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可是一辈子的啊。”
吴彬难以置信的摇头:“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嘛。”
林风摇摇晃晃的转过身,把吴彬的外套脱下来随手丢到了雪地上,一步步踉跄着向前走去:“……一切都已经结束
了,十六号。你心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那个林教官,其实只是个在人性的背叛和恶劣之间束手无策的普通人而
已。抱歉打碎了你对我的幻想,不过我现在只想报仇,为了平复我心里的仇恨,别说是付出身体的代价了,就算是
这条命都交付出去我也在所不惜……”
吴彬冲动的冲上前去抓住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精神上到了一个极限,林风没有像以前那样迅速狠厉
的把吴彬摔开。他静静的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连吴彬紧紧抓在他肩膀上的双手也没有挣脱。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吴彬的手指深深掐进林风单薄的肩膀里,因为用力过大,几乎连指关节
都突兀的暴起了出来,“……不管你怎么轻贱自己,我都希望你能一直高贵下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这样压抑以至于卑微,因为强烈抑制的情感而显得尾音颤抖,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然而这一
切都被忽略了,因为渐渐的从他的指尖传来林风身体的战栗,他颤抖的频率是这样明显,以至于好像马上就要倒下
来一样。
吴彬用力扳过林风的肩膀,发现林风正在无声的哭泣。他的左眼因为以前受过伤而无法流泪,右眼里一滴泪水顺着
脸颊流下来,一直滴落到下巴上。
不知道为什么吴彬鼻腔里酸酸的,他跪倒在了林风面前的雪地上。
“您可以不答应任何人,不接受任何人的爱也永远不爱上任何人,包括始终对您抱有感情的我。”吴彬的手撑在膝
盖前,在雪地里紧紧的抓着一把雪握成了拳头,“……请您一直这样孤独的活下去,宁愿自己一个人站在最高处,
也不要下到凡尘里来轻贱自己的身份……”
林风深深的吸了口气,没有擦掉脸颊上的泪水。泪迹在深夜里渐渐风干,皮肤紧紧的,连多余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那一刹那间他几乎丧失了力气去做任何事,连稍微眨一下眼都做不到。他只能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眼底空空茫茫
的,半晌才轻轻地说:“我知道了,你说得对。”
那一刻他几乎苍老得无法动弹,他就这么转过身,离开了跪在雪地上的吴彬,顺着来时的路慢慢的走了回去。
要去到哪里呢?
在这样一个千家万户都团团圆圆的夜里,连月亮都圆满无缺,万家灯火映照在天际,好像没有任何愁苦和怨愤,整
个人世间都被幸福美满所包围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快乐,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归处,唯独他是一个人,不知道要
去哪里,不知道家在何方。
热腾腾的晚饭,响彻着欢笑的电视,满屋子追闹的孩子,慈祥可亲的父母……大家都忙着让自己更幸福一点,没有
人注意到高高的山阶前,漫步目的的行走在风雪里的他。
他已经没有家了。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人在万千灯火中亮着一盏灯,等待他深夜叩门,孤旅归来。
连哭泣的能力都没有,林风扬起头,有什么液体从鼻腔里倒流回去,热热的酸酸的。只有拼命扬起头才能让被泪水
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楚一点,五脏六腑都已经在这个寒冷的夜里被吹得冰凉,连最后一点体温都被风带走了。
大概口袋里还有最后一支烟,林风颤抖的手打了好几次才点燃打火机,凑到嘴边去燃了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吴彬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是啪的一声重重摔倒在雪地里,林风没有回头,只听吴彬声
嘶力竭的大吼:“林教官!小心!”
林风猛地一抬头,眼角处瞥到反光一闪。多年练就的条件反射神经及时提醒他避开,但是身体已经被冻僵了,反应
稍微迟钝了半秒钟,就在这刹那间刀刃的光芒划破夜色,刷的一下挥过了他胸前的皮肤。
林风一把抓住偷袭者拿刀的那只手:“什么人!”
那个偷袭者身手相当了得,从这么高的地方顺着电线杆滑下来,中途脚在树枝上踏了一下,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
出来。只见那是个裹着夜战型武装的年轻人,大概在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是黑头发黑眼睛,但是林风在看到他
的第一眼就立刻确定了他不是华裔,十有八九是日本或越南人。
越南出杀手,金石是个最好的例子。有些越南人皮肤不是那么黑,头发也很直,而且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单眼皮
,长得很像是时下日本年轻人。长期跟不同种族的亚洲人打交道的话,一眼就能看出中日韩三国人之间的长相区别
。
那人一笑,猛地跃起,半空中猛地一脚狠狠把林风踢出去了几米远。轰的一声林风重重摔倒在雪地上,吴彬飞快的
拔出枪,但是那个年轻人动作更快,明明上一秒种还拿着短武士刀的手,下一秒就几乎鬼魅一样出现了一把短突,
消音器下子弹几乎没发出声音来,啪的一下就把吴彬手里的抢打飞了。
就在这刹那间林风已经冲到那人面前,但是林风手上半点武器也没有,飞起一脚就从那年轻人手里踢飞了那把刀。
短刀在飞转着从半空中跌落,林风一把夺过刀柄,下一秒钟刀刃已经卡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脖子上,狠狠一勒。
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突然林风胸前一痛,短刀从手中滑落,掉到了雪地上。
他软软的倒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也使不出力来,连盯着那个年轻人的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中的招?
