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萧影风的手,剑一般的冲到了寒枫的门口,轻轻的推开门。这个房间比自己的小很多,房间里有些暗,窗上的帘都拉了起来,桌上放了一个檀炉,熏着浓浓的安魂波斯香,只一盏小小的灯,隐约的指明着家具的摆放位置。
枫枫好像睡着了。可为什么把头埋到被子里,以前可从来不这样的呢?被子上的褶皱不停的起伏着,还有些急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
“是月华哥哥吗?”被子里传出一个很细微的声音。
枫枫还没有睡??
“月华哥哥为什么不理我。不要枫儿了吗。呜呜呜。”
枫枫哭了??怎么哭了。月华快步走到寒枫床前,坐在床边,低下身,拉开被子,露出寒枫的头。虽然被熏香掩盖了很多,可总觉得有一点什么怪怪的味道。“枫枫,你怎么了。”
“月华哥不要不理我,不要讨厌我,不要不要。”寒枫看见月华,突然激动起来,急欲起身抱住月华。可是刚撑起来一点点,下身的疼痛阻止了一切的行动。早就看见了跟在月华身后的萧影风,望着一脸担心自己的月华,放肆的大声痛叫起来。
“枫枫,枫枫!!”月华不知道寒枫伤的如此厉害,甚至连起身都有问题,心里异常害怕“你怎么了!!不要吓哥哥。”
可寒枫还是装着一脸无辜的样子,咬着牙,泪眼朦胧的看着月华:“枫儿有错。可是月华哥哥不要不理枫儿,不要不要!”
“我怎么会不理枫枫呢?谁说的??”为什么枫儿总说自己不要他了呢?怎么回事。就算摔了一跤,又怎么会是他的错呢?难道真的摔坏了脑子?不可能!就算傻了,也不可能说自己不要他了。一定是谁这么吓他了。
寒枫捂着脸,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似的,不住的哭。
这更勾起了月华心里的种种疑惑。温柔的掰开寒枫的手,紧紧地握住,吻了吻寒枫的前额,安抚着寒枫:“枫枫不要害怕。月华哥哥永远都会在枫枫身边的,永远都会保护枫枫。枫枫告诉我,枫枫怎么会摔倒的?又是谁说我不要枫枫的?”
寒枫犹豫了很久,看看萧影风又看看月华,好像心里作着很深很深的挣扎,最终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道:“是主人。主人说月华哥哥一定会讨厌枫枫,这辈子都不和枫枫玩了。主人不要我说的。”停顿了一下,有急忙补充到:“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主人,对不起月华哥哥。月华哥哥千万不要怪主人。主人只是不想让月华哥哥担心。”说罢,又大声哭起来。
“枫枫不要怕哦。要我呢。”
就在月华转头的一瞬间,萧影风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是因为月华生气的看着自己,而是寒枫趁此机会正用那犹如最毒的眼镜王蛇一般的眼神,仇视着自己,当月华回头时又转瞬即失,复之以那可怜和无辜的伤心。
第二十四章:寒枫之戏
仇恨只是一粒种子,心伤是肥沃的土壤,身伤是滋润的雨露,愤怒是灿烂的阳光。当万事俱备,而压抑如东风长时间吹拂着而经久不消的时候,仇恨完美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了。
为了争取生存的空间,大家都是逼不得已的,吸尽所有的养分,杀尽所有的异类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安宁、平静、助人为乐、善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什么用。只有残暴、卑鄙、不择手段才是王道。
不要怪谁,所有的起因都只是为了生存,只是为了得到。
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去伤害你的!可是,现在却不能不这样做了。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人和你永远在一起,他和我,只能选一个。一切已经开始了,没有结果,就不可能停止的。
虽然有些残忍甚至是残酷,但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快乐,我们会回到从前那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们一起炼药,我们一起去做实验,一起体验游走于青山绿水的人生,我们只做想做得事情。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憔悴,这么忧郁,这么伤心,我不会让你为我胆战心惊,为我整夜整夜的不睡。
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就可以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再也没有坏人来破坏我们的幸福,再也没有人强迫你和我做我们不想做的事情。
