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道:“陪你自然没关系,只是酒别喝了。”
廷宝哪里肯依,只是撒娇耍赖,皇帝原是宠惯了他的,再加上此时又心存歉意,自然拗不过他,只得陪他多喝
几杯,幸而後来千哄万哄,又签了许多不平等条约,方才使廷宝肯放下酒杯。
一夜宿醉,皇帝竟没去早朝,举朝哗然,因天子一向十分勤谨,日日视朝,登基三年来今日还是第一次废朝。
除了皇帝,大概只有一个人知道原因。
廷宝天没亮就拉著御七出门了,仿佛逃跑一般,有多远就跑多远。
御七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坐在轿子里:“这麽早,你逃命呢?”
廷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个人坐的笔直,眼睛望著外头,仿佛能穿透轿帘忘到外面一样,神情带著几分怔忡
,几分不安,却又带著几分满足的样子。
御七伸个懒腰,又倒下去想睡觉。
到底是睿王爷,轿子都特别大特别舒服,想来每日出来自有大内侍卫开道,再大些都没关系。
快要睡著的时候却听到廷宝轻轻说一句:“跟逃命也差不多。”
睡意全没了。
似乎有种不安的预感蔓延开来,御七一时不知说什麽。
从来没见过廷宝这个样子,身有天子爱弟和天下第一教教主的双重身份,廷宝永远神采飞扬,顾盼神飞,从没
有什麽事情能难倒他,那种自信,那种无往不利的手段,竟是仿佛成了他的招牌一样,从没有什麽时候离开过
他。
除了今天,除了现在。
御七心里不知是什麽感觉,昨晚自己醉倒的时候记得他还好好的,和他的皇帝哥哥亲亲热热的,那个温柔的皇
帝看著他的时候更是温柔十足,眼神怜爱,真连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何况是他?
今日倒是稀奇。
不由的叹口气,自然是有大事发生了吧,说实话,在那种眼神那种温柔下不动心才有鬼呢,且是那种十分不解
风情的鬼,自然不会是廷宝,这麽任性无比的廷宝,何况,谁都知道这家夥对他想入非非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情了。
最记得有次在总坛,看廷宝一个人坐在後面大院子的花架子底下喝酒,花香酒香缠缠绵绵,他们几个从外头回
来,就见他一边喝酒一边唉声叹气,吓人一跳,忙都围过去,没承想他竟然叹口气:“唉,相思已入骨!”
真真啼笑皆非,人人翻个白眼,都走了,留他在外头思春。
今日这个样子看起来这麽严重,加上昨日都喝的那样子,结果自然可以猜想,这酒後乱性後果自然十分严重。
想了半日,方才说:“也不至於,大不了回去做你的宝公子罢了,谁能奈何你?就算是朝廷也是束手无策把。
”
廷宝淡淡一笑,竟还是不肯说什麽。
看起来竟比想象的严重呢。
只好又劝说:“我知道你这次回来原本心里就不太舒服的,也是,就这麽不明不白的在外头那麽久,谁也会气
闷的。也怪我,原不该把我那些小事情告诉你,越发让你偏执了,昨儿又那麽拼命喝酒,实在难免…………不
过既然做都做了,也只得罢了,难道他真的舍得要你的命不成?大不了在外头躲几日,等他消了气再回去,撒
个娇,赔个不是,也就罢了…………”
说著说著,不由的闭了口,廷宝十分奇怪的盯著他,等他住了口方才慢悠悠的说:“你觉得我做了什麽?”
第六章
御七期期艾艾半日,怎麽也说不出来,廷宝屈起手来啪的一个暴栗敲在他脑门上:“死小子,乱想些什麽呢。
”
御七十分委屈,抱著头,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过一会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的小声抱怨:“我知道你干了什麽?这麽不明不白的样子,反正你这种人干了什麽
也是可能的。”
廷宝虽心情十分低落,听到也忍不住想笑,却又板著脸,拿出宝公子的款来:“少胡说,你把自己的事情弄好
就不错了。”
御七哪里怕他,只是一说到这个事情倒是没了生气一般,倒下去:“是,不敢管你,还说要帮我,时时揭我伤
疤,你这麽厉害,怎麽今儿要逃命了?”
