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院子里的人弹的,是司徒翎澜从没有听过的曲子。
又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院子里的人停止了弹奏,司徒翎澜才带着满意和些许的怅然离开。
尽管司徒翎澜所担心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但此刻她的心情,却已经大为好转了。
如果下次再遇到,一定要好好和他聊聊......怀着这份心思,司徒翎澜见天色不早,索性就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
去。心满意足的她,从头到尾都忽略了拱门上那被蔓藤遮盖了的三个字--‘落风院'。
这个世界上,有人高兴,就有人悲伤;有人幸福,就有人痛苦;同样地,有人满意,就有人不满意。而这不满意
,还不是一点点。
"实在是欺人太甚!"怒喝着,楚熠火冒三丈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大哥,怎么了?"旁边一个男子好笑着问。
"快活林那帮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我......"重重的锤了一拳,楚熠的脸上满是怒火。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接了快活林的一个悬赏吗?"男子心平气和的问。
"衍,"楚熠烦躁的说,"我确实是接了。但接了以后,我才发现那个护镖的人帮过我,所以我就放他们过去了。"
"嗯。"楚衍点点头,这个情况在他的预料之中。"大哥,你把钱退了吗?"
"当然。"微微哼了一声,楚熠说,"我又不是那种刚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所有的规矩,我都做全了,可是他们那个
什么大小姐就是不松口,还扬言要灭了山寨。"说道这里,楚熠的脸色有些阴霾。
听到楚熠这么说,楚衍不由皱起了眉。
"那快活林的主人是什么态度?"想了想,他问。
"什么态度?"楚熠冷笑,"全天下都知道那个快活林的老头子最疼的就是他的一对子女。你说他是什么态度?"
"......你上次放过的那个人势力如何?"迟疑着,楚衍问道。
"不太清楚,也就见过了一次罢了。"楚熠摇了摇头,"因该还可以吧。他是天下宫的,而且姓天。"他轻描淡写的
说。
"姓天?"喃喃着,楚衍飞快的思考着对策。
"嗯......好像是叫什么天残缺来着......"思索着,楚熠说,"那个男人红瞳白发,十分少见。"
而听到了这一句话的楚衍,却猛然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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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瞳......白发?......"喃喃着,楚衍的心随着这句话,剧烈的翻腾了起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
,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三年前那个幼稚的自己。而每想起一次,他对天残缺的愧
疚,就多一分。故此,他才会在突然听到天残缺的消息时,险些失态。
"嗯,没错,怎么了?"看着面色大变的楚衍,楚熠奇怪的问。
"啊,不。我只是有些奇怪......红瞳白发的人很少见......"被楚熠惊醒,楚衍勉强的笑了笑,说。
"......说得也是。"虽然有些心疑楚衍的态度,但对楚衍十分信任的楚熠却也不打算追究。因此,他不过随意的
点点头,就把话题打住了。
但,意外得到天残缺消息的楚衍,却不想那么快结束这个话题。
"残......那个天残缺他在天下宫的势力如何?"定了定神,楚衍问。
"不清楚,我和他不过一面之缘罢了。"摇摇头,楚熠说,"不过,你倒是对他挺在意的。"看着楚衍,楚熠不动神
色的问。虽然他对楚衍有着足够的信任,但他却不是一个笨蛋。楚衍在听见‘天残缺'这个名字后种种特别的反应
,他可全都看在了眼里。而在他想打住那个话题后,楚衍还纠缠着,这就不由得他不好好想想了。
"这个天残缺,是这件事情里的关键。"而此刻,楚衍也从一开始的震惊里恢复了过来。只见他微微一笑,从容的
说。
"哦?"见楚衍这么说,楚熠略带兴趣的挑了挑眉。
"大哥,在说之前,你先告诉我,这件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楚衍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反问楚熠。
"......"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楚熠的脸色又沉了起来。
"快活林势大,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和他们拼,是绝对不可能的。"楚衍见楚熠不出声,实话实说。
"强龙不压地头蛇!"尽管楚熠也明白楚衍说的道理,但他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甘心。
"只要快活林肯下力气,我们这个地头蛇绝对被他那条强龙压得死死的。"楚衍平静的说。
"那你说怎么办?"沉着脸。楚熠问。
"大哥是想到了没办法的时候,索性就直接投了过去吧?"笑了笑,楚衍问,"这样一来,就算快活林的主人再怎么
疼爱他的女儿,也不会再下力气打击我们了。毕竟这关系到他快活林的根本利益。"
"没错。"楚熠干脆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这个兄弟,他也没什么好瞒的,"那些个跟着我们的兄弟,每个都有家
室,如果他们都死了,那他们的妻儿怎么办?"
