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冰逍道。
天影也不回答,低头替冰逍敷上药膏,但见那雪白的肩头一个深洞洞、血块凝固几近黑色的伤口,手已抖了几分。
“行了,我自己来。”冰逍皱起眉头要抢那药膏,但是天影躲开,轻轻地将药膏敷上伤口。
“你常年出去带兵,每次回来身上都会或多或少带些伤口……可惜,我总是只能给你上药,却毫无办法。”
“这是我的责任,既然出兵怎能不受伤”
“可是……”
“天影。”冰逍一笑,抓住天影的手道:“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我已是御前兵营玉垦营的兵长,不能愧对这个称
呼。”
“是……”天影一笑,包扎好冰逍的伤口,让她将头靠在自己肩头,无声地叹气。
千寸和秦翎伦坐在帐外,帐内是冰逍上药,他们不好进去。
千寸坐在地上,秦翎伦来去走了几步,两人都是一身血渍、泥污,却都视若无睹。
千寸向来沉默寡言,此刻更是半句话都没有,屏气凝神像消失了一样。秦翎伦有点受不了这种沉默,以前还有个穆竖刁
陪他左右,两人嘻笑怒骂一番,这尴尬的场面也就打混过去。可现在……
秦翎伦突然一跺脚,头也不回地向营门口走去。
看一眼秦翎伦的背影,千寸突然垂下眼眸,漆黑闪亮的眼神中淡淡的莫名在流动,抽出怀中那把寒光毕闪的匕首,千寸
眉头皱起,双眼微微眯起。
离开御前兵营,下意识或者是无意识地,秦翎伦就向将军府走去。
到了门口,秦翎伦突然愣住……来这里干什么将军已不在了……
可、可那个人也不在了
“这家的主人有事到外地去了,来者请回……”突然轻细的噪音响起。秦翎伦一愣,抬起头,大门上的屋顶垂下一缕漆
黑柔顺的发丝,声音就是从此传出的。
“逸寻”秦翎伦猜测道。
屋顶上的人疑惑地翻身,探出头来仔细看了看,又揉揉惺忪的双眼。开口道:
“哦,秦、秦那个谁”
“是秦翎伦。”秦翎伦笑得有些勉强。
“不好好休息,你来这里干什么找绝翌他不在。”逸寻道。
“不,……不是。”其实秦翎伦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但是他觉得如果不来这里,他就快要被这几天里连续发生
的事情给捣晕头了,到底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发生这些事有谁能够告诉我!
逸寻眼见秦翎伦欲言又止的神情,叹口气,一个翻身,轻轻落在地面。
“孩子……过来。”逸寻说着,推开大门。
秦翎伦一呆,无声地笑了笑,你比我不知小上几岁,竟叫我孩子
边走,逸寻边说;“你不要想太多,回去好好的洗个澡,睡上一觉,起来以后呢……”
“以后……”秦翎伦看着逸寻道。
“起来以后美美的吃上一顿饱饭,最好是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吃好喝好……然后呢……”
“然后……”
“然后回到御前兵营,也如此吩咐你的部下们,再然后……”
“然后”
“然后,你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秦翎伦忍不住一笑,看着逸寻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逸寻伸开双臂,大大的伸个懒腰,“如果每个人都如此简单,这个世界怎会复杂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
明明还是少年的容颜,却偏偏额前一缕雪白发丝,明明比自己年幼,为什么那双漆黑的眼深处总有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
内敛逸寻,你……
“你到底从哪里来”
不知不觉的问出口,秦翎伦停住脚步,望着那个背着双手,走在前方的人。
闻言,逸寻也放缓脚步,垂着头又突然抬起,转过身,“这个问题重要吗”
“这个……”被这反问,秦翎伦一时语塞。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是好奇还是自己真的想知道
看了眼秦翎伦,逸寻笑着转头:“你现在六神无主,还是尽你可能的做好你可以做到的事情,其余的……你暂且放下。
”
“放下你想要我放下什么……”秦翎伦皱起眉头,看着逸寻。
逸寻闻努嘴唇微微地张开,眼神中只是平静无波的黑色:“放下—切对你无益的……”
“你,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句话未说完,逸寻已经继续向前走去。
可是,要不要跟上去秦翎伦却踌躇着。
放下一切无益的,但是……很多事情却只有试过之后,才知道是对自己有益还是有害。
看着前面远去的身影,秦翎伦叹气,本来就疲惫的心更加沉重,闭上双眼,抬头,深深地呼吸外面清爽的空气,果然,
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第六章
各人散去,等冰逍和千寸回到府邸时,已是夜深人静。
冰逍、千寸还有天影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饭后,各自回房。
千寸简单的净下身子,身上的伤口碰到水就火辣辣地疼,而这疼痛不停地提醒着千寸,昨夜那场混战。
坐在房中,此刻,千寸才开始简单包扎身上的伤口。他皮肤白皙,身上的伤口很明显,本来就有的伤口处又增加了好几
条。
千寸倒不是可惜自己的肌肤,只是他向来认为是因力自己才艺不精,才会被人有机可乘伤害到自己,这伤疤不是耻辱却
也不是荣耀。
如今,将军下落不明,太子被俘……皇宫里掀起轩然大波!首当其冲会被怪罪的就是御前兵营……不过,也当如此。无
论什么借口,这次就是他们御前兵输了!输得干脆!
