所能看见的一切都被打得千疮百孔,昆恩心跳急促,简直不敢呼吸!他非
常想站起来跳窗逃跑,但是知道只要站起来必定会送命,窗户和门柱都不牢固,他唯一的掩体,就是背后那堵十三英
寸厚的砖墙。
子弹暴风雨般从他们身边擦过,巨大的噪音让耳膜麻痹,连带大脑深处都嗡嗡鸣响。
这一分钟就像一个小时那么漫长,好不容易,一片宁静之后,昆恩发现自己的额头布满了冷汗,他的双手还在发抖,
他望向黑暗之中的晏子殊,明明才与死神擦肩而过,他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
晏子殊十分冷静,就像蛰伏在丛林中的豹子,尖锐的眼神中,有一种令人目眩的魅力。
砰——
满目疮痍的房门被杀手踹开了,由于光线黑暗,他眯了一下眼睛,这一个瞬间,为了活捉刺客,晏子殊扑了上去,从
背后死死勒住他粗实的脖子。
杀手吃了一惊,手指下意识扣动扳机,一梭子弹自枪膛激射而出,打穿了一个紧跟在他身后的同伴的脑袋,鲜血顿时
溅满了墙壁。
昆恩扑过去抱住了第三名刺客的胳膊,与他搏斗,晏子殊则对付第一个刺客。这是个白人,非常壮实,肌肉就像砧板
一样硬。晏子殊毫不松懈地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但是男人用那巨大而粗糙的手掌,扳住晏子殊的手臂,使尽全力挣脱
开了。
他猛地转身,用力撞开晏子殊,晏子殊就像被卡车撞飞一样摔在墙上,墙皮剥落,杀手又揪住晏子殊的衣领,卡住他
的喉咙把他高高地提起来,然后像扔一袋货物,暴戾地丢进洗手间。
门被撞塌了,晏子殊重重地摔在地上,头晕目眩,嘴角也流了血。男人抬起腿,厚重的皮靴想一脚踩断晏子殊的肋骨
,刺穿他的肺,但晏子殊机警地翻身一滚,避开了,并在这一刹那抓住男人的小腿,奋力往上一推,杀手顿时失去了
平衡,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一把抓住门框稳住自己。
趁他站立不稳的工夫,晏子殊从地上跳起来反击,他握紧拳头狠狠揍向男人的脸孔,击碎了他的鼻梁骨,男人血流满
面地大叫着,大手想去摸索挂在身上的枪,晏子殊飞起一脚踢开他的枪,还把他踹出了浴室!
杀手很强壮,这点伤对他来说称不上什么,他迅速从皮带里拔出钢制匕首,在空气里忽上忽下地比划,突然斜刺向晏
子殊。
晏子殊站在原地都没有闪躲,在森冷的刀尖割到他衬衫的刹那,忽然向左迈出一大步,避开刀刃,同时出右拳猛砸对
方肘部。喀!清脆的骨头脱臼的声音,晏子殊扣住他脱臼的手臂就势一压,就听见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晏子殊把他踹倒在地,拿上了膛的手枪冷冷地抵住他的头部,但没有开枪。
昆恩也刚刚摆脱了杀手,揉着差点被打得脱臼的下巴,呿的吐出带血的唾沫。他的脸严重挂了彩,左眉骨高高肿起,
嘴唇也破了,在流血,印染花衬衫上一大片血渍——不是他的,是杀手的,他做不到像晏子殊那样,活捉刺客。
「是谁派你来的?」晏子殊用英语问,压住心头的火气,他不能因为私事,影响自己的判断力。
杀手轻蔑地冷哼一声,不说话。昆恩走上前,粗暴扯掉他的面罩,杀手立刻把头扭向另外一边,但是没有用,他已经
暴露了自己的长相。
他有一头乱莲蓬的金发,宽脸、直颌,下巴上蓄着胡鬓,肩宽膀阔,十分强壮,他的肤色就像漂白过一样浅。昆恩大
力扳过他的脸,瞪着他蓝色的眼睛、鹰钩鼻——他是俄国人。
杀手倨傲地紧闭着嘴唇,乾瞪着双眼,好像听不懂英语。
「是谁派你来的?!」昆恩看了一眼晏子殊,用不怎么流利的俄语问道。
「嗤!你知道我是谁,你以为耍点手段……就能把帕西诺先生骗过去吗?」男人用俄语沙哑地说,「还是把东西交出
来吧,你认为……只有我们在追杀你吗?」
昆恩的脸色蓦然一变,握紧了拳头,但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暴露太多。
「他说什么?」晏子殊疑惑地问,盯着昆恩。
「他……」昆恩舔了舔腥涩的嘴唇,含糊地说,「他说,他为帕西诺工作。」
「是俄国的……帕西诺家族?」晏子殊惊讶地反问。
那是一个五十年代崛起于西西里岛,七十年代末移民俄国,据说早已经金盆洗手的传奇黑手党家族。
三十一岁的里乔·唐·帕西诺,是它的第四代当家,亦是俄国金融寡头,生意从房地产、汽车、石油、到零售业、服
装、家用电器,可谓一应俱全,财大气粗。
国际刑警组织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就不再监视帕西诺家族了。里乔·唐·帕西诺热衷慈善活动,光是去年就捐献了
一亿美元,救助战乱地区的孤儿们。
他和出身政治世家的妻子、孩子,经常出现在俄国新闻报纸上,就像末代皇室,一家三口一起搭乘游艇出海,和乐融
融。
晏子殊想不通昆恩和帕西诺有什么关系?日本银行的金库,又到底丢了什么?
