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殇+番外————安竹

今天收获不少，见到了佑赫，说了两句话，他很满足；见到了“母校”，看那个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的地方他很舒心，还有那个高个儿，那个曾经最趾高气扬的家伙，今天竟然也笑着对他说话了，难道时间真的能原谅一切吗？不，最好的解释应该是：高三了，学习那么紧张，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也就没必要挂心，也就不屑怨恨和讽刺。自己，已经不再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也就不再与他们的喜怒相关，也好，无厉害的平和，也好。只是，他无足轻重于他们，而他们，他们中的佑赫，还一直存在于他的心底，牵挂着他的心情，似乎不公平，但他不计较。那牵挂就牵挂吗，存在……
夜向深处坠去了，窗外已经有灯开始熄灭，又是一天的结末了，佑赫现在应该在夜战吧，很累吧，今天看见的，憔悴得已经有几分担心了。“三上四不上”仍然是这里的传统，那么佑赫，单薄的佑赫，他能坚持吗？其实不用怀疑，能的，一定能，即使仅仅有信念，也一定能，他相信他们。
时间和钟面上的数字一起流逝，夜深了，窗外，一片扯不散也化不开的墨色，已经渐渐的吞噬了整片视野。
--------------------------
赫篇
“佑赫，今天心情好象不很好，怎么啦？”坐在旁边的班花关切地转过头来。
“没什么，”赫浅浅一笑，没必要把炫回来的事情说给她。
“间操回来就心神不宁的，”班花神色幽幽地，连语气都变得慢了下来。
“没有事，别操心了，快学习吧。”赫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口。对面就是窗户，打开着的，润润的冷风从外面不断地吹进来。吹到额头，有微微的痛。班花还在他身后担心地站着，那情景让他心中一阵惭愧，毕竟，那是一个何等爱他的人，即使在最紧张的高三，也一直没有改变对他的关怀，而自己呢，却执拗地守着一份没有未来也没有可能的禁爱，还在标榜着冷漠。世界真是那样的吗？越是在身旁，就越是不珍惜？
“佑赫，风很冷的，别吹坏了你。”旁边另一个声音响起，是高个儿，手握着一张卷着的练习篇，好象是刚从办公室里回来。
“哦，谢谢你。”赫离开窗户，顺手关上它。高个儿没有进教室，他站在赫的身旁，“今天看见七炫了吗？”
“看见了，怎么，你也看见了？”赫一脸不在意的表情。
“当然啦。他好象已经不是很在意你，当然也很可能是装的。”
赫凄惨一笑，没有回答。这个消息，他不知是该喜该忧。其实好希望七炫还挂念着自己，仿佛那是给他信心的一剂良方，可是……
“怎么啦？我觉得你还是很在乎他，”高个儿玩味地欣赏着赫的侧脸，“不过你和他不一样，你高三了。”
是啊，自己高三了。至少应该暂时告别年少轻狂，用最平静的心态迎接每一次挑战。赫又转过身，看看教室里，班花靠在讲桌上，正一脸牵挂地望着他。教室里灯光明亮，那是属于他的世界，很温暖，相对于背后的那片漆黑，赫有种重生的感觉。
那是属于我的世界，那已经不再属于七炫，所以，我和七炫，已经不再属于同一个世界……而这正意味着，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交集，没有任何交集……
鼻子一阵酸痛，似乎有什么热辣辣的东西堵在眼眶里。要流泪？赫连忙转过身，那片漆黑顿时给了他一种逃离现实了的安全感。为什么要这样心痛？赫不愿意再想，因为上课了，还好眼泪没有流下来。
几步奔回座位，拿出练习篇，最后一节课了。班花正坐在他身旁，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看来，他如果不告诉她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她是不会安心的。而告诉她也无妨，她不是那种搬长道短的八婆，自己的心情，不会成为伤害自己的利剑。
“今天我看见七炫了。间操时候。”
“他回来了？”班花的眼底，一丝惊讶的神色一瞬消逝。
