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决绝的一笑:“如果是这样我会陪他而去。”
兰珂轻声叹着:“我知道。我知道……”
营外马蹄声簇簇,千冢下马对破晓说:“信已经交到白夜手中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白夜看到那封信后竟然哭了。
”
破晓讪笑一声,轻叹着:“因为啊,那是我全部的感情啊…...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众人呆愣,破晓骑上马,望着兰珂道:“我们该出发了。”
大地布满冰晶,天空霓虹乍现。梦菏的山,梦菏的水还是如泼墨一样,写意、朦胧。这
江山豪情万丈,分流潇洒,惹人陶醉。破晓想起那把红玉古琴,如果有它在,自己就可以再弹一曲《广陵散》,不过,
不再是为了缓兵,而是为了让所有人更加从容。
“兰珂,我现在好想唱歌。”破晓掩不住心中的激动道。
“唱吧。晓王的歌一定会让所有人变得不一样。”
破晓深吸一口气,笑着望向白夜,开口唱到: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
一襟晚照
……
众兵马愔愔不语,几番高歌。破晓风姿卓越的豪情万丈,惊涛拍岸。阵阵冲击连天卷雪
而来,恢宏撼人。
“好。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可笑的。邦德公子唱得好。”兰珂笑道,“白夜,今日就来一场干脆的胜负吧。”
“邦德公子美意,我怎能不接受。”白夜轻笑着。
“杀、杀、杀……”锣鼓震天,雪树银花,大地在一瞬间爆开。折戟沉沙中兰珂邪媚的笑脸妖娆似雪,瀚海阑干里白夜
温柔的风姿恬静如水。破晓静静的看着,忘记了周围的嘈杂,甜甜的笑了:“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白夜
,破晓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兵马像两股洪水撞击在一起。梦菏的大地在动摇,士兵像厉鬼附身般失去了理智,一时间刀光剑影,流血漂橹。滔天的
硝烟被冰晶死死的封在身下,滚滚的狼烟无法亵渎山水的空灵。上天冷眼看着这场游戏,没有施舍丝毫的怜悯。
热血流成河,染红了荒芜的大地,溶化了冰冷的结晶。慵懒的尘土贪婪的吮吸着这红色的生命。兰珂邪媚的笑脸溅上了
点点殷红,柔光照耀下更显得英气逼人。他大笑着挥退了身旁的梦菏士兵,引得乾宁士兵纷纷上前挑战。兰珂坐下的马
停止跑动,众人围着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晓王好计谋。果然让兰珂痛快不已。”
乾宁士兵还没弄明白兰珂的话便已经被梦菏军队包围在内,一时间惊慌失措,大声叫道:“中计了。”
兰珂浅浅一笑,望着破晓的方向道:“以我为饵,当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古月大骇,明白了这危险的法子竟是出于破晓之手,当下率兵攻进圈内。两军阵型已乱,互有攻守的战斗着。破晓于一
旁从容自若的指挥,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骚扰。他明白,白夜一定下过严令,不能伤害邦德公子。
白夜望着破晓恬淡的神情笑出声来。凤凰的智慧果然令人趋之若鹜。短短七天,竟能把梦菏军队变成能与乾宁军队相抗
衡的劲旅,如此能耐莫怪传说“得凤者,得天下”。“破晓啊,破晓,这叫我怎能不爱你。”
时间慢慢过去,双方兵马疲劳不堪。兰珂和白夜的脸上却还是带着他们特有的笑容。一场战争,血洗山河,一抹恬笑,
笑傲天地。白夜和兰珂对峙着,两人谁也不肯轻易动一步。破晓明白,兰珂费尽心机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千冢下令退军,古月下令退军。红色的大地上两抹顶天立地的身影目光交错,剑拔弩张。
“就以我们的胜负来决定如何?”兰珂轻佻的说。
“这的确是最简单的办法。”白夜从容的拿出剑。
“驾……”兰珂说。
“驾……”白夜说。
空气中有了属于烟火的味道,两柄宝剑碰撞出了绚丽的火花,周围的青山绿水显得更加夺目。马背上的战争持续许久,
兰珂的神情越来越激动。他大叫一声:“白夜,下马比试。”
白夜悬空下马,双脚踏上温热的绯红,凛然道:“梦菏我要定了。”
兰珂浅笑一声道:“我本就是个不管国家存亡的任性君主。梦菏送给你又怎样,我要的只是与你痛快地打一场。”
地面上的殷红飞溅起来,落在两人的衣袍上,若血梅怒放。兰珂一剑划破了白夜的手臂。破晓痛叫一声,焦急地看着白
夜应付兰珂。白夜不急不恼,缓缓地与兰珂周旋,他知道兰珂想尽快结束,所以他要等,等待能够击毙兰珂的时机。
渐渐的,兰珂的脸上血色全无,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破晓知道,兰珂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么重的负荷,这样下去兰珂必死
无疑。破晓焦急地看着白夜的攻势越来越凌厉。脑中浮现出自己对御梦说个的承诺。
“晓王,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那张漂亮的小脸写满寂寥,他说:“一定不能让兰珂死。”
兰珂的体力到了极限,勉强躲过白夜的几个攻击后,跄踉坐倒。他抬起头望着白夜,笑着道:“我输了。不过,不是输
给你,而是上天。你要是想一统天下就动手吧。”
迎上那无惧的目光,白夜的心迟疑了,眼前的男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他可以笑着说自己输给了上天?为什么他的
笑容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自己熟悉的深深的眷恋。“你有用生命去爱的人吧。”
兰珂轻轻点头,“是个可爱的孩子。有着美丽的名字。”
白夜了然的看着兰珂,兰珂亦无畏的望着白夜。狠决的笑容在白夜的嘴边绽开,他毫无感情的说道:“梦菏王不死,梦
菏就不可能成为乾宁的一部分。”手中的剑以一种破晓不能理解的速度刺进了一个温暖的身体……
“不,这不是真的。”破晓飞奔过去,紧紧攥住那孩子的手,绝望道:“为什么?”
