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笑————水寒萧

『……为什么?』我迷茫地望着他。

『等你。』他的眼睛，不再那么冷漠，望着这样的眼睛，我真的好安心。

『为什么要等我?』我很贪心地问。

『因为，想要你回到我身边来。』他笑，指着我的心口，『只有心留在我这裹是不够的，我要你的人也留在我身边。』

我诧异地撞头。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吗?感觉到我的心意?

『殷旭……是怎么死的?』突然想起这个人，突然就开口问了。

『你既然知道他死了，也应该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啊。』

『我想听实话。』

『实话啊……』他手托下巴，似乎在思索，『他对我的情义，我一直都知道，只是那曰我向他坦言我的心裹除了你，再容不下其它人。他一时激动，用匕首误伤了我，恰巧被巡视的御林军看到。我看着他被围住，却什么也没说。他问我，为何当初你伤了我，我就为你脱罪护着你，今日他伤了我，我却一句话也没有为他说。我只是回答他，答案他早就知道了。就这一句，他情不能堪，就在我面前自刎了。』

我涩涩地笑。在情面前，是是非非毫无定论。没有对，没有错。

『那……凤儿呢?』那个优雅的女子，也是一个明知答案却付之真情的人。不知道她又怎么样了呢。

『……她也死了，用殷旭自刎的那把匕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微微叹息。我的心有一股伤痛，为着这样的信息。为何连她，也逃不开这样的命运?

『死者已矣，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旁人没有权力去对他们指手划脚的。』他的声音低沉，听得出也是有着沉重的悲哀。我低头无语，看着地面。

『想不想到你爹娘的坟前看看?』他突然开口。

『咦?』我是知道他为我家人造了坟，派人看守，只是我从未去过，怎么如今……

『看守你家人最好的守护神，当然就是观音罗汉了。』

『你是说……』我心里一阵激动。

『你家人的坟，一直都在你家的后院。我当初下令把这裹改成庙堂，特地为他们留下了安息的地方。』

思潮涌动，我飞快地向前跑去， 向前寻去，没想要今时今曰，还能再见到我的家人!

后院，墓碑林立。我跪倒在他们面前，不停地哭泣……

『……跟我回去吗?』客栈的厢房裹，床板抖动。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之中，冒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知道……晤……』

『那……我就……绑你回去……』

『不……要……啊!』

『要不……要?』

『晤……』

『回不……回去?』

『……回……』

『……』

『……』

后来想想，就这么被他骗了回去，真是……… 不值……

<正文完>

<番外>笑七夕

 月朦胧，夜妖娆。烟花的光，花灯的光，暧昧的花火两相辉映，果真是天上人间的良辰美景。

大街上人流涌动，回荡盈盈笑语。乞巧节，胜却人间无数。

『真是没想到， 民间的七夕竟是如此热闹。』身旁的人啧啧出声，好奇地盯着眼前形形色色的景观。望着他这样少有的神色，我忍俊不禁，不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他的手揽过我的腰，将我拉近他身侧，嘴角带着三分笑意，『是不是觉得朕……我陪你出宫共度乞巧节实在是一种幸福啊?』

『……你陪我出宫?』我斜眼望过去，疑惑着不知是哪个皇帝死缠烂打定要看看民间的习俗而偷跑出宫。他对上我若有所指的目光，不禁轻咳一声，心虚地四下张望一番，赶紧转移话题。

『啊，这裹果然比皇宫热闹多了，幸好跑了出来，否则留在宫中还真是闷呢。』

『闷?』我挑挑眉，『后宫有那么多妃嫔粘着你腻着你，软玉温香抱满怀，怎么会闷呢?』

『咦?凡儿这话好象有点酸酸的味道哦!』他得意地笑了起来，附在我耳边迷惑般地低语，『不过她们怎么能和我亲爱的凡儿相比呢?凡儿是天上的星地上的花，空中的月水中的仙……』

『适可而止！』听着他越来越不知所谓的赞美，我推开他，顺势用手中的巧果堵住了他的嘴。自从那一年随龙子弈回宫，突然发现他别的长进倒是没有，就是特别会对我说一些令我鸡皮疙瘩不安分的话来，害得我经常忍不住要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他嘿嘿一笑，优雅地吃着巧果，拉住我的手一路闲逛起来。他的温柔总能令我心安平和，我反握他的手'无所顾忌地与他并肩而行。

花灯漂荡，湖光十色，缭绕人的双眼。我和龙子弈凭栏而立，望着眼前彩光点点。月影娇媚，身边不乏情人耳鬓厮磨。这样沉醉的月色，这样撩人的景色，也不奇怪某人会不顾身份地把持不住了。