“是，现在没事了。”赫很轻松的语气，内心却在祈祷着能和语气一般的轻松。
班花无言地拍拍他的手臂，点点头，这是鼓励，让他放心坚持的鼓励。
赫笑了，老师来了，什么也不用再说。高三，谁都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务，想来，七炫，他也会明白。
=====================
泪祭
（四）
炫篇
阳光照耀着正在融化的冰和雪，寒冷的春意在空气里蔓延。每走一步都让人感到春的喜悦。
今天是第三次模拟考试，之后就是高考最后的冲刺。炫又一次走到了学校门口。
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来，说好了要忘记他的。是的，从回来第一天炫就下了决心，只见他一次，是的，只见他一次，从此终结一切。然而现在回来十天了，那决心却又渐渐淡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渴望相逢的急切心情。佑赫他现在怎么样？学习忙吗？身体好吗？繁重的学业有否让他心情郁闷？还有，这半年的时间里，他有没有遇见心仪的人？他的心动有否让他改变方向？……炫的心里一阵酸楚，世间的感情真的付出了就有回报吗？如果是真的，那自己算什么？是遗忘还是反例？
操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看来是一科考完了。旋转过身面对着操场，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人。找到了，还很容易，就在教学楼前头站着，着一身烟灰色的制服，瘦削的，有些长长了的刘海低垂在眼前，挡住了上半张脸。刘海在风里翻飞着，被阳光镀上一层浅淡的金棕色，有些华丽更有些伤感，至少在炫看来就是这样。
自己要过去吗？现在校门管的不严，只要走几步就能够赶过去。10天了，半年了，承认，自己已经太过于思念他了，虽然曾经受伤，曾经流泪，但这和思念是两回事。他不能忘记。可是，也是承认的，自己和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即使有，也不能由着自己胡来，他很忙，不能打扰他，这段时间是他最重要的时期，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快意就去搅扰他的生活和心情。不能，不能，心痛也不能。
“七炫？回来啦？”清脆的女音在身后响起，是班花，她一脸灿烂的微笑。
“是啊，回来啦，一个多星期了呢。”
“我知道，佑赫都告诉我了。”班花打量炫两眼，“在国外怎么样？习惯吗？”
“还好，”温和的问候让炫不由得露出笑容，“你呢？”
“高三，你说呢？”班花一个很美丽的苦笑。
“加油喔。”炫不知道说什么好。对着他们，现在他有阴阳相隔的感觉。真的不在同一个世界了，虽然，彼此还在奋斗着。
“佑赫就在那边，不去说两句话吗？”班花用下巴指指教学楼的方向。
“不用了。”炫的目光黯淡下来，他的心有些疼。似乎那里藏着一道伤口，现在裂开了，疼。
“不想再见他了吗？”
炫沉吟片刻，点点头，他一阵庆幸，庆幸自己终于下定了决心没有改变主意。只是这“决心”真的很痛，炫终于知道了“决心”其实没有书上写的那么简单，决心，那是一颗心决堤的过程。
“其实，在这个时候，心并不是越纯越好。有很多时候都需要寄托。”班花好象是在劝告，语气却幽幽的，夹杂着苦涩。想来劝说自己的“对手”参与竞争，也不是件顺心的事。
“我知道了。再见。”炫移开脚步，背对着班花的那声“再见”向车站走去。班花说的是真的吗？大概吧，大概自己在国外的日子里，就是有对赫的思念还有自己的信念在共同支撑着自己，自己才没有倒下。可是，佑赫的处境和自己一样吗？大概不是吧？至少现在已经没有谁会利用自己的感情来伤害自己，但是佑赫呢？恐怕不能，炫就受过自己感情带来的伤，痛得刻骨铭心，却又难以启齿，他实在不希望他受伤，不希望他受伤……
阳光在云层里隐进去又钻出来，炫最后看了一眼教学楼前的赫，离开了。终于是最后一眼了，真的，是最后一眼了……心正在决堤，炫庆幸眼泪的枯竭。
-------------------------
赫篇
“七炫来干什么？”赫在教学楼门口拦住正要走进去的班花，急切地问。
