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梅 下——昂君

那里跑了过来，脸上红扑扑的。

「我连出来走走都不行吗？」只是斜眼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准备进屋，「待会离我屋子远一点，不管听到什麽

不准让任何人进来！除了李……不对，除了艳兰。」

没等他回答我已经先进了屋子，虽然我并不喜欢小菊，但是我相信他会把我的话给听进去，这算是一种没来由的

信任吧？可不是什麽真正的信任。

关上房门，即使是在正午时分，未开窗的屋内还是显得阴暗却也懊热，思考了一会儿，我脱下身上的外衣只穿著

中衣坐上了床，接著又扯下一截衣摆……不是我思考太多，只是醇瑾都说清楚我将面对的是什麽，可我不想这麽

没尊严的在别人面前打滚、哭叫，我宁愿一个人咬著一截布也不要呼喊出声。

打开封口，看著在瓶中晃动的舞红，带点红、带点甜香，就像是所有带有剧毒的美丽物品般，引诱著无知的人们

接近、沉沦。可我并不是无知，但我还是主动的接近，接受让人沉沦的恶梦。仰头，将瓶中的舞红喝的一滴不剩

，趁著药性还未发作的时间，我急忙将瓶子塞入我的床缝中，这个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

没有想到这样的痛苦会来的这麽快，全身的骨髓中彷佛有著上千的小虫要从我的身体里头钻了出来，刺痛、针扎

……所有的词语全都无法表达我现在所有痛处的万一，而我只是咬紧牙关不敢松口，深怕一松口就是无法抑制的

尖叫。

痛，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字；红，是我现在眼前唯一的色彩，醇瑾没有骗我，我的周身全是艳红鲜血，浓重的血腥

飘散在四周。

「哥！」

用力的抬起几乎无力的眼皮，我看到李俐眼中的担心与害怕，我很想对他笑笑、很想叫他不用担心，可是我没有

多馀的力气，忍受这样的痛苦真的很辛苦，最後我只能放弃所有力量，让这样的痛处将我拖到黑暗的深渊……

这样也好，至少我不会痛，也不会在这血色地狱中挣扎……

__________

「别哭了，我的李哥儿，傲梅他会没事的……」

「呜……你又骗我……流这麽多血怎麽会没事……」

「刚才大夫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傲梅只是身体比较虚，他会没事的……」

「肩膀借我……哇……」

「乖，别哭了，不是都说他没事了吗？」

现在神志比较清明的我，听得出那男人语气中的无奈。

「可是……可是……可是他都没有醒啊……」李俐的声音哭的很伤心。

「就算我还想睡，也都被你哭醒了。」睁开疲惫的双眼，有些无奈的看著离开那个男人身边往我这里扑过来的李

俐，「大夫都说我现在身体虚了，你怎麽还不肯让我好好休息反而还把我吵醒？」

李俐的脸上还挂著眼泪，嘟著嘴看著我，「你别再提那蒙古大夫了，一想到他我就有气，治不好你就算了，还说

你是中毒不是生病，最要命的是他说你只是流流血而已不会死。气的我拿扫把把他赶了出去。」

其实那个大夫说的都对，这次是李俐太过冲动了。

「那位大夫有替我开什麽药吗？」既然知道我的病症，他就应该有办法帮助我。

「那种蒙古大夫开的药能吃吗？哥，你别吃那个药，我再让青去请其他的大夫。」李利用力的对著我摇头。

心底有点无奈，有时候李俐的固执真的让我不知道该说什麽好，「那位大夫说的都是事实，你就别闹了，让我好

好的休息好吗？」

李俐脸上写满了惊讶，「你为什麽这麽说？难道以真的中毒？为什麽？你到底去哪里捡了什麽脏东西来吃？」

看著李俐整个人扑在我身上嚎叫，我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当作没看见他撒泼的模样，我望著那个还站在原

地的那个人，「喂！你还不快点把你的人拉走？」

「什麽他的人？哥，你要把话说清楚，我可是我自己的，我不是谁的！」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我比较轻松的模样

，还是因为刚刚吓过了头，李俐有些不可理谕的在我面前大吵。

有点头痛的看著那个人把李俐抱在怀中，我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心底万分无奈，我才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回来

，而且到现在还不清楚我是否真能一直忍受这样的痛苦，李俐却在这时候在我面前闹个不停，虽然我知道这是他

表示关心的方式。

「你安静点，我现在跟你说两件事；第一，如果下次你的心上人再叫你我的李哥儿时，你懂得反驳，我就不会说

你是他的人；第二，我知道我中毒了，我也知道我中的是什麽毒，所以你就按照大夫所说的替我熬药吧。」

「可是……」

「我们以後再来谈该怎麽办，现在可以请你帮我熬药吗？还有，我现在突然好想吃李俐亲手准备的餫饨汤。」

我的逃避似乎让李俐很生气，他用力的往那个人的脚上跺了一下，逼的他放开手，接著用力的甩开门扬长而去。

「辛苦你了……」看了那个人苦笑的模样一眼，「他有收到他要的东西吗？」

那个人愣了一下，最後点头；我就知道他和醇瑾是一夥儿的！

「这就好……帮我一个忙，除了你和李俐，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你替我跟俐说一声。」说完话，

