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意神情一惨,一动不动地任他俯头亲吻。
林思东的唇慢慢游移到他耳边,狎昵地摩擦着:“宝贝儿,我一直很想你。”
解意奋力推开他,侧开脸:“我们之间已经恩断意绝,你走吧。”
“小意,你想得太简单了。仅凭一句话,就想打发我?”林思东嘿嘿一笑。“你别忘了,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
更了解你,包括你的过去和你的现在。”
一听他提到过去,解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终于明白自己陷进了一个拔不出去的泥沼。沉默半晌,他认命地起身
走到卧室,无言地抬手去解衣服的扣子。
林思东从背后抱住他:“别生我的气,我是爱你的,不想你离开我。”
一阵阵酸楚与苦涩从解意的腹升到胸,又从胸沉到腹,周而复始,无法排遣。他顺从地任林思东脱掉衣服,放到床
上。
这一次,林思东的动作却是从所未有的温柔。
解意感觉到深处未愈的创口遭受摩擦的剧痛,感觉到他紧紧的拥抱使自己快要窒息,感觉到他柔情的亲吻滑过自己
麻木的肌肤,感觉到他沉重的身体压迫着自己腹部长长的刀口。整个过程中,他只有痛苦,没有快乐。
林思东觉得自己像是温水中滑行,快感如潮般向他淹过来。他满足地贴在解意的耳边说:“小意,我向你保证,永
远爱你,永远不会再伤害你。”
解意沉默着,侧头从他宽阔的肩头上看出去。
阳光真好呵。他想。这阳光总是别人的,永远都不属于我。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永远不会醒的噩梦……
当夜色降临时,林思东从沉睡中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连忙起身找了出去。
解意在客厅里,静静地站在窗前,茫然地看着外面。
深黑色的天幕上有几颗寥落的星辰,有种安静而寂寞的味道。
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细绒睡袍,从背影看去,更是弱不胜衣。
林思东看着那个倍显孤独寂寞的人,心里一阵疼惜,不由得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瘦弱的身子,低低地在他耳边说:
“小意,对不起。”
解意的目光仍然没有焦点,呆呆地投向窗外,此时的他比过去还要冷冽,还要淡漠。
林思东抱起他,将他放到卧室的床上。
解意没有挣扎,只是默然地看着窗外投进的路灯光,一言不发。
林思东替他盖好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更形深刻的脸部轮廓,良久才诚挚地说:“小意,你放心,我会一生都
对你好的。”
解意疲倦地闭上眼。他只觉得头一直在嗡嗡作响,晕极了。
林思东侧身躺到他身边,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第48章
春末时分,太阳已过了赤道,开始火辣辣地泼洒下无穷无尽的热力,直到北回归线。
在这个热带的岛上,白天只要出门,满世界便都是明晃晃、白花花的阳光,热气蒸腾,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使人
避无可避。
解意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从大能集团的“天风海韵”住宅小区工地出来,开车往欢乐大厦的工地驶去。自从那血
腥的一天后,他就没再回过海滨别墅,也一直没有再开过那辆林思东送的红色火鸟,而是依然开着自己的银灰色宝
马。
火辣辣的骄阳下,万事万物都更加鲜艳夺目,解意却冷冷地坐在清凉的车里,对外面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停好车,解意走进他们公司设在这里的现场监理办公室。路飞、蒋涟都等在这里了。
看到他进来,蒋涟递给他一个安全帽,便跟他一起验看工程。
他们做的玻璃幕墙已经竣工了,马上就要通知欢乐集团验收,解意按惯例会自己先看一遍。
新加坡佳怡国际和天地装饰公司的工程队都已经进场了,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人和刺耳的电锯声。
解意穿着浅啡色粗布衣裤,脸色苍白,即使在燠热的天气里也让人感到一种幽幽的凉意。他穿行在挥汗如雨的工人
中间,动作轻捷,神情沉稳,眼光锐利地逡巡在细节之间,沉默里给人一种压力。
从下到上看完以后,已是中午,解意进入升降机,从顶层往底层降落。
他疲惫地勉强支撑,眼前金星乱冒。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大蒸笼里,眩目的阳光熏烤着他冰凉的身体,似乎
要把他融化。
路飞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灰白,满脸倦乏,不禁很担心。下了升降机,他关心地问:“解总,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
解意摇摇头,努力振作起来说:“不用,你们去吃饭吧,我回去休息了。”
蒋涟急忙点头:“好的,你放心,有我在这里,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对,我很放心。”解意乏力地笑笑。“通知甲方吧,明天可以验收了。”
“好。”蒋涟立刻答应。
解意脚步虚浮,好不容易挪到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全身顿时松泄下来。他挣扎着打开冷气,然后靠在座椅上,
闭上了眼睛。立刻,剧烈的晕眩感困扰住他,让他觉得仿佛身处漩涡,身不由己地旋转着,再也无法停止。
林思东一直住在解意家,也努力煲些滋补的汤给他喝,可解意常常不回来吃饭,而且不太容易找到他,因为他总是
不接电话。这让林思东很无奈,可无论他说什么,解意都保持沉默,让他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讲话,简直是有劲使不
出来,很憋闷。
今天中午,他在家等不到解意回来吃饭,便往他公司打电话。职员说他去工地了,他又打解意的手机,却一直没有
人接。他有些着急了,连忙赶到工地,找了半天,才找到蒋涟。
蒋涟正与自己工程部的员工一起吃饭,看到他来了,连忙起身相迎:“林总。”
林思东微笑着对他点头:“小蒋啊,正吃饭呢?”
