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京打算去哪里呢?”
“是你!”星野闻声一愕,看清后释然其情,“去云南。”
“云南!”郑印略诧,旋即一笑“看来真的很有缘啊!”
“哦!难道你也要去?”不会这么巧吧!
“是的。本来今日是打算来告别的,看来现在不需要说再见了。”无巧不成书之谓也。
“哈~那就一起走吧。”
“看来行李中要增添一副围棋了。”郑印扬扬眉,“还没胜过你一次就离开,这是唯一的遗憾呢!”
“我耳中听见有个声音在说[随时奉陪]。”星野看看一旁的佐为,大笑。
“一言为定。”郑印随即也畅然一笑,这人生总还是有几许如意之事吧。“其实前两月我就感觉到你不会在餐厅里久留了,就是你两位哥哥来找你那以后。没想到这个感觉现在才成为事实。”
“那是因为我答应了某人要陪他去看看香山的红叶。”星野向侧旁眨眨眼,轻笑。
“哦!那已经去看了吗?”
“昨天去的。你去云南有什么目的吗?”
“有。”郑印无奈的笑笑,“我的准夫人逃婚了,前两月辞去工作也是因此。几经周折才知道她现在大概在云南昆明,我要亲手把她拎回来。”
“挺有个性的一位准夫人啊!”星野轻笑,“希望能有机会认识一下。”
“会的。你呢?目的为何?”
“很巧,”想想自己的目的,不禁哑然失笑,“我也是找人,不过并不是夫人。”
只缘相遇
(11)
“呯。”郑印走进他与星野在昆明合租的房子,关上门,揉揉略觉紧绷的面部皮肤。坐在椅上看看正在房间内侍花弄草的人,伸指头弹弹自己的无奈的神经,“你确定你是来找人的,而不是来学习侍养植物的?”
“我确定。”星野放下小铲与洒水壶,拍拍手在郑印对面坐下,“我没你那么好运,知道要找的人的名字、年龄、相貌等等,可以各处去查访。”
“嗄!”郑印愕然绝倒,“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怎么确定你要找什么与怎么找?”
“感觉。”毫无力道又无从反驳的答复。
“算了,我是弄不懂你了。”郑印摆摆手。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个月以后,总结性结论。“能告诉我你要找的人与你是什么关系吗?”发现他不太刻意回避什么,但你如果不问,他则绝对不说。
“姐弟关系。”星野起身倒了两杯水,递过一杯给他。
“从小就失散了吗?你那两位哥哥呢?”郑印接过水杯,挑眉示谢。
“准确的说是从未见过面,只知道应该存在而已。”星野一笑,手指掠过旁边一株香草的叶子,“他们在其它地方寻找,因为失散的不止一个。我负责找的应该是在昆明这一个。”
“那就这样无依据、无期限的找下去?”不能算是找吧,更像是[遇]。
“有依据,我知道她应该与植物培植有关系,所以就经常逛花木店与种植基地,遇着太会做生意的老板时,就会被迫心甘情愿买一些回来,所以~~”言毕扫视了一圈周围的花花草草,耸耸肩无奈一笑。“至于期限,当然也有的,十年。”从界内带来的唯一一点线索就是大概的区域与位于八者是一位善于种植的女性,其它几位便将这个最有线索的让给了自己,但找不找得到,好像还是只有听天由命~
“十年!”郑印惊叹,继而笑道:“真是不短的时间,我最多五分之一。”
“能全身心找一个人两年,也算是很有情义的了。”星野笑笑,饮尽杯中水,放下空杯,起身拿起小铲继续先前的事。“你那位准夫人为何要放开你这个怎么看也是个优秀丈夫的人而当了逃婚者呢?”回头微扬双眉,“问这个问题是否有失礼貌?”
“没关系,凡属事实皆可直呈,且在意义迂回方面你已经很礼貌了。”郑印清朗一笑,“而且我并不认为是我做人或男朋友太失败以导致这个情况的,纯粹就是那个丫头的观念问题。”
“丫头!看来你很宠她呢!”
“不全是,从小习惯了而已。”手指轻叩水杯,发出颇为清脆响声,郑印随声而言:“她小我四岁,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与她也算合得来,所以在六年前就已订婚,然后我就到日本留学,她在国内,但一直皆有联系,感情并未出现变化。她一直喜欢在外行走,理想是当一个背着画夹走天下的画家。”
言至此,郑印扬眉笑了笑,“很有活力的一个人,崇尚理想也并不幼稚,与我一个表妹很合得来,这次还亏得这个表妹才知道她大概在这里。我们的关系她一直也未觉得不妥,但在一年多以前我回国以后,双方父母谈起婚礼之事,她就有点不自在了。我也觉察到了,但没料到她竟然如此[敢作敢为],毅然放开十数年的感情就这样潇洒的走了。”
“看来她是害怕自己的理想在婚后会受到禁固呢!不过这也是很通常的情况。”星野回头看看他,“那你的打算呢?找到了又如何?”
