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明信无法简单装作没听见。
「总觉得有点担心,不知道他以前都作了些什么坏事。」老板娘的口气不知道是在责备龙还是在担心那个女人,
然后目光不安的眺望着那个女人消失的街角。
「啊,抱歉抱歉,我说了奇怪的事情。你也知道啦,龙以前也很不良过一阵,他小时候可没少害母亲哭泣,最后
还害的他妈妈在这里呆不下去,只能搬走。」
大概是认为比自己孩子小的人全都属于一个世代吧?老板娘一心认为明信对于这一切也都知道,于是沉浸在了往
事的回忆之中。
「君江走的时候我们也都没少骂他呢,而且后来他重新经营花店的时候不是也没加人工会吗?我们当时还想这个
无药可救的小鬼估计马上就会关门大吉,所以也没带过他什么。」
君江大概是龙母亲的名字吧?老板娘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相当有感情的。
「不过转眼这家店子又开了十年以上了。庙会的时候他也一直在照顾孩子,现在已经是个出色的青年团团长了。
」
好象是要对那个离开的女人为龙辩护一样,老板娘提高了声音,「谁也不会再在乎他过去的事情了,对吧?」
听到老板娘征求他的意见,明信暧昧的点了点头。因为他毕竟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情,但是听到了龙母亲出走的具
体理由,他多少还是有点吃惊,龙母亲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孩子,而且自己的家里当时也一片混乱,所以对于花店
关门的事情记忆并不清晰。
大概是已经认定那个走掉的女人是因为过去的事情来找麻烦的,老板娘摇着脑袋看着花店,「那孩子已经充分做
出了补偿啊。奇怪?今天是怎么了?明明不是休息日,却到了中午都不开门。」老板娘叹着气注意到了没有打开
迹像的铁门,「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啊。是不是感冒了?」
「我去看一下。」听到了感冒这个词后,明信才突然意识到平时总是健康十足的龙毕竟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于是慌忙打断了老板娘的话。
「那就拜托你了,要是死掉的话可就要命了。」老板娘认真的说着,然后因为店里面有人叫她所以很快回去了。
明信先试着敲了敲铁门,但是没有反应,如果就这样在大街上敲下去的话对店子的形象也没好处,所以明信绕到
了后门那边。
后门那边龙养的狗波奇正等着什么一样转来转去。
「波奇,难不成今天早上还没带你去散步吗?」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回答,明信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连食物都没给你,龙!龙!」明信越来越不安,用拳头敲打起了门,敲了好一阵之后,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
嘎吱,陈旧的门被打开了。龙一副现在才刚起来的样子,皱着眉头满脸不爽的搔着脑袋。
「啊,你怎么了?明?」
「什么怎么了?你感冒了吗?」
明信想到他昨晚的样子就有点不对劲,不禁对于自己拉着他陪自己的事情觉得非常的抱歉。
「我只是有点睡不着,然后找了瓶酒以后不知不觉就喝到了天亮。」已经中午了啊。龙有点懊恼的嘀咕着。然后
从门里面取出了波奇的狗粮给它放进了盆子里。
「你到了中午都一直关着门,寿司店的老板娘都在担心呢,金谷呢?」明信注意到最近都被见到那个打工的年长
女性,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她说好象家里人有点不舒服,因为这一阵子的天气闹的。」
「这样啊。」明信注视着抚摸着波奇脑袋的龙,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刚才的女性的事情。
「你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用手指拢着乱蓬蓬的头发,龙又回到了房子里。
打扰了,明信说了一声也跟在了他后面,龙的房间里果然充满了酒味。
「你这酒可没少喝啊?」
「也不算很多了。」
龙说着去了洗手间洗脸,明信叹着气打开了窗子换气,然后收拾起了酒瓶和杯子。到了厨房,明信将新的酒瓶放
到了上次来就很介意的大量空酒瓶的旁边。
「你都是一个人喝这么多吗?」
「这又不是一天喝出来的。」
「可是……」
要是说出来的话龙又要说自己像个女人一样了吧。仔细看看的话,就算最里面的瓶子上也没有多少的灰尘。
「你饭也没有吃过什么象样的啊。」
「你这么说对便当店太失礼了吧?」
「不要糊弄过去。」明信冲着叼着牙刷笑了起来的龙噘起了嘴巴。
「如果还有米的话我给你做点粥吧。」
「不用了,要是这样的话先给我沏点茶吧!茶!」龙一边漱口一边指了指放着茶叶的罐子。
明信无可奈何的打开罐子取出了一些茶。
「真是的……头好疼。」大概是酒还没有完全醒吧?龙揉着下巴坐到了电视机前面。现在正好开始播放午间新闻
。不知道是醉酒的缘故还是自己回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龙的样子明显与平时不同,明信想要询问理由却又找不
到合适的语言,只能叹了口气。
……这家的儿子怎么样了?
