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
明明知道是错误的，却无法争辩，好像怎么说都变成他自己的错一般。
很清楚的知道对方全部是歪理。问题就在于，他无法争辩，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争辩起。
怎么会变成这样？
再一次的，达尔侍卫长发觉，未来某一天能正式成为神官大人的家伙，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男人爱上男人，有那么奇怪吗？」神官将看起来让人垂涎三尺的布丁放在自己面前坐下，嘴角有一抹明显的微
笑，不明含意。
这么直线条的家伙也能在鱼龙混杂的王都混到侍卫长的位置，而且没有被各个派系暗杀掉，还真是奇葩得让他不
忍欺负太多。
说什么因为他的陷害才被流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的，他吃饱了没事干也懒得去做这等小事。不过这种误会
也没有辩解的必要就是，辩解了那家伙也不会相信。
或许……那些家伙们，看中的就是这位仁兄的木头脑袋也说不定。
「是很奇怪。」达尔挠挠脑袋，决定放弃思考这让他脑筋打结的因果关系。再不放弃的话，他的发要变成鸟窝了
。
「请尝尝看。」神官大人微笑着将布丁的一部分移到莫菲斯的盘子里，看那足够多的分量应该还包括了暗夜的部
分。
「谢谢。」莫菲斯礼貌的微笑回去，然后拿起调羹细细品尝。「很美味，神官大人您真是多才多艺的人呢。」
理所当然的舀起一调羹喂暗夜。
那么自然的动作，让达尔十个手指开始发痒，几乎想上前狠狠将莫菲斯纤细修长的手指从调羹上剥离——而调羹
的另一端在暗夜嘴巴里。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像什么话！就是正常的男女关系，众目睽睽，也该觉得不好
意思才是，何况是两个男的！
「不要抢！这个是我的！」
「你都吃那么多了，是猪啊！」
适时响起的那几个凑数跟班的抢夺高喊，让达尔额头挂下冷汗。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其实关注的只有他一个吧？
当事人两个，那些小喽罗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剩下来的除了自己……就只有那个恶魔神官了……
……
整天傻笑，有什么好笑的？恶魔的爪牙、纵容同性相恋的家伙！
「不要吃光，好歹也给我留一点！」看到所剩不多的布丁正在未来的神官大人口下逐渐减少，达尔终于忍不住跳
起来，伸长手去抢神官面前的布丁。
啊！可恶！
手里拿着刚抢到的空盘子，不甘心的看着最后一口布丁在神官大人的嘴巴里消失不见，达尔对神官大人的印象更
加恶劣！
恶魔恶魔！披着黑色羽翼的恶魔！
喃喃咒骂，使劲欺负勺子和盘子的可怜达尔侍卫长没有发现，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就一直被神官大人玩弄于手掌
之上，好像一只被逗猫棒吸引的小猫，从思绪到情绪，全部被对方牵引着，弯来扭去……
「味道如何？」莫菲斯扯开笑容。
唇角向上四十五度，想象着让自己的眉眼闪着光。莫菲斯知道，这样的微笑，是暗夜魔王目前最喜欢的。
看着莫菲斯笑靥如花发了一会呆，暗夜沉吟半晌，保守的回答：「还不错。」
「非常荣幸。」神官大人趁空插话，滑溜得似乎本来就应该这样接下去一般，丝毫没有充当两人世界中第三者的
自觉。
事实上，如此流畅得理所当然的话，确实让人生不起被打扰的厌烦。
「离我远一点，免得我手痒。」冷冰冰的下命令，暗夜确定他很看不顺眼这家伙。浑身充满了光明的恶心味道。
神官大人完美的笑容在脸上凝结了一秒，肌肉僵硬起来。
达尔毫不避讳的大声嘲笑。