年轻人笑嘻嘻的弯下腰来,在林风脸上捏了一把:“好嫩的弟弟,叶莲SAMA很会养小孩嘛。话说回来不愧是叶莲的
关门弟子,竟然在无色无味的麻醉剂喷雾里呼吸了这么长时间还能保持灵敏的活动,要知道要多年都没人能把刀架
在我脖子上了也。”
你是什么人?林风没法说出话来,只能用眼神表达警惕的疑问。
“不要这么看着我啦,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就不杀你哦。当然如果我不得不杀掉你的话,我会回去跟叶莲大人
道歉的,还会帮你召集法师帮你超度的哦。”
年轻人就像背口袋一样把林风一把扛起来,走到吴彬身边去,这个男人呼吸了比林风更多的麻醉剂,已经昏迷过去
了。
“怎么办,是杀还是带走?杀的话处理善后时间来不及,带走的话又要多背一个人……这个人应该不会像这位弟弟
你这么轻吧。”
年轻人一边碎碎念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把吴彬扛起来,还叹了口气遗憾的抱怨:“果然很重啊。”
他就这么左手扛着林风右手扛着吴彬,好像不是背着两个大活人,而是拎着两个菜篮子一样,不疾不徐的顺着雪地
往下走去。
山坡下停着一辆悍马,车边站着一个大概是司机摸样的手下,见他们过来,急忙快步上前用日语道:“阿隽大人。
”
年轻人漫不经心的应着:“都搞好了,这个男的是意外产品,跟着一起带回去吧。”
司机指着那个阿隽背上的林风,叫道:“大人,这个人他还醒着!”
“哦,没问题,我估计叶莲大人会给手下做抗药性训练,所以会清醒一段时间。幸亏我用的是给丛林野兽准备的药
剂,他现在已经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不会有危险的……喂,”年轻人用脚踢了踢车门,“我没有手了,快滚过来
给我开门!”
司机匆忙过来毕恭毕敬的打开车门,九十度鞠躬把那个年轻人送上车。
大概是车里的温度非常暖和,药性也终于发作了,林风上车后没有几秒钟意识就渐渐的开始模糊。最后进入他记忆
的是汽车开始在雪地上颠簸,他们正在下山。
那个年轻人哼着一首日本的民歌小调,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稀奇古怪的单调的调子,就在这样不断重复的声音
里,林风渐渐的坠入了黑暗之中。
29.〖红〗
位于撒哈拉沙漠中某处废墟基地前,叶莲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仰视着太阳。炙热的阳光刺得他墨镜下的双眼都微
微眯了起来,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转开目光。
据说长久的注视着阳光,眼睛会流出眼泪,但是久而久之目光会显得清澈明朗,一看就能看出来不同。
叶莲倒没有这个隐晦的目的。深藏在血肉中的冰凉金属机械已经让他的瞳孔具备了抗强光能力,经过刻意的锻炼,
一般人在遭遇闪光弹的时候会立刻失明,而他还能反抗好几秒钟。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优势,但是在单兵作战中很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区别。
“叶莲大人,”基地破败的大门前走出来一个持枪警卫,低头向他欠了欠身,“雷诺大人请您进去。”
不管是哪里的基地,只要被那个男人改造过,就会加进去长长的走廊和密道等各种诡异布局,加上惨白的人造光照
射和泛着冰冷金属光芒的墙壁,咋一看上去就像是拍好莱坞奇幻大片的外星飞船一样。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门
前雕刻着组织的图腾——半只眼睛滴下血红的泪,凝结在眼角下边,猩红得刺眼。
叶莲敲了敲门,里边传来隐约的女人的调笑。他猛地把门一推,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很奢侈,金光富丽得好像宫殿。前边有一个又像是床又像是榻的巨大无比的台子,垂着重重床帏,摆满
了酒的水晶茶几之后,几个衣着不整的美丽女人围绕着一个男人,正娇柔无比的调笑着喝酒。
叶莲面无表情的欠了欠身:“雷诺先生,我有事要知会您。”
男人放下酒杯,懒洋洋的把长腿从座椅扶手上放下来。他看人的眼神让人联想到打量着猎物的野兽,不管面对谁都
是如此,随时随地都显得异常有压迫力。他看上去像是巴基斯坦人,皮肤是棕色的,身形比一般旁遮普族人要更加
高大强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年生活在战争中的关系,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出比常人要精悍得多的感觉。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在说那些无聊的事情之前不妨也放松一下,叶莲。”雷诺抽出一根烟,立刻有个金发美女风