我闭上眼，不再理会还在我屋里的那个人。

隐约的，我似乎听到一声深深的叹息。

傲梅－63

听说这个月的十五，祭天台上再度出现人影，只是这次不再是舞能通天的国师，而是那个总是在嘴角挂著嘲讽微

笑的五王爷在祭天台上燃起血红色的不知名物体，呛人的烟雾旋转著直达云霄，虽然当时并未出现任何的异状，

但数日後各地均传来灾情减轻的消息，那些逼著太子退位的人纷纷退了下去。

我庆幸我的鲜血还有用，也恭喜醇瑾又可以继续保护他支持的明君，那日他从祭天台下来，听说他在众目睽睽之

下在太子的面前跪下，向世人宣告现任太子就是他所追随的储君，也就因为这样那些想要撤换太子的人也不敢谏

言向皇上让解除燃眉之急的醇瑾当上太子。

这一切真是可喜可贺，我又回到我单纯的生活，除了每月一次的痛苦，我的日子几乎没有什麽变化。

见到他无法从我的口中探得任何的秘密，李俐也认了，他再也不逼问我到底中了什麽毒，或是为什麽会中毒，只

是在每一次的毒发後更尽心的照顾我。

「哥，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在某月毒发後的日子里，李俐一边拿著刀子俐落的在我的面前削著

苹果，嘴上还不忘与我閒嗑牙。

「什麽事？」看著他又要削好一颗苹果，我真想叫他别再削了，我手上这颗还没吃完，可是一想起他可能会板起

脸教训我的模样，我又打退堂鼓。

「听说那个混蛋王爷终於和他最心爱的三哥闹翻了……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只知道他们吵的不可开交，然後他三

哥握起拳头往他的脸上砸了过去，那个混蛋站起来起来後拍拍衣服就走了。干得好！我看他少了这个後台之後，

以後还会不会这麽嚣张？」

李俐的脸上的表情显的这麽的高兴，但他却不能理解我心中的愕然；醇瑾才替太子处理了这次的危机，於情於理

，他都不应该与醇瑾闹翻才是，可他为什麽要这麽做？我真的想不通。

「你确定这个消息正确吗？」咬著手上的苹果，我装做不经意的问著。

「当然，这是青说的，你也知道那些官员在朝堂上总是一副道貌昂然的样子，下了朝、脱下官服往这里来的时候

，却又是一群衣冠禽兽，所有的秘密都瞒不住……所以我说啊，如果要问谁知道最多天家的丑闻，那一定是我家

的青了。」

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还真的一点都不怕臊，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的爱人是谁，不过也庆幸他一

时高兴就将手上的苹果往他自己的嘴巴送。

「糟糕，我怎麽自己吃掉了？哥，你等一下，我再帮你削一颗。」

「先别忙，我很好奇醇瑾他会怎麽处理这件事。」急忙制止他准备削苹果的动作，我开口问到。

「噢，不过你怎麽还叫那个混蛋名字？用混蛋两个字就够了！」他又恨恨的咬了一口苹果，「不过那个混蛋看起

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而且还是和之前一样说他一样支持他三哥，像个白痴一样……不过其实他这样做也没有错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兄弟为什麽吵架，不过那个混蛋这麽做太子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所以其实也没

造成多大的影响……」

还好，至少醇瑾还是帮他的，至少他不是孤立无援的，这样就好了……

「哥，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有人保护醇玉那家伙，真是太好了？」李俐斜著眉眼瞪著我，「别再有那种可怕的想

法，那种无情的男人不准你再想他！」

「我……我没……没有！」就算我再怎麽否定，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还是立刻泄漏了我心情，看著李俐拿在手上

在半空中飞舞的刀子，我叹了一口气，「我会努力不想他，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吧？」

李俐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刀子，他欺身抱住我，「我知道你不容易忘，但是遗忘以後你才会比较快乐，你不用担

心，我会一直陪著你的……」

我知道李俐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他还是会和现在一样守著我。

李俐说，时间是良药，在漫长的时间中我总会遗忘当初的那一段感情，我总会遗忘我生命中最甜美的日子，可是

我不得不说他错了，即使时间过的再久，当我以为自己已经遗忘时，他的名字总会出现让我似乎只剩下冷漠的胸

口又再一次渗出鲜血。

太子继位、纳妃，公主、皇子一个接著一个的出生，每次听著这样的消息，我总是忍不住一再的捏碎手中的杯子

，有时候我真怨我自己，明知他对我已经无情，为什麽还要心甘情愿的接受每月一次的痛苦，这样的人生我为什

麽不趁早结束？

可是每当我看到李俐的笑脸，看到他不厌其烦的提醒我，他会永远的陪著我，我寻死的心又在一瞬间消失，即使

不用再为了我不愿说出名字的那个人，我也该为了李俐活下去……

岁月无情，我不再是那懵懂无知的少年，小菊也长大了以残菊为名挂牌卖身，对於他的离去我其实没什麽多大的

感觉，与小菊那不舍的泪水相比，我只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再也不用面对他。

我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也许是因为他当初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一个为了钱出卖身体、出卖灵魂的人，让我没