『你干嘛?』望着突然凑近自己的面容，我微一皱眉。

『凡儿，今夜是七夕。』他的声音媚惑，他的眼中沉淀着某种流光。

『…… 我知道。』我干笑一声。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

『大庭广众之下!』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我有些心悸地望着眼前的人。

『有什么关系?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什么?』

……无赖如你，还会有什么介意的事情?!不过我并没有将这样的话说出来，只是幽幽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深重的眼眸，轻易便让人沉醉，没有抗拒的勇气。对着这样温柔的目光，我无奈一声叹息，算是默认。

温热的气息慢慢靠近，我垂下眼睑，感受着脸上滑过湿湿痒痒的感觉。他慢慢，慢慢……靠近了我……

『大哥哥，你们在做什么?』天真的童音突然切入我脑中，我本能地睁眼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尴尬地望着蹲在地上好奇张望的小男孩，感觉到自己此刻定是『红光满面』
 了。

『小鬼，你怎么会在这裹?!』相比起我来，某人的不爽已无可言喻，很快反应了过来，没有好脸色地对着地上那个大约才四五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微微一怔，随即眼圈一红，眼泪便扑哧扑哧往下掉。大大的眼睛如同天上明星，此刻挂着泪珠更是楚楚可怜，任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会不忍--当然，我身旁的那位算是例外。

「喂，你干嘛对他那幺凶?他还是个孩子!」不满地扫他一眼，我转身蹲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哄着快哭成泪人儿的小男孩。他见我靠近，竞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了我身上。推也不是，应也不是，侧头看看已一脸凝重写满妒意的龙子弈，直觉性地抱起挂在身上的小男孩后退一步，喃喃地重复，「他还是个孩子……」

气氛有些尴尬，我哄着怀中的人，无从说起，只能在一边干站着。

「小弟弟，不要哭了，那个……」

「我…．．．我叫修儿……」小男孩哽咽地出声，如星般的眼眸无辜地望着我，绕过我怯怯地看了看身后的龙子弈，「大哥哥，那个叔叔好凶……」

阴风飕飕，霎时月黑风高。

我一手抱着修儿，一手挡住了那个一脸气势汹汹的人： 「龙子弈，你何必跟小孩子斤斤计较!」不过……

想到那声「叔叔」，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凡儿。」剑眉挑动，他出奇冷静地望着我，我不禁头皮一阵发麻，暧昧地冲他笑笑，连哄带骗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暂时压制住了他的戾气。

「呃……修儿。」回头看看已止住泪水的修儿， 「这幺晚了，你怎幺一个人在外面?你爹娘呢?」

「爹娘?」一句轻呼，鯈儿马上嘴巴一瘪，眼眶又红了，「我和爹娘走散了，我……我……哇……」一句未完，再次眼泪泛滥。

「修儿乖，不哭了，那个……大哥哥帮你找爹娘好不好?」

这边还没答话，那边已经冷哼出声。

「凡儿，你不会真的要帮他找爹娘吧?!」

「那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裹吧?」我有点头痛地张望着两边。

「凡儿，我们难得出宫。」他天子张狂的本性隐隐呈现，傲然地走近我身边， 「况且，今夜是七夕。」

……我知道，他今夜是特地带我出宫，一片用心良苦。我见不得他生气，更见不得他失望，但……

「我……回宫再给你补偿好不好?」但，我实在不忍心就此扔下怀中的修儿。

听闻我有所「补偿」，龙子弈的眼睛忽而一亮，算是稍稍平静了下来。唔……我好象知道他想到什幺地方去了，不过以现在这个情况看来……遗是不要做无谓的解释了
 。

街头的热闹，没有因为夜深而消散。人群依然如流，仰望星空神话。

小孩子毕竟只是小孩子，一见满街新奇的玩意儿立刻像只小猴子般到处乱窜，灵动的双眸不住地好奇张望，倒与先前的龙子弈有着神似的地方。望着他小小的身影在不远处的铺子前驻足，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凡儿，你真的觉得……那个小鬼是和家人走散了吗?』龙子弈突然开口问道。

『怎么可能……』我不意外他也有这样的想法。看绦儿一路奔奔跳跳玩得尽兴，丝毫没有紧张担忧的神色，哪会是与家人走散的样子。况且初遇他时，虽然动不动就泪眼汪汪，如星般的眼眸却始终闪烁着狡黠的流光，不似一般的小孩子，『他或许，只是个从家裹偷跑出来玩的小少爷吧……』