“是啊,林总吃了没有?”蒋涟对甲方老板一向很客气。
林思东连忙说:“我在等你们解总,他跟你们在一起吧?”
蒋涟一愣:“他早就回去了啊,走了快一个小时了。”
林思东毫不掩饰焦急之情:“他是开车走的吧?”
“是啊。”蒋涟也着急起来。“解总今天脸色很不好,像是在生病的样子,会不会去医院了?”
林思东转身便走,准备到几个医院去看看。
蒋涟身后的一个职员忽然说:“我刚才还在后边停车场看到解总的车。”
蒋涟急忙叫住林思东:“林总,解总的车好像还在停车场。”说完,他已拔腿往那边跑去。
林思东也急急地往那边赶。
果然,在后面的停车场,那辆银灰色的宝马正静静地停在那里。他们冲到车旁,看到解意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像是
睡着了。
林思东心里一跳,拉开车门就摸上解意的额,另一手去握他的腕脉。
解意一惊,本能地一缩身子,困难地睁开眼,见是他,便又闭上了。
见解意并无大碍,林思东不想让他的员工们看到两人相处的情形,便回头对蒋涟说:“你们去吃饭吧,我送解总回
去。”
蒋涟点了点头,立刻叫上所有人离开。
林思东见周围已没有人,这才俯身关切地问:“小意,你怎么样?”
解意淡淡地说:“有些累,没事。”
林思东拍拍他的肩:“来,你坐过去,我来开车。”
解意默默地下了车,绕到另一边上了副驾位。他的动作很缓慢,身体的虚弱显而易见。
林思东发动车往解意的家开去,一路上不断担心地看着他。
解意仍然闭着眼,疲态尽现。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林思东做什么,解意都非常沉默。
常常在夜半时分,林思东会忽然感应到什么,猛醒过来,就会看见解意大睁着眼,茫然地看着窗外的黑暗,或者,
清晨他睁开眼,却会发觉解意站在外面的阳台上,默默地看着遥远的天边,那身姿,似乎已站了很久很久。
有时候忍不住,他仍然会与解意做爱,但那个本来无比美妙的身体却仿佛已经死了。
在渐渐炎热的天气里,人人挥汗如雨,可解意的身体却冰凉,虽然吃下去不少补品与特效药,他的身体却没见什么
起色,仿佛他的心拒绝合作,所以身体也拒绝药力的进入。林思东请了若干名医对他进行治疗,却均告无功。
医生建议林思东带解意去看看精神科,但解意根本一句话都不跟心理医生说。
林思东担心极了,可又束手无策。
林思东感觉得到隐隐流动在解意极度沉静表面下的一股力量。他不清楚那是什么力量,但每当看见解意似乎永远都
不会再有笑容的模样,他就心痛如绞。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这个曾经光芒四射夺人眼目的人了,相反,他已落入对方恒常冷漠的泥沼里。
他曾经努力过,提议带解意出国去玩,地点随他挑。解意一言不发,只用深深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虚空中的某处,他
便投降了,立刻放弃了这个建议。
他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恢复成以前的那个解意。他不奢望他会再像西安以后那段日子与自己的柔情蜜意,但哪怕只是
过去那个永不动情但雄心万丈滑不溜手的人,他也满足了。
可是,解意真的仿佛心已化灰,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伸手过去,握住解意的手。
解意一动不动,修长的手指静静地憩在他的大手里,温凉柔软。
他的心微微牵动。此时此刻,真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他们仿佛坐着生命之舟,航行在阳光的河流里。
路边,连绵不断的高楼大厦被太阳染得颜色鲜明,椰子树叶静默地向空中伸展。没有一丝风,所有的人似乎都躲在
阴凉处。人行道上行人稀少,撑着伞匆匆而过,骑着单车的人戴着斗笠,臂上套着白色丝巾,以防止阳光的侵害。
整个世界都静极了。
忽然,林思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才放开解意的手,掏出来接听:“喂。”
“思东。”程远笑哈哈地说。“过来吃饭,老于、老秦都在这里,下午大家都没事,打打麻将玩,怎么样?”
