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李公子,好久不来了,快快,里面坐,咱们家清云姑娘惦记你,惦记得紧了……”
“吕员外,你哪,多喝两杯……”
……
一路,带着媚笑走进了“天香楼”的后院。高高地围墙,将后院与前院完全隔绝,只有一扇小小的门相连。与前院的
热闹截然相反,后院,种满了翠绿的青竹,将所有的喧嚣掩去,也带来了几分神必的气息。
推开小门,妇人脸上的媚笑敛去,柔软的身子也挺直,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是一种江湖客所特有的气息。
门后站着的一身黑衣的俊美青年,全身的戒备神情,在看到妇人后轻轻敛去,微微向妇人点头示意,青年,身形一掠
,便消失在绿竹丛中。
妇人眯起眼睛,看了看那随风飘扬的竹叶,他还是这么地木讷。不过,有些奇怪,倒是没有看到红颜,难道说是红颜
失宠了?嘴角为心中的想法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是影魅吗?”沉稳的声音,透过深深的竹林,飘进了妇人的耳中。
妇人收起笑,忙恭敬地行礼:“正是影魅,少皇真是好耳力。”
“进来吧。”醇厚的声音,泛着笑意,“影魅在外多年,奉承的功夫是大有长进呢。”
轻笑出声,妇人摇了摇头:“少皇还是那么爱拿属下开心。”
竹林间,有一条暗青色的碎石小径,在竹与竹之间,忽隐忽现。粉红色的绣花鞋,踏上小径,发出莎莎的响声。在幽
静的竹林中,听来份外的鬼魅。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幢雅致的江南小院,呈现在眼前。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加上一片翠绿的青竹,让人不
由得心旷心神。
空气中,浓郁的桂花甜香,让秋天的气息,染醉了这清幽的小院。
静心亭。
是花园里的一座八角亭。四周遍植罕见的异种桂花。空气中浓郁的甜香,此时正围绕在亭中正在独自下棋的俊美男人
身上。
一双浓密的剑眉,眉下,让人深觉鸷猛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薄却又不失丰厚的唇,在一张略尖的脸上恰到好处地
布出一张俊秀出尘的容颜,随意却不凌乱的乌黑长发,几缕发丝散落颊上,缓和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潇脱与不羁,
修长的身躯略为瘦削,一袭玄色的长衫,散发着阴郁诡魅的气息。
多年不见,少皇是越来越像尊皇了。
“属下影魅,叩见少皇。”妇人弯身施礼,一对艳丽的眸子里泛着抹鬼魅的神色。
就在妇人弯身的刹那间,点点星芒,由妇人的领中射出,漫天的星雨,将亭中俊美男人的全身命门都算计在中。不由
得不让人为这个男人担心。
男人微薄的唇,轻轻地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拈着一枚白棋,落在棋盘上,并无躲避的意思
。眼看星芒即将躲进男人的身体,妇人艳丽的姿容也不由得微微变色,红唇轻张:“小……”
心……愣愣地看着停在半空中的星芒,妇人的眼里是不能置信。
“这次是四川唐门的满天星雨啊,影魅,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衣袖轻动,停滞在半空的银针,便漱漱地跌落在地
上,针尖上,泛着幽幽的蓝光。
“三千两银子。”小心翼翼地上前,蹲下身子,用手中的绢帕包起那些落在地上的银针,“真是可恶,那唐凝还说天
下无人能躲过这满天星雨呢。在少皇面前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明幽剑眉轻挑:“你很大方呢,三千两银子就买了这么个小玩意。既然有银子买这东西,刚才是怎么回事?”
“少皇您看到了?那是扬州城里做水粉生意的商贾,明说着是来结帐,其实是想来白吃姑娘们的豆腐。让我教训过了
。”想起刚才那双肥胖的手在身上游动,便觉着一阵的恶心。呆会要去好好地泡个澡,去去身上的晦气。
“把你这张脸换了吧,我看着不习惯。”明幽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下来,和我下盘棋。自从你离开仙境,我已经
有七年没有和你下过棋了。”
“是。”笑着,在颈部以下的地方轻轻搓了搓,再用力一扯,一张人皮面具就扯了下来。再观那妇人,只见一张俏丽
容颜因为扯得用力发痛而龇牙裂嘴。
“我又没叫你那么用力,疼死了,心疼的不是我。”明幽落下一子,“该你下了。”
灵动的眼眸转了转,看了看那石桌上的形势,一张小嘴便嘟了起来:“少皇,您这不是存心给我出难题嘛!败局已定
,根本就无须再下了。”
明幽抬起眼,看着面前那个俏丽的女子,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啊,真是没有耐性。真不知道你这七年来,是怎么骗
过那些人的。”
“少皇,您是不相信我影魅啊。”影魅的脸上,浮现一丝受伤的表情,“少皇,您瞧,这天香楼,可是宾客盈门,日
进千金,不,万金。生间好得很。”
明幽笑了起来,手,轻轻地挥乱了棋局:“此次押运的黄金,近况如何。”
“紫堂主押送的十万两黄金,已安全送抵江南居士府上。”递上一封书信,“这是紫堂主将黄金送抵时派人送来的书
信。”
“十万两黄金,他这么快就送到了。”似是有些出乎意料,接过影魅递过的书信,打开一看,明幽沉默了,一双鸷猛
的眼睛,忽地变地深暗了。
“少皇……”不解地看着那忽变得深沉地面容,心里微微一惊,有什么事情吗?
