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勇义苦笑了一声,一脸无话可说的表情——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被牢固的钢索捆在床头上,双足也被钢索缚在两
边,拉出一个大字的形状,薄薄的单衣几乎难以蔽体,情状诡异淫秽到了极点。
虽然路苍对这种境况并不陌生,但这么近距离看还真让人有触目惊心之感。
“你以为静他是一心只知爱我吗?”轩辕勇义一脸行将崩溃的表情,几乎难以辨识出他竟是曾策马纵横疆场、杀得
蛮敌胆寒的勇义王爷。
路苍默默地帮他盖上被子,心中如有千条江海奔流,一时竟无法直立,只能颓然坐倒在床边的椅上。
“我生莫如死……这样子活着对不起列祖列宗,我过世的皇兄,对不起我妻与唯一的女儿,”轩辕勇义两眼含泪,
意志似已溃散的模样,“静儿他从小与我亲厚,成年后也欢喜时时纠缠于我,我却全没察觉究竟的原因,以至他让
皇兄来求我将真儿嫁他我也一口答应……谁知他竟对我怀着……怀着……”轩辕勇义似乎怎么也找不到适当的词句
形容静对他的扭曲情感,只好转开话题算数。
“小真回门之日,我多喝了几杯,静他硬要缠着与我同寝,结果……结果……”他又无法说下去了,嗫喏着终究是
没说到露骨的地方。
“那夜之后我日夜踌躇,想与他决裂可又顾虑真儿在他身边,屈从又实非我所愿。思来想去只有逃跑一途,可没想
到他对此竟如此执着……唉,我如今陷于这种境地,真儿她必是难堪到了极点……”
路苍虽没有做过父亲,多少也猜想得出轩辕勇义对自己女儿那种深深负疚的心情。
“那你夫人……”他试探地问道。
轩辕勇义的脸色更白了,“荒漠天寒,小兰她身子又弱,没有多久便重病不逾……”他声音哽咽,已几近语不成声
。
“路少侠,你就当是行善!”他的双目有如暗夜幽火,定定照在路苍脸上,路苍被他看的心下微寒,竟一时无法开
口言语。
他千思万想,也绝没想到静和轩辕勇义的感情还有如此内情。轩辕勇义虽未明说,路苍也猜得出他话中那“一夜”
的意之所指,除了静那恐怖的强迫性爱之外,还有什么能让当时权倾天下,几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的轩辕
勇义甘愿放弃亲王的地位而逃到那种边疆地方呢。
路苍沉吟了——给他一粒毒丸换取解药,怎么看这样做对自己也没有坏处。既可以除掉占据了静的心的轩辕勇义,
又可摆脱静的钳制,自此天涯海角,永远忘掉这一段伤心情事。
一切似乎是如此完美。
轩辕勇义还在等他的回答,路苍却觉得心里一团乱,简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少侠……”轩辕勇义看他没有反应,忍不住出声。
房中只有一片静默。
良久,路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我这就回房去拿给你。”
轩辕勇义似乎想不到他居然会答应,要呆了一会才晓得在脸上露出笑容来,“谢谢,谢谢……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感
激……”
路苍在脸上露个不知所以的笑容——居然有人这么感激别人帮他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且在他掌握了别人梦寐以求却
怎么也求不到的东西的时候。
从那小楼出来,路苍觉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个梦般恍惚——再也想不到静对轩辕勇义也不过是一厢情愿。
他爱的人一样也不爱他。
路苍有点想笑,又实在不知有什么可笑的,就这么脑袋里一片迷迷糊糊的走回了自己的小屋。
偷偷从随身的小盒子里拿了自己随身的药袋出来,路苍倒出了一颗红色的丸子——那是剧毒的鸠丸,跑江湖的人很
少有不随身带点这类东西的。
他默默地呆坐一会,终于是下了决心。把那小锦袋揣入怀中,又收拾一些紧要的东西随身带了,准备直接从轩辕勇
义那里离宫。
守那幢湖心小筑的人似乎也认识他了,毕竟没有人敢拦阻正当宠的勇义王的客人,路苍很顺利的进了那间卧室。
轩辕勇义看到他来,黯淡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些光彩。接过了路苍递过来的小小深红药丸,一抹解脱的笑容浮上了他
的唇角。
“碧宵的解药呢?”路苍问他。
轩辕勇义用下巴指了指房里的一个柜子,“就放在那里一个绿玉盒子里,打开就看到了。”
“他倒什么事都告诉你。”路苍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轩辕勇义笑了,一副很了然的样子。
路苍微微低下了头。
“我现在喂你服下去。这药要一个时辰才发作,方便给我时间离开。”路苍简单地交待了,把药喂入了轩辕勇义的
口中。
一个时辰,自己肯定已出了城甚远吧——露苍山是不能去了,同时也要尽快通知兄弟们换个地方才行。
