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映雪(出书版)+番外————瑞者

作者:瑞者  录入:05-20

原来,苏寒江想了这些时候,却发现自己连这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回、回、回爷的话……小的……小的叫丁、丁壮……」丁壮想逃,可背后顶着床边,

无处可逃,只能战战兢兢的回答。

「爷真这么可怕吗?」苏寒江摸摸自己的脸,只觉得奇怪。

丁壮下意识地点点头,猛觉不对,又慌忙摇头,只怕触怒了这恶魔。

苏寒江看他惊若寒蝉的样子,瘦得快没人形的身子已缩成了一团,心口不知为什么一阵

气闷,又问道:「玉竹说你近来都没好好吃饭,是嫌不好吃么?」

丁壮只是摇头,不晓得这恶魔今日怎么了,竟对他问东问西。

「那你为何不好好吃饭?」

丁壮偷偷瞥了瞥苏寒江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来,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答道:「小的……

想……想回家……爷,您、您答应要放……放小的回家……」话没说完,便见苏寒江的

面上一沉,丁壮吓得立时噤了口,不敢再说什么。


苏寒江的脸沉了好一阵子,猛地起身走到桌边坐下,道:「你下去罢。」

丁壮如蒙大赦,赶紧套上衣服,出了屋。苏寒江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一掌拍在桌上,

怒气渐渐浮上脸,这人的性子,实在是不讨喜之极。

却说丁壮,直到回了夜昙院,想想那恶魔今夜的反常,仍是觉得后怕,一夜没睡着,第

二天刚刚爬起,玉竹却又来传话,爷招他一起用餐。丁壮当时就愣住了,连玉竹看他的

眼神已从鄙夷转变为妒羡也没察觉。一起用餐是啥意思,就是跟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在园子里,有这资格的只有苋兰院的两位女主,丁壮的身份,说白了就是一个男宠,

比园子里的下人都不如,现下竟跟女主们有了同样的资格,便证明爷确确实实是宠极了

他,这园子里再没人敢对他不敬了。


丁壮不知那恶魔到底在想什么,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玉竹又来到恶魔住的清蟾院,这是

他第二回在大白天到这地方来,却比上回更惊惶。待进了屋子,才发现不止那恶魔坐在

桌子前,还有两个年轻女人,一个一身青衣,一个一身红衣,都是美丽得耀人眼的女子

,看得丁壮一愣,心下里竟不自禁地跟自己的媳妇儿比较起来,明明是这两个女子更好

看,怎么他却始终觉得媳妇儿最合他的眼呢。


玉松和两个丫环侍立在一旁,看丁壮发愣的样子,忙道:「丁壮,还不快给爷和两位夫

人行礼。」

丁壮一惊,赶紧跪了下来:「小的……小的给爷和夫人见礼。」

「起来,坐下罢。」

丁壮抬起头来,望着那张桌子,怎么也不敢坐到那里去,玉松走过来,一把拉起他低声

道:「爷让你坐便坐,可别又惹爷生气。」昨夜苏寒江拍在桌上的一掌他可听得清楚,

当时就把他吓得老大一跳,进屋一看,桌面都裂了。


丁壮这才战战兢兢坐下,低着头也不敢再看那恶魔和两位夫人。

青桃、弱红早就知道爷有了新宠,还是个男人,只听着说长得不怎么好看,本想着再不

好看也应有几分姿色,却不料竟是这么个脸色蜡黄、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男人,当下心

里跟打翻了五味坛似的,什么滋味都有,虽在爷的面前不敢表露出来,可面上还是不大

好看了。


「开饭罢。」苏寒江冷冷地一声吩咐,便有丫环将桌上的盒盖都掀了起来,食物的香气

顿时溢满了屋子。

若在以往,青桃、弱红在这时候都要抢着给苏寒江挟菜,她们平时都不得见爷,只在一

日三餐的时候才能跟爷说说话,可今儿有丁壮在场,要她们在这男人面前做出邀宠的姿

态却是不愿了。


丁壮勉强扒了一口白饭,怎么也咽不下去,他即便不抬头,也晓得他实在不该坐到这桌

上来,便要放下筷子,忽听得那恶魔冷冷的声音传来:「把饭都吃了,不许剩一点。」

丁壮骇得手一抖,埋着头赶紧扒饭,心里却忽地想起昨儿夜里恶魔问他吃饭的事,该不

是这恶魔要盯着他好好吃饭?可……可这恶魔为啥要这么做?