空中亮芒一闪，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有如银河光华，惹得人群一阵喧哗。我和龙子弈也撞头张望，脑中的思量在绚烂的烟花投射下消散。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随兴而起，我脱口而出。

『谁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我誓要与你朝朝暮暮!』手心传来温热的感觉，心头暖意缭绕。他的眼底清澄一片，低低诉说着对我的承诺与誓言。我莞尔而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怔然。回神时，他再次慢慢凑近了我……

『大哥哥，那边的花瓜好漂亮!』

『……』

『……』

下一刻，怒吼声，啼哭声，纷杂交错．

怀中的人趴倒在我肩头，气息平稳。身后的人无奈沉重随行，呕气不已。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有了宁静的时刻。手臂有些微麻，我稍稍一动，身后的人立刻来到我面前。

『凡了，你也累了，这小鬼我来抱好了。』他望着我时有着心疼的神色，我的心轻轻一荡，却仍是迟疑。

『放心，我不会故意把他摔下去的。君无戏言!』话音未落，他已从我手中接过鯈儿，抱在怀裹。我淡淡地笑。虽然他和绦儿一路走来，一路大眼瞪小眼，但或许，他也不是讨厌绦儿。而且我竟然有趣地发现，他们两人，实在是有着很多相像的地方……

『龙子弈，我们该如何安顿绦儿?』这是个现实的问题。若他是从家裹偷跑出来的，现在他的家人一定乱作一团了。

『这个啊……咦?』似发现了什么，他一声惊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绦儿颈间一块玉佩不知何时显露在外。

玉佩通体清澄，一看便知是上等的玉。龙子弈玩味地翻来看了看，竟轻轻笑了起来， 『这小鬼……』

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他已将怀中的人叫醒。鯈儿迷糊地揉了揉眼睛睁开，看清眼前的人后不由讪讪一笑，眨巴着眼。

『小鬼，你和洛王府有什么关系?』

只此一言，鯈儿的笑容僵住，吃惊地望着他。我至此才明白，原来那块玉佩是洛王府的信物。

『……还是被皇叔发现了。』回神的鯈儿笑着从他怀中挣脱，跳到了地上， 『我叫龙绦， 洛王爷是我爹。』

俏皮的神态，漂亮的大眼睛游荡在我们之间，再加上一句： 『所以，我是该叫你叔叔啊。』

『小鬼……』知晓了他的身份，龙子弈不再与他水火不容，反而多了一丝怜惜之情，『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个问题，我也好奇。

『去年万寿节的时候，绦儿随爹一起入宫，所以看到过皇叔……还有这位大哥哥啊。今夜无意遇见了，所以……』呵呵一笑，他便不再多语，不禁令我有一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从洛王府出来， 已近三更。热闹依旧，笑声不断。

送鯈儿回洛王府时，洛王府果真乱作一团。若是再晚一步，恐怕洛王就要号令天下寻找爱子了。难怪总觉得龙子弈与绦儿之间有种莫名的相似之处，果然，血缘这种东西实在神奇。

『凡儿，在想什么?』龙子弈牵起我的手，依旧闲情漫步。

『我在想，鯈儿真的很可爱。』

『那个小鬼？』他轻轻哼了声，『我是知道子洛有个儿子，只是没想到已经有那么大了……我都还没有子嗣呢! 』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或许他只是随口而言，却让我觉得胸口闷闷的。

『你想要儿子有什么难的?』我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

『啊? 』

『你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还愁没有皇子皇女吗?』晾他在原地，我独自一人走开。

『……凡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总算回神清醒，他着急地上前拉住了我，『小孩子又吵又闹麻烦得很，谁喜欢谁稀罕啊?我只要你就好!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凡儿，你别跑呀，你相信我，你听我说!』

我跑，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只是你这么一路大声吆喝……你可以不介意，可我没你那么无赖!!

柔风过。

迷迷糊糊地翻个身，拉了拉被子，却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不由猛然睁眼。

『你……你什么时候跑来的?!』望着躺在我身边的那人，我险些跳了起来，却被他压在身下。

『来很久了啊。因为朕突然想到，你还欠朕一个[补偿]啊!』他笑得狡诈，笑得我心惊。

『……折腾了那么久你还不累啊?』我不高明地玩起太极，『睡觉吧!』

『朕是过来睡觉的啊!』他无辜地看着我，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喂……』

话语被淹没在唇齿间，只留丝丝微弱的气息。

清风静，笑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