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身体冷的犹如血液都结冰了一般,可是额头却在发烫,头晕得快要睡过去,洛研缩着脑袋抱紧了手臂,脑海中再
次闪现过离清晗煞白的脸和背上的骇人伤口。
在别院待了三天,离清晗完全清醒过来后,他又回到了皇宫,来去皆是静悄悄,宫里的人都以为他一直住在阳嘉
殿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可是回到宫中,他就再没见到离清晗,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耳朵聋掉了,他刻意装得冰冷,不和任何人说话,
永远保持着沉默。所以他不知道遇刺的事情有没有在帝都掀起轩然大波。
也不知道那人的伤势如何……
虽然到了第三天意识就清醒了,可是那人眼下的青紫色,额头上永远也擦不完的汗水以及发炎流淌脓水的伤口,
他清楚那人是在以顽强的毅力强忍着。
从前在洛国的皇宫也是如此……
不管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从来不主动与他说,即使被发现了,也泰然的笑一笑,说是不希望他担心,一点小伤小
病而已,然后将话题转移开。
母亲的早逝,父亲的冷漠和宫廷的险恶,在孤独寂寞中长大,那人练出了非常人所能的坚强毅力。
洛研微微张开眼睛,瞟向一旁书案上的卷轴,捆绑的绳子他花费了一夜的时间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割断,费尽了心
力才没弄坏卷轴。
他伸出手拿起卷轴慢慢的展开。
泛着微黄的纸张上一片空白,未染丝毫色彩,只是在右下角并排写着两个名字——“洛研”、“离清晗”。
这五个字写在那人十九岁生辰那天,他本来打算画一副画像以纪念这一日的重要意义,可是思来想去不知道画什
么才好。最后那人提议只在画像上写下他们的名字——世间美好而让人留恋的东西数不胜数,可是他们所见所闻
最美好的,惟有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待许多年拿起这副卷轴,尽管岁月流逝中悄无声息的带走许多,但是看着上面简简单单几个字,回忆起那日,依
然可以会有温暖而美好的感觉。
不久之后,那人带着卷轴回苍离国去了。又过了一年多,苍离与洛国的战争爆发,他才恍然明白那人一直是在利
用自己,或许根本就不爱他……但是相处以来的一点一滴让他难以忘怀。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无法拿起剑保卫自己的国家。
重新拿到这副画的时候才让他彻底相信——那人是真的爱着自己的。
可是他依然迷茫……
好像在梦中的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失去了方向,找寻不到出口,唯一可做的只有无力的挣扎……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微微喘着气的男人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身后倾洒进来,当他看到窗边的人时,脸上
出现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忍不住高声喊道:“公子!”
坐在窗边的人依旧低着脑袋,没有任何反应。
男人回头看眼空无一人的庭院,进屋关门,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冲到洛研身边,抓住他的手,“公子,是我
,杜谨元!”
突然有人抓住自己才让洛研意识到有人进来,他回头看着杜谨元,有些意外和惊讶,“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他的问话猛得停下,杜谨元的回答他是听不见的。
“公子,为什么你对我上次说的事情一点反应都没有呢?难道……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家人的生死吗?”
洛研茫然的看着杜谨元的嘴唇,想从他的唇型中看出说了什么,可是杜谨元的语速很快,他一如从前那样,一丁
点都没认出来。
杜谨元看着无动于衷的公子,急了,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晃动着,“公子,你真的不在意吗?难道你是……”
一阵晃动,洛研感觉到头一抽一抽的疼,卷轴掉落在地上,他抱住脑袋弯下身子,呻吟从嘴角溢出。
杜谨元看着异常的洛研,蹲下身子,握着他的手,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洛研无法回答他。
忽然间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杜谨元不敢相信的抚过洛研的耳朵,颤声说道:“公子……你的耳朵听不见声音
了吗?”
疼痛从脑袋蔓延到四肢百骸,好像要散架了一般的痛,洛研大口大口的喘气,灼热的气息喷在杜谨元的手背上。
杜谨元能察觉到洛研的身体在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二话不说,打横抱起洛研,将他安顿在床上,掖好了被角,然
后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待杜谨元背着药箱回来,洛研已经裹紧了锦被昏睡过去,苍白的脸色因为高热而透出病态的绯红色,头发贴在满
是汗水的脸颊上,显得狼狈不堪。
杜谨元坐在床边为他把脉,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洛研。
从第一次见到洛研,不仅被他神秘的身份所吸引,还有一种说出来的感受让他不由自主地总是想到洛研,想每时
每刻都能看到他……
情不自禁地,他伸出后轻轻抚上洛研的脸庞,细细的将散乱的头发理到耳后。
洛研含糊不清的呻吟一声。
“洛研……”杜谨元缓缓地俯下身,脸凑到洛研近前,眼中只有这张朝思慕想的脸庞,“我……我似乎是爱上你
了……”
杜谨元忍不住想去吻洛研,他鼓起了勇气,凑近过去,就在嘴唇快要接触到的时候——
“清晗……”
一个激灵,杜谨元攥紧了拳头,直到指甲刺破了掌心,血珠从指缝间滴落,在淡色的锦被上染出点点含苞的红花
。
洛研为什么会念着仇人的名字!
