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夏娃的亚当(出书版)BY 卡斯楚

作者:  录入:08-07

炮声中,勇敢地往前冲着,地上也躺了几个士兵,鲜血流得把衣服都染成了红色,就是还未死去,也离鬼门关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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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炮弹从日军那边打过来,正好落在中国军队的一个阵地中!
那炮弹威力非常大,几个躲在阵地内的士兵,全身着了火,被爆炸的气流抛上半空,然后丢在阵地后的竹林。
黑烟带着炮弹的碎片、竹枝、沙石、营帐的碎片、营帐内的物品,几乎地上的一切都被炮弹的气流卷起,而且像头猛兽

一样向竹林的四处扑去,竹下大藏见黑烟向着囚室飘过去,且来势汹汹,便马上跳到地上。
竹下大藏还未来得及站起来,黑烟已夹着杂物从那铁窗抢进囚室中。剎那间,浓烈的硫磺味充满了整间囚室,砂石也从

那道小窗涌进囚室中,要不是那窗户只有一尺阔,涌进来的砂石一定更多。
竹下大藏用日文骂了一句,便想道:「溙水有险可守,可以利用天然山势把敌人挡住在对岸,中国军队却放弃那么好的

一个防守机会,真是愚昧,而且皇军火炮多,中国军队退到阵地后面,只有让敌人有机可乘。皇军一过了河,便可以反

客为主了,真是笨得厉害!」
当时的中国军队除了装备落后外,另一大问题便是军队内存有严重的派系争斗,公报私仇的情况随时可见,很多会打、

肯打的军官都因为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惨被害得不明不白。
于是有经验的军官变得越来越少,士兵间无论有多团结,但是看到这种莫名之争,士气也就变得低落,战事也一直没法

反败为胜。
这溙水一役,要守得住阵地本来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可是中国军队中的保守派与主战派,又再互相比拚势力。
就在中日两军越战越烈之际,带头的军官忽然接到了撤退的命令。他知道离开阵地是非常冒险的决定,可是向总部请示

了好几次,还是不得要领,所谓军令如山,带头的军官也就只好撤退。
其实作出这样指令的,还不过是主战派为了要打击带头的保守派军官,结果两派就如鹬蚌之争,日军便独享其成,很多

中国士兵便成了牺牲品,外表英勇刚烈的军人,实在是充满了无奈......
竹下大藏又想:「万一炮弹打到这小室中,我和亚帆便死定了,死了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亚帆呢?」
想到了这里,身经百战的竹下大藏看了古亚帆一眼,他依然在囚室内闭着眼,念着佛,彷佛与世无争的样子。
竹下大藏见到此情此景,也自愧不如,只有长叹了一下,但转念又想到要是日军成功地攻进来,古亚帆和自己便可以重

获自由了,不禁又存了一丝希望。
他心里热切地等待自己的同袍到来,把他们从囚室中救出来,可是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缠绕在心头,从古亚帆口中传

出来的梵音,一点都不能平静他的心。
这时外面的炮声渐渐停了下来,念念有词的古亚帆忽然停了下来,闭着眼,对竹下大藏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囚室内的黑烟渐淡,竹下大藏才看清楚古亚帆的脸,已不再像个充满稚气的小男孩,脸上散发着一股年轻人的朝气,原

来不知不觉之间古亚帆已经长大了,只是竹下大藏一直没有留意到。
「我看到的,只是你。」竹下大藏直觉地回道。
古亚帆张开了眼,道:「你不在乎外面的战况了吗?」
竹下大藏一震,答道:「你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古亚帆问。
「刚才我看到外面中国士兵被打得不成样子,血流满脸,有些甚至断了手,还不断的向前冲,心里就觉得很害怕。以前

我看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不知道有多少次,甚至曾经躺在一片血流中,他们不怕死亡,但我却有一种生命被践踏的感

