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旅行在外的时候让他看看跟平常不一样的我也不错吧?
肇从衣橱里选出全新的衬衫和夹克还有长裤,再度换好衣服。如果要约雅之出去小喝一杯的话,订做的西装配上华
丽的领带未免太过夸张了,于是肇又换上了轻松一点的服装。肇是个非常虚华的人,因此总是希望在雅之面前表现
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所以他连一睦村微细节也非常仔细地注意着。然而肇的努力,或许天生有点痴呆的雅之一辈子
也不会发现到。
雅之的房间在相隔三个房门的地方。
肇轻轻地清了清喉咙,调整一下声音的调子之后来到走廊上。
他站在雅之的房门前,按下了门铃。
--没有反应。
还没有回来吗?肇拉起袖子看看手表。他刚刚仔仔细细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所以时间已经拖到九点半了。
他感到有点不安了。
刚刚一直往好的方面想,可是现在他却开始想到不好的一面。
面对莫名其妙发怒的肇,雅之会不会也不高兴而自暴自弃了起来?雅之也是一个倔强固执的人,相当容易生气,所
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喝了太多酒心情变坏,或者最恶劣的情况就是他开始觉得跟其他男人上床也无所谓,结果现
在还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肇想着这些越来越让他感到不安的事。
"咦?泽渡老师?"
当肇站在走廊上胡思乱想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梯大厅那边传了过来。
肇立刻就发现这个男人是白天跟雅之一起行动的人。刻他名叫太田或大岛什么的,是这次旅行团里属于年轻的团员
。
"你应该是跟住在这间房间的荻先生一起行动的人吧?"
"是的。敝姓大野。"
"啊,是大野先生吗?"
跟肇想到的名字有点出入,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时候。肇用平淡的语气单刀直入问起雅之。因为他推测大
野也是跟雅之一起出去用餐的其中一人,那么他应该知道现在雅之人在何处?在做什么?
"荻先生跟多久先生还有野中他们一起在楼下的酒吧里。"
"酒吧?大厅后面那酒吧?"
"是啊。吃饭时虽然喝了两瓶酒,可是他们觉得还还过瘾,所以又跑到酒吧去喝第二摊了。"
"我知道了。那我去看看好了。"
肇向大野致了谢立刻加快脚步。大野可能是有事找安藤工务店的佃山。
托他的福,肇也省下了找雅之的工夫了。
肇紧咬住牙关。
看来肇所想的没一件事是正确的。本以为雅之一定了解肇的心情了,至少也该反省一下的,没想到他还是发挥了与
人为善的长处,甚至还跟野中他们继续鬼混。
明知道我就住在同一层楼,竟然--!
一想到这里,肇刚刚才变得温和沉稳的心情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熊熊的怒火再度燃烧起来,而且是刚刚那种愤
怒所不能比拟的震怒。
因为他相信雅之,可是没想到却被整个背叛了!
肇来到电梯大厅安全穿过休息室前面,大踏步地走向酒吧。
冷静!冷静!他的脑海里一直重覆着这句话。
肇也不想在大众面前和雅之起争执,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流言。现场懂日语的人应该不是那么多,但光是感受气氛,
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是懂的吧?
灯泡调得非常阴暗的酒吧里有很多人,均各自喝着酒交谈着。
室内的黯淡灯泡,加上用大理石做成的几根圆柱,还有随意放置的观叶盆栽,使得肇如果不睁大眼睛仔细瞧的话,
还真没办法马上找到雅之他们。
找了一会儿,肇终于看到人了。
右手边有三个人围成一桌,正中央那个人就是雅之。从这里看过去刚好是他的背面,虽然只看得到后脑勺和肩膀的
线条,但是因为他的前面是野中,所以一定错不了。
那个男人--从大白天就莫名奇妙地对雅之那么亲热。
不爽。
肇心里燃起熊熊的嫉妒之火,狠狠地瞪着野中。或许事实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他没办法用理智思考。
肇从大厅下了两层阶梯,走进酒吧内。
他婉拒了穿着黑衣服的服务生领台,直接朝着雅之的方向走去。酒吧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将脚步声都掩盖掉
了。
面向后方的雅之完全没有注意到。
最先发现到肇的是野中。
咦?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对着肇笑了笑,打了招呼。
雅之见状这才回过头来。接着坐在雅之旁边的男人也跟着回头。
"泽渡老师。"
野中赶紧站了起来。
"您一个人吗?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跟我们一起坐吧?"