杀手不理会晏子殊,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夹杂着疼痛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你知道……你偷的是谁的东西吗?」
昆恩没有说话,一脸不耐烦地盯着他看。
「那是属于……『北欧蔷薇』的,你犯了一个错误……呵,你会像一滴水一样消失,除了帕西诺先生……没人能够救
你,而他现在……也抛弃了你。」
「北欧蔷薇?欧洲的……?」有如一颗惊雷在耳边炸响,昆恩下意识用英语呢喃。
那是冷血的代名词,欧洲黑手党集团的教父,黑市的统治者,连帕西诺家族都难望项背的人物。
杀手忽然松开一直攥紧拳头的左手,一枚钛合金手榴弹,骨碌碌滚落到地板上,碰到晏子殊的皮鞋。
手榴弹的引信环已经被拔除了,圆环就勾在男人的大拇指上,晏子殊定睛一看,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还快,拽过昆恩的
胳膊,飞奔向门外!
轰——!手榴弹爆炸了,墙灰呈波浪状弥漫,能把内脏击碎的金属片嵌满了墙壁,也杀死了刺客本人。
昆恩跑慢了一步,一个合金碎片高速击穿了他的小腿,他摔倒在楼梯间,痛苦万分地抱住腿!
晏子殊用力揪起他的衣领,面色煞白地质问,「你刚才说了北欧蔷薇?卡埃尔迪夫?!你究竟知道什么?快点告诉我
!趁我还有理智不杀了你!」
「我不知道!」
昆恩捂着流血不止的伤腿咆哮,「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只是听见他们说,这个东西价值十亿,所以我趁他们不
注意的时候……把盒子调包了而已!」
晏子殊松开他,怔怔地站立着。十亿?帕西诺家族?北欧蔷薇……昆恩手上拿着的,难道是卡埃尔迪夫黑市交易的证
据吗……?
第三章 异地被俘
阿尔门达街只有六、七米宽,地面用百年老砖铺就,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店,售卖油画、木雕、黑珊瑚首饰等手工
艺品,还夹杂着几间中餐馆和酒吧。
站在街道的入口往里张望,混血的青年男女、比划着英语的外国游客、一手插在衣袋里,抽着廉价雪茄的本地人,汇
聚成熙熙攘攘的人潮,嘈杂喧哗。
晏子殊扶着昆恩,一边注意着有无人跟踪,一边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地下酒吧。
哗啦作响的玻璃珠帘后,是灯光昏暗,烟雾缭绕的酒吧厅,简陋的清漆吧台上,坐着两个咖啡色肤色、穿工装的男人
,他们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朗姆酒。
这里其实是一家私人诊所,酒吧只是店主的副业,只要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在这里看病,就算是枪伤也不会有人怀
疑,当然,治疗费也相当贵,一片阿司匹林就要三美元。
身材又矮又胖,头发灰白,戴着一副深度老花眼镜的黑人医生,没有多余的询问,收了晏子殊两百美元,检查了一下
昆恩受伤的小腿,就推出一辆摆满医疗器械的推车,为昆恩做手术。
贴着方形瓷砖的地下室阴森森的,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消毒水的气味,靠手术台的墙壁放着一排铝合金柜子,里面塞满
各类走私药物、诊疗器械和抛弃式消耗品。
一片寂静之下,镊子丢进金属盘的匡当声格外吓人,晏子殊皱了一下眉。
二十分钟前,他原本想带昆恩去国家中心局,但是计程车才开到街口,晏子殊就望见一辆行迹可疑的白色货车,停在
中心局街道的对面。
车内坐着两个高大的白人,不时张望着马路和行人,脸上毫无表情。
他们很可能是杀手,想在中心局门口伏击他们,晏子殊当机立断,用英语告诉司机,不要停车也不要突然加速,在下
一个街口右转,直接驶回海滨大道。
昆恩的腿一直在流血,虽然手榴弹的碎片并未伤到动脉,但也极需要治疗,晏子殊听说过波伏瓦,就把他带到这里来
了,另外,他也有话要问昆恩。
老医生缝合完毕,推了一下老花眼镜,扯下橡胶手套和口罩。晏子殊又给了他二十美元,请他出去待一会儿,医生点
点头,脱下手术服,很快走出去了。
昆恩坐在手术台上,他只在右腿上打了麻药,意志仍然十分清醒。
「你从金库里拿了什么东西?」
晏子殊牢牢盯着他,声音比自己想像得还要细微和沙哑,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着,以致全身的伤口都产生了疼痛的感
觉。
多年来他一直在追查卡埃尔迪夫的军火库,他是欧洲最大的黑市军火商,一定需要大型仓库来存放、运送军火。但是
,他们就是一点证据也抓不到,哪怕知道卡埃尔迪夫的客户还包括印度洋的海盗。
该说卡埃尔迪夫拥有幸运女神的庇佑吗?他总能走在警察的前面,解决掉一切危机,简直就像是……他能预见未来一
样。
行踪不定、富可敌国,而且近年来,势力有向东半球扩张的趋势,连亚洲地区的黑社会,也开始与卡埃尔迪夫合作。
在欧洲,几乎没有人可以与,卡埃尔迪夫为敌,他的情报人员,渗透进世界各国的情报组织和执法机构,甚至在法国
里昂的国际刑警总部,也有他的间谍。
只是,事实虽然摆在眼前,晏子殊却毫无办法,他只能在个别军火交易中,牵制卡埃尔迪夫,他的努力无疑是杯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