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嗯。那间房子原本是空着的,现在好像有人租了,我担心是木藤先生租下来的。”
我有一种“就算如此也无所谓了”的心情。
“啊,是我啦!”
“──啊?”
大树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一听,嘴巴张得比什么都大。
“你?你是说你把这里租下来了?”
“是啊!押金和这个月的月租都已经付了。我打算下个星期搬过来。昨天晚上我本来是打算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可
是,不巧棉被还没搬过来。”
我惊愕的表情大概看起来很愚蠢吧?大树一边苦笑着一边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是这样的,我爸爸突然决定要到国外工作三年。好像是到比利时去代一个生病同事的班。我妈妈当然跟他一起过
去,我妹妹也念国中了,大概会去读那边的日本学校。我们家就由公司方面代为看管,当成员工宿舍,所以我不得
不临时找个公寓。这样不正中下怀吗?”
“……啊,原来是这样啊!”
大树虽然说得很清楚,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正想买什么东西时,刚好就有人送上门了一样。
大树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新居的门,一声“请进”就把我推进去了。重新装潢得很乾净的房间,理
所当然地跟我房间的格局是一样的。
“就算房间跟你不一样,我一样也得租。因为我觉得你大概也不喜欢有人老是泡在你房里。”
“啊,嗯,不过那是因为……”
“我明白,你是为我担心,对吧?可是,要是有像这次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也会为你担心啊!我这样做会造成你的
负担吗?”
大树有点担心地看着我,我连忙摇摇头。
“没这回事,我好高兴……可是,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我半自潮地笑着,大树一脸困惑,俯视着我。
“我一直担心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你好像什么事都不在意,倒是我一直怀疑,我真的有资格跟你在一起吗,老实
说,这次的事件真的让我完全没有人自信。我深刻地感觉到,你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像那个老头子一样的大人,或
许会比年纪比较小的我更能给你幸福。”
“讲什么鬼话?你有没有想到我的感觉?”
昨天晚上都已经一再印证了,竟然还讲这种话。我又焦急又生气地否定大树的疑虑,大树这才安心地露出了笑容。
“嗯,所以,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笨蛋,那还用说吗?”
我骂着,一拳打上他的心窝。这一记似乎相当有用,只见大树的脸整个扭曲了。
“如果你觉得我可以跟你在一起,那就多撒一点娇嘛!”
“多撒一点娇?你已经够让我撒娇了。”
大树若有其事地抱怨道,我只好苦笑着回答他。
可是,大树还不满地说“不够”。
“个人生活上我是可以这样做,可是,对不起,这一次我真是太任性了。昨天晚上也一样──明明是工作上遇到的
问题,我却说了那么重的话,还把怒气发在你身上。”
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就提心吊胆。我战战兢兢地向大树道歉,大树却马上否定了。
“不是这样的吧?或许事情确实是发生在公事上,可是,这次的事情却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大树……”
“如果你今天晚上打算把话说清楚,那么我也要以当事人的身份在场。我不把他当成你的同事,我要以同样是男人
的身份跟他讲清楚。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就要让他明白,这里没有他立足的地方。你赞不赞同我这么做?”
大树气势汹汹地宣言,看到我点头之后,他倒有点担心了。
“如果会影响到你公司的立场,那就罢了……”
说到最后,大树简直变得有气无力了,我不禁吃吃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工作比较难做罢了。反正我们是二对一,不会输他的。”
大树好像嫌灯光刺眼似地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我。
大夕阳西晒,尚无任何家俱的房间里,我们站着热烈的亲吻着。
回到我的房间时,木藤先生并不在里面,行李也拿起了,大概是昨天晚上来拿的吧?寝具也没有用过的迹象。
原本已经摆好备战态势的我们不免感到失望,当天晚上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场电动玩具,其实以我的立场而言,因为
决战的时间往后延了,我反而没办法真放松起来。
第二天是星期天,白天先回家去的大树在傍晚的时候回来了,星期一早上,我跟大树一起离开公寓。
大树一直把周末那一天没能获得最后解决的事情搁在心上,我们一起走下通往月台的楼梯,我一边安慰他。
“我会好好处理的,不用担心。再说木藤先生也没意思继续纠缠下去。”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背部。
“哟!今天有伴啊?”
回头一看,只见木藤先生一脸不在乎的表情笑着。
“昨天晚上你睡哪里了?”
“宏也!”
我忍不住问道,大树却戳了戳我腹侧骂我一声“滥好人”,其实我觉得这是两码子事。
“年轻真好啊!”