已经使得故国灭亡,心里怎么还可以装得下不共戴天的人!
疯了吗?!
“你不该念他的名字!”杜谨元失常的喃喃,“你必须恨他……你应该属于我,洛研!”
压制在心里许久的怒气和情感在一瞬间冲破了最后的理智,杜谨元不顾一切的再次俯下身抱洛研,吻住他的双唇
,仿佛是在宣泄一般粗暴的啃咬着,嘴巴里泛起血的味道,但是他仍然不肯松手。
唇上的疼痛让洛研迷糊的睁开眼睛,深蓝色的眸子如海水般清澈纯净,透出迟疑迷茫的神色,犹如一个懵懂不知
世事的孩子。
“你……”洛研的口中溢出一个字,然后搂住杜谨元的颈项。
杜谨元一愣,停止了动作,但很快咧开嘴笑起来,又一个激烈的深吻后,钻进被子里,手伸向洛研的衣带,呼吸
开始急促而不稳,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衣带迟迟无法顺利解开。
“不要回到苍离去……留下来,把,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好吗,清晗?”洛研断断续续的说到,眼中蒙上一
层水雾,几乎快要流出泪来。
“嘶”,衣料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杜谨元手上攥着一片碎布,露出不甘和痛苦的表情。
为什么还要惦念着那个人!
狠狠的将手上的碎布扔到地上,杜谨元吼道:“洛研,你应该恨离清晗才对!醒一醒,我要告诉你真相!”
谎言一旦揭穿,洛研一定会对离清晗死心。
那时候,他要洛研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的人……
可是在他停下手后,洛研自言自语的再次陷入昏睡中,透出淡淡粉色的如玉般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再次激起了
杜谨元的欲望。
*** 以上更新于29日03:18/以下更新于30日01:39 我依然是河蟹社会的河蟹分割线***
正当他再次伸出手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有女子的说话声。
“公子,你有什么吩咐吗?”
杜谨元屏住呼吸,凝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已经插上闩,宫女是进不来的。
“难道是睡着吗?”宫女说了一句,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
被打断的片刻功夫让杜谨元稍稍冷静下来,看着洛研因为高热而难受痛苦的脸色,急忙下了床,替他盖好被子,
然后在药箱里翻找着。
今天是无意中发现一直尾随在身后的人无故不见后,才抓住了机会从太医院那里一路溜到阳嘉殿,本以为混进来
会遇到不小的麻烦,可结果却出乎他的预料——阳嘉殿的侍卫全都是生面孔,似乎是换了一批,他撒谎说是“奉
太医院使的命令前来诊脉”的,便轻而易举的进来了。
太子殿下身染风寒,严重到几日来不曾上朝,卧病于床,院使对外宣称“殿下操劳过度,需要静养”,殿下除了
院使和几个贴身侍从谁都不见,也不出寝宫一步。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若是不把握住,恐怕之后就难说了!
杜谨元拿出一个瓷瓶和小布包回到床边,今天无论如何要让洛研清醒过来,告诉他事情,带他离开这个充满谎言
与骗局的地方。
杜谨元聚精会神的先将药丸给洛研服下,然后从布包里取出毫针,仔细的对着阳光看了看,手指轻轻的在洛研的
身上按着,确定好穴道后,慢慢的将毫针刺进去。
洛研的肌肤微微颤栗几下,脸色渐渐地好转。
夕阳西下,屋子里的光线逐渐暗下来,昏暗的空间让人产生莫名的压抑和急噪,但是杜谨元不敢点灯,生怕外面
的人会产生怀疑。他一一小心取下毫针,丢在一旁的布包上,接着轻声唤道:“洛研,洛研……”
不能再拖下去了,宫女很快就会送饭过来。
洛研的眉头紧皱了一下,随后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他感到自己全身酸疼无力,脑袋仍有些发烫,眼前的一切模糊
不清,隐约可见一张人脸近在眼前,可他分辨不出是谁。
杜谨元满心欢喜的握住洛研的手,“你终于醒了,洛研!”