办完了事,路苍离开小筑,走到宫内的僻静角落,看看四下无人便展开身形跃上宫墙边的树上,又轻轻地纵身跃过
宫墙,无声地落在的皇城边的一条寂静的街上——离开这禁锢无数红颜的宫城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却只怕解
脱自己心中的固锁绝无如此的简单。
展开身法,他向城门方向飞纵而去。一个时辰,他还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在轩辕勇义来得及发现之前……
他给轩辕勇义的并不是什么毒药——毒死他对路苍来说是一种快意,他本来也打算给他一粒致命的毒药的——可是
那个地方的气氛、那个交织着疯狂爱欲的气氛的地方让他无法下得了手。
那个是静用了自己全部的心力爱着的人。
不想和静再有纠缠,所以就此放过了他的爱人。
我们这就两清了——路苍的眼睛再次绽露出了那被称为“天鹰”的自由光彩。
这数个月来自己是糊涂了,路苍怨怪自己——分明是个男儿身的自己,而且一向自认绝不乏男儿气概,怎的在静面
前就生似酥了半截身子,怎么看怎么像个痴心的娘们呢。
而这段日子以来的失眠则更是好笑了——想想,一个堂堂男儿,却为另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冷淡耿耿于怀乃至夜不能
寐,自己早已不仅是可笑甚而至于称得上是变态了。
感谢轩辕勇义的凭空出现,撕破了让自己日渐沉沦的粉红色绮梦,虽然方式有点残酷,毕竟是让自己幡然顿悟,总
算不至于溺死在那个温柔而强势的怀抱。
眼看大同王都的城门就在眼前了。只要穿过这扇门,自己就算是飞出静的直接掌握了——自此天涯之隔,算是再无
牵扯。
他放慢了身形,慢慢向那城门踱去,守门的士兵完全看不出异样——会有什么异样呢,路苍嘲笑自己的做贼心虚。
自己给轩辕勇义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致命的药物,能有什么事发生呢。
奈何世事难料——
就在路苍离城门还有半里之遥,为自己行将脱离静的掌握而暗暗高兴之际,身后传来的“隆隆”马蹄之音打破了街
上的宁静。听那声音似有千军万马正席卷而来,城楼上的士兵也变了颜色,一脸仓皇的张望着。
路苍忙回头,却见数十骑良马正从街的那一头向自己这边飞驰而来,那当先的一身锦衣却是满脸可怕的怒意,而一
双恨恨的眸子却正瞪在自己的身上——静。
甚至没有时间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路苍的身体已有自己的意识般飞纵而起,直向城门飞纵而去。
快逃,快逃——虽然不知道究竟要逃什么,路苍也知道这一拨追兵与己有关。
静一颦眉头,也腾空而起,身形如流星般优美而迅疾。他一边追向路苍,一边想立在城外的守城兵大喊:“快给我
关上城门。”
守城的卫士就算不认识皇帝,多少也认得出他身后的那一众穿得乃是代表皇家的锦衣卫服色,哪里敢怠慢,忙把城
门从两边推起。
路苍眼看城门将关,顿时心急如焚,几乎连吃奶的力气也使了出来,想挤在那瞬间出关。眼看他的身形即将挤入那
门中尚余的一条间隙,速度快至可怕的静却已在那一瞬追至,伸手抓向路苍——他尖利的指甲深深拉过路苍的肩膀
,拖住了他的去势。
城门就在这一瞬阖上,路苍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肩也颓然滑至地下,仰天摔倒在静的脚下。
还没有等他有时间睁眼看清眼下的情况,静如风暴般的怒气已倾泻在他的身上……
开始路苍还翻滚着试图逃开静疯狂的殴打,可在被静狠狠一脚踢在他最脆弱的下体后,他就一副无力反抗的样子瘫
软在了地上,只有低着头紧紧捂着明显已经脱臼的右臂咬着牙抵受静给与的残酷待遇。
一顿狂扫之后,静冷冷的看了一眼变得面目全非、连话也说不出来的路苍,总算是停下了自己旋风般的攻击。
这一场折磨却远没有完。
他一把扯住路苍飞散开的长发,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说,你为什么要下毒……你凭什么下毒害死勇义?”美丽的面孔早已狰狞,所有的人都只敢远远的站在十步以外
的地方,生怕会被静的滔天怒气扫到。
路苍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被沿着额头滑下的鲜血糊住了眼睛。
“没有……我没有……”他也听不清自己是在辩白还是呻吟,突如其来降临到头上的厄运让他完全无法思考。
静的脸色又一次变冷。
眼看路苍是再也受不起他的另一次发作了,一个锦衣卫头目模样的走上来:“陛下,请暂息怒,要是就这样把他给
打死了,王爷下葬的时候恐怕就没有生祭品可用了。”
路苍总算恢复了一点思考意识,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天,轩辕勇义竟真的死了。在自己喂他吃了一颗无伤大雅
的补丹之后?