觉......
「我已经不能再当军人了,以前我觉得杀人才是男子汉,只有懦夫才会怕死。现在我只希望这场战争可以赶快过去,一

切都可以回复平淡,世界不再有仇恨。」
「阿弥陀佛,你变了!」
竹下大藏没有再说些什么,和古亚帆同坐在囚室的地上,紧紧地靠在一起。二人又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彷佛已经听不

到外面的声音。
那天中国军队被日军打得四散而逃,鲜血、肢体到处皆是,古亚帆和竹下大藏就一直被困在囚室内,没有食物、没有水

,甚至连空气也泛着一股绝望的气味。
一直到了太阳西下,黑夜才稍微把这血腥味的一天划上终结,虽然囚室外已经平静起来,但古亚帆和竹下大藏依然坐在

地上,压根儿没有想到外面看看,他们彷佛知道命运已经不再操控在自己手里,即使到了外面,也不晓得该哪里去,倒

不如等待着日本军队的来临。
外面发生什么事,他们已不再在乎,只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因为离别就在眼前。
二人眼皮渐重,不久便睡在地上。
第二天的清晨,点点的水珠滴在古亚帆的脸上,把他轻轻的叫醒了。古亚帆看看窗外,原来下雨了,雨水透过破了的屋

顶落在古亚帆脸上。
这时竹下大藏也醒过来,对着古亚帆说:「下雨了!」
「天为那些死了的军人哀哭!」
竹下大藏不明白古亚帆的话,正想问清楚的时候,有人正用力地撞向囚室的门,那撞门的声音大得在囚室内产生了阵阵

的回响。
古亚帆和竹下大藏坐在地上,心跳得很厉害,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门,没多久门终于被打开了。
二人没作半点声音,都静待着门后的人,外面虽然下着雨,但微弱的光线还是从外面照进囚室内。四、五个黑影立时出

现在囚室。虽然他们背着光,古亚帆和竹下大藏也看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模样,但是隐约可以看到他们拿着枪,似是一小

队军人。
忽然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日本话,竹下大藏毫不犹疑跟他们说起话来,接着那日本人便打开手电筒,照向竹下大藏和古

亚帆。
竹下大藏立时站了起来,向那拿着手电筒的军兵行了一个军礼,二人又说了几句话。
每次古亚帆遇上日军的时候,总难免有点忐忑不安,但这次他的心却平静如镜,似乎早已把生命的前路交在竹下大藏的

手上。
竹下大藏和那日本军人说完了话,便转过头来,对古亚帆说:「不要怕,他们已经占领了这里,我跟他们说你是朋友,

只待他们查清楚我的身分,便会放你走的。你在这里等着,我要跟他们去了。」
古亚帆没说什么话,心里只想:「终于要分别了......」,既是难舍,又是难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竹下大藏。
竹下大藏也看到古亚帆那带着几分惆怅的眼神,轻轻搭着古亚帆的肩膀,说:「再见了......」
然后竹下大藏便跟着两个日本军人到了外面,其余的日军士兵也退了出去,两个日本士兵就在门外看守着,只剩下古亚

帆独个儿在囚室中。
他一闭上眼睛,便看到这个曾经和他朝夕相对的竹下大藏。然而,岁月流逝得就像轻风吹过一样,不留半点痕迹,他双

手合十,心里一算,原来已经和这个被俘虏了的日本陆军空队中校共同度过了三个年头。
「无念啊!无念,你从前念了多少篇佛经,现在还不是苦恼极了,真是有违师父的教导。」古亚帆在喃喃自语。
他和竹下大藏的这段关系,就如过眼烟云一样,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终于明白世间中,既有真的感情,也有各种

各样的苦楚,一切都是无常。
「大藏要回家见爸妈了,那我又可以去哪里呢?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了,真的要去延安吗?倒不如躲在山里,过一些清清

静静的日子,人太多反为让我觉得不舒服,就像我和大藏两个人在山里一起,不是很愉快吗?
「其实上天对我也不算太差,虽然没有了爸妈,但是在寺里过了几年快乐的日子,又有大藏陪了我几年,难道我还要不

