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丹书 上——CXS

作者:CXS  录入:08-12

“你才忍着呢!”

三人再次异口同声地反驳道,随后白义哼了一声:“说到底,这事还都是你害的。”

“我?”

“……阿枝也差不多要到该嫁人的岁数了,去东海的时候我顺便跟八太子回了趟京城,她哭着喊着说再跟哥哥一道住

太不安心,嚷着非要去杭州找她的未婚夫——”白义杀气腾腾地扫视了一下室内,白礼知趣地低下了头,另外二人也

乖乖地一言不发。

白义喝了口茶,接着阴沉沉地说:“我跟临墨谁都劝不住,最后还是人家想出了个法子,说是我既然打了人家哥哥,

便得以一抵一,执碧那小子好起来之前,都得让她到龙宫去做人质——好说歹说才把她给劝下来,现在扔东海了,回

来的时候听临墨说,还每天对着个贝壳学驴叫呢……”

“白、白小姐……真是……专、专情……”颜丹书想了半天,勉强挤出一句还算合适的评价来。东璧也干笑着帮腔:

“白四小姐年幼,在龙宫多呆上几日,慢慢的也就好了……”

白义哼了一声,一撩头发站起身来:“总之,这事完之前,还不能告诉大哥,得先让白枝把这点心思给消干净了,否

则我也不敢把她从东海里捞回来……老三!”

“是?”

“你要是不想有个骡子外甥的话,就给我乖乖闭嘴!”

白礼翻了个白眼算是回答,颜丹书在心里叹了口气——要论起这里头最想看见吉量跟驴混出来的骡子的人,白礼要说

第二,都没人敢说第一……

显然是发泄过一通之后,白义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在屋里踱了几圈步,转向了东璧:“东璧先生,这小子——”他对

颜丹书抬抬下巴,“现在怎么样?”

“已差不多全好了。”东璧含笑答,“若是白二公子想带他回京,便是今天动身也无大碍……颜公子,今日回京可以

吧?”

颜丹书忙不迭地点头,白义满意地笑了笑。

东璧柔声道:“只是对颜公子,还有几句话要嘱咐,颜公子可要记好了。”

“什、什么话?”

“我见颜公子时,白三公子已将内丹取出,因而颜公子体内虽仍有阴气残留……大约是四殿下的一两成功力吧,但是

却已无后续,不足为患。”似乎是照顾到颜丹书的理解力,他放慢了语气,同时狠狠地瞪了毫无顾忌地打着哈欠的白

家兄弟二人一眼,“凡人体内阴阳二气皆有,若全为阳,则自然为半仙之体,若全为阴,便与鬼魅无差。一般人若是

吃了吉量肉,不出数日便会转为阳体,永葆青春,可增千年之寿……”

“你吃了我族的肉之后,魂魄为阴,自然向阳,原本要转换也不必花多少功夫——只不过你肚子里头还留着龙老四的

种……阴气,”被东璧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后,白义也缩了缩头,装出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族虽然可以转换凡人阴

气,像他那般阴成那副德行的,想变却也没那么轻易,所以你现在,虽然口头上说是正在转为阳体,只是这要转完了

得多少年,还没个定数。”

“简单说,就是你还会像个凡人一般慢慢长着,等长到一定岁数了,便差不多会自然停止,随后便可寿达千年。”白

礼慢腾腾地补充道,又打了一个哈欠。

“就、就是说……我会长生不老,只是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开始?”颜丹书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这些话理清,战战兢兢地

问。

白礼击掌而笑:“不愧是颜公子,真是言简意赅。”

东璧叹了口气,拍了拍颜丹书的肩膀:“颜公子其实原本阳寿已尽,但却由于阴气阳气俱有,肉身魂魄皆全,本身与

常人并无区别,自然下去便好了。”

停了一下,他又道:“只是阴阳之气冲突得甚为凶险,加之身上有伤(所有人都看了白礼一眼),所以我稍费了些心

思,用些草药缓缓调理。如今颜公子也不必在意,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曾吃过吉量肉,无论怎么着……”

他鼓励地握起了颜丹书的手:“反正吃不死人嘛。”

“…………”

似乎是看出颜丹书眼神里杀意,东璧干咳一声,道:“长生不老之福,原不是人人均能受得起的,我福薄缘浅,实在

是当不起……”

“说得像我没给你吃似的。”白礼哼了一声,东璧笑了:“人生在世,区区六十余载光阴,便也足够,我不过是个郎

中,想治治病,平时多采些药,没别的什么想头,若是活得太久却反而没了乐趣——颜公子自然与我不同了。”

颜丹书干笑了两声。

这个东璧看起来貌不惊人,但是能跟白礼呆在一块还没死,就已经差不多脱离了凡人的境界,能将临墨和白礼都束手

无策的伤给治好,还把自己弄得欢蹦乱跳,这医术——或是说仙术也堪称高超,更何况,无论白义还是白礼,叫他的

时候,却都加了一个先生。

能让这两个混蛋都如此恭敬,他到底是什么人?