「你，很吵。」完全不懂什么叫礼仪的暗夜大人，对耳边骤然大笑得似乎连大厅都嗡嗡作响的声音极其讨厌。轻
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带着强大气势，让达尔先生的笑一下子卡在喉咙口。
巨大的威压！比面见陛下的时候更恐惧的感觉！
原本灌满了吃的东西的嘴巴一下子噎住了。
水、水……
用力抓住桌子上的水壶灌下去，一边咳嗽一边喷水和食物碎屑，好半晌才从窒息的危险中拉扯回来。
回神的第一件事，达尔侍卫长首先跳离三大步。
这家伙、这家伙——极度危险分子！
第五章
「莫儿菲斯先生，莫儿菲斯先生！」急促的敲门声，在清晨响起。
房间内，莫菲斯的喘息为之一顿，随即挣扎起来。
「别理他……」暗夜迷蒙着眼，一边更加细致的吸吮着，诱哄分心的小家伙继续缠绵。
酥麻的感觉一波又一波，从身下颤栗着沿脊柱向上传递，愉悦快感让莫菲斯的身体也忍不住想要随之起舞……
「莫儿菲斯先生，您在家吗？」
门外的声音仿佛电光雷闪一般，瞬间劈开重重迷雾，让莫菲斯迷蒙的双眸顿时清醒起来。
坚决的推着暗夜，莫菲斯半无奈半恳求，「别闹了——嘶！」
伴随暗夜欲求不满的最后一记吸吮，甚至故意坏心的卷起舌尖，在敏感的顶端密密轻舔，莫菲斯闷哼一声，差点
支撑不住身体，全身绵软下去！
什么时候学得那么快！
毫无杀伤力的瞪视，换来暗夜轻笑。发现自己对莫菲斯有着巨大影响力，暗夜的满足感上升，原本欲求不满的黑
脸一下子好看了许多。
「记着，你早上欠我一次，看我晚上收拾你。」附耳轻佻而恶质的声音，使得莫菲斯又瞪视了一记，耳根也红了
起来。
「莫儿菲斯先生，莫儿菲斯先生！您醒着吗？」持续不断的敲门和喊声，仿佛确信房间内有人，不折不挠的继续
着。
暗夜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就是这个声音，害得早晨的温存时间蒸发！
◇◇◇
迅速穿戴整齐，并且确认宽大的魔法长袍能够完美遮掩身下凸起，莫菲斯赶快打开门。
听声音，是铁匠大伯。这么大清早，又着急，是有什么事情？
「莫儿菲斯先生，这么早就吵你们真不好意思，」铁匠大伯一看到莫菲斯，就急急忙忙的道歉，「可是我家两个
女儿，从昨天开始就很奇怪，一直关在房间里傻笑！」
傻笑？
莫菲斯略微想了想，有些担心。除了疯病，好像没有其它能对得上这症状的。「走吧，我去看看。路上你再细说
。」
当下，莫菲斯拖了铁匠大伯就往外走。
——「这两个丫头之前都好好的，突然就这样，像被下了咒术……」
远远的，飘来铁匠大伯的详细描述。
暗夜看着洞开的大门，眼眸幽暗看不出情绪，只有抿成一直线的唇，稍许泄漏了些情绪。
不但欲望无法得到满足，连存在感也不见了。莫菲斯就这样忘了他的存在，跟人跑了。
有种很不舒服的情绪盘旋而上，超越了欲求不满。想要跟上去，又似乎有什么线牵扯着，一端在不知名的深处，
另一端，连接着「自尊」。
生气，却不知道在生什么气，然而脑海里跳出「莫菲斯」三个字时，又有强大的否定重重压下。不是生莫菲斯的
气，区区人类蝼蚁也不值得自己生气，难道……
竟是在生自己的气不成？
想了许久，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无解。
◇◇◇
「婆娘开门，我把莫儿菲斯先生找来了！」铁匠大伯用力敲门，很快，铁匠大婶打开门，请了莫菲斯跟铁匠进去
，重新又把门栓上。
铁匠大婶看起来也很憔悴，眼里有些血丝，似乎一晚上没睡的样子。平常总是乐呵呵的脸上布满愁容，时常抱在
手上的宝宝也不见踪影。
一路上，铁匠大伯详细的跟莫菲斯说了情况。
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只从两天前，平常经常拌嘴的最大的两个女儿，突然一反常态，躲在卧室里说起悄悄话来，
还不时传来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原以为两个女儿终于想通了，要姐妹和好了，铁匠大伯跟大婶都乐见其成，还煮了一顿丰盛的肉干晚餐。但这姐