木藤先生看着我们之间的互动,不禁笑了。他的表现是那么地沉稳,就像平常的他一样,上星期五那种咄咄逼人的
样子好像不曾存在一样。
大树注意到他的视线,嘴巴不悦地紧闭着。木藤先生感受到大树那近乎不礼貌、笔直射过去的视线,也瞪大了眼睛
看着在树。再加上一个心中七上八下的看着他们对峙着的我,形成了奇妙的三角对峙。搭车的乘客们都讶异地望着
在混乱人群中矗立着的我们。
大树往前踏出一步。
“把钥匙还回来。”
大树把手伸向木藤先生的胸前,木藤先生似乎有点不悦,用他惯有的淡然语气说道:
“啊,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大概是塞进包包的最里面了,在这里不好拿……。待会儿到了公司,我会直接交给津
田。”
可是,大树仍然坚持。
“那是我的东西,你不还给我,恐怕不太方便。”
大树半瞪着木藤先生,木藤先生也不认输地回视着大树,过了一会儿,木藤先生露出怅然的表情,开始在西装口袋
里摸索着。
木藤先生无言地把钥匙放在大树手掌上,大树确认钥匙无误之后,也无言地把钥匙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一路看下
来,到这时候我才敢放松下来。
只要拿回了钥匙,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在公司里的应对方式了,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一来
我们都是社会人士,再说,至少我本身就不打算再跟他有任何私人方面的交往,只想把工作做好,木藤先生应该会
了解的。
我企图让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没想到大树却在这时候说出莫名奇妙的话。
“我相信你不会擅自去打另一把钥匙吧?”
“大树!”
我大吃一惊,企图制止他,却反而激怒了大树。
“我不是说过你太好心了吗?都已经被骗过了,我当然要怀疑。”
“可是,有些地方是我自以为是的嘛……!”
我和大树开始展开一场小小的口角,木藤先生有点畏缩地看着我们。我觉得好难为情,正想安慰一下木藤先生,没
想到他竟然哼哼哼地笑起来。
“津田也太辛苦了。年轻的孩子血气方刚,太有精力了,要驯服他可不简单哦!”
“……啊?”
──上次不是才说大树比较辛苦吗?
我原想追问他的,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我知道他只是嘴巴不认输。
可是,大树好像听不进这些话。他毫不掩饰地瞪着木藤先生,好像一头在散步途中遇到宿桥的大型犬一样。
“……我听宏也说他断然地拒绝你了,今后能不能请你别再骚扰他?”
“当然,只要津田他不喜欢的话。”
木藤先生丢下一句语意模糊的话,然后到等着搭电车的乘客行列的最后面去。
“好了,大树,再不排队,我们就搭不上车了。”
余怒未消的大树恨恨地瞪着木藤先生的背景。我拉起他的手,排到另一队伍后面。可是,也不知道大树在想什么,
当电车滑进月台的时候,他突然移到木藤先生的后面去。
(难不成他想在电车上继续缠斗?)
我赶忙追了上去,只见大树一把抓住正要搭上电车的木藤先生的肩膀,然后用力一拉,将木藤先生从电车上拉了下
来。
木藤先生被这么出其不意地一拉,整个人往前倾,手自然往前一伸,木树瞄了他一眼,一把抓住哑然失声的我,快
速地挤上车桌子后的一点空位。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每乖乖地跟着大树,下一瞬间,车门关上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顿时清醒了过来,赶忙转过身看着门外。
只见木藤先生愕然地站在月台上。大概是大树用力很猛吧?木藤先生的西装滑脱了一半。原本梳整好的头发也散乱
了,看起来好狼狈。
“活该!”
眼见恶作剧成功,大树愉快地轻轻吹起口哨。期间,电车慢慢加速,驶离了车站。这么一来,木藤先生铁定要迟到
了。
“大树,你干嘛做这种小孩子气的事情呢?”
我忍不住骂他,大树有点动怒了。
“谁叫他把我当小孩子看?既然这样,我这个小孩子就用小孩子的方式来报复一下罗!”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是充满恶作剧的味道,我觉得有点对不起木藤先生,却又忍不住想笑。
“这种方法总比揍他要和平得多了吧?”
“唔……说起来是没错,可是……”
我点点头,同时觉得好像又发现了大树的另一面。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大树,你果然还很年轻啊!”
“还好我不是很无趣的人,不是吗?”
在几乎动弹不得拥挤电车当中,我有点惊愕,又有点佩服地说,大树拉起我的手很自傲地说道。我发现自己的手里
多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钥匙?”
我想起刚刚跟木藤先生要回来的钥匙,不明白大树为什么要把钥匙交给我。我抬着看着大树,看到他一脸正经。
“你拿着──这是我房间的钥匙。”
他在我耳边甜甜地说道,我紧紧地握住钥匙,然后点点头。
“……下个星期搬家的时候,我会帮你。”
“我会在星期六把行李搬进去,你不是要上班吗?既然要忙,就不用勉强。”
大树一脸惊愕地婉拒了我。
“没关系,我可以请假一天。”
“可是,如果堆了太多的工作反而不好吧?你真的不用勉强了。”
似似乎把我看成公司里面最重要的人了。或者他把我看成一个只休了一天假就会堆出一大堆工作的傻瓜?这实在非
出我本意。
“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等着瞧吧!我一定要请假。”
“我会不抱希望地等着。”
我有点生气地强烈宣言,大树则眯细了眼睛俯视着我。
于是,隔周的星期六我就跟公司请了假。
由于一个星期后就进入黄金周了,原本是不容易请到假的,我却成功地请到了有薪假,有一阵子,我因为这个缘故
而在年轻职员当中被当成英雄一般地膜拜。
当然,我要事先言明,我是在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之后才申请休假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