“这……”林思东看看解意。“小意很累。”
“那有什么关系?”程远爽朗地说。“过来在这里睡好啦,反正有的是房间。”
林思东想了一下,与解意呆在家里,他又不讲话,闷得厉害,不如到程远那儿去,人一多,热热闹闹的,说不定反
而能让他开心一点。
“好啊。”他笑。“我们马上就到。你那里还有什么人?”
“当然还有老于、老秦的‘情况’了,都是小美人儿。”程远在那边哈哈大笑,接着听到旁边有人在笑着骂他。
林思东也开怀地笑起来:“喂,你的‘情况’呢?”
“哪有?你别破坏我在小意面前的形象。”程远嬉笑道。“快点来,见面再聊。”
“好。”林思东笑着放下手机,又伸手握住解意的手。
解意听说要到程远那儿去,只得努力振作起精神,勉强睁开眼,慢慢伸直了腰。
第49章
程远一看到解意便皱起了眉:“怎么回事?小意怎么还是这么瘦?脸色也这么坏?”
解意淡淡一笑:“大概是夏天到了吧,自然现象,没什么大不了。”
一顿饭下来,程远熟不拘礼,与林思东一左一右,使劲劝解意多吃。解意勉为其难地吃了一点,便放下碗,起身离
开了餐桌。
老于、老秦都是做房地产的大老板,最近在海南投入了不少资金。他们身边都跟着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大概也就是
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小背心、牛仔短裤,露着浑圆的胳膊腿,戴着细细的金项链、金手链、金脚链,胸脯饱满
,腰肢纤细,皮肤已经晒成浅棕色,头发剪得短短,嘴唇红润,牙齿雪白,真是青春洋溢。
两个女孩子很大方,当着其他人的面与老于、老秦打情骂俏,各种略带粗口夹杂着淫猥的话熟极而流地滔滔而出,
丝毫不见一点避讳。
老于五十余岁,已经瘦成了人干,老秦则胖胖的,头发已谢了顶,两人边吃饭边与她们调笑着,一副乐在其中的样
子。
程远看解意远远地站在阳台上,便轻轻碰了碰林思东:“瞧,像这样两个小美人陪在身边,日子不也一样好过?你
看你们两人熬得,个个都像鬼一样。”
林思东瞟她们一眼,无动于衷地说:“这种小孩子要来干什么?最多上上床罢了。跟她们连话都没有什么可说的,
场面上更加带不出去。”
程远微笑:“还是可以用一用嘛,让小意休息休息。”
“你个王八蛋,小意一直在休息,不用你来操心。”林思东笑骂道,随即叹了口气。“我自己倒没什么,现在最担
心的是小意的精神状态。要不然你去帮我劝劝他。”
程远欣然从命:“好,我试试吧,可不敢保证有效。”
吃完饭,他们扔下碗,便上了二楼。林思东过去叫上解意,带着他上了楼。
四个男人在客厅里摆下战场,解意走进里面的会客室,坐到沙发上。他一直懒洋洋的,脸色青白。
两个年轻女孩子嘻哈笑闹着四处乱窜,声音如银铃一般,明媚而俏皮。
解意看着窗外的阳光灿烂,心里一片空白。
外面隐约听到程远揶揄的话:“老于,老秦,那两只小雏鸡只怕从你们那里弄走三、五十万了吧?”
两个男人打着哈哈,语焉不详。
解意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索性躺到沙发上,这次很顺利地睡着了。
林思东心神不属,连输一圈。他叫了两声“小意”,不见回答,便立刻起身去看,见他已睡熟,这才松了口气。
“老程。”他出来轻声说。“你有没有薄被?”
程远立刻去卧室拿了条毛巾被出来递给他,看着他小心地盖在解意身上,本想取笑两句,却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罕见
的缠绵温柔的神情,再看看睡在沙发上那个恬静而羸弱的人,终于忍住了嘴边的话。
解意的轮廓因消瘦而更见深刻,苍白的脸上满是慵倦,令人疼惜。
他此刻正在诸多噩梦中挣扎奔逃,经过了漫长的拼搏才总算醒过来,却觉得更累。他坐起身,看看表,竟然只睡了
半个小时。真是长日难竟啊。
耳边传来两个小女孩的窃窃私语,听真了,竟是在讨论两个男人的床上工夫。
解意失笑。现在的孩子多么干脆,完全不把这类事当真,几乎可以当众表演。这就是代沟吧。
两个女孩看他醒了,立刻亲热地移过来,与他攀谈起来。
“哥哥贵姓?”听得出来她们仍很天真。
解意极力提起精神,温和地说:“我姓解。”声音里有礼貌和尊重。
其中一个女孩子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来递给他:“解哥哥很累吧?来,抽一口提提神。”
解意以前从不吸烟,此时却对什么都淡得很,便拿起烟来点上。
左边的女孩手里夹着烟,指了指右边的女孩:“我叫阿玲,她是阿秀。”
解意客气地点头说:“你们好。”
两个女孩都已脱掉鞋袜,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指甲与脚趾甲都涂着鲜红的甲油,骚媚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