“从她留下的信中来看,主要问题确实如你所说。”郑印起身走到一株天堂鸟旁,在略为沉吟之后开口道:“只打算面对面告诉她,我从来不打算把她锁在家里,然后再任她选择与我回去还是一个人走。”
“有些情况并不是你不打算就不会出现的,客观事实经常会淹没主观愿望。”星野笑笑,“既然自小相识,想必她对你也不是没有了解,所以她担心的应该不是你,而是一个规律,一个如果步入其范围即会必然受其影响的规律。”
“这个我也考虑过,但世间事皆无十全的可能,她现在这样在外漂泊或以后一直终身独处,所获得的自由是她所想要的,但肯定不是她心中人生的全部,只是择重而已。只要我能够尽量使家庭对她的牵绊不超过百分之五十,那她应该会随我回去的。”
“只要有心,相信这并不难做到。”星野垂目一笑,“要怎样的女子才能使一个男子会这样有心啊!”
“原因并不单一,首要是了解。”郑印合目想想,轻笑,“我与她彼此都还算了解,也很熟悉,我不太想用第二个十几年去了解另一位女子。而且结婚的理念与找情人不一样,追求的是和谐、融洽、熟悉,而不是逐新猎奇。这是性格与观念的因素。再就是我其实是一直很欣赏她那种性格、理念的人,否则也不会发展到现在。如果可能,我想以后也许偶而我会与她一起去到处走走的,只要在大原则上不逆乱人生、家庭的责任。觉得这样的人心是活的,生活也是灵性的。最重要是:这样的两个人,恰恰有缘遇上了。生命中应该没有最好的,只有最适合的。”
星野颇为赞赏的看看他,“看来她还尚需对你加深了解。”
“我就是要给她这个加深了解的机会。”笑~“如果能找着的话。”
“若两年之内找不着或找到了她不愿意再改变决定呢?”
“回去过我的生活。重新从心里接受、了解一个人很难,但也不是不可以。”
“也许可以走入情人路线。”剖析得那般精确,很有可能,笑~
郑印大笑:“如果没有可结婚的对象,三十岁以后可以考虑。”这人生,十字路口太多,会在何处向哪里拐弯,并不能自己完全掌握。机缘、条件,很大分量的左右着其走向。
花木店
(12)
“佐为,怎么没精打采的?”星野看看从一大早就不言不语的佐为,索性停下脚步,在街边的木椅上坐下。
佐为也随之坐下,一脸深沉的望了望天空,突然脸一垮,抓狂道:“刚刚把他训练到一定水平,终于可以比较尽兴的对局了,谁知道、谁知道……!”
“果然因此~”星野暗暗一叹,笑道:“人家夫妻双双把家还了,佐为大量点,祝福祝福。”
“我也知道啦~~”轻叹一声,恢复平和的神情,轻笑:“那女子有点像奈濑呢,值得人珍惜的。”
“嗯。”昨日郑印终于将找寻了半年的人拖到他们面前,确实很像奈濑,有一双坚定且美丽的眼睛。难怪郑印要将她火速拉回北京去举行婚礼,错过这样的女子确实~~应该也只有他那种人可以让那样一双眼睛里恒久的流动着那么灵性的光辉吧。
“好啦!佐为不用发高手寂寞之感慨了,我们去下网络围棋,以量充质可好?”星野起身拍拍挎包,笑道:“说不定碰巧也能遇上塔矢老师呢。”
“好啊,好啊!”瞬间神采飞扬,但转念一想:“那不用找了吗?已经过了半年了呢!”
“像郑印曾说过的那样,我这种只能叫[遇],不能叫[找]。随缘吧,若应该相遇,那迟早会出现的。”
“嗯。”想想也只有如此了。“其它的也没有进展啊!”
“是啊,有两个据说还是只知道在中国而已,大哥与五哥正在全国各地走,也只有像我这样去遇了。~咦,那在做什么?!”对面街边围了好大一群人。佐为随着他看去:“不会是出车祸了吧!”已经看见过几次了,真是不安全的~~
“不像,人群挺沉静的,像是在关注什么。而且是在护栏外侧的人行区域。”星野回目笑笑:“虽说出门在外,热闹莫凑,但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知道不妥还要去啊!”佐为笑了。
“谨慎确实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但也同时错失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呢!”星野说完便找人行道过街去也。佐为抚扇一笑,相随而去。
(13)
“这是怎么回事?”走进人群,看见中心有一盘正在进行的围棋棋局。在中国经常看见街边的象棋对局,围棋还是第一次看见。看样子并不太像通常的普通对弈,旁边的另一张桌子上还有几份什么文件,于是星野便向身边一中年观棋者问道。
“你也会下围棋吗?”中年人看看他,然后指指后方的花木店:“这家花木店的老板--就是执黑那一方--的儿子在国外事业有成,要接两位老人去一起住,但老人舍不得将这经营了多年的店子关闭或卖了。由于其生平除了对花草树木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围棋,业余一段中的强手呢!所以传出消息,只要不是职业棋士而又能连胜他三局的人,他把这个店子就租给此人,只象征性的收一点租金。这可是繁华路段,绝佳的经营条件!所以吸引来了远近众多会下围棋的人。但已经半个月了,还未有一人胜过他一局呢!”