"大哥这个想法不差。"楚衍淡淡的说,"以快活林的行事,他们确实不会为难底下的兄弟。但问题是,大哥你得罪
的是快活林的大小姐,等他们接收完你的势力以后,大哥你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楚熠没有说话,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东西。
"除了这条路,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看着楚熠,楚衍笑着说。
"哪条?"沉吟着,楚熠有些迟疑的问。
"投天下宫。"楚衍轻松的说。
听到楚衍这么说,楚熠的心不由微微一动。
"那天下宫的名声不太好。"微带着些迟疑,楚熠说。事实上,说天下宫的名声不太好,那绝对是客套话。严格说
起来,天下宫那是一个声名狼藉。作为一个魔教,天下宫也把‘魔'这个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对于得罪他的人,
动辄便是灭门。而对于他看上的东西,那更是不讲道理,直接抢过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楚衍说,"天下宫虽然行事狠辣,但却不是一群疯子,只要大哥你
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就绝对不会为难于你。从这一方面来说,倒比那些个白道......"摇了摇头,楚衍没有说
下去。
而对于所谓的白道知之甚详的楚熠,也是撇了撇嘴,讪笑了一下。
"何况,大哥你更是认识了天下宫里的人。如果由他引荐的话,一切都会简单一些。"楚衍又把话题扯回了天残缺
的身上。
"天残缺?"想到了那个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楚熠问。
"没错,快活林那次的悬赏,可不低啊。"楚衍笑着说,"由此可见,那趟镖的利润一定不低,而负责护送的人身份
,也应该不会低到哪里去。"
"嗯。"楚熠赞同的点了点头。
"大哥,那个天残缺你见过,你觉得那个人如何?"楚衍不动神色的问。
"不错。"对于这点,楚熠倒是没有任何迟疑。要知道,那次血玲珑的事,可是从头到尾都是他楚熠的不是。而那
个天残缺不仅不恼,最好还帮了他一把。也正是因为这样,楚熠才会感激天残缺的人情,这次也才会放过天残缺
护的镖。
"那就好了。"微微一笑,楚衍说,"既然大哥你都觉得那个人不错,那何不投靠到天下宫去?毕竟,在新的地方,
多少还是要有一两个人帮衬着,才站的住脚。"
楚熠不是一个没有决断的人,仅仅思考了一会儿,他就定下了投天下宫的决心。
"衍,你说的确实不错。可是如今这个时间,我如何走的开?"楚熠还是有几分顾忌。就算要投天下宫,他也要亲
自去看了以后,才安心。
"大哥,快活林和投天下宫的事虽然势在必行,可也不急在一时。"对于楚熠的顾虑,楚衍倒无所谓,"再过几个月
,天下宫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就召开了。到时候,只要大哥你胜出,那什么事不简单?而那快活林,就算他再势
大,没有个一两年的时间,他也不可能把这个寨子拿下来。"
"没错。"说到了山寨,楚熠不由傲然一笑,"就算他要拿下来,也要有付出点东西的觉悟。"
"衍,那这次我离开后,寨子就......"看着楚衍,楚熠说。
"小弟自然责无旁贷。"微笑着,楚衍说。
第四十八章 虚实难断
奇怪......号着脉,天残缺微微皱了皱眉。脉象沉稳,不像是有什么问题。可是......联系到了身体上一直没有
消退的疲乏,天残缺有些头痛。
究竟是最近真的太累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天残缺暗自想到。前几天的疲惫,可
以解释为舟车劳顿,但现在已经休息了三天了,没道理还是会觉得疲惫啊!而且......
想到了那天晚上在树林里,心脏突然传来的痛楚,天残缺眼神一沉。按了按胸口,他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依旧红
艳的伤痕,暗自琢磨道:
血玲珑......莫不是还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副作用?算了,想了半天,还是理不出什么头绪的天残缺暗暗一叹
,放弃了思考。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
看了看天色,天残缺记起了和右护法云昊钺的约定,遂起身走出了院落。
"这些,那些,等等,还有那个......"云昊钺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又一本的帐簿,慢吞吞的说。
"多谢右护法。"将东西接过,天残缺客气的说。
"左护法客气了。"将手拢在袖子里面,云昊钺慢慢的说,"其中有几本明天宫主就要看了。"
"我明白了。"看了一眼手中的一堆东西,天残缺说。
笑了笑,云昊钺继续说:"左护法不用着急,里面的东西大多已经有人处理过了。左护法只需要再看看有没有什么
错漏的地方,就够了。"云昊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吞,再配上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更让人完全没有威
胁感。
但,这也不过是表面而已,在天下宫混到这么高的位置,又有几个人简单?