知足吗?不要想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会把我放出去,要是真的自由了,再打算吧!」
古亚帆在那囚室中待了两天,每天都有日本士兵送上食物和水。到了第三天的早上,古亚帆日思夜想的竹下大藏忽然来

到囚室中。
他已经换上了日本式的衣服。同来的,还有三个日本士兵。
「亚帆,我要走了,是来和你说再见的!」
「你保重吧......」古亚帆低着头说。
「我求了他们把你放走,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去了,就不要再回来,知道吗?」
古亚帆点了下头,说:「你回日本,继续当机师吗?」
「不,我不会再做军人了......你不要问吧!赶快走!我跟他们说了很久,才同意放你走的!」
古亚帆听得出竹下大藏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下去,从衣袋中拿出一个小麻包,里面包着的正是竹下大藏患疟疾的时

候,交给他的一束头发。
竹下大藏几乎已忘记了这件事,完全没料到古亚帆还留着自己的头发,一时之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回家了,这个该还给你。」古亚帆说道。
竹下大藏忽然留下泪来,慢慢地说:「你陪我过了那么多年,我一点东西都没给过你,你留着做个纪念吧!有机会的话

把它带到天空中,然后再帮我念一百遍佛经,免得我下地狱,记得了吗?我把军服都毁了,而且写上了你的名字,我以

后都不会再有机会飞行了!」
古亚帆从来没看过竹下大藏那么悲伤,想再问的时候,背后的一个日本士兵便催促着竹下大藏离开。
于是竹下大藏对着古亚帆说:「再见了!」
古亚帆也向着竹下大藏挥一挥手。
竹下大藏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古亚帆嚷着:「大藏,我会永远的记住你......」
「我也是......」竹下大藏回过头来说,便跟着两个日本士兵离开了那小小的囚室。
二人都知道这辈子也不会再看到对方了。
古亚帆跟着那个日本士兵慢慢地离开军营,心想:「自由了!安全了!别了,大藏!愿你幸福!」
耀眼的阳光令他有一种新生的感觉,他看一看外面,整个竹林已被夷平,只剩下许许多多的炭灰,根本看不出中国军队

曾经在这里驻军的痕迹。
在石滩的正中,一面红太阳旗高高挂起了,日本军队显然成功地占领了溙水,中国军队在这次炮战中,已经被打得一败

涂地。
战争中的成功与失败,原来只是一线之差。
到底战争是为了要保护生命,还是毁掉生命呢?古亚帆不懂得那么多,他对这场战争已经麻木了,他只感觉到吸入的每

口气,都留下了竹下大藏的味道,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他只渴望和竹下大藏再聚,但这已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了。
古亚帆本来应该跟着那两个日本士兵,从日本军队占领的地方,沿着山路走上去,然而当他们三个人经过一处泥地的时

候,数十个日本士兵围在一团。在其中的一个军官忽然大喊了一声,正好把心事重重的古亚帆唤醒了。
原来中国军队并没有全军覆没,一队仅余一百多人的中国军队躲到河边的沼泽之中,又再重新组织,他们虽然战备不足

,可是众人凭着拚死的心,便乘日本军队不备的时候,拿着枪枝沿溙水直冲过去。
「砰!」
中国军队的枪声又再响起,登时几个手无寸铁的日本士兵倒了下来,中国军队的士气马上大振,又向前冲了几丈,已经

和一些日本士兵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
一个走在最前面的中国军官,从腰袋里掏出一把短刀,向其中一个日本士兵猛然刺过去,登时那日本士兵的腹部被剖开

了。
然后那中国军官双手把刀子顺着那日本士兵的腹部,向左边一拉,整个腹部便被割开,鲜血就像前面的江水一样,不停

地流着,肠子也随着血流到地上。
在旁的日本士兵都静静地看着,只有阵阵的风声和前面流水的声音。
然而那日本士兵没哼出半句声音,把手中的刺枪刺向那中国军官,可惜力不从心,还没有刺出去,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日本军队受过严格的训练,这时走出来救援的士兵更多了,中国军队渐渐地寡不敌众,但每个人都奋勇作战,一时之间