到时候,我会让你永远忘记他。忘记那个禽兽一样的人。
“月华哥。”寒枫拉了拉坐在自己身旁有些出神的人“你去睡会儿吧,我没事的。”
“噢,不,没关系。我在这儿陪着你就好。”月华猛灌了一杯茶水进肚,醒了醒神。
“可是你已经有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寒枫那略带忧郁的瞳孔,映着洛水城蓝的发亮的天空,显得更加清澈,洁净。
“枫枫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现在和枫枫在一起,我才能安心。”月华的话那么坚决,那么不可质疑,让寒枫找不到机会用其他的词语去劝告自己可爱的哥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十天了。寒枫的身体上的伤好了很多了,已经可以下床轻微的走动,自己动手吃饭。可是,除了月华和萧影风,寒枫拒绝见任何人,有时甚至这两个人也不想见,一个人依在窗口,看着窗外的花开花谢,等待着天空中的云起云落。有时运气好,会有一只鸽子落在窗口,就好像知道寒枫的伤心和苦闷,寂寞与愤恨,任寒枫轻轻的抚摸自己,把玩自己。
寡妇老板爱花,凤仙、石竹、鸡冠、风铃草、白头翁、紫丁香、唐菖蒲、紫薇种了满院,夏天的气息在这里变得很浓洌。萧影风一行住的翡翠楼背后还有一小池塘,假山突兀其中,荷花、睡莲安静的伴着锦鲤畅游其内。
荷花,除淤泥而不染,自古高洁而不可亵玩。月华、寒枫一坐一躺,静静的赏着荷。但若说是赏,还不如说正好有一池荷正摆放在眼前,不想看也逼迫似的进了自己的眼;若说静,还不如说月华的疲倦、寒枫的心机让两人只能在认为太沉闷,必须打破这样的寂静时才无话找些话说。
“我们俩出去走走,好不好?”寒枫探起身,把头搁在坐在草地上的月华肩上,带着一点撒娇,一点恳求。
“枫枫还没有好呢,再休息两天好不好?休息两天我们再出去。”月华觉得自己的头很迟钝,有些昏昏沉沉的。
“可是,可是枫儿觉得好难过。枫儿想出去走走。”寒枫有些委屈。
“那,那我去和小爹说一声。”月华见不得寒枫伤心,更不想让寒枫觉得委屈,毕竟受了重伤已经够可怜了,更重要的是没什么精神去和寒枫争执,只好退让了一步。
“不,不要对他说。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就好。我不想让他说我老霸占着你。我知道,他是这样说的。他很我,我也知道。”
“怎么会,小爹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月华有些吃惊的看着突然变得很惊恐的寒枫,为什么每次说到小爹,寒枫就这么害怕呢“枫枫,告诉我,是不是小爹让你摔伤的?为什么我每次说到小爹,你都那么紧张。”
“没,没,没有。怎,怎么会呢。”
“枫枫,不要怕。告诉我实话好不好。”寒枫低着头闪烁其词,更让月华怀疑,抓着寒枫的双肩,逼问着,希望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不,不是。求你了,月华哥哥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寒枫更加惊恐,挣扎着想摆脱月华的钳制“真的不是。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月华哥不要怪主人。主人只是,只是因为爱你才……”
“才什么。枫枫,你说啊。”
“才不想告诉你我受伤了。只是这样。月华哥不要再问我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寒枫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脸色发白,身体不住的发抖。
月华好像更坚信了什么,紧紧地拥着寒枫说道:“好好。都是哥哥不好,哥哥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我们不告诉小爹,不告诉任何人,就我们两个人。”
扶起寒枫,寻了风水居的小门出去。街上还是与来时一样的人来人往,一样的酒店林立,一样的很多稀奇古怪,一样的很多眼花缭乱,可是心情不一样了,趣味也就不一样了。盲目的走在大街上,热闹变成了别人的,诱人的美食变成了别人的,精彩的表演变成了别人的。
头很昏,本来是扶着寒枫走的月华,渐渐的变成了依着寒枫而行。
“枫枫,我有点累了。我们坐哪休息一会儿好吗?”月华觉得自己的眼皮好像快支不起来了。
“月华哥哥,月华哥哥!!”寒枫拍着倒在地上的月华的脸。可月华怎么也叫不醒。
四周立刻围了一些人来,有的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你家的大人呢?”