静闻言,仍是一副怒气不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又狠狠一脚踢在路苍的下体,狠狠地走向自己的坐骑:“把他给我
关到牢中去,等叔王下葬时拿来凌迟祭天。”
被涌过来的兵士捆成粽子模样的路苍再也想不通这噩运究竟是怎么降在自己头上,终于忍不住喉头的血腥,喷出一
口鲜血,晕倒在了炽烈的艳阳下。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路苍困难的抬起头,才发觉自己处身在一间粗陋的牢房中。
壁角一灯如豆,恐怕已是晚上。
路苍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唇,希望换得一丝清醒——身体除了火烧般的疼痛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他用力歪了歪头看了看右肩——三道深深的指痕如肉,血粘结在伤口四周,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再微微动了动腿,双腿之间钻心般的疼痛让他止不住的呻吟。他只能微微岔开腿躺着,像一条濒死的兽般困难的、
僵硬的躺在一堆陈年的烂草上。
映入眼帘的天花板因年久失修而呈现一种可怕的黄黑颜色,路苍觉得自己几乎连呼吸的气力都行将丧失。
一切像一场不会醒转的恶梦,自己莫名的堕落到这恐怖的地狱来——为了自己根本不曾犯下的罪名。
“嘿嘿嘿……”哭不出来,路苍只好冷冷的在心底笑自己。以前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时倒也试想过落到官家手中的
下场,真的临到头来才发觉根本潇洒不起来——只是再没想到竟会因这样的莫须有之罪流落到这步田地,而深究其
因则根本是自己的一念情痴所致。
手脚都被镣铐锁住,自由的只有自己的心——不想抱怨,他甚至有点感激静的残忍,在自己人生的最后用暴力摧折
了自己残存的一点痴念,打散了自己心中那错以为的美丽回忆。
再一次提醒自己一切自始至终就是一场自作多情而已。没有人会这样对待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的人——剥开这场所
谓感情的最后一点遮羞布,坦露的不过是如此血淋淋的事实。
虽然这句话在心里已咀嚼了甚久,却从来没有让自己痛得这么彻底。路苍难以自己的打着抖,甚至到有人打开牢门
走了进来也没能停止自己从心底散出的寒意与绝望。
静和往昔一样仪态尊贵的走进了这狭小的牢房,坐在了房里唯一的家具——一张硬石砌的床上。
挥退了众随从,他把深不可测的目光投向看上去满身浴血的路苍身上。
“我再问你一次,究竟为——什——么——要——杀——了——勇——义——王——叔——?”他一字一顿的声音
冷的足以冻起万年玄冰。
路苍听得清清楚楚。他眨了眨眼,终于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无可辨白,他也想辩白。
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和静再说的话了。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臭婊子,不过是嫉妒我宠爱勇义,把你撂在一边罢了。”
始终没有回头看静,路苍也可以猜得出他是用怎样鄙夷、冷酷的表情讲这番话的。
路苍终于忍不住在那残破的面孔上拉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来——如果说现在自己还有什么心愿的话,那只不过
是希望能在静面前表现的坚强一点而已。
笑容显然惹怒了静,他气急败坏,可是路苍完全是一副再碰一下就会散架的模样,让静终于狠狠耐住了自己的怒气
。
“我做事向来喜欢明明白白。我知道你现在觉得很冤,不知道自己天衣无缝的行动究竟是怎么败露的。好,我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