玉松在苏寒江的示意下,取过一只小碟,夹了满碟子的菜放在丁壮面前,道:「爷让你

把菜也都吃了。」

饭是香喷喷的白米饭,菜是从来没吃过的好菜,本该是美食,可丁壮却吃得痛苦,偏又

不敢不吃光,好不容易终于熬到用餐结束,正想着解脱了,那恶魔竟又要他陪着到园子

里散步。


待两人走后,那位弱红夫人气得直跺脚:「爷这是怎么了?他怎的要那么一个人陪他?

青桃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咱姐妹两个这回可要成笑柄了。」两个江南有名的美人,竟

输给了一个丑得要命的男人,以后在园子里怎还抬得起头来。

「我就不信,爷能宠他多久。」弱红夫人恨恨地走了。

青桃夫人望着苏寒江离去的方向,眼里有了一抹担忧,爷可是出了什么事?自几个月前

爷回来,便有些不对劲了。

在园子里众人的眼里,丁壮是飞上了枝头的凤凰,尽管他长得跟连只公鸡也不如,或许

在普通人中丁壮可以归类为老实可靠能干活的一类,可作为一个男宠,他完全不合适,

偏偏在满园子好相貌的人里,只有他被爷宠上了天。进了园子不到三个月,爷便吃饭带

着他,散步带着他,看书的时候让他在身边待着,写字画画的时候也不让他离开,晚上

睡觉更不用说,从不留人过夜的爷竟让他在爷的床上一睡到天明,这些人在暗地里妒羡

的同时,也不禁为爷扼腕,爷这般神秀品貌的人物,怎的就看上那么一个粗人?


谁又知道丁壮的痛苦,吃饭的时候要面对一个恶魔和两个对他横眉竖目的美人,一口饭

含在嘴里怎么咽得下去,可是又不能不吃,那恶魔冷冷的一瞥便能让他发颤,身体比寒

冬腊月里还要冰冷。


散步,园子的景色如诗如画,可丁壮哪是会欣赏的人,他的身子不比从前康健,能勉强

跟上那恶魔的步伐就已经不错了,还要注意不能离太近,也不能落太远,太近了自己害

怕,太远了又要被那恶魔用冷眼瞥来。


那恶魔看书的地点,有时在屋子里,有时在园子的某座亭子里,七、八月的天气可不是

一般的热辣,那恶魔似无所觉,滴汗不出,可丁壮却难免汗流浃背,汗出多了,就想喝

水,可恶魔不出声,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再渴也得忍到恶魔看书完毕,才有机会溜出

去找茶水喝。


写字画画的时间多半在上午,那恶魔总在身边点着聚精凝神的香,熏得本就睡眠不足的

丁壮更是昏昏欲睡,却还得强撑着。到了晚上,前半夜还好过,他已经习惯了在神智模

糊中与那恶魔做着不应当做的事,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反抗,这副身体似乎已经不再是