办法去喜欢他，即使後来我也随著他一起成为四个头牌中的一个，我还是讨厌他。

会成为头牌是李俐劝我的，他劝我不该继续留在屋里，至少该去外头看看人，看看他们的丑态，那会很有趣的…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好笑的摇头，直到李俐说出他真正的目的。

「哥，你去吧，只要把傲梅这个名字传出去，他总有一天会听到的，他总有一天会找到你的。哥，我真的不想、

真的想再看你这样消沉下去……」

看著李俐的脸，这几年他真的为了我做了很多，不只是照顾两字可以形容，看到我除了他外几乎不跟其他人说话

，我知他心疼我，可是真要这样站出去吗？

「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知道傲梅是我以後，他可能会觉得恶心，从此完完全全的忘了我，根本就不会来找

我……」

「那不正好？趁这个机会完全忘记他，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要再被他绑一辈子。」

也许这真是一个机会，也许我可以从那回忆中清醒，也许我再也不会徬徨过去那段逝去的爱情，也许……

傲梅－64

什麽都没有！什麽都没有！到底是哪理出了问题？为什麽什麽都没有？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我无声的对著这阴暗的屋子大喊，可不管怎麽问我心底的痛苦却不曾少於万一。

李俐的话让我从心底燃起小小的希望，就是这个希望让我点了头随著他们成了这该死的头牌！可我到底得到了什

麽？我不该抱著希望的，失去的就失去了，我不该强求，不该让我的心底的冷漠有了裂痕，让其他人有了看我笑

话的机会。

对！就是应该这样！那个人早就不属於我的了，我为什麽还要傻得骗自己，骗自己说他对我还有著小小的依恋？

早该醒了！早该完完整整的清醒了！他对於我只是我年少时的梦，真正的他早已忘了我，天家无情，而他……本

该无情……

无所谓了！就当我是个傻瓜吧，经过这一次，我心底的那层壳会越来越厚，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伤害我。

看书、作画、写字，我就像往常一样的过日子，只是每当那钻心刺骨的疼痛袭来让我的世界变成血红时，我总是

问著自己，我为什麽还不肯结束我这痛苦的日子？

没了师父、没了父亲、没了情人也没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我为什麽还要这麽窝囔的活著？

「哥，给……」李俐带著笑容又将一颗削好的苹果递了过来。

我怎麽忘了？怎麽忘了我还有一轮太阳？我终於找到我迟迟不肯离开的原因了，因为我不想我的太阳为我伤心，

太阳本就应该露出这样的微笑。

「哥，你干啥这样看我？我的脸上有东西吗？」李俐笑笑著摸著自己的脸。

我摇头，转过头，咬下手上的苹果。

「我说，哥，你最近真的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老是用点头摇头来表示意见，这样子我很累的说。」李俐看著我

，「而且你也不喜欢对我笑了。」

应该还好吧？我对著他笑了一下。

李俐伸手遮住双眼，「别……别笑了！看你这样笑，我就想哭！」

看到他这夸张的模样，这一次我是真正的笑了出来，李俐见到我这样也将头探到我的面前。

「哥，你就是要这样真正的笑，我才会安心。」

李俐的话让我收起了笑容，原来我的改变有这样的大，早让李俐产生了疑心。

「俐，夜莺的声音好听吗？」

「咦？」我突然的问题让他愣了一下，「我没仔细听过，不过应该很好听吧。」

「对啊，夜莺的声音是很好听的，所以诱得许多人去抓他，可抓补到的夜莺会慢慢的失去自己的声音，因为他失

去了自由、失去了一切……你懂吧？」我看著李俐，看著他眼中又慢慢凝聚的水光。

「哥，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要！」李俐抓著我身边的被褥，失声哭叫，「不然我让你走！只要有我在，那个混蛋

不会对我怎麽样的！」

将手搭上李俐的头，「傻瓜，我问你如果我离开这里，连你也失去了，我还剩下什麽？没有家、没有爱，再加上

那锥心刺骨的痛，你想让我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吗？」

「哥，那你说我该怎麽办？我不想再看见你这样继续消沉下去了！」

微笑，我将手贴著他的脸，「俐，告诉我，在这里你幸福吗？那个人对你好吗？」

「嗯。」李俐一边擦去泪水一边点头。

「那就够了，我的太阳本来应该要幸福……我只要有一个愿意把光芒分享给我的太阳就够了……」

对，我只要我的太阳对我好，我只需要这人生还有一点点让我觉得美好的东西，我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