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艺宁这次回港只有一项任务,因此停留的时间也没有多长,回到原本自己的房子,里面陈设没变,卫生也不错,看得
出来是定期有人打扫,大部分的东西已经带走了,还剩下的只有一些影碟唱片,新的没有拆封,似乎是最近才放进去的
。
聂艺宁坐在沙发上,忍了很久还是没敢打开来看。
第二天典礼如期开始,第一个奖项便是本届加设的特别纪念奖。聂艺宁站在后台候场,司仪用低沉的声音介绍了纪明亭
的生平,大屏幕上适时打出了他当年参演的电影片段,最后画面定格在他印着唇印举着奖杯的样子,旁边打出“纪明亭
1977-2046”的字样。
聂艺宁被司仪以“生前好友”的身份介绍入场。台上的灯光有些暗,聂艺宁走的很小心。好久没有在公众前曝光,似乎
有些不适应,看着台下的人群的时候突然有了紧张的感觉,想了想对着台下鞠了躬说“谢谢”,然后就大脑空白着失语
了。
司仪这时显得颇为善解人意,接到他求助的眼光之后就道了谢放他下场,纪念还没有结束,台上开始播放彭岳林先前去
他家探访的画面。
镜头一开始便对准了他生前最喜欢的那扇落地窗,长椅已经有些褪色了,景色却还是聂艺宁看惯的样子。之后是视听室
里,架子上是纪明亭参演的作品,电视上在播的是他年轻的影片,每个表情都是他特有的味道。旁边的柜子里堆着大大
小小的奖杯,正中央摆的是四座金像奖杯。
在摄制组提出要去拍摄的时候聂艺宁已经尽量避免自己的痕迹出现在镜头里,却忘了其实纪明亭只拿过三次金像奖,另
外那一座形状一样的,其实是自己的导演奖杯。
聂艺宁拿的奖不多,至少这一点做过歌手的纪明亭比他占便宜,每年的音乐颁奖季,总是能拿好几座回家,而聂艺宁,
七七八八的小奖拿过一些,却连放到哪里都已经忘了。只有这座金像奖在纪明亭的要求下一同带了过来,虽然之后也一
直摆在这里没有人问津。
看到那四座在一起的奖杯,聂艺宁突然觉得鼻子又有些酸了。
在纪明亭身体开始变差的时候,聂艺宁不止一次后悔着自己为什么非要过那么久才愿意停掉工作陪他。纪明亭足够乐观
,每天使唤着正年轻的弟弟跑东跑西,却舍不得聂艺宁多做一点事。
那时候他最常说的就是要注意身体,却没想到这么不公平的,先倒下的却是那个先开始养生的人。
聂艺宁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直接从后台离场。下个环节的颁奖嘉宾是彭岳林,看到他出现急急叫了声聂叔,勉强挤出一
个笑之后说我先走。
彭岳林握住他的手,说聂叔你不要这样,纪叔也不想你这样子。
聂艺宁当然知道纪明亭不想自己这样子。哪怕是他身体最差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对他表现出一点点的不耐烦,反倒是觉
得自己拖累他,一直歉疚地说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中用。
那时候聂艺宁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握他手,说不是你就是我,都会有这一天的。
司机对路很熟悉,没一会便把他送回星罗大厦。聂艺宁熄了灯,靠在沙发上随手翻了张碟看。其实都已经是不能再熟悉
的剧情,纪明亭刚走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是靠看这些度日的。后来还是他弟弟看不下去,硬拉着他回自己那里监视着
他吃饭睡觉,快一个月之后才慢慢接受了纪明亭已经不在的现实,后来再看这些的时候,已经不像当时那样痛彻心扉。
拿的这张碟是纪明亭第二次拿影帝的那部,这时正播到他中枪躺在医院的镜头。聂艺宁挑剔着想这镜头一点也不真实,
在病床上的他,是很瘦很瘦的,脸色也应该是比这个苍白的。
那时候纪明亭已经很瘦了,医院的病人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嘴唇也几乎没有血色。他很在意,对聂艺宁说真糟糕,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聂艺宁说哪里糟糕,你生病是什么样子,只有我能看得到。
纪明亭拉着他的手,说你过来,让我亲亲你。
聂艺宁俯下头,用力地吻他的唇。
眼泪滴在纪明亭脸上,被他装做无所谓地拭去。纪明亭笑,说拿镜子过来我要看看,现在我嘴唇总该是红色的了吧。
电影里面纪明亭醒了过来,身边的小弟急急忙忙叫了医生过来。
聂艺宁半夜被惊醒,叫医生过来问为什么心脏不跳了。
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聂艺宁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电影已经不知道循环播了多少次,停在一个没有纪明亭
的场景里。
打了电话跟彭氏父子告别,聂艺宁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那个靠海的房子才能让他有归属感。他想时间能磨掉许多东西,比如他再出现的时候再不会有记者追着他,比如离开香
港也不会觉得不舍,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似乎怎么样也忘不掉似的,明知道会难过,却还是要自虐地一遍遍地看他的戏
,呆在曾经和他一起生活的地方。
如果自己能预料到这一天,会不会愿意早一点过来,毕竟短短几年的时间,根本没有过够。
他想也许自己还是幸运的吧,至少还可以看他的电影,可是如果自己先走的话,只留他一个人,连这些都没的看,该有
多寂寞。
聂艺宁这样想着,便不寂寞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