御梦无力的笑出声:“一定不能让兰珂死。”
那小小的身子挂在兰珂身前,右胸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流着那孩子鲜活的生命。兰珂已经麻木了,直到御梦的身子快倒在
地上,他才伸出手接住了他,“不要紧,你没事的。还好没有伤到心脏。御梦,没事的……”
御梦笑着,用他全身的力气笑出声:“兰珂。我有两件事好想告诉你。”
“你说,我都听着。”兰珂回答。
“第一……御梦好爱你…在雪地上你抓住我的手时…我就爱上了你……”
“我也是,我也是啊。御梦好好休息,大夫马上来了。”兰珂惊恐的搂紧御梦。
御梦摇摇头,示意他想说完,“第二……御梦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
那孩子带着安详的笑容闭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兰珂轻轻摇着他,眼泪已经流不下来,“御梦,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看到最强大的我。现在,我的心愿完成了。可
是你却傻傻的轻易将我打下地狱。不过不要紧,我很快就会来陪你,你要拿着琴,再为我弹唱,好吗?”
破晓耳边响起御梦的声音,仿佛那孩子刚刚还在耳边说着话,“晓王,我叫御梦。大王命我来服侍晓王。”
“晓王,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温柔。”
“御梦不能忘,忘了就活不了了。”
“晓王,能教我弹琴吗?”
“晓王,一定不能让兰珂死。”
原来,原来自己还留着如此多的关于御梦的记忆。原来,原来那孩子早已通透的明了了一切。原来,原来他的心脏长在
了右边……
“晓王啊。兰珂明了;人生如梦,一梦镜花水月,心若涟漪。这一世,我们依旧只是微尘,尽管怒向苍穹,却只能落得
遍体鳞伤。”兰珂抱起御梦软软的身子走向山林间,他说:“白夜,梦菏给你吧。因为没了这孩子我也活不了了。”
“兰珂。你要去哪?”破晓带着哭腔问道。
“去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晓王,谢谢你,带给了我们很多东西。”
渐行渐远的身影跟天边的余晖融合在了一起。破晓浑身一颤,嗅到了梅花的香味。那满树的红梅不知不觉地开放了。大
地间那清幽的琴声传来。原来,原来梅树下那个弹琴的漂亮男孩不见了。原来,原来一切都是早已注定好的:“人生如
梦,一梦镜花水月,心若涟漪。这一世,我们依旧只是微尘,尽管怒向苍穹,却只能落得遍体鳞伤。”
落日烟华几多愁,今宵剩把银釭照。破晓明了,这一切都是他们觉得幸福的选择,这一切,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摘。
谁是谁命中注定的身影,谁是谁亘古不变的半身,谁是谁永恒缱绻的真爱。如果可以保护我的身影至永恒,我愿以无数
生灵的鲜血为代价。如果可以守候我的半身至永久,我愿以母亲永远的悲伤为代价。如果可以幸福我的真爱至永元,我
愿以回归混沌的大地为代价。
“白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破晓喃喃着。
“我不会比你先死。”白夜拥紧破晓,轻轻说道。
红梅香,带着无数的鲜血芬芳的分外妖娆。白夜望着满脸茫然的众人高声道:“以凤凰之名。梦菏从今天起划入乾宁版
图。”
有人欢喜,有人愤然。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毁灭了;已过去的过去,已悲伤的悲伤,已痛苦的痛苦,已哭泣的哭泣
,已失望的失望,已不舍的不舍,已无奈的无奈,已不幸的不幸,已消弭的消弭。皆已毁灭。同时,也重生了;未过去
的未来,未悲伤的喜悦,未痛苦的舒缓,未哭泣的笑魇,未失望的希望,未不舍的挽留,未无奈的尝试,未不幸的幸福
,未消弭的存在。皆已重生。
破晓说,他不想再留在梦菏。所以第二天乾宁军队凯旋归国。而梦菏的梅花一日绽放,一夜凋零……
上邪篇终曲
回到乾宁后不久,破晓想起了放在梦菏的那把红玉古琴。他用那把琴弹奏了《广陵散》,让兰珂有时间得到自己的帮助
,与白夜打了一场无悔的仗。破晓说,他想回到梦菏把那把古琴拿回来,因为那把琴太值得纪念了。
于是白夜带着破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回到梦菏。
