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无雨————流水无情

作者:流水无情  录入:05-22

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而来,现在已经几乎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满怀的热忱,都在对方冰冷的目光下凝固,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也被无情的话语打破……
是他要求太多了吗?是他太执著了吗?为什么一份爱情不可以长长久久的下去,曾经许以生生世世的感情,最终还是还是会在时间的冲刷下渐渐变淡、不留痕迹?
既然如此,为何独独他的爱情却是越沉积越浓烈,没有因为岁月减却半分?
八年,当所有希望都破灭的时候,是这份感情支持他到现在。守着,等着,盼着,象个虔诚的朝圣者一般,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心中的信仰,在艰难中顽强的跋涉。
我可以很坚强,但请你给我指明方向;我可以一往无前,但求你让我看到希望……
不知不觉中,早已热泪盈眶!
穿过模糊的泪眼,台下的一张张脸孔已经遥远难辨。这一刻,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看,都已不再重要,长期郁积于心的感情却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只想借着这歌声宣泄出来!
一曲曲终,台上台下一片寂静,过了许久,席方雨才从深埋的情感中挣脱出来,观众的反映让他有些害怕,不只是不是自己唱的太差,不然为什么大家都不出声呢?
担忧的看向离自己不远的郑义,忍不住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唱得不好?我说过我不行的。”忘了手中还有话筒,声音就这样借着扩音器传了出去,传到每个人耳中。
如梦初醒一般,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郑义吸了口气,走上台一把扶住几乎要站立不稳的席方雨:“看到了吧?你唱得很好。”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一句:“真的很好,出乎我意料的好。”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
“很好听呀!再唱一首!”
“再唱一首!别这么快走呀!”
有个客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束花,跑上台塞在席方雨手里,还抢过话筒说了一句:“我代表所有的朋友们,请求你再唱一首。”被他这么一搅和,不用说,场景更热闹了。
“怎么办?”席方雨为难的看向郑义,老实说,他真的不想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世上合适于站在这里的人何其多,为什么偏偏是不出众的他?
“当然是应观众要求了,你看老板也这么说。”郑义闲闲一指,果然见经理正对他们打手势[自由自在]。
“可是,我不行……”情不自禁的,眼睛又瞟向了右腿。
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郑义有些撮火:“看什么看?这世上的瘸子又不止你一个,你以为谁会看你?我告诉你,大家鼓掌是为了你的歌,除了你自己,没人会去盯着你的腿瞧!”
一句话脱口而出,看到席方雨泛白的脸色,才惊觉自己的话说重了。道歉的话不会说,顿了顿,拍拍他的肩膀:“你是男人吧?那就拿出点男人的魄力来。算在角落里算什么英雄?让大家看看,你虽然腿瘸了,却比大多数人站得更直、站得更稳、站得更高!看看,大家都等着你呢。”
顺着郑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双双热情的、真诚的眼睛正充满期待的注视着他。那眼中,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与嘲笑。
“加油!”
再次拍了拍席方雨的肩膀,似乎要借这一拍之力把勇气传给他,郑义摆摆手,留下席方雨走了。
下意识的默默肩膀,那上面似乎还有郑义手掌的余温,忽然间有些明白,也许郑义最初推他上台,就有目的的。
心弦似乎被一只手轻轻扣动,暖流随着血液转遍全身,再抬起头的时候,自信的微笑偷偷爬上了脸,拿起话筒:“谢谢大家的支持,既然大家喜欢听,我就不怕献丑再唱一首。”
“不要问 不要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 偎着烛光让我们静静的渡过
莫挥手 莫回头 当我唱起这首歌
莫挥手 莫回头 当我唱起这首歌
怕只怕泪水轻轻的滑落
愿心中永远留着我的笑容……”
抬眼望去,人群中郑义正鼓励似的向他微笑,不自觉的,也回以一笑。
义哥,谢谢你,真的,谢谢!
吧台前,小唐揉揉眼睛:“奇怪,阿义,我觉得小雨在发光呢。”
“傻瓜。”郑义白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看台上。不能否认,这时站在台上的席方雨,跟初见面的感觉完全不同,就好像一颗遗落在土中的珍珠,擦掉了表面的灰尘,终于露出了晶莹的本质。
这才是真正的席方雨吧!