故此,对于云昊钺表现出来的友善,天残缺也不过一笑置之。毕竟,自己现在的处境,实在不容再错一步了。
一步错,步步错啊!......想到了自己和天亦煊约定的那些条件,天残缺的心里掠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
这一次,他恐怕......皱着眉,天残缺暗自想到。不过,那时候的情形下,倒也容不得他再找一条路了......
"左护法?"看见天残缺走神,云昊钺略带疑惑的叫了一声。
"抱歉,想到了一点事情。"回过了神,天残缺有些歉意的说,"残缺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来叨扰护法。"
"左护法慢走。"点点头,云昊钺把天残缺送了出去。
"哼!"就在天残缺刚刚走出视线,云昊钺的身边,就响起了一声冷哼。
"大哥。"转过头,他微笑着说,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我现在是外堂堂主,右护法。"但云昊空却不怎么领云昊钺的情,只见他冷冷的看着云昊钺,说道。
"堂主。"而云昊钺却只是笑笑,态度依旧不温不火。
"......"看着云昊钺的笑脸,云昊空神色一厉。沉默半响,他才开口,"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
而回答他的,则是云昊钺惊讶的眼神。
"我做了什么?"茫然的看着云昊空,云昊钺问。
"......没有最好!"看着云昊钺的样子,云昊空一时也拿捏不准,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他也懒得和云昊钺多说,
径自离开了。
看着云昊空的背影,云昊钺微微眯起了眼,脸上带着的,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黄泉院
"喀!"黑子轻轻的落下了棋盘上。拈着棋子,天亦煊看着棋盘上势均力敌的黑白二子,满意的笑了起来。
"计划已经按照预计进行了......"喃喃着,天亦煊又落下了一子。
"他真的这么重要?"旁边一直在擦剑的暗影突然开口。
"重要说不上,只是有些特别而已。"微笑着,天亦煊回答。如果这句话是别人问,天亦煊只会冷笑。但如果是暗
影问--天亦煊一向乐于回答暗影的问题。甚至,他还希望暗影能多开口说话。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暗影又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兵器上。
但,有了兴致的天亦煊却并不想这么快结束话题。
"影,"看着白子,天亦煊笑道,"天残缺的心性确实很强,几乎没有什么空隙......倒也奇怪。"说到了后来,他
反而喃喃自语。
"不过,他却做了一个最错的决定。"想了片刻,天亦煊就放弃了无谓的猜想。冷笑着,他半眯着眼说。
暗影没有说话,甚至连抬头看着天亦煊都没有。但天亦煊却知道暗影在听--其实,就是不在听也没什么。对于天
亦煊来说,只要暗影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妥协了。"想到了上次的情景,天亦煊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虽然并没有到底线,不过也已经接近了。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天亦煊想着。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斜斜的靠在躺椅上,天亦煊慢慢的笑了起来,"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只要你退了一
步,哪怕是再小的一步,你都会接连着退下去,直到彻底丧失你的底线。"
"啪!"清脆的一声,黑子封住了白子的所有退路。天亦煊看着棋盘上,被杀的七零八落的白子,满意的笑了起来
。
天残缺,最好别让我失望......用手指轻轻划过棋盘,天亦煊的眼底流过一丝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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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地上的众人是喜是悲,是聚是散,时间依旧迈着它稳健的步伐,平稳淡漠的从每个人身边走过。
转眼间,天残缺就已经在天下宫呆了两个多月了。在这两个月中,他不止把天亦煊交给他的任务做得得心应手,
还了解到了天下宫的许多内幕。可以说,此刻的他,早已不是半年前那个对天下宫一无了解的天残缺了。
夜,橙红色的烛光下,天残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张皮革--或者说,聚精会神的看着绘制在皮革上的图样。
微微弯下身子,天残缺手持一只沾了墨的毛笔,时不时的在一些地方划上两笔或写上几个字。
......差不多了。沉吟着,天残缺轻轻的搁下了笔。天下宫的地图......虽然不太完整,但一些重要的地点也都
有了。看着这个花费了自己近两个月时间的地图,天残缺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司徒翎澜求见左护法。"突然,落风院的外面传来了司徒翎澜柔和的声音。
"进来。"听到司徒翎澜的声音,天残缺有一丝不解,但他还是收起了桌上的东西,略略提高了声音。
"司徒执事,有什么事?"走出了房间,天残缺看着恭敬的站在院子里的司徒翎澜,问。
"刚才翎澜忘了一件事。"司徒翎澜略带着些尴尬的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天残缺。
"嗯。"点了点头,天残缺没有多想,随手接过了司徒翎澜手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