“呃——”洛研用另一只手揉着额头,过了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脸,不解的说道:“谨元?你……怎么会再这里
?”
“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杜谨元说,胸口似乎压着一块石头让他越来越喘不上气。
“什么?”
杜谨元握紧了洛研的手,一字一字的说道:“太子殿下在骗你,你绝对不可以和他在一起!洛研,你现在只能相
信我,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洛研无法理解他的话,“你在说什么?”
“你——”杜谨元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的石头快要到达承受的极限了,“你的父亲,洛章帝……三年多前,已经
去世了。太子殿下一直在骗你。”
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时间凝滞。
洛研歪着脑袋看着杜谨元,许久没明白过来。
“洛研,你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吗?!”杜谨元对无动于衷的洛研急了,摸着他的耳朵,几乎用吼叫的方式说道
:“你的父亲早就去世了!你不可以在相信太子殿下……你,不能爱他!”
洛研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可能?”离清晗拿来信上明明是父亲的笔迹。
“洛研,我不会骗你,”杜谨元的语气坚定到让人毫不怀疑的想法,“我有什么理由冒着被太子殿下的人杀掉的
风险,跑来和你说这些呢?”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日你中毒,我亲耳听太子喊出来的。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把我从你身边调开吗?”
洛研感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变冷,但是他仍然极力的保存着最后一点希望,“令尊重病,你……”
杜谨元怒气冲冲,“不,家父根本没有患病!因为太子察觉到我知道你的身份,怕他的谎言被揭穿,所以将我调
回太医院,还命人暗中监视!”
“怎么可能……”
一阵晕眩,洛研张了张嘴巴,试图说些什么,可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泪水在一瞬间汹涌而出,重新模糊了双
眼,好像有人将他丢进了无底的深渊,光明越来越远,无形的绝望之手将他的心紧紧攥住。
从沉睡中醒来,父亲与姐姐是让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想到或许不久之后一家人可以团聚,他才积极的配合太医
的医治,甚至于——
想要原谅清晗……
清晗表达了真心、不惜一死替他挡下一剑后,他至少现在明白了——当初,清晗是为了活下去,是被逼无奈才领
兵作战,才提着剑闯进了皇宫,灭亡了洛国。
那样的成长环境,怎么可能让一个人甘愿无声无息的死去。
帝王的勃勃野心,岂能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可以说服的?
既然过去的已经不能挽回,既然家人还好好的活着,既然无法去恨……
不如忘却一切,继续爱着他……
可是梦被无情的打破,揭开虚伪的表面,展露出最残酷的事实——父亲竟然在亡国的那一天已经死去?
支持着自己活下去,不去恨的,竟然是一个可笑的谎言?
洛研的眼神逐渐涣散,空茫的望着屋顶,刚刚好转的脸色再次如死灰一般。
杜谨元不禁开始担忧起来,害怕洛研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洛研,你怎么了?”
洛研从杜谨元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反握住他,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洛国故都看一看!”说出这句话,杜谨元有些后悔了,洛国故都路途遥遥,洛研不能行
走,身体恐怕吃不消。而且那里的景象……曾经身为洛国皇储的洛研只怕比现在听到的更加承受不起,这样对他
孱弱的身体无疑是最不利的。
洛研沉默了片刻,说:“好,你带我去,眼见为实,我要亲眼看一看!放心,我的双腿已经恢复了,可以走路。
”
“洛研……”
“之前,”洛研抚摸过唇上一片凝固的暗红色疤痕,冷冷的说道:“你做过什么,我很清楚。我把你当作离清晗
了,所以才……我也无法完全的相信你的话!”
杜谨元狠狠的一揪自己的头发,苦笑道:“好,我带你去!”
第21章 真相大白
自己想要走出阳嘉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说诊脉结束就行。可是洛研大大不同了,侍卫都认识,没有太子殿
下的命令恐怕是不可能让自己带他走出这里的。
杜谨元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就这时,外面响起说话声:“公子,您醒了吗?奴婢给您送饭过来了。”
洛研看眼杜谨元,示意他去开门。
宫女一见开门的是个陌生的男人,吓得手中的盘子差点全砸地上,她越过陌生人的肩头看向靠在床头的公子。
“不用害怕,他是太医。”洛研轻声解释道。
宫女向杜谨元点头行礼,然后低着头将盘子放在桌上。
洛研说:“你出去吧。”
宫女壮起胆子看眼公子和太医,心里觉得奇怪,今日的公子给人的感觉有很大的不同,面目间似乎阴沉了许多,
嘴唇也莫名的破了。
但是她不敢多问,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