千寸起身,来到窗口。刚推开窗户,却有黑影一闪。
千寸平静的脸上微皱起眉头,脚下用力,人也从窗口跃出。
一身黑色,在前方隐约可现,可以看到垂在腿旁的,一条雪白绳子挂坠在跳跃中闪烁光芒。千寸一身雪白,紧紧跟在黑
影身后。
在冰逍府邸中几个跳跃,出了内堂,花园,然后是围墙,黑影在前又掠过几个房屋的屋顶,来到一处偏僻的空地上。
此处无遮无挡,明月当空。
千寸落下地面,看着眼前的人。那黑影背对着他,正在看天上的月亮。
“我的匕首你带来了吗”黑影突然问道。
千寸看看手边,道:“我忘记了。”
“这算不算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你保命的理由。”黑影说着转身,漆黑的眼犹如夜色,同色的发还有衣衫,只有一张脸上淡红嘴角边的冷笑尤为醒目
——是刀鱼堂的白银。
千寸依然面无表情,似是已知道是此人一样。
“不是……”千寸道:“因为我不会死。”
“哼!”白银耸耸肩膀,“你是唯一和我交手这么久的人……比我弱的,我杀的很快;比我强的,战斗也结束的很快…
…而你,我们打了那么久,依然不分胜负。”
“旗鼓相当”千寸慢慢地移动脚步。
白银笑着开口道:“要么是胜要么是败,我不喜欢旗鼓相当的说法……”
“我也不喜欢。”千寸依然冷着眼,淡纱般的月光披在他的身上,白得不似真实。
白银看了片劾,突然一笑,与此同时人却突然消失。
风声,千寸静静站立闭上双眼,沉下心来倾听风声。猛地,仰头,俯身,白银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手中一把匕首。
千寸发丝飞扬,被削去了几缕。又是一阵风,卷起丝丝缕缕的断发飘向更远的地方去了。
千寸手腕一转,一把短剑落在手中,他向来是使双剑,而夜晚则是长剑放在剑架上,短剑不离身。此刻千寸就手握短剑
,连劈三剑,白银一一格开。
千寸身子一弯,突然手中剑倒转,竟从左上角直划而下。势劲力急,但是白银靠的就是身手的矫捷,轻轻向后跃开,避
过这剑。
白银左足刚着地,身子跟着弹起,转瞬间竟又猛力向千寸攻去。
千寸凝住不动,从一开始他双足就没有离开过脚下这块地方,依然一脸漠然,只有双眼炯炯发亮,短剑轻摆,挡开袭来
的匕首。
白银身子一跃,脚步轻移瞬间已经绕了千寸一圈。
千寸目不斜视,只是凝神细听白银移动时旋起的风声,感觉到一声,即刻挥剑挡住白银手中的匕首。
白银忽而左转,忽而右转,身法变幻不定。千寸刷刷两剑,直削过去。但白银身手太过飘忽,剑到时,人已离开。
千寸眉头一皱,回剑侧身,右腿微蹲。白银一见,手中匕首一侧向他左肩疾刺。
早知如此!千寸立即长剑突然圈转,直取白银咽喉,劲疾无伦,刚才他不过故意露出破绽就是引白银出手攻击,此刻就
是个契机。
在此危机时刻,白银竟然笑了。
本来全神贯注的打斗,突然露出笑脸,让千寸心中—惊。感到不对,千寸立刻收剑,身子一侧,几乎是同时,一把匕首
擦过他的脸颊。寒意四溢,未碰到,腔颊上却起了层鸡皮疙瘩。
匕首飞到白银面前,白银轻松的伸手,匕首就在他指尖旋转。
千寸直起身体……
刚才就在他一剑刺向白银咽喉的同时,白银手中的匕首竟也悄无声息地甩出,两边同样迅疾。想必在剑刺中白银咽喉的
同时,这把匕首也必定刺中千寸的后脑:同归于尽!