"不用了。"
肇已因过度愤怒而压低了的声音冷冷地拒绝了。他甚至连野中的脸看都不看,他的情绪激动到几乎要往人家的脸上
一拳揍下去。对肇而言,他会如此具有攻击性也是很难得的。他从来没想过,只要涉及雅之,自己竟然会变成这么
容易激动的男人。
但被狠狠地拒绝的野中却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恐惧地一边搔着头一边慢慢地坐回椅子上。
看到他那个样子,肇应该就要注意到自己有多么地莽撞而冷静下来了。可是,一旦被点燃的忌妒之火是没办法立刻
受到控制的。
抬眼看着肇的雅之的脸上很明显地露出困惑的表情。他似乎马上了解到肇在生气,可是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怎么
跟肇说话。同时他又讶异似地皱起了眉头,好像在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个表情最让肇感到生气。
他很想大声骂道--什么叫发生了什么事?
你以为是谁让我变得如此焦躁的?你这个笨蛋!
肇在心底狠狠地骂道。
"可以打扰一下吗?荻?"
他发出了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的正常声音。说是正常,可是因为肇平常就是一个不怎么和蔼可亲的人,所以在不了
解他的人耳中听起来,他的声音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啊,是的。"
或许是肇全身都强烈地散发出一股被压抑着的不悦情绪吧?另外两个男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营业部的荻雅之大概做
了什么让建筑设计师泽渡肇不高兴的事--他们的脑中立刻作出这样的推测,偷偷地瞄着雅之和肇。
肇的难相处在业界是广为人。他们的脸上都露出屿雅之的表情,因为他们觉得一定不是知书达礼、进退有据的雅之
的错,纯粹只是运气不佳罢了。
"你跟我来。"
肇抬起下巴埋头酒吧外头指了指。
雅之虽然满脸困惑,可是听到多久压低了声音说"别在意我们"便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们在二、三个小时前才刚吵过架,而肇现在突然出现要来带走雅之当然跟那件事脱不了干系。雅之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对于被要求离席一事一定会相当犹豫。可量对肇来说,他觉得雅之竟然更在意另外两个男人简直不可原谅。
情绪一旦被挑起,那么只要一点点小事都会火上加油。一波小牟怒气汹涌而上,不愉快和愤怒的感觉甚至快让他感
到窒息了。
肇用严峻的眼神瞪了雅之一眼便先行离去。
他用眼角看到后方的鞋尖,知道雅之跟上来了。
一直到离开酒吧之前雅之都保持沉默。来到大厅之后他才开口说话。到了这里,他就可以不用在意野他们的目光和
耳朵了。
"肇......?"
雅之用充满疑惑的声音呼唤着肇的背影。
肇没有当场回过头来,迳自走到大厅的一个角落。尽量找人们视线看不到的死角,一直走到放有大盆观叶植物的柱
子旁边。这种地方是鲜少有人会经过的。
"你想跟我分手吗?"
肇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雅之时,立刻就用凄厉的声音说道。
"你、你说什么啊?肇。"
雅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完全不明白肇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雅之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个疑问。平常就白得很醒目的脸色越发地铁青
了,充满困惑和混乱,以及对被莫名其妙地叱责一事的不满和忿忿不平等情绪,全部混杂在一起,形成复杂的表情
浮现在他脸上。
肇出于难以压抑的愤怒毫不留情地质问着雅之。
"反正你跟那些废话连篇的男人在一起了不是吗?"
"你到底在说谁啊?"
"就是刚刚也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啊!"
"你是说野中?"
"我怎么可能每个名字都知道?"
肇不悦地说道。雅之说出野中的名字甚至让他感到不悦。而雅之完全没有歉意在态度更是加深了他的这种情绪。雅
之果然完全不了解肇的心情,也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如此生气。只有自己在那边激动空忙。好恨!肇的眉毛吊得更
高了。
"我没有想到,来到巴塞隆纳这么偏远的地方会让我感觉这么不愉快。"
为了空出这六天的假期,自己尽可能将工作提前处理的辛劳掠过脑海,当中亦不乏彻夜加班的画面。他强忍想见雅
之的念头,甚至连电话也不打,一切都以和雅之在西班牙共度假期为考量。拜这次的机会所赐,否则上班族的雅之
要取得休假到国外旅行是难如登天。目前业界还处于不景气的状态中,尽管争取有薪休假是工作售货员的权利,但
还是必须考量到和其他人员的配合以及公司内部的情形。肇就是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到目前为止他从来不曾勉强
过雅之。
即使他有多么希望能和雅之一起出国旅游。
他想让雅之看看像美术馆般美丽的西欧各都市。雅之一定会很高兴吧?一起在城市中漫步,一边聊着建筑方面的话
题一边喝着美酒,在微醺的状态下上床。他一直希望能有机会享受这样的休假。
其实在这之前肇自己也一直没发现,原来他是个浪漫的人。
他之所以想跟雅之做这做那的,无非是因为他是一个非常重视气氛的人。
当他发现自己有这种倾向时难免感到难为情,一度还曾经自我否定--不应该是这样的。于是他装出事不关已的样子
,试着问办公室的女秘书"你觉得这样的男人怎么样?"结果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真是非常罗曼蒂克的人啊"。事已
至此,他也只好承认了。
肇感到憾恨的是,雅之却一点都没能了解他具有如此炙热的情感。
他因此产生些许的不安--雅之对我的爱情到底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他相信雅之是爱他的,但是他感受不到雅之有着跟自己相同程度的热情。
只有肇单方面迷恋着雅之,时而兴奋时而愤慨至忘我的地步,这种感觉让肇陷入前所未有的焦躁。
他心中某个角落明白这是自己的问题,然而他仍情不自禁的想将这种不满和愤怒发泄在雅之身上。
结果雅之似乎将肇的行为视为一种无理取闹的表现。
"我对你做了什矗俊?
