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五次的不让人见面,如何也说不过去。
两人绕至大楼的侧面,乘上了内部电梯。
“其实我倒更喜欢乘外面大厅的观光梯,”蓝蕊拢了下头发,笑着感慨,“可总是这个方便些。”
稍稍有些紧张的空气被打破,顾筠也微笑着回应道,“蓝秘书是理性之人呢。”
他注意到,蓝蕊虽开着那样招摇的车子(他且不知那车子实际是蓝易文硬配给她的),穿着却不招摇,名牌的套
装是最普通简单的样式。
没什么耀眼的首饰,只在脖颈上挂了一串珍珠,颗粒不大却粒粒浑圆,灯光下散发着柔柔的光,柔顺的发整齐的
挽在脑后,淡妆,显得干练而不露锋芒。
顾筠心里暗暗的赞叹了声。
蓝蕊推开了董事长办公室旁边房间的门,“请先在会客室稍稍休息一下,我去倒茶。”
“谢谢,不用麻……”烦字生生的咽了下去,蓝蕊顺着他的目光,一团不明物体堆在角落的沙发上。
细看能看出是一团毛毯,中间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抱歉,”蓝蕊退至门外,顾筠也不得不后退几步,“抱歉,”蓝蕊又重复了一次,顺手将门关上,将顾筠引至
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办事回来,不知怎么竟在这睡着,请稍等片刻。”
说完,带着歉意的微笑着快步走了出去。
那颗脑袋很眼熟,顾筠并没坐下,目光转向昨天注意到又故意忽略的东西——办公桌上一盆小小的仙人球,种在
奇怪的花盆里。
(七)
蓝易文早在两人开门之际就已醒了,所以当蓝蕊返回会客室。
就见那让人头疼的弟弟正慢条斯理的打着领带。
走过去将毯子叠好塞到沙发后整理至无人看见,“爸爸已经生气了。”
“我知道啊,”蓝易文穿上西装,“所以都没敢回家嘛。”
蓝蕊是很想念他几句的,转念想这小子本就讨厌人管束,也许被说烦了又不知要跑到哪里去,连人影都别想找到
,又是个麻烦,几句话在喉头转了转又咽下去,只淡淡说了句“你凡事有个分寸就好。”
分寸?他蓝易文要知道什么叫分寸倒就不是他了。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蓝易文向门口走去,“蓝秘书,可不能让客人等太久了是吧?”不对劲。
蓝蕊站在办公桌旁,目光在两人间游移。
一言不发的顾筠,和一副极有耐性的样子坐在那的蓝易文。
从进来开始,她就感觉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尤其是顾筠,让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面色不善,印堂发黑”,除了散发着那透着窒息感的气息,仿佛雕像似
的一动不动。
虽然在初进门时,两人短暂的问候了一声,然后便这样沉默着,实在超出了她对顾筠的理解。
尽管只有短暂的接触,也能感受到他是个极理性,精明干练的人。
至于蓝易文,这怪胎的行为本就无可预料,对于这种情况,作为一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姐姐,直觉到这小子定是做
了招惹人家的事。
考虑着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令人尴尬的寂静……“蓝蕊,看来顾总有话想单独对我说呢。”
蓝易文毫无预兆忽然说道,蓝蕊愣了愣,随即微微点了下头,走出门去,并将门轻轻带上。
听到门“喀哒”的自动上锁的声音,蓝易文对上了顾筠那复杂意味的视线,微笑道:“阿笙还好么?已经放假了
吧?”俨然是一副关心职工的好上司模样。
“果。然。是。你。”
顾筠并未咬牙切齿,只是将这四个字说的极慢,似乎这样能多一些时间消化这个现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蓝易文转着手上的签字笔,说的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干,“——全部告诉你,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做这个总经理,
当然,合同你已经签了,不过做不做数仍可重新决定,你若不想干——”抬手做了个撕纸的动作,“怎样?够诚
意吧?”顾筠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确有想辞职不干一走了之的念头,理智告诉他这并不值得,而感情和骄傲又
使他不愿在这多停留一秒。
蓝易文似乎并不想得到回答,停顿了3秒继续自顾自说下去。
“实际上我并不像蓝江明说的,是养子。而是私生的——这点我想谁都猜得到”习惯性的上挑唇角,露出一个讽
刺般的微笑,“我也没有在国外,因为我不愿意嘛。只是以另一个名字和身份在这里生活而已,一年多前开始接
受企业,前一阵子和你的事……算是我的无聊。”
见顾筠眉毛挑起,“随便你信不信。说到底可是你一直在欺负我哪。你若在这工作,一切自是和原来无二,我们
公司的待遇你也看到了,不会亏待了你。你该不会——是担心我报复你吧?”