十九
“给我一杯酒。”
“好的。”
没有抬头,熟练而又流畅的一连串动作之后,高脚杯已经准确的摆在对方的面前。
“慢用。”
熟料,酒杯又被推了回来。
“这是请你的。”
“啊。”这一次,席方雨终于把目光投诸在对方的身上。
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面目说不上英俊,但很有味道,用流行的话说叫有型,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叫气质的东西。他无疑是很适合穿西装的,一套剪裁合体的西装完美的衬托出他修长的身躯,显得庄重又不失潇洒,突兀又和谐的同酒吧的气氛融为一体。
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我们这里有规定,不可以要客人的东西。”不动声色的把酒杯又推了回去。
“这样呀。”那人的语气有些失望,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眼中却始终含着笑意,“我叫官泽骏。”
“噢,官先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自报家门,席方雨含糊的应着。
“你呢?”
“席……小雨。”不自觉的,隐去了全名。回答了之后才想起,自己有什么可顾忌的呢?实在是有点疑神疑鬼小家子气了。
“全名。”
“席方雨。”
“很好。”对方满意的点点头,伸出手来,“你好。”
“你好。”很久没和人如此正式的交际,席方雨几乎忘了握手的礼仪,慌忙伸出去,两手交握,又松开[自由自在]。
官泽骏微笑:“现在咱们就算是朋友了,请朋友喝杯酒,不算什么吧?”
实在跟不上这人的思维方式,席方雨发现自己完全被他牵着走了,但还是下意识的拒绝:“抱歉,我不会喝酒。”
失笑一声,官泽骏摸摸自己的脸:“我看来很象坏人吗?为什么你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是我表达的方式过于主动,让你接受不了?”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盯着人的时候好象会看穿你的心思,席方雨开始为自己的态度感到抱歉了:“不是……有一点。”
“你很坦白。”官泽骏又笑了——这人似乎很爱笑,而且笑起来让人觉得很安心、很舒服。“其实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实在是唐突
,不过听了你的歌,就忍不住想来结交你这个人了。”
“我其实唱得不好。”
侧着头想了想,官泽骏居然附和:“坦白说,并不是很完美。你的音色不错,但相较于专业的歌手,唱功唱法上还欠缺许多。不过吸引我的,是你在声音中投入的感情,很真,很醇厚。这年头,人人追求商业化的批量生产,很少有人这么用心去唱了。”

仍不乏溢美之词,但这个评价却相当中肯客观,尤其配上那双真挚的眼睛,席方雨开始对这人有些好感了。
“你是星探吗?”郑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毫不客气的插入两人中间,瞪着浓眉大眼,粗声粗气问这个陌生人。
“我象吗?”官泽骏好笑的看着他,到不觉得生气。
“我没见过,不知道象不象。不过我们这里经常有人冒充星探的人,借机诱拐无知少女。”他转身拍了拍席方雨,“虽然你是个男人,还是要小心些,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保没有专对男人下手的变态。”
“义哥。”轻轻拉了拉郑义的胳膊,虽然知道他是好意,还是觉得他的话有些过分,忍不住向官泽骏投以抱歉的一笑。
这个官泽骏的脾气到还真是好,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看来我成了不受欢迎的人了。”站起身,“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希望……有机会再见。”
“你的酒——”
“我说了,是请你的。”挥挥手,竟然真的干脆地走了。
“哼,耍什么帅!最讨厌这样的家伙。”郑义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人有这么大反感——有些人,似乎天生就不对盘。
“我倒觉得他人挺好的。”席方雨无所谓的补上一句,并没有要为谁申辩的意思。指指酒杯,“喝吗?”
郑义挑眉:“不是给你的吗?”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
“好,我喝,不喝白不喝。”
过了一会儿,郑义忽然冒出一句:“他是GAY。”
“什么?”
“他是同性恋。”
拿着杯子的手不小心一滑——还好一个海底捞月捉到了,抬头去看他:“你讨厌同性恋吗?”
“也不算。”郑义想了想,补充,“就是觉得男人喜欢男人,怪怪的。”
“这样啊。”席方雨低下头,不说话了。

20
这一晚,小忧始终没有出现,打她的手机回答则是“用户已关机”。起初大家也没怎么在意,心想多半是有事来不及请假。然而到了第二天晚上还不见她的踪影,各种各样的猜测议论便流传开来。
经理面带忧色:“是不是出事了?谁去她家看看?”
“我去!”
小唐第一个举手,却被众人一票否决:
“你呀,省省吧。”
经理看向郑义。
郑义默默地把手里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戳,站起身来:“我去。”
经理立刻露出放心的表情,又问:“那今晚小忧的演出……”说着,转头又看向席方雨。
席方雨吓了一跳,想起昨晚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经历,现在还有些脚软,直觉的想要摇头拒绝,一瞥要看见郑义威胁般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
等到众人都散了,郑义来到席方雨身边:“今晚我要是不回来,就让小唐送你回去。”
“放心。”小唐在一旁笑着应了,又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不回来?阿义,你可别乱来。”
一句话未完,已经被拳头扫到一边趴着:“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呀。”
席方雨想说自己可以走回去,不用麻烦别人,后来一想这话一定会招来郑义的臭骂,聪明的没有开口。
“还有——”走了两步,郑义想是想起了什么,又回来,“如果有无赖的家伙来搭讪,别理他们。”
“嗯。”
小唐嬉皮笑脸的凑过来:“阿义,你这样好像小雨是你老婆哦。”
当然,不知死活乱开玩笑的结果是被一拳打回原地趴着。