日本军队依然无法把他们尽数歼灭。
这时一个中国士兵又砍了一个日本士兵,而且把他的头割了下来,一手拿着刀,一手拿那日本士兵的头颅,似乎在向其

它日本士兵示威。
古亚帆早已司空见惯了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可是也被那么悲凉的场面慑住了,心里虽然害怕,但双腿还是停了下来,

两眼不由自主地盯着这场战役。
「停手!停手!」古亚帆忽然喊道:「你们到底明不明白你们在干些什么?为什么一定流血?为什么一定杀人?」
这场战争已经使古亚帆陷入了疯狂的地步。
那两个领着他的日本士兵,也跟着停了下来一同看着,似乎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击吓一跳,一直守在那泥地上。
泥土本来已经渗满了血,现在血流得更多,随着地势,向江水那边流过去。那是一个温暖的下午,但风却特别大,吹得

众人头发散乱。
古亚帆迎着风,一步步的向那被砍了头颅的人走去,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向那里走去,奇怪的是没有一个日本士兵阻

止古亚帆,大家都已完全投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偷袭之中。
古亚帆既害怕,又惊讶,因为他已看清楚,那头颅正是属于竹下大藏的......

16地狱十九层录入
逃过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躲过了一场又一场的灾劫,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同在一起,度过了像流星般一样闪烁的岁月。
曾与他朝夕相对的一张脸,古亚帆又怎会认错。他走得越近,就越肯定那是竹下大藏,一张他永远不会忘记的脸。
他不敢相信,然而却不能不信。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着竹下大藏的名字,彷佛要唤醒这个离他而去的人。
他悲伤。
他嚎哭。
他跪了下来。
他哭得声嘶力竭,很难想象一个男人,可以这样悲伤,他用尽全身力气,拚命地喊着,彷佛要把死了的竹下大藏唤醒来

。他两眼完全充满了泪水,视线都变得模糊了,耀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成了两行银色的川流。
忽然,古亚帆感到一阵眩晕,吐了两口,便昏了过去。
古亚帆也不晓得昏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觉一个人躺在一片黑暗中,只有前面有一道强光射进来。
他感到肚子里空空的,于是带着无力的身体走向光处。
强光把他照得两眼也睁不开,过了良久,才看清楚外面原来是一片黄土,更别说什么树木鸟兽。这时古亚帆才知道自己

是在一个山洞中。
蓝色的天,黄褐色的沙,眼前是无尽的辽阔,看上去漂亮极了,战争似乎没有在这里留下半点痕迹,又或者这里已经太

荒凉了,根本就一无所有,就算是受过战争洗礼,也不能让它再更虚无了。
干燥的风卷起了黄沙,然后打在古亚帆的脸上,有一点刺痛的感觉。
到底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来?古亚帆脑海里一片空白,一个人坐在地上,迎着那无情的风沙,默默地又想起了竹下大藏,

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从前在和竹下大藏在川北的日子,又在涌现在心头。
他越是想下去,就越是苦闷,越是觉得寂寞,越是觉得郁结,一切就像梦一样。
「小伙子,你为什么哭呢?」忽然,一把低沉的声音从山洞里传出来。
古亚帆吓了一惊,马上擦干了泪水,把紊乱的思绪与感情都放在一旁,很快便抬起头,向传来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山洞里太黑了,古亚帆坐在洞口没办法看清楚那人,于是他向洞里走过去,差不多到山洞的尽头,才看到一个老者坐在

那里。
那老者因为穿了一件黑色的外衣,所以古亚帆一直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洞内。那老者头发都掉光了,满脸皱纹,只剩下

推书 20234-08-08 :慕佳人——静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