有的人叫着找郎中。
而更多的却只是站在一旁或交头接耳,或静静的看着“戏剧”的发展。洛水城繁华,好人多,诈骗的人更多。萍水相逢,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阴谋。万一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到时候怕扔也扔不掉。
“娘,娘,你在哪。月华哥哥,月华哥哥。”寒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看着寒枫楚楚可怜的哭起来,微观的妇人都动了恻隐之心。
“哎呀,肯定是两个孩子和娘亲走丢了。”
“真可怜啊!!”
“孩子,不要哭,你娘肯定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是啊。我看我们还是先把那个晕倒的小孩子抱到大夫那儿去看看吧。”
可是仍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上前去帮他们,大家仍只停留在说说而已,谁也不想走出哪怕是谨小慎微的一步。
“怎么了,怎么了!!这么多人居然敢挡我们斐星山庄凌夫人的轿子。”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拿着官家的大刀,指着人群大嚷起来。
接着,一八抬大轿,稳稳的停在人群之前。
第二十五章:秦虎的危机
这是太糟糕的一天,虽然一切都是那么温暖和明媚。秦虎看着寒枫在大街上做戏,明知道月华会被寒枫骗走,却不敢挪动一步上前戳穿。
如果我当时去阻止,或许你就不会受那些无端的苦,或许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或许我们真的可以相守与共、永远不分离,但我却没有。秦虎在后来十年的时间里,总是这样责怪自己。如同心魔,无法自拔。当然,这是后话。
秦虎是知道的,知道寒枫的那个永远的噩梦,秦虎的卧室就在那房间的下面。即使寒枫的恐惧、憎恨、哭叫声全部埋在了被子和枕头里,但对于一个彻夜失眠的人,对于一个早懂人事的人,楼上的敏感,又怎么能逃过呢。
那天,房间里只有寒枫一个人,秦虎这样问过寒枫:“为什么不告诉月华。如果月华讨厌萧影风,他也就是你的了。”
“你想利用他的善良而伤害他吗?”寒枫头也不回仍然依窗静静而坐。如果不是这句轻微的话,秦虎也许会认为,寒枫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这个未经允许不得入内的房间了。
秦虎经常怀疑,寒枫的年龄,真的和月华一样只有八岁吗?同样是在意梦岚宫长大的,寒枫为何如此早熟,而又深藏不露。毫不起眼,默默无闻的跟在月华身后,咋看以为是在寻找月华的庇护,深交才知道,其实正好相反。
“但是,我知道你比萧影风还爱你的月华哥哥。”
长久的沉默,只换来了一句“所以,我更不想利用他,不想伤害他。”
经过了很久的思考,秦虎才明白,寒枫为什么当时只说不想利用和伤害,而不是说不会利用伤害;才明白寒枫为什么一个人都不想见,总是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天空;才明白寒枫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经过了很久的思考,秦虎才发现,那时候,因为寒枫的话,自己才拒绝了那个阴谋,而寒枫却因为这个阴谋说了这句话。
太多的时候就是这样,自以为高人一等,却发现原来和其他人一样普通、碌碌无为;自以为得到了真理和勇气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错误的欺骗。
看着那八台大轿中的女人走了出来,是那天萧影风拥抱而气走了月华的女人。看着人群全散开了,看着那女人让人把月华抱进了轿子,恭敬的携着寒枫的手把寒枫请上轿。看着起轿,看着他们朝城门口走去。