那倒极有可能。顾筠心里说道。
这算哪门子诚意?全部?蓝易文看得出来,自己的话并没起什么大作用,这也在他的预料之内,目前顾筠对他来
说,不过是一个有能力的雇员,想替公司留下人才罢了,而那些过去,根本不值一提,他大可当成是一场有趣的
梦境。
有心结的,不过是顾筠一个人而已。
“凡事也不用急于一时,”蓝易文又摆出了那顾筠看了就想扁的宽容大度的面孔,“顾总该不会想一直在这里浪
费时间吧?总公司也派了些人到你那里,可能熟悉起业务来多少会有点问题,顾总尽可以回去慢慢想,在位一天
就要负一天的责任,不是吗?”下去询查一圈上来的蓝蕊正好看到顾筠一脸郁闷神色地向外走,上前寒暄了两句
道别。
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推开办公室的门。
微风习习吹面而来,茶未凉,屋内已空无一人。
上前从桌上拾起压在墨水瓶下的白纸,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有事留言”以及一组从没见过的手机号码。
蓝易文狡兔十三窟,天知道他有多少个手机卡,即使打了电话也肯定找不到他。
平静的把号码记入手机,看了半晌,蓝蕊整了整手上的文件,转身——今天工作还多着呢。
依然是昨日那辆黑色的奔驰,此时在繁忙的街道上以惊人的速度一闪而过,车内蓝易文打了个呵欠,在后座上蜷
成一团。
开车的也依然是那个男人,眼见前面的信号灯变红,一脚刹车踩下去,后座的人在即将跌落的瞬间伸脚抵在前座
的靠背上,待车子停稳,又向里挪了挪身子。
“急什么,赶死吗?”
“赶不到才会死。”
男人轻哼,“不是人人都像少爷你一样无所顾忌。”
“无所顾忌吗?”蓝易文笑着收回脚,“还不是一样得随传随到。”
车子行驶到郊外,在全是平房的村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车库前停下来。
说是车库,只能容下一辆车停在里面,挂着大锁头的铁门有着班驳的锈迹。
男人下了车,对着沾满了灰尘的车身皱了皱眉,从西服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锁,拉开铁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驾驶位置上的蓝易文熟练的倒车进去。
炊烟袅袅,已近中午,村间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农田间干活的人们也开始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或是在田间吃着亲人送来的午饭,或是结伴走回村子。
对于两个与气氛格格不入的西装革履的走在小路上两人,众人却都如空气般视而不见。
没有任何交谈的,蓝易文舔了舔被太阳烤的干燥的嘴唇,对两人竞走般的速度居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以明
显的羡慕目光看着田间被浇足了水的作物。
荒郊野岭。
眼前的景色只能用这四个字形容。
在没有任何标志的土黄色的荒地上,两人走至一处停下,确定没有任何人跟踪,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一间类
似小型电梯的装置直直的从地下升上来,在两人进入之后又沉入地下,尘埃落定,竟是没留下任何痕迹。
“少爷,佟哥。”
门开,前来迎接的人恭敬的鞠躬。
佟宇摆摆手,“走吧。”
在这个如同迷宫般复杂错乱的地下绕了许久,蓝易文在黑暗中翻了个无人看见的大白眼,又不是没有钱,这么省
电干吗?再拐了一个弯,蓝易文已经知道要前往何处了,脸上是无须掩饰的讽刺笑容,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很有
意思么?看到腻的情景。
明亮的空室内,除了几乎占了半面墙的照片以及那老久的椅子和坐在上面的人,再无任何物品。
照片上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有着和蓝易文一样的漆黑的眼,一样小巧的唇,却有着他没有的让人感觉温暖的笑颜。
那是什么时候呢?在他的记忆中,未曾见过她这样的,幸福模样的神情。
收回目光,蓝易文低头看着地板,轻轻的唤了声“父亲”。
“你来了。”
那人转过身来。
佟宇也恭敬的颔首道“老爷”。
“父亲,近来身体还好吧。”
“恩,毕竟是老了。”
半白的头发,松弛的皮肤宣告着岁月的残酷,只是那凌厉的气势未减,“我知道你刚刚接受蓝氏,最近忙的很。
只是,前几日接了任务出去的小四到现在都没回来……”和佟宇目光相接,蓝易文心中有数,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
“白枸,你有没有什么眉目?”