自己的,在恶魔的身下毫无羞耻的应和着,直到体力耗尽昏昏睡去,后半夜醒来,见身

边就躺着个恶魔,哪里还睡得着,几次试图溜下床,才一动就把恶魔惊醒,手在他腰上

一搂继续睡,他只得睁眼到天明,再不敢动一下。


唯一最好过的一段时间,就是在看书之后,恶魔要练武两个时辰,丁壮只在这段时间是

自由的,每到这时间,他便偷偷溜到南枫院,在锦月的房间里睡上一觉,也有时天气太

热睡不着,便跟锦月聊聊,把心里的痛苦抱怨几句发泄出来,也是好的。


第七章

这天又到了恶魔练武的时间,丁壮照例溜到南枫院,锦月破天荒的不在,而坐在锦月房

里的人,竟是一直以来都对他不理不睬的湛星。

「湛、湛星?锦月呢?」丁壮每次来南枫院,都不大敢正对湛星的眼睛,这个秀美少年

的眼睛,总是瞪着他,不知为什么,把他的心瞪得沉甸甸的。

「他到荷池去了,要为我摘朵荷花来。」

「什么?他去荷池了?」

丁壮惊跳了起来,转身便要走,被湛星拦住,少年秀美的脸上一股怒气,道:「你这般

急着找锦月,又想跟他诉苦么?」

「不……不是……」

「不曾见过你这般不知好歹的人,爷宠你是你几生修来的福气,你不单不惜福,还总跟

锦月说爷的坏话……亏我本还以为你是老实人,真是错看你了,以后少来南枫院,莫带

坏了锦月……」


其实锦月是湛星故意支出去的,便是要借机对丁壮说出这番话来,湛星本不是会说这些

话的人,便好像他要跟丁壮争宠一般。湛星的出身虽不好,可骨子里着实有一股清气来

,心里对爷再是喜欢,也不愿用手段,现在实在是被丁壮气急了。爷在他心里是天上的

雪,心冰性洁,只便远远的看着,也是不可及的奢望,又怎容得丁壮这般的粗人随意玷

污。


丁壮怔怔地望着湛星,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说爷宠他,那恶魔向来

少跟他说话,连那恶魔的名字,他也是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他不知道那恶魔为什么要对

他做那种事,却看得出那恶魔的眼总是冰冷冷地扫过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丝的喜欢,只

是同吃,同行,同住,这便是宠吗?


「……真不晓得,爷怎会宠你这样的人……你快走吧,在锦月回来之前……」湛星看他

发怔,也懒得再理他,话一说完便要赶人。

丁壮听得他说到锦月,猛地醒过神来,顾不得再和湛星说什么,赶紧匆匆往荷池跑。原

来,用餐的时候,他听得两位夫人说到今日要到荷池赏荷,怕锦月跟两位夫人撞上了要

吃亏,他可记得锦月跟他提起过,刚进园子会儿,两位夫人就给过他和湛星下马威,不

准他们在她们面前出现,丁壮没遇上这事,是因为两位夫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眼

里,却没料到便是这个她们一开始就没放在眼里的人,竟是给了她们最大威胁的人。


到了荷池,满池的荷花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一片片舒展着,等候着来赏它的人。可是

丁壮在荷池边却没见着半个人影,临池的水榭里竹帘半卷,隐约还能看到用了剩一半的

茶果盘,没有丫环小厮来清扫,无人愿意在这炙热的午后来干活。


丁壮的额头上满是汗珠,热的,也是急的,锦月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他绕着荷池跑了

一圈,没看到锦月,自己倒累得有些喘了,又教太阳晒得有些头晕,便扶着池边的栏杆

想稍稍缓口气,一口气没缓过来,忽觉背后一股大力推来,丁壮没站稳,一头栽到了荷

池里。


本来丁壮是在白浪江边长大的,那大风大浪的江水他都照扎猛子,又怎会被一个浅浅的

荷池淹着,只是他一来没防备,二来头有些晕,被凉水一激,又少不得喝了几口水,只

觉着胸口一闷,顿时眼前有些发黑起来,陷入昏迷前,隐隐约约见着自己落水的地方站

着一个人,身形依稀像是锦月,他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却只觉着眼前越来越黑,终

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寒江练完武,没瞄到丁壮的身影,只有玉松一人侍立在边上。

「人呢?」

玉松赶紧回道:「适才玉竹来报,丁相公他到荷池去赏荷,不小心失足落了水,已被救

回夜昙院,人还昏迷着,不能来伺候爷了。」

听了玉松这话,苏寒江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过了好半天,才吩咐玉松:「给他请个大