一想到刚才的女人有可能与龙的情绪低落有关,明信就更张不开嘴了。
「明。」一直对着电视机的龙突然明了一声,「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没想到反而是龙先问到了自己身上,明信想起了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这里的。
「我……」可是看见龙现在的样子,明信实在说不出口,或者说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龙会变成这样的理由,「勇太
打电话来说这里一直关着门,让我来看一下。」
看着点着香烟的龙,明信曰忆起了一点他以前的可怕。
「总觉得有点在意。」
「那小子还真是罗嗦!偶尔关次店又不会死人的!我也需要休息一下的!」龙吐了口烟圈,用左手拿起了茶杯。
仔细看看的话,他放在茶几上的右手手背上有相当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难道是因为昨天打架的事情?」那个看起来就很痛的伤痕,让明信慌忙双手拿起了他的手。
「唔……」
「对不起,疼不疼?怎么办?也没有药品。」明信不禁十分后悔自己昨天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没能注意到龙的
伤势。
「没事了,这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还是冰敷一下比较好吧?还有点肿呢。这里没有急救箱吗?」
「有倒是有,大概在抽屉里面吧?」
「那我自己找了哦。」
明信自作主张打开抽屉后,找到了一个怎么看都没怎么使用过的药箱。里面的药物看起来也相当的可疑,不知道
是什么年月的东西了,但是明信也没有其它办法可想,所以只能勉强找出了看来还能用的蹦带和纱布。
「真是的,你还真爱照顾人。」
「这也算是习惯了吧。」
明信苦笑着检查着龙的右手。仔细看下去的话,小时候曾经见过的人伤也还没有消失,比起在风铃之中看见的时
候,这次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更加让人心痛,只能说这是双很爱乱来的手。
「里面有一个是我自己用香烟烧的哦,是不是很傻?」龙试图像昨天一样,以开玩笑的口气把话带过去。
「我如果像你那样对自己的事情想那么多的话真的会玩完哦。」
勉强挤出来的笑容,转眼之间就不知消失到了何方。龙试图维持住这个笑容,但是却没能成功。
「以前的事情……」
明信好象为了隐藏众多的旧伤一样给龙大面积缠上了纱布。
「就算勉强自己不去想……」
龙偏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看着伤口逐渐被纱布所覆盖。
「也不会因此而消失的,某一个偶尔的原因,就可能触动起深藏在心底的什么东西。」
龙在说什么。明信也模模糊糊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落到了被纱布覆盖的手背上。
「刚才寿司店的老板娘曾经说过,龙已经做出了足够的补偿。」
「这不是补偿不补偿的问题。」龙摇了摇头,「昨天我不是把铁柱冲那些学生扔过去吗?结果那种感觉分外鲜明
的留在了我的手上。」动了一下笔到一半的手,龙又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那种人啦。」
龙放弃了挤出笑容,也放弃了抵抗过去的记忆,长长叹息了一声,「我以前曾经把别人揍到过濒死呢。」
龙告白时的嘴角似乎有些抽搐,他好象为了掩盖一样吊手指遮住了脸庞。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明信无法简单用一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或是这毕竟是过去了的事情来打发掉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的明信只能这么问道。
「我在害怕。」好象是嘲笑自己一样,龙扬了扬嘴角,「即使在打架的时候,我也老觉得下一个被杀的人就会是
自己,我好怕,所以只好拼命挥舞着铁棒。」
龙缓缓的将少年时代无药可救的自己用语言描绘了出来。
「我能四肢完整的活下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我的朋友就死了不只一个。」
「真的?」明信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如果是龙的朋友的话,也就是长女志麻的友人,而姐姐也好,龙也好,原
来当时都是处在那么危险的境地。
「不过也难怪啊,十五六岁就不看前面开快车满街飞驰的家伙会死掉也没什么稀奇吧?怎么说好呢,就好象每天
都在发着高烧一样。」龙好象是在注视着遥远的,已经无法回头的过去一样,「受伤也好,打架也好,无论是葬
礼还是怀孕,大家似乎都乐在其中,大家其实都是为了在隐藏自己的懦弱而拼命。」听到龙的话后,明信倒吸了
一口凉气。
「差劲透顶吧?」
「可是龙你现在……」突然听到龙的询问,明信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摇了摇头。
「已经做过的事情是不会消失的。就好象着伤痕一样。」拉开了绷带,龙露出了已经和皮肤化为了一体的人伤。
「为什么突然这样?因为昨天的打架而变成这样吗?」明信皱起了眉头,心想如果他喝酒和心情低落都是因为昨
天的事情的话,那么被救的自己就有责任让他打起精神来。
「笨蛋,可以激发起我回忆的东西满街都是啦,我自己的手上不都还有过去的痕迹吗?」龙注意到了明信的心思
,苦笑着抚摸着手上的旧伤。
「除了伤痕以外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来了。那时候年轻气盛,就知道尽情去伤害别人。」
十年,不,龙放弃这一切也许已经经过了更长的时间,但是明信知道这一切在龙的心目中并没有结束。
「我给别人带来的伤口一定也还留在什么人的身上吧?」
不要说是结束了,现在这个伤痕一定比当时还更严重的折磨着龙吧?
