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部黑色的小车急急地剎住在繁嘉的身边。繁嘉正等的发急,以为何威来了,低下头等他开门。车的左右二扇后门同时打开,从车里迅速跳下二个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繁嘉定神一看,哪里是什么何威?分明就是那晚要挟持他上黑色「奔弛」的李标的跟班。繁嘉见势不妙,掉头就走,二个黑衣男人早已紧紧地把他夹在了中间,没等繁嘉张口,高个子男人一把堵住繁嘉的嘴,硬生生地把他塞进了黑色的「奔弛」里。
繁嘉还没坐定,前坐的康健回过头来:「对不起你了,帅哥!没把你弄伤吧?我们也没办法?都怪你老是和我们不合作。标哥心里可一直在掂记着你,他想请你去喝杯咖啡、聊一聊」
繁嘉又气又急,心里充满了恐惧,此去一定汹多吉少?想起李标那阴冷蛮横的表情,繁嘉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康健命司机开车,「奔弛」缓缓地离开了「鸥宝」所在的大厦,繁嘉挣扎着想阻止汽车的起动,但是,他感到全身象是上了绳索,一动也不能动。透过车窗玻璃,远远地,繁嘉清晰地看到了那张久已不见的面容,是他!他来了!
何威出现在大厦转角处他们约定的地方,他在等待繁嘉来赴约。
「奔弛」越开越快、越开越远。繁嘉想大声疾呼,可是,任凭他声嘶力竭,何威再也听不到他的声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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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威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繁嘉的影子出现,他隐隐约约感到有点不安。
何威下到「鸥宝」里,客人开始多了起来。侍应生小毛正走过来,何威一把拉住他:「看到繁嘉了吗?」
「没有」小毛摇摇头:「刚才大卫还叫他接听电话呢?」
何威知道:那个电话是自己打来的。
大卫在吧台上写东西,眼睛不时地向何威这里瞟过来。何威过去问道:「繁嘉不在酒吧里吗?」
大卫一脸的迷惑,耸了耸肩:「他请了一会假,有事出去了」
何威感到事情有点蹊跷,繁嘉明明请了假去会自己,可该在的地方却人影渺茫?他去了哪里?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何威越想越觉得呆不住,他出了酒吧,循着大厦周围的角角落落找了个遍......
「刚才的电话是你打来的吧?」
何威回身一看,大卫站在自己后面。
「他接了电话就出来了,怎么会人不见了呢?」大卫焦急地问道:「地址不会有错吧?」
何威摆摆手:「不会错,他应该是个守时的人」
大卫有点紧张地问道:「他会去哪?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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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嘉被李标的跟班用力推倒在床上,高个子男人出去时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话:「老实点,别自找苦头吃,这里可不是周伟强的地方。」
门「砰」地被关上,房里空荡荡地只留下了繁嘉一个人。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摆设着各种款式各种色彩的玻璃花瓶的房间。除了几件简单的家俱外,就是摆满了一屋子的花瓶。看得出,房间的主人对收藏各种花瓶情有独钟。
繁嘉觉得双臂又酸又痛,上衣的钮扣掉了好几粒,那二个高大的跟班几乎就像对待犯人一样把他押来了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绑架?
繁嘉的脑海里突闪出一幅穷汹极恶的歹徒为了达到自己的目地不惜以身试法的情景。可是,自己一没钱、二没做对不起别人的事,为什么?......
繁嘉想起了李标、想起了他那种阴冷暧昧的眼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如此地不肯放过自己,究竟意欲何为?