梦菏的整修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破晓提的怀柔政策给了白夜无限的惊喜。梦菏已经慢慢平静,开始接受新时代的
到来。
王宫依旧是那么古朴雅致。破晓抱着那把红玉琴在鼓楼里静坐。他告诉白夜,这里是那孩子最喜欢的地方。他也是在这
里,第一次对那孩子发了火。白夜轻抚破晓的头,让他弹一曲。破晓轻轻一笑,弹起了当日御梦在这里谈过的曲子。白
夜听后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破晓明白,御梦的琴白夜也懂。
破晓带着白夜在王宫里转悠,他告诉白夜,就是在那棵梅树下,那孩子央求着自己教他弹琴,也是在那棵梅树下,那孩
子说,一定不能让兰珂死。破晓红了眼,急急跑出王宫。他说,他的伤心在抚平前都不想在回到梦菏。
白天来,黄昏走,他们没有多呆一秒钟。
破晓说,他想看看战场,因为那孩子是在那消失的。
战场上的土壤已经变成了红色,与夕阳的余晖相应成趣。破晓泪流满面地看着夕阳,说,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御梦和兰
珂。
白夜不忍看着破晓伤心,决定立刻带他回乾宁。破晓摆摆手,他说,他闻到梅花的香味了。
一阵清幽的琴声传来,有谁再用清雅又略带稚嫩的嗓音唱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
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破晓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夜说,你听到了吗?
白夜轻轻点头,温柔的拥着破晓说,死去的只是梦菏王,不是兰珂。兰珂没死,因为御梦也活着。在他明白兰珂的情后
那一剑没有完全刺下去,他只是要让梦菏人觉得兰珂已经活不了了。
破晓欣喜地抬起头说,他知道,因为上邪这首曲除了他就只有御梦会唱。
白夜宠溺的吻着破晓,他说,死去的只是一个王和一个琴师,不是兰珂和御梦。
破晓了然的点点头,心如明镜,他说,他们可以过一段幸福的生活,而我的信仰也得到了验证。
两人相拥走回马车上,破晓仿佛还能听见御梦的声音。那孩子说,晓王是除了兰珂外,御梦第二喜欢的人……
番外——雪誓
我永远记得梦菏的那场连天大雪,它覆盖了梦菏的天地,也差一点埋没了我的生命。我是梦菏的四王子,一生下我便去
世的母妃给我取名兰珂。我的童年是在虐待中度过的,因为我是不被承认的继承人。
我到现在都记不清父王的长相,只知道他喜欢男人多于女人。而我的兄弟受到父王的影响,也开始追逐断袖之欢。他们
说,这样做得到王位的几率更大。我始终以清冷的眼光看着他们追名逐利,并为此孜孜不倦。知道这件事的父王说我是
最没用的王子,不懂得怎么玩王家的游戏。对此,我只是笑笑。他们哪里知道我的理想,我的抱负。
为了不被王宫中的人发现。我躲在马厩里看书,躲在书房外偷听政事。年复一年,我自信自己是最出色的王子。我告诉
父王,让他立我为太子。父王却以看怪物的眼光看着我。他说,这一生他都不可能立我为太子。
我明白,作为一个没有靠山的王子,是不可能在这场王家游戏里获胜的。所以我开始网罗自己的党羽。我的羽翼日渐丰
盈,那些昏庸无能的王兄开始忌惮我。日渐衰老的父王开始重视我。
然后,梦菏王都下起了罕见的大雪。本以衰老的不能动弹的父王,在这场雪夜里召开了一场盛宴。他说,你如果是梦菏
的‘龙选’,别说一个小小的王位,就是我这条老命都可以给你。
我不明白,什么是‘龙选’,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听到这个词时会浑身颤抖。我问父王,我该怎么证明自己是‘龙选’
。父王命人拿刀给我说,用刀砍自己的手,如果我是‘龙选’,必有神龙护身,一把刀是伤不到我的。
我轻轻一笑,事到如今,我已是骑虎难下。不在意众人幸灾乐祸的眼光,我拿起那把明晃晃的利器,往自己的左手砍去
。后来,我看到了那条灰色的神龙怒瞪着父王。神龙威严的说,我睡得正香,你敢把我吵醒,老子今天非剁了你不可。
大殿陷入惊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刺眼的光芒闪烁过后,我看到了父王满脸安详的睡着了。
王兄们说,是我指使神龙杀了父王。但碍于我‘龙选’的身份,他们不敢对我怎样。我继任为梦菏太子,等我十八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