萧影风不是很爱他的宝贝吗,为什么偏偏今天没有跟出来?难道是因为自己犯下了滔天之错,就愧疚难安,就很放心把月华交给那个自己伤害过的人吗?祸不单行,就是这么着来的吧。你以为你错了,你放弃了,不堪设想的噩梦也就接着来了。
是不忍,也是不甘心,秦虎明知道危险,却紧紧的尾随在了那八抬大轿之后。这顶绿呢顶子的大轿,同时坐两三个人是没什么问题的。抬轿的人神情悠闲,好像并不是那般做苦力的怨夫,倒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个个都忍不住喜笑颜开。
出了洛水城的西门,是一条蜿蜒的小官道,路旁种植了无数芙蓉,又以三醉芙蓉居多。“三醉”花大如斗碗,花蕊金黄,花瓣一日三变,早晨白色,中午桃红、晚上深紫而凋谢。而今树上只有绿叶婆娑,这还不是开花的时候,不过在九、十月间,这里必定是格外醉人的。
在官道上徐行了半个时辰,行人渐少,岔路之口,轿子突然停了下来,抬轿的人也四散而开。轿子里却久久没有动静。这是怎么回事?
秦虎身旁的掩护已经越来越少了,若现在上前,很有可能深陷险境。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秦虎才会觉得有萧影风该多么的好。可是这个大笨蛋不知在什么地方反省去了,自己的小宝贝就要被人抢走了,却还浑然不知。
想当初,一行二十几人保护着月华,严密细致,密不透风。而现在居然只剩得我一个小乞丐还守在他身边。这是天意吗!?
实在有些可疑。他们停在这路中间是做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秦虎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小心翼翼的迈出了树后的阴影。亦步亦趋,左顾右盼,终于挨到了轿边。
心里不断的打着鼓,紧张和害怕就像两可不断生长的巨树,怂恿着自己退后,退后。人性的本能告诉秦虎,轿帘的背后必定隐藏了致命的危机,逃跑,找救兵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对月华的那份儿执迷,却又在自己耳边不断而坚定的说,掀开他,月华就在里面,哪怕只是看上他一眼也是值得的,快掀开啊,快掀。
右手危颤颤的伸到帘子边,又危颤颤的放下。反复了两三次,终于连自己也觉得如同要崩溃了一般。握紧拳头,闭眼定神,那日在河边,月华的笑颜又浮现在了眼前。是的,紧紧因为这一笑,这错觉的温柔一笑,早让自己鬼迷了心窍。
睁开眼,就像准备着英勇就义的英雄,大义凛然,没有了半丝犹豫。帘掀开一半,动作却在此时定格。这是什么个情况?秦虎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秦虎公子,本座在此足足等了你一个时辰了。真是好耐性啊。”
这是说你好耐心,还是讽刺我?月华呢?寒枫呢?那个凌夫人呢?我明明跟着月华他们的轿子,眼睛一刻也没有闪失过,绝对不会跟错的!
这个轿子里的女人到底是谁?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声音娇喋喋、笑盈盈,像只有十七八的少女。可是这女子绝对不可能是个什么清纯可爱的少女。
“你,你是谁?……”秦虎的话中带着一丝恐惧,以至于想问的话都不能完整的说不出了。
“你是不是还想问,你的月华,还有枫儿,以及那个无关紧要的凌夫人什么地方去了。”女子含笑接过秦虎的话,却并不回答秦虎的问题。这笑似温柔、似甜美,更似蛇蝎之语。
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明明面若桃花,话里却藏着刀子,没有一丝亲切之情。秦虎害怕着倒退了几步,不是冷,但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肌肉明显的缩紧了,全身的血管似乎也要停止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