雅之终于忍不住,也沉下脸来反问道。
之前在房里发生的事已经让他感到万分的不解,现在肇又莫名其妙地把他从酒吧带出来,他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心平
气和地老是听肇发牢骚了。
"如果你以为我会默默地忍受你的任性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说什么?你说我任性?"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你的表现就是任性。"
在紧要关头,雅之也变得非常顽固了。照这么看来,他的个性中也有着不轻易妥协的一面。不管肇再怎么疾言厉色
,他也脸不红不粗地顶撞回去。原来雅之是一个比表面上看来更有骨气的男人。
"我们是为了研修才来这里的。我跟野中先生他们在一起根本不是为了个人的因素。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老是顶着一
张不高兴的脸,为什么非得这样不愉快呢?"
一旦开始反击,雅之似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那铁青的脸色慢慢地红了起来。肇也清楚,雅之开始变得激动了。
在彼此都欠缺冷静的情况下,争论只会让事情更加恶化。到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让双方均留下不好的感觉,最
后闷闷不乐直至重修旧好的那一天。
肇和雅之都知道这一点,可是却依然没有办法做理性的反应。这两个人都不够机灵,欠缺学习能力。
"我只是想约你吃个饭,这算哪门子的任性?"
肇甚至放弃在飞机上坐在一起的机会。
为了避免让在研修中的雅之造成困扰,白天他也不找雅之谈话,也不去粘他。
难道这种状况还要他忍耐到晚上吗?
"我只是觉得难得有机会到这种地方来,所以利用自由活动的时间想要跟你一起吃个饭。可是你却没能了解我这种
心意,还欢天喜地接受其他男人的邀约,该反省的是你吧?"
"所以......所以我......"
雅之似乎一时为之语塞,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在了解了肇的心情之后,心中若有所感吧?雅之的表情浮起了迷惘的色彩。
本来雅之的性格就是非常会体贴别人,并且有一颗柔软的心。就算是动了肝火,一旦知道自己有错就会彻底地反省
道歉。只要肇不激怒他,他是一个稳健而柔和,以和平主义挂帅的人。
所以每个人都喜欢他。
就算突然出现一个像肇一样想得到雅之,并且把他留在身边的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即便雅之对他没有贰心,但是他的没有警戒,没有防备却让肇无法忍受。他非常憾恨、生气雅之不能了解他的心意
。一切都是因为他迷恋雅之的缘故。
肇确实是很幼稚。当雅之畏缩的时候,肇只要同时退一步也就没事了,偏偏肇无法作理性的分析。
他不但没让步,甚至打蛇随棍上。
"难道他们比我温柔比我好吗?刚刚你们一边喝酒一边聊些什么?我真想知道你今天晚上打算跟谁上床?"
"......你......!"
雅之的表情在眼前整个崩溃扭曲了。
雅之忍不住挥起右手,肇立刻一把抓住。
"笨蛋!"
雅之难以忍受似地大叫。
"雅之。"
说得太过火了。
肇也非常清楚,他立刻后悔了。
"我再也不理你了!"
"雅之!"
雅之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当场转身大步离开。
肇呼唤他,可是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僵硬的背部散发出完全抗拒的意味,现在不管肇做什么,他一定都不会接受的。
"......啊......可恶,我到底是怎么了?"
肇沮丧地垮下了肩。
他无心的一句话伤到了雅之。
其实雅之根本不想跟肇以外的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纠葛,可是自己却对他做了那样的侮辱。我真是大笨蛋啊!
肇一拳打在眼前的柱子上,再度在心中责骂自己。
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该怎么善后。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无处可发的怒气和憾恨的情绪让雅之欲哭无泪。
一回到房里,他衣服也没脱的就整个人趴到床上去。
他终于明白肇到底为了什么而这么不高兴了。在了解整件事的原委之后,他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愕然,并且打从心底
觉得抱歉,可是肇接着所说出来的那些恶言恶语......就算雅之再怎么让肇失望,二话不说便当场离开了。
他承认自己思虑不足,太过浅薄。
雅之本来就该心存疑问的。肇为什么房间参加这次的研修旅行?按照常理推断,因为雅之决定参加,所以肇才会跟
着来。一开始雅之确实有这样怀疑过,可是雅之并不是个厚脸皮的人,最后他只是把这件事解释成一个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