“原来如此。谢谢。”星野看看盘面,白子的颓势已经不可挽回了。抬目看看执黑的老人,只见他眼含无奈,不能如愿的心情并不好吧!侧头向在一旁观看棋局的佐为,轻声问道:“要下吗?”
“咦!”佐为一愕:“你不是说自己经营店子很麻烦么?”
“机缘巧合就要适当改变嘛,”星野笑笑:“又是我这时候必须要感兴趣的花木类,且租放屋里那已经放不下了的各类植物,正好可以适当安排,一举多得啊!”还有那老人眼中的失落。
“好啊!连胜三局没问题。”他应该是与现在的郑印差不多的棋力,这个承诺可以很有把握的做出。
“我可以与老先生对弈三局么?”见执白者认输起身,星野走上前说道。
“当然可以。”老人看看他,眼内精光一闪,这少年好大口气!对弈三局~只有胜过自己两局的人才有可能进行到第三局吧!
(14)
三局棋结束之时,已经日落西山了。星野放下最后一子,在旁观棋的人已一片哗然。
“年青人~”先前回答他提问的那位中年人拍拍星野的肩:“没想到你真能连胜三局!以后你在这做老板,我可不可以常来请你指点啊!”
“不敢,我是外地人,在这人、地生疏,应该请你们多多照顾才是。”星野笑答之后回头看向对面的老者,只见他一脸喜色。略一俯身:“谢谢指教。”
“哈~~”老人一阵爽朗的大笑:“其实第一局之后,我就知道我们的棋力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但我还是赖着再下两局。这样的对局,令人心气舒畅、神清气爽啊!”起身拿过另一桌上的文件:“这是租赁合同,我们现在就签吧。”
“好。”看老人行动灵敏,与大多数其同年龄的老者给人的感觉很是不同。星野一笑,这人群之中,未老先衰者多矣,老而健朗者就不常见了。
老人签好文件递给星野,随即叹道:“这么好的棋艺,为何不进入职业棋界呢?”
“如果那样,今天不是就不能与老先生你对局了么!”星野一笑,接过文件一看,连店后的住房一起才一年三百六十五元的租金,果然只是象征性的,难怪如此令众人趋之若骛!
“这倒也是。”老人笑道:“你看清了,条约中有不能变更经营商品的限定。如果不太了解此行,可以向左邻的店主请教,他是我的老邻居了,会关照你的。”
“好的。”拿起笔,干净利落地签下了[赵星野]三字。
拂尘
(15)
“啊~~”坐在店前台阶上看着路灯下街上的人来人往,星野长叹一气:“今晚上吃什么好啊!好怀念有三谷大厨的日子,那时就从来没有为这个问题烦恼过。”
“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呢,离开一年多了吧!”佐为并排的坐在旁边,两人的神情与坐的地方使人看来简直像无家可归的悲哀流浪者。
“网络与其它媒体上也只能知道进藤他们的一些消息,三谷这种无名小辈是不可能上新闻的。”星野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转身进店子打算关门。“不过我相信他应该过得不错的,有金子这个[当家主母]嘛。”
“嗯。”佐为也进店里帮忙搬移花盆,经过近一年的练习,一些只要不是很大型的对象都可以亲自使用了。在没别人的时候,也经常动手帮星野打理那些花花草草。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它们以生长在展示着它们的生命。看着其欣欣向荣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很开心。
“呯!”
正准备向里间住房走去的星野与佐为突然听见刚关上的卷帘门上传出有重物撞击的巨大响声。
“干嘛!难道这里还有收[保护费]的!”星野转身提起卷帘门。佐为大汗,若果真那样,也是应该赶快关上几重门而避免接触吧!
“咦……”星野提开门一看,并未发现其外有人,正准备重新关上时,一低头才发现门下躺着一个人。蹲下借灯光仔细看了看,吓得纵身一跳,差点摔到台阶下面去。
“怎么回事?”佐为见状欲趋身上前察看。
“别过来,”星野连忙出声制止:“一个受了伤的人,浑身的血,看了你会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