情万种的凑过去给他点了火。雷诺深深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一口白雾,然后对那个女人一笑,向叶莲的方向扬
了扬下巴,“——去,好好伺候他。”
美女的上半身几乎是光裸着的,仅仅披了一条轻如蝉翼的纱。她轻摆纤腰的走上前去,半跪在叶莲身后,调情意味
十足的把脸凑在叶莲的侧颈边,声音轻柔得就像随时要化成蜜一样:“亲爱的宝贝,你……”
声音在没有出口的时候就被硬生生堵在了叶莲的掌心里。叶莲五个手指头抓着那个女人的脸,毫不费力的把她提到
自己身后离地半米远的高度上,却头也不回,只直视着前方的雷诺。
“脖子是人重要的关卡之一,不要轻易让人靠近。”
他轻轻一挥,女人飞出去摔倒在两三米远的地面上,轰的一声。
那女人倒是非常乖觉,尽可能的飞快爬起来溜到了一边去。所幸叶莲没有要继续找她麻烦的意思,雷诺也好像已经
习惯了他这种粗暴的态度,只哈哈一笑:“叶莲,你人生的唯一乐趣就是看书和做研究吗?女人可以让你的神经得
到休息和放松,你真的不试试?”
“不了。”
“你这样很让人怀疑啊,作为〖红〗的七个主要成员之一,竟然到你这个年龄还像个小学男生一样排斥女人,难道
真的像阿隽他们说的那样,你早年打游击战的时候被弹片伤到了下边以至于现在某些功能有问题?”
叶莲一言不发,雷诺耸了耸肩膀:“或者说,……你喜欢的不是女人?”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没兴趣,不是生理的问题,就算我臣服于你也并不代表我就要在你面前坦承自己的床上
工夫如何。”叶莲冷淡的打断了这场有关于自己床上功能的猜测,并迅速截断雷诺接下来的话,“我求见你是想说
另一件事,阿隽为了得到那份海图已经到达了香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得到了你的命令?”
“啊,我确实告诉他想要得到财富的话就要自己行动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他准备对罗家动手,但是我有个学生暂时居住在罗家。”叶莲顿了顿,继续道:“昨晚我的学生被阿隽绑架了。
”
雷诺深觉有趣的啊哈了一声。
“我今天动身去香港,今晚就去找他交涉,尽量在不影响组织得到海图的情况下把人弄出来。你看可以吗?”
雷诺叼着烟,居高临下的望着叶莲。大概仅仅是两三分钟之后一整支烟就燃尽了,他长长的吐了口烟雾,把烟头摁
熄:“就算我阻止你也没什么理由,随便你吧。顺便看到阿隽的时候告诉他,一份海图所记载的财富有限并且开发
资金巨大,〖红〗需要的是比这多得多的社会资源,我们有更多的事要去做,所以不要在区区一份海图上耗费太多
时间了。你们都早点回来,我有其他事吩咐你们。”
叶莲一低头,简单的道:“是。”
转身出去的时候刚刚走到门口,突然雷诺在身后开了口,问:“叶莲。”
“是。”
“你好像什么欲望都没有,不论是财富还是权力,酒色都不能让你动心,苦行僧都没有你严格。你这个样子,清心
寡欲,毫无弱点……让我觉得你很难琢磨。”
“因为没有暴露弱点所以无法彻底掌握吗?”叶莲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抱歉了,是人就有弱点,只
是我虚弱的地方您还没有发现而已。”
林风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头晕欲呕,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半天才渐渐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间废旧的民宅,估计在即将被拆迁的郊区,外边透不进一点光。布满灰尘的地板尽头是一扇木门,听不见传
来什么人声。
林风的手脚都被绑起来了,被随便的丢在墙角里。吴彬靠在身边,这个时候动了动,抬起头来:“您终于醒了啊?
”
“你早就醒了?”
“后来又睡了一觉。”吴彬望了望窗外,被厚厚的碎花布窗帘挡住了,看不清外边是什么天色,“根据我的睡眠时
间来看,离我们被绑架已经有一天一夜过去了。”
林风感觉了一下胃部饥饿程度,估摸着自己已经有三顿没吃,也就默认了这个说法。
吴彬短促的笑了一声:“我试过把绳索磨断但是看上去很难做到,也试图过叫人来救命但是也失败了。虽然情况凶
多吉少,不过能和教官你一起被绑架,这个机会还是很难得的。”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林风试图在双脚被绑的情况下勉强站起来,他的身体弯成一个不可思议
的弧度,但是在仅仅只差一点的时候力气不支,重重的摔倒了下来。