一如郑义所料,到下班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小唐热情的将席方雨拉到自己车上,一路送到家门口,不知是不是小唐这人不太可靠的缘故,同样的铁马,坐在后面席方雨就是觉得不安心。
少了一个人,小小的公寓显得有些冷清,本来两人每天下班回家都要吃些宵夜才睡的,只剩下一个人,也没了做饭的心情,席方雨洗了个澡就睡了。
一觉睡到天亮,一阵电话铃声把他吵了起来。电话是郑义打来的,告诉席方雨小忧得了盲肠炎,刚刚做完手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是一夜没睡,席方雨还想问问具体情形,那一头郑义却早已不耐烦的把电话挂了。
看了看表,七点多钟,席方雨也没了睡的心情,想了想,起身到厨房做了早餐,用保温壶装了,又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便到路边等车。
这时候正是上班的高峰时段,车多,等车的人更多,来的几辆公车都装得满满的,等了二十分钟,仍然上不去。
深冬的早晨还真不是一般的冷,冻在外面的手几乎都要僵了。席方雨把手凑到嘴边呵着气,一面张望着来往的车辆行人,不期然的,一辆深红色的小车在身边停下,一个人探出头来。
“我不叫车。”他的那些薪水还不够还郑义的“债”,不节省些怎么行?
“我这车虽然不怎么样,总比计程车强一些吧?”车内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似乎是不会生气的那种人。
“啊,你是——”席方雨一呆,记起他就是前不久在酒吧里找自己搭讪的那个人,名字却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我叫官泽骏。”对方看出了他的窘状,微笑着做解,“ 席方雨是吧,又见面了,真巧。”
席方雨有些不好意思:“是呀,真巧,你去上班吗?”
官泽骏不答,打开车门:“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别耽误你上班。”想起郑义的叮嘱,席方雨倒是不怕对方不怀好意,只是单纯的不想和酒吧的客人有太多的牵扯。
“你去哪儿?”对方仍在追问。
“民安医院。”
“顺路,上车。”
“不用——”
“你看。”官泽骏笑指后面等着进站的公车,“这里不许停车,再耗下去,警察叔叔可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席方雨一笑,只得坐了上去。
车上官泽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去医院探望病人?”
“嗯。”
“女朋友?”
“不是。”很不喜欢这种试探的语气,但席方雨却学不会郑义直截了当的拒绝,只好淡漠的应付着,以期对方自觉无趣不再开口。
前方车辆渐多,车行速度开始放慢,终于还是停了。官泽骏摊开手,无奈的一笑:“塞车,每天到这里都是这样。”
席方雨也回以一笑,不愿面对方别有意味的眼神,借作打量风景看向车窗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全身一震!
是他!
二十一
“你认识他们?”
敏感的察觉到身旁人的变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官泽骏看到隔壁车子里的一对男女。
“不,不认识。只是很象我的一个朋友。”
是的,乍看以为是他,其实只不过是轮廓有些相象而已。然而仅仅是这些许的相似,却令他的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
距离上一次分手有两个多月了吧,近来已经很少再想起那人。他的无情令人心寒,自己痴傻等待的岁月都成了埋在心底最深刻的痛楚,小心地守着、护着,不愿再去碰触,却全因这个偶然而破了功,就象一颗小石投入池水之中,荡开层层的涟漪,再也平静不下来。
还是,忘不掉啊。
席方雨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失魂落魄,也没有发觉这些都毫无遗漏地落入另一个人的眼中——
官泽骏带着几分玩味看着身旁的青年,呵呵,原来他也不是一味的风清云淡,终究是有东西能够触动他的。那一对男女不知是什么人,是他以前的朋友?更确切的说,是以前的女朋友?
无论如何,只要是“以前”的,一切就好办了。
前方的路况有些松动,车流又动了起来,车子在公路上缓缓的滑行,车内的气氛却明显沉闷起来。官泽骏打开音箱,便一声不响地开车。
优美的乐声流泻出来,奇异地平复了席方雨纷乱的心绪,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这都是什么曲子,直到听到那句熟悉的歌词“不要问我过得好不好”,这才忍不住“咦”的一声。
官泽骏一笑,他的目的显然达到了:“很久以前听过的老歌,那天听你一唱,忽然之间很想听,就又翻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磁带的关系,唱工虽然更好,却没有你那天给我的感觉那么真实,那么触动人心。”
“这也许是因为,歌词给我的触动更深吧。”席方雨反复嚼着那句“当黑夜越来越长,梦想越来越小 ,我的春天,该到那里去找”,心头一片涩然。
他又在蹙眉头了。最初席方雨吸引自己的,大概就是他身上那份抖落不掉的忧郁吧。和繁华都市匆忙的步调全然相反的沉静忧郁,造就了这个青年身上与众不同的别样风情,于是在莺歌燕舞、绚彩霓虹的酒吧里,一下子就夺去了自己的视线。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就是指他吧?
只是,如果他展开眉心,又是怎样一番滋味?还真是期待呀。
“你有过梦想吗?”
“啊?”
“小的时候老师让写作文,说你长大后想当什么,那时候我写,我将来要当飞行员。”
“很好呀。”
“是呀,我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了好久,结果升学报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符合要求。”官泽骏笑着指指右眼,“我是天生的弱视,如果只是这只眼睛,连前面的路标都看不清,当然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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