「即使拼了命想要去忘记自己是什么人,还是不可能会忘记掉的吧?」说完之后好象想起了昨天的对话一样,龙
捋了捋刘海抬起了脸孔。
「明。」龙用说不出复杂的目光凝视着明信,「你要好好珍惜纯洁的自己啊。你看看我!你至少比我要高贵上100
倍!!」
听到了那个无法用自嘲来形容的认真的声音,明信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他的手指,好象被牵引着一样不由自主伸
向了那些伤痕。
「真的。」
明信微微颤抖着抚摸着龙的头发。
「一时冲动……就是这种感觉吧?」明信的手掌抚摸上了龙的面颊,他一次也没有做过那种动作的双臂,不太自
然的抱住了龙。
……不要一个人哭泣了,明。
那个雨夜的声音清晰的回到了耳朵中,他想起了那双不知道其它安慰方法的手臂是如何抱住了自己。
对于安慰哭泣着心灵,这是唯一的方法。
「哪有那种事情,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啊,我可不是像你这样碰你的。」仿佛要抗拒投注到自己身上的关怀一
样,龙强行拉开了明信的手臂。他顺势将明信按在了地板上,用近乎暴力的动作接触着他的肌肤。
「你看,不一样对不对?」
「龙,你是故意的吧?」凝视着龙好象要伤害什么,又好象要自我伤害的眼睛,明信已经不再感觉到害怕。
「昨天我忘记说了。」龙接着明信的手臂松了一下,明信借机搂住了龙的脖子,「龙为我缝号码布的时候,我真
的好开心。龙当时好体贴。」
外面还足够明亮。这次的冲动很明显并不是夜晚的关系。
两人肌肤相触着,倾听着不知道何时下了起来的冬雨的声音。鼓动,仿佛被缓缓的雨声所吸引了进去。
「……你不是,有什么想说的事情吗?」
「没什么。」听到龙在自己肩头发出的声音,明信静静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见龙而已……」明信的声音有点嘶哑。
龙的双臂突然紧紧抱住了明信的背部,「你有时就好象个孩子一样呢。」
龙抬起上半身,将嘴唇和明信重叠到了一起。那是和昨天的只是碰触程度的吻完全不同的深吻,喘不过气来的明
信只是紧紧抓住了龙的肩头。自已接收到的东西如此的火热。疼痛,可是明信又挣扎着不想要放手,因为自己的
幼稚无法追逐上感情的奔腾,明信忍不住渗透出了泪水。注意到泪水之后,龙松开了嘴唇。
「不是的……龙……我……」明信想要说自己没事,但是声音却在颤抖。
龙好象对待易碎的宝物一样轻轻碰了碰他的眼帘,「我真是无药可救了,明明还对你夸下边那样的海口。」龙将
额头贴近了他,泻露出了痛苦的叹息,「你还是不要再来的比较好。」抚摸着明信的头发,龙小声说道。
看着明信皱着眉头抬起脸的样了,龙笑了笑,「放心吧,你很坚强的。」伴随着好象咒语一样的低语,龙松开了
抱着他的手。
「有不好的预感,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懒洋洋躺在秀的房间里茫然注视着天花板的大河突然嘀咕了一句,而秀则在他的身边恶狠狠的瞪着文字处理机。
「什、什么?」立刻就感觉到心虚的秀几乎要跳了起来一样回头看着大河,「我有遵照你的吩咐去传真啊,可是
老也发不过去,所以我一直花了三十分钟左右……」
明明大河没有问到他的头上,秀还是拼命的寻找着借口。他的样子就好象被顽皮的小孩子逼进了死胡同,浑身毛
发都竖了起来的猫一样。
「啊,好象是什么人绊到了电线。所以有一段时旧传真机没开电源。是我让你把完成的部分有多少先送多少过去
的,抱歉,是我不好。那么,让我先看一下你要传真的部分吧。」
大河爬了起来,冲着狼狈不堪的秀伸出了手。这内候秀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策,紧皱着清秀的眉毛缩到了房间的一
角。
「拿出来!你不是要发过去吗?」
「我确实有啊。」秀咬着嘴唇很不甘心的从桌子上取出了一张纸,在那上面只是用很郑重的字体写着下面一行字
,『现在还没有任何可以传真的东西,阿苏芳。』
「我说你啊,就是为了送这种东西在传真机那里花了三十分钟时间吗?」全身散发出近乎于杀气的火焰,大河从
刘海的空隙中怒视着秀。
「我……已经不想和你一起住了。」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虽然每次的截稿都要经历艰苦的攻防战,但是像这么示弱的话秀还是第一次说出来,大
河也不禁大吃一惊。
「因为每天晚上都在一个房间的话,人家什么借口也没法找了啊,比如说文字处理机坏掉啦,因为打雷而停电啦
,身体不舒服啦,发烧啦。」
「这么说你在京都时的那些借口全都是骗我的了?」大河瞪圆了眼睛摇晃着秀的肩膀。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设想都
是真的。
「你自己不是也没有相信过吗?动不动就很讽刺的说什么你的文字处理机还真是容易坏啦。或是我们这边可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