“你退下吧。我一个人坐坐。”明幽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亭边,一双俊眸泛着深暗难懂的光泽。
“是。”将手中的人皮面具重新戴上,俏丽的人儿,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妖娆艳丽的妇人。
看着影魅离开小院,明幽抬起眼,对着空中冷冷道:“你也去吧。”
一道黑影,从浓郁的竹梢跃下,恭敬地对着明幽施了一个礼,追随着那身影而去。
冷笑,在嘴角消失。泛起的,是一抹浓重的兴味。
信里,只有八个字。
八月十五,落雪山庄。
八月十五,他太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了,看着天空中挂着的一轮明亮的圆月,明幽的唇角泛起一抹冷厉的笑容。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你醒了?”再次听到那温润的声音的时候,夜雪苦涩地泛起一抹笑,这一次,睡得更加久了。
这几天来,他一直昏昏沉沉地处于睡眠中,怕是因为到了极限的缘故吧。
喉咙里,感觉好干。
“渴……”轻轻地张开口,夜雪偎得更紧了,这个温暖的胸膛,他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
剑眉轻扬,清朗的眼睛看着怀中像只猫儿一样的少年,脸上有些微的讶异。他还真是容易相信人,对他一点戒备心都
没有,一点也不怕自己,好像吃定了自己一样。无奈地摇摇头,从腰侧取出水壶,放在那干燥的唇上。
“来,喝水。”声音里,有着也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温柔。
眼也没有张,干燥的小嘴,顺从地喝了一口水。一双弯月眉,皱了皱,手轻轻地推开了拿着水壶的手臂。
皱着眉,看着那拒绝的表情:“你不是说口渴吗?多喝点。”
不是这个,他要的不是这个……他张开眼,看着关心地看着自己的那对清朗的眼睛,好安心啊。喉咙里,有一股火在
燃烧一般,在叫嚣着。他好想要喝……,脑中,隐隐约约的泛过一丝灵光,却快得让他抓不住。
愣了愣,想要喝什么?
眼睛猛然对上那漂亮的眼睛,心里微微一惊,似乎,他看见那对眼睛里,闪过了一抹血红的光泽。抬起眼睛,看着宝
蓝色的天空上皎洁的圆月,眉,缓缓地皱了起来,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离总盟不远了。抱紧了怀中少年纤细的身体:“我们很快就要到安全的地方了。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嗯。”轻轻地应着,他的唇角泛起一抹安心的笑,其实,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个温暖的怀抱。
绝靠在窗前,看着天空中明朗的月,一双俏丽的柳眉,微微地一颦,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计划,应该执行的差不
多了吧。
“叩叩叩。”
轻柔的敲门声,让绝敛去所有的神色。轻移莲步,绝无声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一身白衣的金发少
年,那少年,有着一双美丽的紫瞳。
“雪怎么样了。”淡淡地看着那对紫瞳,清冷的语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轻咬着下唇,月舞阳扯出一抹笑容:“没事了。花一直在照顾他。”
“嗯,那么进来吧。”转过身,轻移着莲步,走向梳妆台。
看着那纤丽的身影,月舞阳只觉得那抹影子离自己好远。压不住心里的痛苦,月舞阳猛然抱住了那纤细的腰身:“少
主,你不要离开月,没有少主,月也不想在世上多活一刻。”
绝低下头,看着抱着自己腰的一双纤细的手。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十指修长,指节匀称,细小的纹理,让那双手看
起来很柔嫩,只有亲自触摸过,才知道那双手,有多么的粗糙。泛起一抹笑颜,绝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月的手:“
你在想什么呢?月,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愀然地看着那美丽绝顶的容颜,月舞阳无法抹去心中的那份不安。极度的不安。
“好了,月,我等你回来不是要看你哭的。”绝转过身,轻轻地抚去那柔嫩脸颊上的泪珠,“你啊,是火焰盟的四大
护卫之一,怎么动不动就落泪?我听雪口中说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哦。”
退后一步,月舞阳眨眨眼,逼回眼眶里的泪珠:“月没有哭。”
“傻月儿,还说没有哭,你看,眼眶都红了。”绝轻轻地揽着月舞阳的腰肢,轻轻地,将脸贴在月舞阳的脸颊上,“
月,看到你哭,我会心疼的。”
泛开一抹酸楚的笑颜,就算知道主人是在骗他,可是,心里,还是觉得甜甜的,一辈子,他都情愿这个美丽的主人,
骗他,也不要被抛弃。推开绝的怀抱。月舞阳定了定心神:“少主,顾祥瑞他还是不愿意说出当年毒杀盟主的主使者
。月办事不力,请少主责罚。”
“好了。”不耐地摆了摆手,“你很喜欢我责罚你吗?”