妹俩都推说不饿，没下来吃饭。
家里孩子多，地瓜干之类的零嘴也备得多，夫妻俩只以为她们关上门聊天吃东西，自然是不饿，也就没往心里去
。
谁知道，昨天一天两姐妹还是没有出门，关在房间里一个劲儿傻笑，中间大一点的那个出了一次门，拿了一点水
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再粗线条的铁匠大伯也发现不对劲了。这两个丫头一丁点东西没吃不说，昨夜还一直傻笑不停，似乎中间还吵了
几句，之后就是乒乒乓乓的桌椅倒地声音。
门一直撬不开。
这门是还在修建的时候，铁匠大伯特意打的新式铁门，自从自家装后不久，各家各户装的都是这种新式铁门，这
些曾经是铁匠大伯的骄傲，但这时候却是最大的障碍。
蹲在房门前面，无论说什么，房间里的两个女儿都不理会，守了足足一夜，铁匠大伯终于无奈，请了莫菲斯来。
然而，莫菲斯上楼，看着这黑漆漆的铁门把手，也是无奈。
药师不是神，隔着铁门，再高明的药师也只能干瞪眼吧？
「有窗子吗？」莫菲斯无奈的问。
「窗子是有，只是也是铁窗，都锁着呢。我昨天去看过了。」铁匠大伯无奈的摇头叹气。
早知道就不用门栓了，哪怕是七巧锁，也不至于站这里干瞪眼没办法。
许是听到莫菲斯的声音，门内的傻笑突然停顿了两秒。然后突然是乒乒乓乓的翻桌倒椅声音。
——「是莫儿菲斯先生吗？」
——「莫儿菲斯先生？」
急切的两个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你们两丫头——」
终于听到女儿的正常声音，铁匠大伯眼睛一瞪就要发火，却被莫菲斯制止了。
先听听她们要说什么。
「是，我是莫菲斯。」
——「可以给我一根您的银发吗？」
——「请给我一根您的银发好吗？」
一模一样的要求，仍旧是急切的声音。说完，房间里仿佛愣了一下。
「你这个死丫头，是我先说的！」
「你才死丫头！凭什么你说了我就不能说！你想独吞吗？门也没有！」
「我就是想独吞！你这个小丫头凭什么跟我争，再长几年吧！」
「我就比你年轻，你妒忌吗？妒忌也没用！咱们各凭手段，反正只有一件，看谁能拿到吧！」
「我比你绣得快多了！再两天就能绣好了！」
「两天有什么用！反正有五天时间，我绣得比你漂亮，比你仔细！哼！」
然后又是乒乒乓乓的桌椅声音，幸好，似乎只是互相赌气，倒是没有动手的样子。
铁匠大伯跟铁匠大婶都听得一头雾水，莫菲斯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三个人只站在门口发呆。
听起来还中气十足，说话吵架条理也清楚，不像病了的样子？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终于，大一点的女孩斯斯文文的声音响起，「莫儿菲斯先生，让您见笑了。只是我们姐妹俩
有些秘密，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所以……」
所以了半天，没有下文。铁匠大伯眼睛一瞪，又想发火，大婶连忙捂住大伯的嘴巴，不住摇头。
好不容易女儿肯说话了，要让老头子这么一吼又缩回去了，怎么办？
「莫儿菲斯大哥，如果您不在，爹娘肯定是要生气骂我们的，我们才锁了门的。您帮忙劝劝他们，只要五天时间
，之后任打任骂，怎么都行，好吗？」年轻些的声音从门里传来，顿了顿，又别别扭扭的哀求，「您、您能不能
……能不能……」
扭捏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不出那话来。
不管哪里的风俗，跟异性要头发，都是赤裸裸的表白了。可莫儿菲斯先生虽然如同画里走下来的人物一般，却只
能远观不敢亵渎。长得太超凡脱俗，让人连爱慕之心都难以升起。
想要发丝，却不是那种意思，实在无法开口。
「是要一根发丝吗？」莫菲斯善意的替对方问。