“大概是来看看你的。”班花说完想走。
“你和他说什么了？”赫上一步又把班花拦住。
“平时说话，我还能和他说什么？”班花绕过赫，向教学楼里走去。
“喂！”赫在后面喊，“那他呢？他没说什么吗？”
一句话说得班花又回了头，深深地看了赫两眼，才郑重地说：“佑赫，你是在逃吗？可是逃有用吗？七炫他还很在乎你，我刚才从他眼睛里看出来了。但具体怎么样，我可没有那么好的洞察力。”
“你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想知道就自己去看！我也看的出来，其实你大概是因为怕他打扰到你，你才装做无情，对不对？你不用不承认，我太了解你了。但是七炫会那么做吗？他可不是那种由着性子胡闹的人，否则就算他不恨你，你也不会过的想现在这么消停！他半年没有联系你了，不是他自己觉得没有资格，而是怕打扰你，一直没有去做！你呢？你把他想成什么了？我好为他抱屈！”班花一脸愤懑地绕过赫，直奔教学楼里。
天上渐渐涌起薄云，太阳钻出来又隐进去。起风了，湿润润的。微波的温暖萌发着，想遮蔽本来的清寒，但终究的，风还是刺骨。冬天就是冬天，丝毫不会在意黄历上写的是惊蛰还是春分。
七炫，他在我心里，真的……就如班花所说吗？
赫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对炫的感觉，却发现那竟然很陌生，恐怕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吧？七炫，曾经最爱哭最容易受伤的七炫，自己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是仅仅一个人吗？还是带着一连串并不好听的定语？仔细追究起来，只怕是后者，恐怕，真如班花所说，再自己心里，对七炫的感情从来没有平等过，其实很多次那都不是怜惜而是怜悯，这对七炫不公平，他大概也不会想要这样的回报。
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各位同学在望考场里走。赫也甩了甩头，清理清理思绪，走进去准备考试。若一切真如班花所说，那么他自己身上还应该被服着七炫的希望，那他就应该更认真地应对挑战，不能让七炫的希望落空。
教室里仍然亮着灯，灯光交织着窗外时明时暗的阳光，让教室里显得有点冷。这次考的是他最擅长的数学，他稳稳心情，提提精神，准备考试了。
抬头，班花就坐在自己斜前方的座位上。在他抬起头时她也回了头，坚定和鼓励的笑容正挂在她脸上。交织着阳光和灯光，像七炫，很美。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了。高三了，有很多时候混沌的状态虽然能给自己一些暂时的平静，但是却让自己感到迷茫和不安。明暸了也好，即使牵挂，也牵挂的明白。或许冤枉并不难过，糊涂才是最要不得的。
或许自己真的一直在犯一个错误，一个不严重却很伤心的错误，现在想改正都难，但是……不能够再想下去了，前面的同学已经把试卷传到自己手中，那就快些努力吧，就当自己还在完成七炫的希望。现在才发现，其实七炫，是自己理想多么强大的动力啊……
===================
泪祭
（五）
炫篇
浅灰色的天空，明亮中带着忧郁，今天终于下雨了，冬天的温暖让春天的来临也提前了许多。雨很重，打在随便什么地方都噼啪做响。仿佛里面藏了什么东西，想把它倒出来，从那噼啪声听起来，还不是十分快乐。
犹豫了半天，终于拿起了电话，炫确信自己已经深思熟虑了，因为他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转了好多圈。几天后又要上飞机了。现在他只想和佑赫道个别，已经考虑再三。其实内心里好希望佑赫能来送送自己，但又明知道，这已经不太可能，佑赫正忙，而自己，也一样没有这个资格去奢求。他们毕竟已经相隔，毕竟拼搏的原因和过程已经南辕北辙，这即使再模糊，也还是要在乎。
忘记他吧，这次真的要下决心了，心又是一阵剧痛。这个决心已经下了N次，心也就痛了N次，可能因为赫已经刻骨铭心，变成了灵魂的一部分，要让它消失，已经好难好难。生命是很不容易消逝的，爱情也一样。大概得之不易，守之艰辛，失之痛苦的才会让人珍惜，生命如此，爱情如此，佑赫亦如此。