不敢看那对冰冷的眼睛,月舞阳低下了头。
“他在哪里。”绝冰冷的黑眸,扫了一眼窗外的圆月,所有的事情,都该有个了断了。
推开床褥,月舞阳扳开一处暗格,床板,便两侧翻开,露出一个地道的入口来。
绝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一眼月舞阳:“月,你很聪明,把关顾祥瑞的地方,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底下,任是谁也想
不到素来爱干净的月护卫床底下竟然是个监牢。而且,关得还是火焰盟离火堂的长老顾祥瑞。”
“这是雪的主意。这里,只有我、雪和花三个人知道,而风因为长年在外,我也就没有告诉他。”月舞阳燃了一只火
熠子,牵着绝的手,往地道下走,“少主小心,这里面有许多机关。”
“肯定又是雪弄的,他老爱没事折腾。”绝看了看四周,嘴里说着笑,但脚步却是小心翼翼的。
“多些防范也好。”月舞阳小心地看着绝的脚步,美丽的脸上已是微微见汗。
“嗯,说得是。雪办事,我一向很放心。”绝轻轻地踏着月舞阳的脚步往前走,幽暗曲折的地道里,隐约可以闻到一
股令人欲呕的腥臭味。
“到了。”月舞阳停下脚步,然后运气,击掌,只听得厚重的铁门吱吱作响。
绝黑瞳冷冷地泛开一抹绝丽的笑颜,看着被厚重的铁索紧紧锁在墙上的人。那头凌乱的发丝,长长地垂着,破旧的衣
物,布满了秽物,整个地牢里,泛着浓重的浊气。
听到了动静,凌乱的发丝动了动,透过缝隙,绝看见一对枯干的眼珠,怔怔地看着他。绝回望着那双眼,毫不意外地
看到那对眼珠里泛起的惊恐。干涩的嘴唇,紧张地颤抖着:“别杀我,别杀我。”
绝俏丽的柳眉皱了起来,记忆中的顾祥瑞,是一个威风凛凛,勇猛无敌的高手,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少主,他已经疯了。”月舞阳轻轻地靠近绝,“属下用尽各种办法,都没有办法从他嘴里套出血魔的下落。”
绝轻轻地摆了摆手,笑颜,缓缓荡开。风,应该将血魔的弟子带到他身边了。这个顾祥瑞,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
么用处了。不过,他对于朋友,倒是蛮义气的呢。要不要告诉他这个消息呢?
冷冷地轻笑一声,看着那枯干的身体颤抖着,铁索,不断地发出浑浊的撞击声。当年那个勇猛的顾长老,已经死了。
没有用的人,就不该活着……
“顾长老。你认得我吗?”绝站起身,泛着甜柔的笑,走向顾祥瑞。月舞阳神情戒备地跟在绝的身边。
惊恐地张大眼睛,那对眼睛有着不甘:“……雪…雪衣。”
“顾长老,你的记性真差,我娘已经死了八年。”绝在离顾祥瑞一丈的地方停住,“我是冷心绝啊,小绝儿。我小时
候,你还抱过我呢。”
甜美的笑颜,并未到达那对漂亮的眼眸,反而冷得让人害怕:“你说小绝儿很漂亮,还给绝儿买糖葫芦。”
“糖葫芦。糖葫芦……”喃喃的念着,顾祥瑞的眼睛里,慢慢地现出一抹精光,“对,对,糖葫芦……绝儿,小绝儿
……”
绝的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却让跟在他身边的月舞阳顿了一顿,好可怕,好可怕的笑。
“对,我就是小绝儿……”早就知道顾祥瑞只是在装疯,绝也索性再和这个老家伙玩上一玩,反正,最后,他还是要
死,“你知道吗?绝儿上个月成亲了,你知道绝儿的夫君是谁吗?他叫明幽呢。‘幽冥少皇’明幽……”
不意外地发现顾祥瑞的身体微微地一抖。绝的笑容更浓了,他再往顾祥瑞靠近一步。月舞阳担心地看了一眼绝,顾祥
瑞虽然被铁索扣住了全身,但是,他功力还存有几分,对于不会武功的少主来说,这几分,就有足够的杀伤力了。
“是你表妹的儿子,明幽呢。”绝再走进了一步,“我家夫君长得是英俊潇洒,真是一个好夫君。绝儿有幸嫁与他,
真是绝儿三生修来的福气……真是应该谢谢你将表妹让给了鬼皇为妻,要不然,绝儿哪里来的福气嫁这么一个好郎君
……”
“不要再说了……”痛苦地摇着头,顾祥瑞的眼光散涣,手,猛地掐住了绝纤细的脖子。
月舞阳吓得大惊失色,手微微一挫,运气在顾祥瑞的手骨上一斩,顾祥瑞吃痛,猛地放开了绝。绝轻咳数声,退后几
步。看着月舞阳想对顾祥瑞痛下杀手,猛地出声喝止:“住手。”
月妖美的紫瞳,茫然地看了看绝,顺从地放下手,退到绝的身后。一双紫瞳,戒备地看着那枯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