不知过了多久,繁嘉听得走廊里出现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不一会,门被打开了。
繁嘉看到:手里夹着烟的李标面带笑容地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后跟了四、五个男人。
「你好啊?小兄弟」李标慢慢地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时地用手去托脸上架着的眼镜:「我们又见面了,大哥我想你啊!」
李标说「想你」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表情真诚急切。
繁嘉不明白?自己和面前的这个人非亲非故,何劳他兴师动众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虽然......」李标话锋一转:「今天他们冒昧地把你请来,这种方式我是很反感的!但,小兄弟既然来了,你就是我李标的客人,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李标的话,繁嘉已然不信了。
「放我回去吧?」繁嘉面对李标:「求求你了,我还要上班呢?」
李标似乎全然没有听到繁嘉的恳求,他吸了一大口烟、用力地吐向空中,慢悠悠地说道:「不过,人是应该知恩图报的,可别学那些不识时务的家伙,到头来一点好处都没有......不识时务,你懂吗?」
繁嘉望着李标缓缓凑上前来的脸,心生恐惧。
李标站了起来,不停地用手抚弄着花瓶。身后的康健插嘴道:「你不要拎不清,上海滩上标哥想要的东西没有第二个人敢争。周伟强算什么?他不过......」
康健还没说完,李标喝住了他:「放肆!不能在我面前说我朋友的坏话,尤其是周老板,你们别忘了,我和他是朋友!是朋友懂吗?」
听得李标如此说,繁嘉壮了壮胆再次求道:「既然李老板和周大哥都是朋友,那就放我回去吧,我还要上班呢?让周大哥知道我不上班他会骂的。」
李标忽地把嘴贴近繁嘉的脸,问道:「你很怕你周大哥吗?现在我问你,那你怕不怕我呢?啊?怕不怕?」
繁嘉不敢正眼看李标。
「看来你很喜欢工作啊?」李标坐回沙发上:「好哦,我就喜欢有上进心的小孩子了,想工作是好事。不过,要上班也不一定非要回他周伟强那呀?这里也可以工作」
「我还是想回去」繁嘉不加思索地说道:「我还是想去周大哥的酒吧里上班,那比较适合我」
李标一句话也没说,眼睛直直地扫向繁嘉,繁嘉感到浑身阴冷。
「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康健又忍不住插嘴:「周伟强施了什么魔法?弄得你为他这么神魂颠倒?标哥,我看别和这个乡下人多费口舌,叫您的弟兄们教训教训他,看他还敢不把您放在眼里?」
繁嘉眼里:此刻的康健全然象一条为了乞求主人恩赏一根骨头而拼命摇尾乞怜的哈巴狗。繁嘉想起:有一次他看到康健不也是这个样子出现在周伟强面前的吗?
「看来你这小孩有点想不开噢!」李标朝身后挥了挥手「大猫,你和这小孩好好聊聊」。
站在李标身后叫「大猫」的男子应声而出。
李标返身出了门,对跟在他后面的人说道:「你们别说,这个乡下小孩就是有个性!不是为了......我还真会喜欢上他!」
大猫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年龄,白白的皮肤,秀气的嘴角,完全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在繁嘉看来:他更象个读书人。
大猫并没和繁嘉多说什么?他打开了电视,为繁嘉沏了一杯香气四溢的茉莉花茶,笑吟吟地端到繁嘉面前。
「求你!请他们放我回去吧?」繁嘉心想:这个大猫面相不像个坏人,求求他也许有用:「我在这里能为你们做些啥呢?」
大猫脸上始终微笑着,说道:「不急!既来之则安之,多停留片刻何妨?我们随便聊聊,聊好了?你想去那就能去那,没人敢挡你」
大猫慢慢地和繁嘉拉起了家常,他告诉繁嘉:他是贵州人,三岁父亲去世、十六岁母亲病故,十八岁就只身来到了上海谋生。刚来上海,举目无亲,曾饿得要过饭,睡过地下信道,还被警察抓过,在谴送回去的路上他逃了出来,后来,总算在建筑工地找到了活,一干就是三年。有一天,他连续加班二天二夜没合眼,困得走在马路上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过马路时没看见红灯,撞上了迎面开来的汽车......