千寸看着白银,刚才如此凶险,他脸上也无半点表情。
“你笑什么”
“这么刺激的事情,当然想笑。”
“如果你没有笑,也许一切会更好玩。”千寸瞥了眼白银,转过身。
白银手指飞快转动着那把匕首,看了眼远去的背影,一笑,隐在夜色之中。
回到府里,千寸这一夜睡得很熟。
一连几天,冰逍府里很平静。这边天影竭尽所能地做冰逍爱吃的饭莱,冰逍专心养伤,淡淡的情思在二人相视一笑的不
言中。
千寸依然我行我素,白天去御前兵营,晚上很早就回了房,一切如常,冰逍也没多加留意。
只是一天阳光太好,冰逍几天的休养只觉得浑身都僵硬很多,不由得起了兴趣,拿起一贯常使的长刀,来到花园中。
先是挥舞一番,活动活动肩膀,冰逍笑道:“已经不疼了……好!”说着,凌空飞旋,落地的瞬间就势一滚,双刀一挥
,亮闪闪地映在坐在走廊边上天影的眼中。
天影端着茶杯,笑盈盈地看冰逍舞刀,一边,千寸走过长廊。
“千寸……过来陪我练会儿。”一人舞刀实在无聊,冰逍叫道。
千寸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走。
“千寸!”冰逍又叫了两声。
天影也转过身子,叫道:“千寸,你姐姐叫你呢。”直到此刻,千寸才听见般转头,向着冰逍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又继
续向前走。
这下,冰逍就感到奇怪了,她这个弟弟向来冷淡,只是这几日却好像有些魂不守舍。不过……冰逍又侧头仔细想想;说
实在的,千寸是不是魂不守舍也不知道。因为……从他无表情的脸上实在是看不出来。
直到又过了几天,冰逍夜晚想要喝酒来找千寸的时候,才知道她这个弟弟夜夜都出门。
悄悄尾随在于寸身后,冰逍心中还有些跳:真是好奇这个木头般的弟弟竟也有了秘密!是去见哪个相府千金还是王爷的
掌上明珠也罢!不能太贪心,就是哪家的小家碧玉也好。
冰逍一直都在替千寸担心,他那性子,到底有哪个女子能受得了。
跟在其后,冰遣发现千寸一脸漠然,只是脚步急切,而且,尾随这么久却丝毫没发觉自己被人跟踪,可见他心里的不平
静。
冰逍心里更加期待。但是,事与愿违。到了空地上,就看见一人坐在地上似乎已等了一会儿,听见身后动静,转过头来
一笑。
男人而且是……刀鱼堂里的人!冰逍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等千寸和白银发现她,冰逍自己走了出来。
“千寸!”
千寸转身,看见冰迫时,双眼睁大来表现他此刻惊异的心情。
“千寸,你为什么和他在—起”冰逍指着白银道。
白银和千寸对视一眼;白银摇头,千寸点头,两人竟一句话都不用说就可以交流了。
到最后,千寸固执地点头又摇头后,白银耸耸肩膀,叹口气道:“呃……事情很复杂。”
“嗯。”想必是很复杂!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冰逍做好了听长篇大论的准备。
白银再次叹气,然后开口:“我开始说……”
“好。”
“事情是这样的……我本来想要杀他,他也要杀我。但是我们谁也打不过谁……所以我们就不打了,但夜夜相见的习惯
却改不了。所以还是出来相见。”白银说完,看着冰逍眨眨眼。
好、好短而且好无聊!冰逍一时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白银看着冰逍惊异的脸,转过头看千寸,千寸依然点点头。白银几分无奈地也点点头。
然后,突然地,千寸一掌打过去……白银躲过,弯腰踢过去一脚,千寸跳起来,从上而下又是一掌,白银避过,转身回
了一掌,千寸又……
二人你来我往,打了起来,呼呼的风声,一掌—腿很劲力十足,可是,冰逍突然回过神般,一抖,开口道:“行了!此
时此刻,你们这是演给谁看呢”千寸和白银收起招式。
“以为现在再表演这彼此仇恨的样子,我就信了”冰逍瞪起眼睛。
白银耸耸肩膀,“好歹试一试……”
“傻瓜!”冰逍不屑道:“千寸向来不懂掌法,而你……看上去也不是个惯用掌法和腿的人。少来了!”
说着,冰逍大大地打个哈欠,转过身,“真是的!我还以为会是什么,结果竟是如此我还不如回去睡觉。”
走几步,突然地,冰逍又停下来,背对着千寸,道:“千寸,我从来没有约束你。
但是,如果你要和刀鱼堂的人成为朋友,这………”
“他可以退出刀鱼堂。”突然,千寸开口道。
“我已经退出了。”白银说道。
“可是……”冰逍转过身,皱起眉头。
“没有可是……”白银一笑,“在我第一次出来找千寸的时候,就已经退出了刀鱼堂。刀鱼堂的堂主不过个庸人,竟不
分青红皂白就让兄弟们去送死,而且……刀鱼堂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