夫瞧瞧。」

「已请过大夫,开了药……」玉松偷眼看爷的脸色,实在看不出喜怒来,吞了吞口水,

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那大夫诊病的时候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大意是年轻人要节制,

把身子搞坏了上对不住爹娘,下对不住儿孙,瞧着年轻轻的,身子虚得连个日头也熬不

住,瞅着园子里也是有钱的,大夫大笔一挥,开出了一两银子一贴的补药,既补肾壮精

,又祛暑清火,玉竹把药房往厨房一送,那些小厮丫环一个个笑得暧昧,背后还不知会

怎么说道。


苏寒江在原地站了些许时候,便转身进屋了。玉松手脚麻俐送上茶水,见爷再没其它吩

咐,便退到了屋外,闲闲无事,心思便飞到了落水的丁壮身上。

满园子的人都说爷宠丁壮,只有玉松一肚子的疑惑,他在爷的身边待得久了,对爷的喜

好看得清楚,若说爷心里喜欢丁壮,便是瞎子也瞧出没这回事,别看爷带着丁壮同吃、

同行、同住,可打从一开始爷就没正眼瞧过丁壮,若说是宠,也太不像了。一向只有长

得好的人,爷才会留在园子里,想他玉松不就是因为模样儿长得好,才被爷救回园子的

,当初跟他一块儿乞讨的孩子模样儿不好,就没见爷多瞅他们一眼。


丁壮的长像普普通通,这园子里随便挑出一个,也比他强了去,玉松怎也想不明白爷怎

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只明白一点,爷绝对绝对不宠丁壮,这不,人都落了水,昏迷不

醒,爷就那么冷冷淡淡一句「请个大夫给他瞧瞧」便打发了。


玉松这般想着,便对丁壮又多了几分同情,不得爷的欢心,却又夜夜被爷索求无度,不

对,爷明明看不上他,却偏偏夜夜招寝,凭爷这般人品,吃亏的当是爷才对……摇头,

想不明白,这都啥事儿,爷的心思最是难琢磨啊。


不管玉松怎么想,对丁壮来讲,这一回的落水却是因祸得福,他总算不用再时时刻刻面

对着恶魔,在夜昙院里安安稳稳睡得一夜好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从床上坐起

,头仍有些晕,嗓子也因呛了水而有些沙哑疼痛,身子却没有大碍,刚下得地来,就见

玉竹端着碗药进来。


「你醒来就好。」玉竹倒似松了口气的样子,这情景便与丁壮刚到园子醒来的那一天相

似,「快喝药,免得爷要是问起你还没有好,我又得为你吃罪。」

丁壮端起药碗,正待喝,忽地想起落水时的情形来,便问道:「是谁救我回来?」

「还有谁,不就是你那小相好锦月,吵得满园子的人都听见了,才有人赶得及把你从水

里捞出来,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小心,自己不小心便算了,可别连累我们这些下人…

…你发什么愣,还不快把药喝了。」玉竹倒记得为着丁壮不好好吃饭而挨了巴掌的事,

就怕这回又被连累了。


丁壮喝了药,继续发愣。锦月?竟是锦月!原来是锦月救了他的命啊,心里头一阵迷惑

后,却渐渐开心起来,这园子里,总还有一个对他好的人,想到这,竟不由傻笑一声。


玉竹收拾药碗,出得屋来,猛瞧见院子里有道人影,一袭白衣,竟是爷,心头不禁一跳

,忙行礼喊了一声:「爷!」

苏寒江将他挥退,缓步进了屋,一眼瞥到丁壮脸上的一抹傻笑,却是他头一回瞧见这男

人的笑,憨憨的透着一股子傻劲,并不怎么好看,但是他心中却仿佛落下什么东西,微

微荡漾起来。


丁壮一看见苏寒江,笑便没了,脸也更白了,站了起来,嘴唇抖了几下,才哑着嗓子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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