「是、是的，可是我们姐妹不是那种意思，只是真的有用……」说着，声音低下去，大约是脸红了，不好意思。
「别理她们！」铁匠大伯听得火蹭蹭蹭直往上窜，大眼一瞪，顾不得大婶阻拦，急急吼了起来，「这两丫头肯定
是中了邪了，要头发肯定是拿去下咒！我去拿斧子把门砸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匠大婶用力拉扯也没拉住他，只得看铁匠大伯「噔噔噔」、气势汹汹的下楼去，揉着发酸的双手，叹道：「老
头子，这门你又不是不知道，全是用了最好的精铁，打了半尺厚，要不然这两丫头也不会选了躲这里。要能砸，
早就砸了不是？白费你力气去拎那大斧头。」
回转头看到莫菲斯正在认认真真打量这大铁门，铁匠大婶又叹了口气。「看来这两丫头真不是中了邪，还劳烦莫
儿菲斯先生大清早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无妨。」莫菲斯笑了笑。「两位女孩中气十足，又说了五天，我过五天再来看看吧。」
若是还不开门，就请暗夜帮忙开一下，应该不算困难。
一边说着，一边真拔了一根长发，从底下的门缝里塞了进去。「两位小姐，头发我塞进去了。」
用头发下咒的事情，确实有这样的用法，但要施法者比本人能力高出数倍才行，何况有暗夜在，莫菲斯并不担心
。有了这根头发，暗夜大约能找到这一切的根源吧？
「哇！太好了！」两位少女欢呼了一声，随即又争吵起来——
「是我的！是我的！你别动，一会断了怎么办！」
「明明有我的一份，姐姐你太贪心了！」
「你是妹妹，自然要让着姐姐一点！小女孩子家思什么春！」
「你才思春呢！有我一份就有我一份，我来保管就好！别扯啦！一会扯断了！」
「凭什么让你保管？我不信你！啊啊！」
静默了一分钟。
「这下好了，断了吧？一人一半，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哼！」小些的女孩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又是两人各自拖着
凳子，不说话了。
铁匠大婶有些尴尬的看着莫菲斯，想要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半天，还是没找到话说。楼下的铁匠大伯看来已经找
到斧子了，笨重的铁器拖着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
婉言谢绝了铁匠夫妇留他吃早餐的好意，莫菲斯沿着块石铺就的大道，慢慢悠悠的往回走，阳光明媚，照着中央
喷泉上的水泛起了小小彩虹。
往常这个时间，这一片应该很热闹才对。不知为何，今天早上却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壮汉和老人孩子，端着大海碗
，一边聊天一边吃早餐。
「早，小札伊，札伊大叔。」
「早，莫儿菲斯先生。」
「早，莫儿菲斯，你刚从老铁家出来吧？他家女儿怎么样了？」老札伊端着大碗，好奇的问。
「铁匠家的两位姐姐出门了没有？」小札伊也是一脸好奇。
作为本镇著名的包打听，小札伊对各家各户的八卦热衷程度，远远超过本镇任何一位女性。
「两位小姐应该没什么事。」莫菲斯笑了笑。
小札伊变着法子缠问不休，莫菲斯只笑，不答。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小札伊闷闷不乐的端起搁在水池边的碗，呼噜呼噜喝了半碗粥，才郁闷的说，「这几天镇
子里怪怪的，那些姐姐都不知道在忙乎什么，也不找小札伊玩了。一个个神秘兮兮。」
无心的一句话，让莫菲斯心中一动。难道这秘密，不止铁匠大伯的女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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