廷宝不理他,只把头搁在膝盖上,蜷成一团,十分难过的样子,眼中晶光闪耀,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御七十分後悔,连忙挨过去,陪著笑说些闲话开解,至於到底怎麽了,竟是再也不敢问的。
廷宝原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过了一会子也就有了笑容,又听御七提起以前的光辉战绩,果然兴奋,笑道:“
罢了罢了,就算回不去,便依旧做我的宝公子,也不见得多大的关系。”
御七眨著眼睛,欲言又止。
廷宝笑道:“偏不告诉你,让你闷死好了。”
气的他半死。
廷宝只说:“反正事情大了,我一时半刻也不敢回去,等我把你丢出去了,我便回总坛窝著,天天吃喝玩乐,
也过几天好日子,不然,以後也不知道有没有安生日子过呢。”
忍不住叹口气。
御七心里痒的要命,偏偏这人又说些零边碎角的吊胃口,一句爽快话不肯说。
廷宝笑:“你就把心思放他身上罢了,自己的事情还弄不清楚呢,倒来管我,当心我脾气上来了,可不管你。
”
御七再不敢作声,只低著头闷闷的,眼睁睁看廷宝一路上悲秋伤月,情形说不出的好笑。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方才到了御剑山庄,廷宝瞟他两眼:“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先去看看。”
御七点头,忙又说:“若是他惹恼了你,千万看我面子上别和他计较。”
廷宝好笑:“我虽没见过他,倒也知道他原是出名的温和性子,你只管放心,我不会伤了你的宝贝的。”
御七红了脸,恨恨的骂一句,看他出去了。
自然是心急的了不得,度日如年般,频频张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见廷宝一个人走出来,御七仿佛被泼了盆冷水般,呆呆的坐在哪里,竟至脸色灰败,眼睛
也黯淡下来。
廷宝倒没注意,笑嘻嘻跳上来,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说完了方才看到御七的样子,眼珠一转,立即明白了,嗤一声笑:“瞧瞧你这样子,被人抽了筋似的,哪里就
至於这样了,真是没出息。”
御七说不出话来,只怔怔的盯著廷宝。
廷宝原想捉弄他一番,这个样子倒是怕了,真怕太刺激了他,便笑道:“我说了我出马一定没问题的,你竟不
信我,如今不是好了?咱们回总坛去,明儿他自然来接你了。”
御七总算缓过神来:“真的?”
廷宝连手都痒起来,啪的又在他头上敲一下:“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没他你就要死了不成?实在丢人。”
御七低头:“你以为我喜欢?你倒是没遇到,你遇到了只怕比我还不如呢。”
廷宝咬牙:“我没遇到?只不像你这麽一副死样子,小七,你听好了,明儿他上门来你可别没出息的一见他就
扑过去,好歹也摆点子架子,不然我可不饶你。”
御七忙笑道:“是,是,是,宝公子教训的是。”
廷宝笑,轻轻踢他一脚:“这下子你倒是跳得起来了,瞧瞧你那轻狂样,跟吃了蜜蜂屎似的,叫我哪个眼睛看
得上。”
御七此时心里十分快活,哪里还管他说话难不难听,只是一径笑著,十分高兴。
廷宝见他这样,想到自己,竟忍不住长叹一声。
第七章
总坛里十分清净,御七过去了,其他人又都在外头不知道做什麽,所以廷宝天天在总坛醉生梦死,竟没人敢来
说一句话。
他也什麽事情都不管,就有什麽手禀来了都往书房的桌子上一丢,再看也不肯看上一眼,只顾著喝地窖里的美
酒,挖空心思过日子。
也就自然不知道外头已经天下大乱了。
天子爱弟,御封睿亲王爷的失踪,自然是大事,天下惶恐,人人议论,朝廷派出大批兵马到各地寻找,又悬出
极高赏格征求睿亲王踪迹,一时间竟连海外各属国也惊动了,纷纷上章,也派出人力加入寻找,搜寻极细致,
仿佛天罗地网一般,偏偏就是连睿亲王一根头发也没找到。
事情闹的如此之大,廷宝麾下各大堂主不由惊疑,也都派出人手搜寻,偏偏竟没想到这人是回了总坛,正消遥
呢。
皇帝在宫中心急如焚,廷宝此刻却只在院子里头那紫藤花架子底下呆坐著发怔。
原是极舒服的地方,紫藤正开花,一架子繁花似锦,淡淡花香缠缠绵绵而来,手边放著一杯十分澄澈的美酒,
酒香缠绕著花香,十分醉人。
廷宝却似无心,只呆呆看著不知哪一处,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悲苦。
这麽多年的痴恋也只是这个结局。
虽然知道这本是极无稽的事情,虽然知道理所当然该是这结局,原本是不肯说的,有时候想只要深深埋在心里
,时时在他身边也就好了,就算永远作不成情人,却还是最亲爱的兄弟…………
偏偏那天喝的太多,被他流放本就十分委屈,又兼御七那麽一哭,自己心中也不由的如压了块石头般,几乎要
喘不过气来,也就忍不住要喝酒,喝的半醉,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
哭的那麽伤心,他又那麽温柔的哄劝,哪里还忍得住?
竟就把心里藏了那麽久的心事说了出来…………
可是…………
他那麽错愕的样子,那麽仿佛烫手般就松开了原本紧紧抱著他的手,一副不知道说什麽的样子……
还用他说吗?这麽清楚明白的知道了,不必说了。
廷宝只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或许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他也不会在意了,只说:“这话我原不想说,只是今
日说了我也不会後悔,也罢,死了心倒还好些,哥哥也不必放在心上,只一件,今後我若不在哥哥身边,还求
哥哥自己保重些,别的我也顾不得了。”
这番话说得也不知多艰难,心中麻麻的发痛,手脚冰凉,总觉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只是,这怨不得任何人啊,若真要怨,也不过是造化弄人,如果他不是他的亲弟弟,如果他不是男人,或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