我真的是要把他忘记了，真的，这次给他的电话，只是……只是要告诉他我要走了……
“七炫，要打电话？”妈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哦……嗯。”炫嘴上答应，手中的电话却慢慢放回了原处。
“要打就打吧。早点休息。”妈妈随手带上房门。
炫又拿起电话，“真的要结束了。”他又默念一次，拨号。
呼叫音开始盘旋在耳边，之后是拿话筒的声音，之后是赫的声音 ，“喂？你好？”
“喂……佑赫。”炫的声音平静了好多。
“哦？七炫？”赫的音调中浮现一丝兴奋，“有事吗？”
“有，我要走了。大后天就上飞机，跟你告个别。以后……我们恐怕不能再见到了。”说过这句代表了离别的话，炫的心一阵剧烈的翻搅，鼻头又一次酸起来。他咬住嘴唇，但是眼泪真的要滴下来了。
“啊？那么快？大后天几点？”
“十点。”炫看了一眼机票，机票上的起飞时间仿佛一双灰暗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好凄凉。
电话那头好一阵沉默。炫感到有点尴尬，就又补上几句，“佑赫，多保重，一年之后我就回来。我等你的好消息，要考到你最喜欢的大学……加油，”
“好了。”赫的声音再次响起，好象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考虑和决定，“明天你有没有时间？下午？”
“唔？有。”炫料到赫的用意，心里又一跳。
“那好，明天下午两点，就在我学校南边的那家咖啡馆。不见不散，好吗？再见。”
放下电话，炫叹了口气，明天还要见他，但愿，但愿那是一个很圆的句号，因为，那应该是他们真正的终结。
-------------------
赫篇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赫望着炫，目光里好象没有了冷漠。
“一个月了。”炫的声音很平静。
“算上明天才二十九天，看起来好象很短呢……”赫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自己手上握着的咖啡杯。他们已经对坐了好久，那咖啡早已经想这早春的空气一般，只有那么一点点温度。但窗外的空气让人振奋，因为它将要变的更加温暖，而手中的咖啡却让人伤感，因为它将要变的更凉……赫突然觉得好冷，面前炫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往日带泪的温情，只有一种近似冷漠的平静，虽然赫还感受到那平静背后似乎还蕴藏着什么，但是也让赫感到一阵事过境迁的伤感。
“三模考得怎么样？”炫开口了，是关心的询问，语气也温暖了些。
“还好，年级里第三十五名。和我以前队服的号码一样。”
“不错，进个普通的重点大学是没问题了。”炫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很甜很凉，像雨后的阳光，一瞬间，赫仿佛又回到从前，高二那个解冻了他的下学期。
“你呢？”赫现在仍然好关心这个问题。
“和别人一样，修一年英语，然后学专业。”
“什么专业？”
“经济，像我吗？”炫抬头微笑，“你呢？旧理想吗？”
“是的，做医生。”提起理想，赫的手在微微颤抖，毕竟那也是牵挂灵魂的另一支柱。炫笑了。
“我们都要加油，无论在哪里，都要为了理想，为了信念，勇往直前。无论遇到多少坎坷，都不可以退缩。”炫的眼中闪现出坚毅的光芒，“佑赫，答应我，不管你是不是觉得值得。我们要好好的，不仅要活下去，而且要活的精彩。我不忍心看你活的不好，也不甘心自己颓废下去。回来这些天，我动摇很多次，但是我终于还是走了我最看好的路，我已经愧对我的母校，但是，我不会再愧对我自己。”
“好，我答应你。”听过炫的一番告白，赫的鼻头有些酸痛，许是信念冲动了自己，赫想。
“一起加油，”炫站起来，举起手，“我永远支持你。”
“好。”赫握只了那只手，那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我后天去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