之后就又是一通寒暄客套,一直说到太阳落山,白礼跟东璧才把颜丹书和白义送出门去。白义化身为白马,白礼把颜

丹书拎了上去,又说了两句道别的话——颜丹书好不容易才在话缝里插上句嘴。他看向东璧:“敢问先生是何方高人

,哪路神仙?”

“我?我不过区区一介郎中而已。”东璧笑眯眯地回答,同时对他挥了挥手。随后白马腾空而起,带起耳边呼呼风声

在此之后,颜丹书再也没有见过东璧,也差不多把他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只是在大概六十多年之后,偶然间在山上看

到了白礼——他背着药篓,似乎是在学着人的样子采药,笨手笨脚地孤零零一个人,却让人有些插不上话。他跟白义

看了他一会,没有叫他,便离开了。

但是这也不是所有的结束。

在更久远,更久远之后,某一天,颜丹书在厨房里做饭,白义蹲在电视前头看百家讲坛,看完了之后溜了出来,蹭进

厨房,搂着颜丹书腰,在他耳边笑嘻嘻地问:“丹书,你还记得当年的东璧先生吗……就是你被老三给弄得半死不活

的时候,妙手回春的那个……”

颜丹书瞪了他一眼,拿菜刀比划了一下:“能忘得了嘛,你们白家就没一个好东西……除了阿枝……你、退后十步,

否则今天晚上就吃马锅!”

白义也不怕,就这么蹭在他脖子边,吹着气说:“你知道他大名叫什么吗?”

“……不晓得,怎么了?”

颜丹书漫不经心地答,然后白义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是,李时珍。”

<第十八章·束马县车>

不过,对当时的颜丹书来说,没什么比回家更重要的了。

似乎是因为担心白枝的关系,白义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一路上也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闷头跑;而颜丹书这次一没被蒙

眼,二也有了前车之鉴——特意坐得靠后了点,因此被抽得也没之前那么厉害了,二人竟然一路相安无事,颜丹书还

在半道上打起了瞌睡,梦见了一锅炖得热气腾腾的马肉,在自己面前被一群野狗争先恐后地狼吞虎咽,让他在梦里都

忍不住高兴得笑出了声。

大约天色黑了大半的时候,白义落到了颜丹书房前的小院里,化为人形——颜丹书睡得有点沉,被他这一变,一点悬

念也没有地直接摔到了地上。

颜丹书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白义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人对视一眼,两看相厌地各自扭过头去。

静了一会,白义粗声粗气地道:“你好自为之,既然吃过我族的肉,我也不能对你放任不管。”他转过头,目光锐利

地盯了颜丹书一眼,“我既镇守京城,若有借自身修行,为非作歹,行凶作恶之徒,定然不会放过!”

颜丹书认真地比较了一下自己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跟白义白礼一家子的交际,随后提出了大

概是他这一生最为正确的见解之一。

“……那你先去灭了东海,再砍了白礼,最后自裁吧……”

跟白义分别之后,颜丹书首先杀回了自己的房间——门窗都已经被修缮好了,被子也被晾得柔软蓬松,他幸福地倒在

床上打了个滚,习惯性地敲了敲床沿叫丫鬟过来伺候晚饭,敲了几声竟都没人回应,他这才想起,自己自从被临墨掳

走,大概也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了。

自己当时留的字条是三日即归,但如今拖了这么久,家里头会变成个什么状况,自己只顾着想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却

丝毫没想过家里。一想到自己之前晚回来半天,家里那副鸡飞狗跳的样子,颜丹书后背立刻便出了一片冷汗。

更何况,自己被带走的时候,身后的玲珑有八成是醒了的,虽说大概没看见自己被活活打死的惨状吧,但临走时那条

龙尾巴,估计她是给看了个一清二楚。当时自己连白义给的那内丹都不敢接,只怕是把事情闹大——就连白义那性子

,在他们家房顶上打的时候也还记得用了个障眼法,如今这么一闹,岂不是满城风雨了?!