「出事了吗?」显然,繁嘉被大猫的故事吸引了。
「还好,司机剎的及时,否则,我早在黄泉路上了」大猫深情地凝望着窗外。窗外,静寂安然。
「我被司机好一顿臭骂,我再也无力解释,瘫倒在路上。等到我醒来时,我就睡在象你现在坐着的这样松软舒适的床上,我的身边坐着一个人,他对我很好,给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让我终于在大上海生存了下来,从那以后,我就是他的人,整个人都交给了他!」
「看样子你是幸运的?」繁嘉被大猫的故事所感动:「那个人现在哪?」
大猫回过头来,说道:「那个人就是刚从这间房里出去的标哥!」
繁嘉睁大了眼睛,看着神情肃然地大猫。
「人是有感情的!不过,人的生存才是第一位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人必须先得活下去,才可以奢谈其它的事情,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其它的一切你说还有何意义?」
大猫走过来,坐到床上,继续说道:「有的时候,某件事不是你想要做的、也不是你发自内心所认可的,但,你却必须一定要去做!虽然你不一定必需去热爱它。这是现实,不是你看的小说,小说可以虚构或根本就不去看它。现实不是虚构,它是活生生的存在于你的面前,你整个人就活在现实中。你也许还不能透彻地感受现实是何等的残酷?......它能把一个风华正茂的人倾刻间变成连一步路也走不动的垂死之人,可怕啊!......」
繁嘉觉得面前的大猫象是个饱经了历练的老者。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有时,你不得不低头啊!」大猫一边说、一边把脸移向繁嘉:「我早看出了,你对眼前发生的事还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我也看得出,你和很多男孩子不一样。但,你却要知道,你既已进了这个世界,你既已成了他们的目标,再想固守自己的准则,再想摆脱他们的视线几乎没有可能......」
繁嘉不明白大猫所说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就说我吧!」大猫抽出一支烟,没点,拿在手里,说道:「要想在上海生存下去,就得有生存下去的条件,可条件哪里来?去偷?我做不出!去抢?我没那个胆?当我的生命中出现了标哥这样一位能不需要我去偷、也不需要我去抢而又能使我在上海滩上立足的人时,我能做的只有一点,倾自己的全力让标哥肯为我做这一切......我记得,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下雪天,就像今天一样,夜已很深了,我睡下了......当标哥推开我的房门、来到我的床前对我说他喜欢我、要我陪他过夜的时候,我知道,我已不再是原来的我了......」
「你?他喜欢你?陪他过夜?」大猫的话使繁嘉的眼前骤然浮现出一段时间来让他倍感困惑的种种经历?蓦地,他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那?你不成了男妓了吗?......」
「别说的那么难听」大猫点烟,手抖了一下,没点着,再点:「妓?那是有钱人说的词。当你的口袋里一文不文、你的肚子把你逼上绝路的时候,也许你会感谢那个让你成了那个词的人!」
「你可以找工作啊」繁嘉不屑于大猫的说法,驳道:「你不是还有二只手吗?再说,一个大老爷们就是饿死也不能被人当男婊子玩啊?」
大猫一言不发,冷漠地眼神久久地注视着繁嘉的眼,看的繁嘉直发窘。
「......那天夜里,当标哥一次次翻来覆去地折腾着我、压得我一阵阵几愈窒息的时候,我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在我全身上下游动着的他的手就像是一把把刺我心腑的尖刀几乎让我全身都在流血......在我无法忍受地感到自己的后面就像被他撕开一样的那一剎,我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没有脸面、最下贱龌龊的男孩子......那个夜,我怎么也睡不着,看着身边酣声如雷的标哥,想着自己和标哥这一夜里所做的事,真恨不得一头碰死......」
「......但,我要活!我要活得比别人好!走在街上,我觉得上海滩满街的人个个都比我活得好。我发誓!我要比这满街的人活得更好!不就是喜欢我长的帅吗?不就是想玩我的身体吗?于是,我再也不去想那么多,不去管什么是应该?什么又是不应该?能让我活得更好的都是应该的,要我走回到原来的老路上去就是不应该......这样一步步走来,我整个人都觉得释然了!」
繁嘉恐惧地看着大猫,看着面前这个斯文秀气的男子,忽然想起了周伟强、想起了何威、想起了老男人......