“没有……”蓝易文答道,心想有两个以上的名字还真是挺麻烦的,“从您说让我专心对付蓝家,那些个情报网
什么的早就交给佟哥了。”
“除了那个杜成,以前倒没想到他能这么成气候。”
“如果是他的话,我不会一无所知,何况那边有小米。”
“……算了,不过是想提醒你多加小心。蓝氏那边,有机会多安插我们的人进去凡事也有个照应,我老了,不想
再吃这行饭了。”
“是……只不过您也知道,眼下我还根基未稳,又有个万事过问的蓝蕊在身边,不好做出引人怀疑的事。”
蓝易文垂下眼,一脸抱歉的神情。
“恩。你自己把握就好。回去吧。事情交给佟宇就好。”
“那我走了……您也要多保重,注意身体……”阳光下,蓝易文眯起双眼。
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大自己20多岁的男人,并甘心被利用被抛弃。
不过,他没那么苯就是了。
“都快进棺材的人了,还要那些做什么?”冷酷的笑容一闪即逝。
蓝易文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耳机塞进耳朵,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的向回走,这场多年的较量即将进入高潮,胜利,总
是来的愈晚品尝起来才愈香甜,从容的人总是不会留下破绽的。
“佟宇,那孩子还是老样子吗?”
“是啊,不与下面的兄弟接触,在蓝氏也不培养自己的势力,整日与女人厮混。”
“……他很聪明,没野心是好事,可也很麻烦。靠他,不知道哪年才能拿下蓝氏,偏偏现在也只能靠他……”
“他选择了最轻松的生活方式,”佟宇叹了口气,隐隐透着些羡慕,“当初让他把那些对各地盘的掌握交给我,
原以为他会有意见,没想到他乐得跟甩掉什么瘟疫似的全丢过来,现在让他过问一句倒是难事。”
耳机里,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
蓝易文微笑。
不在组织培养势力是因为,那根本没有必要,这个他参与制造的地下安全系统,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而不在蓝氏揽权则是推托让组织的人进入企业的绝佳借口,又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他并不需要帮手,这是他一个人的游戏。
而且,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八)
这两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忙碌,总公司派来的人都很有能力,很快就掌握了这边的工作,反而使他轻松了几分。
而且,半个月来,顾筠并没见过蓝易文一次,以至于那人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个不愿正视的现实也可忽略不见
了。
和蓝蕊倒是见过几次面,两人都是聪明人,又互相尊敬欣赏,办起事来很有默契。
明明是姐弟,性格差异还真是夸张,顾筠想,接触过两人的人,恐怕会更愿意相信蓝易文是养子这个说法了。
又想起他……几次去总公司,都只能见到蓝蕊,恩,不是想看见那人……只是……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一看就
不务正业的蓝易文哪能胜任董事长的工作……今天他约了人,虽然顾笙早已回到乡下,却也不想再将人带回家。
下了班,直接开车到了事先预定好房间的宾馆。
推开那主动凑过来的唇,顾筠冷冷的将人放倒在床上,“我不接吻。”
到底是真正干这行的人,很显然地知道如何让对方也让自己快乐。
想起那个假冒的人,想起那没有感情的瞳仁,想起那白得晶莹的身体,心中一热,许久没有发泄的身体更觉欲火
难耐。
激情过后,头脑清醒过来,才惊觉自己竟是将人当成蓝易文发泄了数回,满屋的淫糜气息以及心中的烦乱只让他
感到一阵阵恶心。
穿好衣服,扔下钱,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直到回到家,泡在浴缸中,脑海中又不可抑制的浮现出那次在冷水中楚楚动人的身躯,和那冰冷光滑的触感……
疲倦的闭上眼,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都说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最没防备,而女人又何尝不是?拉开搭在自己胸口的
雪白臂膀,蓝易文起身,恶作剧的在女人胸前掐了一把,见其毫无反应,心想这药效还真不是普通的强。
第三天了,明天要再重新找个女人,药效过后虽查不出来,用多了对身体也是或多或少有些伤害的。
空调制造的凉风吹在微微有些汗水的赤裸身体上,看了眼墙上表盘的指针,蓝易文并不急穿衣,光着脚踏在卧室
的毛绒地毯上,猫一样悄无声息的走动着,绕了一圈回来,手上已多了一把拆碎了的手枪,子弹铁丝刀片一类的
工具。
将枪又重新组装好,放入子弹,两段极细的铁丝分别缠在手臂和脚踝,刀片贴着皮肤粘在小臂上,又在上面涂了
什么胶状物,反复摩挲直至与肤色溶合……装备完毕,才开始慢慢的穿好衣服,最后在上衣的口袋装上一支圆珠
笔。
T恤衫外是宽大的休闲外衣,牛仔裤配运动鞋,怎么看都像是半夜翘家的高中生。
夜晚的风清凉如水,一路上各警报系统早已被先来的人解除,翻身越过窗户,轻轻落到地毯之时,被吹动的窗帘
擦过面颊,蓝易文双眼眨也不眨,月光下,床上的人保持着熟睡的模样,只是那脑下被染红了的床单和枕头宣告
着那不过是一具没有了生命的躯壳。
空气中弥漫着他所熟悉的浓烈的血腥味,看来自己时间拿捏的正是时候。
这一次,前来执行任务的人是他难得的见过数面的桑叔,跟了白家多年,难得出来工作,看来的确是最近被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