……更何况,就算不知道她看没看见过临墨,但是白义那副红发金眼,第一眼看不像人,第二眼不像好人的德行,她

是毫无疑问地看足了——还被吓晕了呢。

仔细想想那天的事,颜丹书只觉得恍如隔世;他忍不住又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除了小腹处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外

,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了。他摸摸自己的脉,跳得很欢腾,似乎也不像是个死过一回的人……

不过,再怎么沧桑,目前首当其冲的事也不是自我缅怀。若是家里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那确实便是晚一分便……

颜丹书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拉开门,冲出了房。

“爹——娘——大哥二哥丹剑丹峰丹琴丹画——”

“你还知道回来?”

颜家老大端着饭碗,冷冷地瞪了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颜丹书一眼。

“这回又去哪里疯野了?我与老二寻遍了京城,竟找不出你去了哪里,这次也算你有本事……跑啊,接着跑啊?还知

道回来啊?肚子饿了想吃饭啦?”

“我、我……”

“三哥,大哥二哥这几天,可是把所有那片地方都转过了……”跟他最亲的妹妹丹琴一如既往地凑到颜丹书身边,故

弄玄虚地小声说,“你还不快认个错,你瞧大哥气的……”

“我、我不是疯野……”

“哼,还学会狡辩了,长本事了你?”颜家老大一摔筷子——连颜丹书的爹娘都哆嗦了一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

瞪着颜丹书。

“罢了罢了,大哥,他可不是长本事了?如今出去疯跑,也学会让人串供了。”颜丹书的二哥阴阳怪气地说,咔嚓一

声把手里筷子掰成两截,“只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连句瞎话都不会编,红毛妖怪还有个黑尾巴,抓走了是吧?回

不来了是吧?”

“我……我是真的……”

颜丹书的二哥豁然变色,丢下筷子站起身来噔噔几步走到他面前,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戳着他的额头:“还真的……你

怎么就没让妖怪给煮了?!!!”

“二哥,你别这样……”

丹琴伸手拉了他一把,他哼了一声,放缓了手上的力道,但语气还是杀气腾腾。

“我叫你编,你编,你平时不长进就算了,现在还学着蒙人了是不是?”

“老二!”颜丹书的大哥打断了他,随后走到了他们身边,“老三,你现在,给我去祖宗祠堂,对着祖先灵位跪一夜

,给我把颜家家谱背一百遍!老二,你找几个信得过的盯着他,要是少了一遍,我打折他的腿!”

“大、大哥……”

“拖出去!!!”

后来颜丹书才勉强想明白,从他大哥二哥那头看,他的行径可以被浓缩为如下的一段:非但不好好养病,还闲的没事

破坏自己房门窗子,对丫鬟欲行非礼,事后留下一张字条,还威胁丫鬟,若是敢说实情便如何如何——可惜的是编的

谎话也实在太虚无缥缈,就连丫鬟自己说了两遍也都不信了——随后扬长而去,半月之后才大摇大摆地回来——还装

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虽然说看起来它实在蠢得不像一个人能干得出来的事,但是对颜丹书来说——至少在他的兄长们看来,自己的这个不

成器的弟弟,绝对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素行不良。

在反复思考了许多天之后,颜丹书终于痛苦地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不过当时,他也只能乖乖地,满腹冤屈地被押到祠堂,跪了一夜。

“三哥,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了。”半夜,给颜丹书端了盘馒头过来的丹琴叹着气,一边给他揉肩一边埋怨,“大夫说

叫你好好歇着,就那么几天,也没憋坏了你吧?就是几天也熬不住,非要溜出去玩……娘都吓坏了,生怕你死在那些

地方……”她红着脸啐了一口,又道,“大哥二哥气得都快炸了,你也别怪他们,他们也是不想你老这么……多说不

过去呀。”

“丹、丹琴……”颜丹书抓着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想往下掉,“我、我真不是自己溜出去……我、我真是让人……

“三哥,你跟我,还有什么能瞒的……”颜丹琴皱着眉头,打开他,“若你真是让妖怪抓走,且不说还有没有命回来

,便说他们,能给你这个闲心还留张字条出来?”

颜丹书张了张嘴,刚想辩解,只见颜丹琴突然站起身来,道:“三哥,你以前虽然游手好闲,但到底还算个有担当的

,自己做了什么,认下便是了;如今不过是出去又多逛了那么一阵,却如此千方百计地找借口,不说大哥二哥,便是

我,也看不过去!”

她轻蔑地瞥了颜丹书一眼。

“三哥,你好自为之吧。”

“丹、丹琴——————”

颜丹书被几个家丁按着,看着丹琴翩翩离去的背影,不禁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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