「那是你,不会是我!」繁嘉大声地说道:「我绝不会去做那种男婊子一样的事」
大猫忽地站了起来,一把甩了手里的烟:「志气不是挂在嘴上的?我早看出你对眼前的事还似有不知?可你在『鸥宝』里打工,我敢打赌,用不了多久,你就不再会是现在的你了!也不会这样大声的对我说这些话了!因为,你的身边,伸向你的各种各样的手太多了......你能逃得过吗?你还太嫩,我看你是没有可能逃过他们的手掌心的?」
大猫一提起「鸥宝」,剎那间,繁嘉一下子找到了这么久以来脑海中对酒吧里所发生的充满迷惑的人和事所遍寻不到的答案!
「我,我不做男婊子!」
繁嘉坚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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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繁嘉,何威急得六神无主。他一直坐在「鸥宝」里,想等繁嘉的出现。
小办公室里,大卫拿话筒的手微微地有些颤抖。电话里,周伟强的声音焦虑急切地从云南传来,他问大卫:「今天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和那小孩有关的?」
「没有啊?」大卫摸着头回忆着,问道:「他会得罪什么人吗?」
沈默了片刻,周伟强说道:「一定要赶快把繁嘉找回来,他在上海无亲无友,不能让他出事......我担心,这事不是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也许......」
大卫一阵发冷,问道:「莫非有人在动我们的脑筋?强哥,你怀疑......」
「只是怀疑!别忘了,上海滩上可是有很多人眼红我们呢!就是这个圈里,不也有人老盯着我们吗?」周伟强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平静。
「您是指......」大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从强哥觉得他不地道,在生意上和他分道扬镳后,他的视线可一直没有放过我们啊......」
「所以,我很担心......这次,你不该再派繁嘉出去!我不是关照你了吗?就是再出于无奈,也不要再把他拉进来,繁嘉善良单纯,我不能......」周伟强忧虑地说道。
「强哥,是我错了!......」大卫感觉事态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你说的那个何威还坐在外面吗?」周伟强问道:「他对繁嘉的表现可不一般啊?这个人你要给我多多留意」
「对了」大卫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晚上姓康的那家伙来过,我看这小子不地道,好象近来在李标屁股后面跟的很紧」
周伟强若有所思地自语道:「莫非真的是他?」
「谁?」大卫不解地问道:「老板怀疑的人是他吗?」
「李标!」周伟强肯定地说道:「一定是他,这王八蛋早就向那小孩伸手了。都怪我大意了。」
大卫拍了下话筒,叫道:「对,肯定是他!上次不是老板您到的早,繁嘉怕早就被他......可我们现在没证据找他啊?」
「你在那盯着,我连夜赶回上海」周伟强果断地说道:「云南的事先放一放,我马上回来!」
大卫还没开口,电话的那一端又传来周伟强忧虑不安的声音:「外面那个人,小心!」
第五章
何威几乎找遍了他认为繁嘉可能去到的地方,但,始终没有繁嘉的影子。
何威疲惫地回到家里,在他家等电话的张军急急地迎上来问道「还没有那个男孩子的消息吗?」
何威摇摇头,表情失望至及。
「我一刻都不敢走开,怕有电话进来」张军一脸的不安:「你说这男孩子会去哪里?他在上海又没什么亲戚朋友?」
「有到是有一个」何威情绪低落:「可他不太可能找到她」
张军给何威倒了杯茶,安慰道:「急也没用,还是等等吧」
何威想起了繁嘉的来电,自言自语:「繁嘉是个懂事的男孩,知道轻重缓急,想必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很可能有我们想知道的情况?我们必需尽快了解!也许,繁嘉已经处在一种很危险的状态之中,我们有理由保护他!现在更要严密监控所有值得怀疑的人员,特别是进出酒吧的人,还有那个李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